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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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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子的地方,老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至于你,白吃白住不说……”邪中天那句话,不知怎么的就仿佛刺激到了玄苦大师,他脸上的神色堪称狰狞。忽然深吸一口气,一指院子门口冒着烟的老松树,再次换上了一副悲天悯人之态,变脸的速度乔青都暗暗竖了个大拇指:“阿弥陀佛。万象虽殊,而不能自异。不能自异,故知象非真象;象非真象故,则虽象而非象。施主只看到了树乃死物,却不知众生皆平等,草木亦有情……”

    方丈一开口,就知有没有。

    大师捻着佛珠一句一句倍儿深奥的甩出来,甩的邪中天都快跟那棵树似的,头顶生烟了。

    他咬牙切齿地冷笑一声:“行了,一句话,你讹老子?!”

    大师微微一笑,佛光普度:“没错。”

    邪中天气的鼻子不来风,这老神g!他四下里看看找同盟,一眼瞄见了和凤无绝你侬我侬的乔青,那火气哗啦一下便消散了。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朝凤寺再牛气,还不是在鸣凤的土地上。这鸣凤以后是谁的?老子徒女婿的。管你讹什么,到头来还不是一家人。

    邪中天又看了眼乔青——大不了徒弟r偿。

    乔青连着打了三个喷嚏,鼻子痒,耳朵烫。

    摸了摸耳朵,看邪中天和玄苦大眼瞪小眼,忽然两人齐齐哼了一声,拔地而起再次稀里哗啦打了起来,越打越远,没了影子。老太太站在原地气哼哼地瞥了一眼,转头拄着拐杖走了过来:“行了行了,别在老人家跟前儿秀甜蜜了。”

    此时乔青刚把小黄瓜片儿给拿了,露出一张水灵灵的脸。

    凤无绝看着越看眼越晕,嘀咕了句:“是挺甜的。”

    为了这句话,太子爷被几十年没甜过的亲乃乃,抄起拐杖活生生打出去了。

    乔青闷在椅子里哈哈大笑,待凤无绝施展轻功,避过拐杖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她挽着凤太后的手臂,乖乖巧巧,一下一下拿眼睛瞄她。凤太后捏了她脸颊一下,心说,年轻就是好,又软又滑又嫩,花儿一样:“想问什么就问吧,鬼精鬼精的。”

    “那,您让我问的啊,乃乃,您和我师傅……”

    凤太后冷哼一声,也不避讳:“这有什么,还不就是师兄师妹的那点儿事!”

    乔青立马递上一杯茶,老太太喝了口,眯着眼睛惬意地仰在椅背上。日光之下,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的皱纹,虽白发苍苍,却可从眉目中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姿:“你跟你师傅像,无绝跟我就像,啧,生生就是我们俩年轻的时候。不过老太婆脾气暴,这点儿不如他,不然,说不得也没了无绝这孙子,多了个邪家的小子了。”

    乔青半睁不闭的眼睛立马囫囵了:“那后来怎么了,您不要他啦?”

    “哼,就你师傅那样的,拿着风流当命使,给了谁家的闺女,那是祸害人姑娘一辈子!”

    乔青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现在已经如此,年轻时候更是没法想象。

    凤太后透露了这一点,她已经能猜到个大概。情窦初开的师兄师妹,师妹脾气直,师兄却不定性,姑娘能等一年两年,可能等了那男人一辈子?于是一直不愿意给个承诺的邪中天,便被脾气火爆的凤太后一脚给蹬了!

    乔青垂着头暗笑:“那您怎么到了鸣凤啊?”

    “你那混账师傅,大事儿上牛,小事儿上就是个二百五。老太婆蹬了他,他那边还雾煞煞的没明白过来呢。看着那副鬼样子我气就不打一处来,眼不见为净,干脆收拾了东西,独身游历大陆来了。”

    游历大陆,自是先往翼州第一国来。

    “您就碰见了无绝的爷爷?”

    老太太神秘一笑,说起这些,已经没了怨愤,更似是一种追忆之色:“没有,碰上了玄苦。”

    “咳咳咳咳……”

    乔青连连咳嗽,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

    嘿,怪不得刚才邪中天喊了句横c一脚,大师那脸色喂。

    她盘腿儿就坐在了凤太后的腿边儿,这故事可比卫十六那个还精彩。乔青捧着茶杯仰着脸,听的津津有味:“那我师傅肯定不能让啊,还不得赶紧追出来?”

    “所以说,男人么,都是那德行。老太婆天天追着他的时候,他不要,要自由。老太婆走了,他又溜溜跟了过来。后来那日子啊,就是打,玄苦那时候还不是朝凤寺方丈,而是这边的俗家弟子。邪中天追过来,没成想两人一早就认识,这下子可闹腾了,天天瞎搅合,两人稀里哗啦的打——刚才不是说了么,我不如无绝,脾气暴,性子直,也没耐性。”

    “所以您一气之下,谁都不要了?”

    凤太后拐杖一敲:“对,谁都不要了!”

    乔青笑倒在凤太后腿上,老太太屈指弹了她一下,也跟着笑了:“没良心的东西。”

    一时,祖孙两人都没再说话。过了小半刻,乔青才掀了眼皮往上看:“乃乃,其实您没要我师傅是对的,绝对赚了的。”

    “哦?怎么说?”

    “他那人啊,你不知道。他看着光鲜的,好看的,其实连袜子都懒得洗。七八双袜子轮着,轮完一圈儿再拎起来抖抖,按着味道深浅排个号,再轮一圈儿。直到有看不过去的捂着鼻子拎去洗了,他还要抱怨人多管闲事儿。”乔青噼里啪啦把可怜的邪中天给卖了:“别看他是我师傅啊,可咱们说的是这个理儿,您要是当初跟了他,这一辈子下来,哪有这会儿自在?”

    老太太嫌弃一瞅她:“真的?”

    “真,比珍珠还真!”

    “啧啧,当年我自小在半夏谷长大,他还是后来师傅带回来的。那一眼啊,老太婆就记住这个人了。”

    说不怨愤,是真的,可难免会有另一种情绪——意难平。这一辈子时常想起来,如果当初,如果那时,如果,如果,一万个如果。老太太顺着这么一想,嘿,还真是这么个理儿。到时候,到底是跟了个男人呢,还是养了个孩子呢?一个长不大,一个脾气暴,每日里就真的只剩下了乒呤乓啷的打,打上一辈子,还潇洒的起来么。

    噗嗤——

    凤太后忍不住笑出来:“对对对,老太婆我的确是赚了的!”

    “乃乃,您刚才说,我师傅不是从小就在半夏谷的?”

    “唔,不知道哪来的,当年他就是现在这样,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个样。”

    玄气修炼,强身健体,延年益寿。随着境界的越高,大限也会越往后推延。更有传闻到了某个阶段,生命可无限延长,几乎相当于长生不老。不过这些,也都是传说而已。

    但是有一点乔青肯定的,像凤太后和邪中天这样的境界,最起码可以延缓容貌的衰老。就如邪中天,没人知道他多大的年纪,看上去依旧是一颗小嫩草。而凤太后,任自己慢慢变老,则是出于她自己的意愿了。

    乔青没问。

    直到后来某一天,凤太后提起凤无绝已逝的爷爷,那副慈祥安宁的神色落到了她的眼里,忽然就明白了过来。

    当你的伴侣玄气不高,注定了无法延年益寿长生不老,你会看着他一点点苍老死去,还是随着他白发苍苍无怨无悔?乔青不知道旁人的选择,凤太后,选择了后者。乔青甚至可以想象年轻时候的凤太后,性烈如火,艳阳一般的女人。遇不到那个对的,快刀斩乱麻!遇到了,便是一生一世的珍惜。

    ——纵然用这几十年的岁月,去换今后甚至上百年的孤独终老……

    “啧,不会那时候,你师傅就一把年纪了吧?”此时,凤太后一琢磨,瞪着眼睛回过了味儿来:“那可要命,几十年前,老太婆还是花儿一样的,他老黄瓜一根,也敢来染指老子?!”

    乔青仰着头,一摆手:“谁年轻时候没碰上过几个人渣呢?”

    凤太后哈哈大笑。

    祖孙俩轮流揭着那人的短,不时张狂的笑声从院子里传出去。

    远在朝凤寺上空和玄苦打的稀里哗啦的邪中天,那喷嚏一个连着一个,肺管儿都打成蝴蝶结了。

    ……

    这聊天,一直聊到了夜幕降临。

    中间凤无绝来了几次,眼见着两人各种和谐,心里的问号愈加的扩大,连带着看乔青的视线,都带着点儿扭曲。乔青打着哈哈忽悠过去了。直到老太太交代了一句话,慢悠悠拄着拐杖走了。

    “这几天,手头上有什么事儿都赶快解决了,三天之后,你们两个跟我走。”

    这句话说的不明不白,不过老太太没说,乔青也没再问。她想了想,现在手头上最为紧急之事,便是二伯的腿伤了。

    乔伯庸的腿,其他的药材早已经找齐,只需要每日服下冰蟾涎以寒攻寒,将身体里的寒毒完全祛除,便可以动手治腿了。而早在十二个女子被送到太子府的那日,乔青便问了凤无绝冰蟾的去处,从冰窖里取出了冰蟾。

    这么长的时间,那寒毒应该差不多了。

    当夜,乔青便收拾好了需要的东西,返回了太子府。

    乔伯庸正坐在院子里沏茶,脸上的神色带着点愁苦,见她来了,那愁苦才一瞬消散了去,紧紧盯着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乔青眼眶有点热,这段时间受伤,未免二伯担心,大家都尽量将此事瞒着他。二伯的身子太虚,她伤势未好,也不敢直接过来惹他忧虑。这会儿整个人被愧疚给淹没。是啊,以二伯心细如发,这么久没看见她,能没感觉么。

    乔青赶忙迎上去:“二伯,让你担心了。”

    “傻孩子,说这干嘛。”乔伯庸摸了摸她头发,叹了口气:“你二伯这一辈子啊,什么心事都没了,只剩下了你。只要你没事儿、好好的,比什么都好。”

    她眼眶有点热,扶着乔伯庸坐下,拉起他粗糙的手掌:“二伯,有件事告诉你。”

    “嗯?”

    “我不是乔家的孩子。”

    乔青说完这句,仰起脸定定看着他。其实她知道的,哪怕她不是乔家的血脉,对于二伯来说,这十年来的感情就假了么?只是既然知道了,她不愿再隐瞒。果然,乔伯庸听完这话,只愣了一小会儿,便释然地笑了:“当年四弟在外游历,带着弟妹回来的时候,弟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你。只是四弟一直坚持说,这就是他的孩子。后来的六年也证明了,他对弟妹毫无芥蒂,对你更是犹如亲生。”

    乔青点点头,这是她记忆里有的。

    她早就猜测过,她是叶落雪的血脉,父亲,却不是乔伯渊。

    这也几乎可以证明韩太后的话,当年那些灭了夫妻俩的仇人,根本就是冲着来历不明的叶落雪而去。

    “开始整个乔家都怀疑你母亲的身份,也怀疑你的血脉。只是后来那六年,实在是没有任何的破绽,渐渐的,这件事也消停了,也没有人会认为你不是乔家的孩子。”乔伯庸沉浸在回忆里,像是想起那夫妇两人,嘴角带着笑:“不管怎么说,这是四弟的选择,我不予置评。对我来说——小九,永远都是二伯的小九。”

    小九,永远都是二伯的小九。

    哪怕早有猜测,听见这般不容置疑之言,也忍不住满心都暖意融融。乔青压下眼中的酸涩,瞪圆了眸子:“那当然了,二伯你还想不要我?我可是准备这辈子都赖着你了,你不要也不行。”

    乔伯庸大笑起来:“鬼灵精。”

    他四下里看看:“无绝呢,那小子怎么没来?”

    乔青一摆手:“我来给你治腿呢,他跟着干嘛,他伤还没好全,留在朝凤寺了——你的身体最近可好,寒毒可祛了?”

    “差不多了,寒毒去了,感觉连玄气都回复了一点。”

    乔青给他把着脉,半晌眸子弯弯:“那成,今晚我住在这里,咱们休息一晚,明天一大早就开始。”

    当夜,乔青住了下来,和乔伯庸一起用膳,之后聊天,从那日的拍卖会一直聊到血脉觉醒,和这些日子跟凤无绝的发展。乔青滔滔不绝的说,二伯含笑听着,不时搭上一两句,气氛融融如春。

    不论在外面是什么样子,对于二伯,乔青总有一种雏鸟心理。这个从她一穿越来,便无微不至照顾了整整十年的男人,对着他,乔青不需要摆出外面的嚣张强横,永远像个孩子。

    翌日一大早,乔青准备完毕,两人开始了治疗。

    这治疗,说来复杂,其实也简单。

    复杂的是所有珍稀药草的寻找和调配,用时整整十年,乔青已经全部寻到。至于调配,以她的医术更是没有问题。待到调配好的药材融入一方及膝盖的檀木水桶,水波汹涌着冒出无数气泡,乔伯庸去了裤子,赤足搁进去,整个人便是浑身一震。

    药性太烈,似有万只虫蚁疯狂地啃噬着早已经麻木的腿,只一眨眼的功夫,他额头上便渗出了汗。乔青一早就说过,这一办法,相当于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些药材混合在一起,实际是渗入其中将他破败不堪的腿中经脉,完完全全融化个干净。再由最后一味药材,一点一点将已经融化的经脉塑形重接。

    这种痛苦,相当于乔青那日的血脉觉醒。

    只不过乔青的意识不存,并没有对那产生真切的体验。

    放到乔伯庸这里,便是清醒着感受这种如烈火焚身一般之痛了。乔伯庸咬紧牙关,额上的冷汗已经湿了发迹。

    “二伯,你忍忍,要腿不离药整整泡上三日时间。一定不要拿出来,也不要以玄气去抵抗,一旦受不住了,我会用金针为你疏通。只是这针刺入的x道也烈,尽可能的不要用到。”

    乔伯庸点点头:“没事,十年的苦我都等来了,三日时间,怎会坚持不了!”

    话是这么说,声音中已经带上了细微的颤抖。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小小的房间中,从开始的忍痛闷哼,到后面,已经传出了嘶哑的呻吟。但凡太子府路过门口的人,尽都捂住了耳朵,不忍地快步行了过去。更不用说亲眼看着乔伯庸如此的乔青,滋味并不比他好过多少。

    乔青咬着牙,一眨不眨观察着他的反应。

    乔伯庸煎熬了整整三日,乔青也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陪了整整三日,精神紧张,一刻都不敢放松。

    “二伯,能撑住么。”

    “没……没问题,你别……别担心。”

    这是这三日来,说的最多的对话。乔伯庸哪怕这个时候,都没有提出让她给扎针的要求。哪怕经历着生不如死的痛苦,也生怕她担心上一星半点。乔青手里捏着的金针,一次也没有用过。

    直到三日之后。

    乔青给他把完了脉,流着眼泪点了点头的同时,乔伯庸脖子一歪,整个人晕了过去。

    而乔青也不好受,三天时间,精神保持着高度的紧张和煎熬,撑着把善后的事做完,细细吩咐了太子府的下人这段日子的饮食,作息。还专门交代了太子府总管,同样的话连续交代了三遍,保证这胖总管能一字不漏地背了出来,才去了隔壁的小屋,头一倒,以一只绵羊都没数完的速度沾着枕头就睡过去了。

    以至于凤无绝来的时候,看见的几乎是死尸一样的乔青。

    她累极了,整个人半趴在床上一个旮旯里,腿还吊在外面,毫无睡相。凤无绝把她抱起来,真是轻,手臂里轻飘飘没什么重量,发丝顺着臂弯滑下去,乌黑的青丝流泻了满床,眼下还带着淡淡的乌青。凤无绝心疼的肠子都打结了,把她平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

    他也不动,也不走,就这么拉了张椅子过来,随手拿了本书卷坐在床前守着,不时抬眼看一看睡的天地无光的少年,整颗心都满满的安宁。

    直到外面发出了一声轰响。

    有什么撞到了门上。

    其实大白是想敲门的。

    肥猫先是凌空迈着矫健的步子,轻飘飘落到了窗台上,看着里面的情形,决定象征性敲一敲门。于是它一个猛猫扑食,从空中飞起,准确无误地s中了木质房门——自然了,你能指望一只猫掌握力度的能耐有多好?

    然后……

    然后它变成了一只被拍扁的猫片,从门上稀里哗啦地滑了下来。

    猫片在地上一抖,浑身的毛炸成一个团子,再次恢复了它自认为优雅无比的肥球身形。等了一会儿,耳朵竖起来,没听见来开门的脚步声,大白焦躁了。那见鬼的好不优雅的下里巴人,抢了它的小青梅不说,竟然还不出来给优雅高贵的神龙开门!

    是的,小青梅。

    大白这几日很郁闷,跟它c科打诨作j犯科无比般配的乔青,怎么就忽然有主了呢?那天看着两人抱在一起啃,身为一只猫,它自然没反应过来。可是后来的日子,乔青忽然不跟它玩了,和凤无绝手牵手肩并肩开始了无比温馨无比甜蜜无比让它蛋疼的二人世界……

    于是作为一只被抢了小青梅的竹马,哦不,竹猫,决定来找小青梅谈一谈。

    肥猫焦虑地在门口走来走去,不自觉地追着自己的尾巴,很快在原地化成了一道团团转的旋风。

    它不死心,打算再来一次,就在它原地一蹿,用两条前爪搭上了门把手,后腿悬空地往上挣扎的时候,那刚才还关的死死的门吱呀一声,好死不死地轻轻从里面打了开。肥猫吓了一跳,两爪一松,就p股落地平沙落雁式了。

    它原地打了个滚,正襟危坐地端坐起来,挺胸收腹高贵冷艳地喵了一声。

    看见的,便是凤无绝挑起的剑眉。

    他道:“帮个忙。”

    小半个时辰后,城南包子铺里迎来了一只胖的离谱的肥猫。

    肥猫甩着肥嘟嘟的双下巴,蹲坐在一方脏兮兮的桌子上,前爪敲了敲桌面,在老实巴交的老板目瞪口呆的惊悚中,吐出了嘴里的一张纸。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抖着手颤巍巍把纸打开,只见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两盘生煎包,一斤豆浆,一碗豆腐脑。

    然后他还没反应过来,肥猫已经傲娇一甩头,伸出又短又胖的前爪,丢了几个碎银子,乒呤乓啷撒在了桌面上。

    “喵!”

    老板自然听不懂大白的猫语——还不快去,情敌第一次求老子办事,赶紧的。

    小老头瞪大了眼睛,半晌之后,气沉丹田,一声大喝:“快来看啊,这神了,神了!猫也能买东西了!”

    “啊?那是猫妖吧?”

    “哎呦喂,真的诶……”

    整条小巷子里,看见的听见的群众哗啦啦涌了上来,以让高贵优雅的大白崩溃的脏手揉捏着眼前这只看不出了原型的神猫。大白崩溃地躲开这些低贱的手,以头抢桌面:“喵喵喵——!”

    于是乎,当乔青一觉睡醒,美滋滋吃着生煎包的时候,不由得从中品尝到了浓浓的苦滋味。

    她抬头:“我睡着的时候,好像听见有砰砰声了。”

    凤无绝一脸淡定:“哦,是你的猫,刚买来生煎包,不知道怎么了,炸了毛就跑了。”

    乔青眨眨眼,更淡定地“唔”了声,慢吞吞咽下了一个包子,盯着眼前的r白色豆浆半晌,霍然抬头——他说什么?他让大白去干嘛了?乔青以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呆坐了片刻,脑补了一出悲催的“肥猫流浪记”,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

    这还没乐完,凤太后气势汹汹走了进来:“吃完了没,三天时间到!”

    话音没落,一手一个提溜着两人霍然飞起。

    横穿半个凰城到了一处乔青从未来过之地。

    似是荒山野岭,手一挥,一股玄气s出到一个地方。这地方无端端出现了一股波纹。凤无绝就这么被二话不说的亲乃乃给推了进去。消失在了那波纹处和乔青的眼前。乔青目瞪口呆,再一次觉得,这孩子肯定是老太太捡来的。凤太后朝她和蔼的笑笑:“丫头,别怕啊,乃乃要推咯。”

    乔青自然知道凤太后不会害他们两个。

    眼见着凤无绝已经不见了,她也不再追问,以一种“我自己死,您不用举刀”的表情摆手,自己跳进去了。

    那波纹缓缓的消失,凤太后表情凝重的在原地站了片刻,随后叹口气,离开了。而这个地方,便仿佛从来没出现任何的端倪,无声无息,静悄悄掠过了一丝风……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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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青去了什么地方?

    ——鸣凤,百战林。

    若是在凰城中询问这地名,哪怕是鸣凤的百姓,都绝对是一头雾水的。因为百战林并非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实体地方,似在非在,似存非存,是玄气高手以空间之力开辟出的一小块儿领域——异空间。

    就比如当日邪中天和凤太后单打独斗的时候,周遭好似自成了一个空间,不论掌风还是玄气都没给四周造成一丁点的影响。这就是最为简单的异空间。

    再复杂一点的呢?

    地壑中乔青和凤无绝发现的那处地方,已经证实是侍龙窟的所在之地,四周布满了阵法,玄气浓度非一般的浓郁,明显和别处有所不同。但她和凤无绝却寻不到一个入口。那就是另一个异空间,连通着另外一方天地。还有传闻中神秘莫测的三圣门,亦是扎根在大陆上的某一个异空间里。

    相比较而言,鸣凤的这个百战林,真的算小巫见大巫了。

    如果侍龙窟有一国那么大,那百战林最多算个小城镇,一个历练之地——凶兽遍布,阵法林立,还有建立者在里面幻化出的无数高手,随着历练者的等级而调整强弱,你晋阶,“他们”也晋阶,始终比你强上一级。

    然后……狠狠地、狠狠地、蹂躏你!

    乔青和凤无绝,就是在这么一个地方,被狠狠蹂躏了整整半年!

    那些足以让闻者心酸听者流泪的悲催蹂躏史,咱们就不提了。反正乔青从那波纹里一晃而出的时候,等在外面的一圈儿人齐刷刷一哆嗦,几乎不敢上去认。囚狼捶着已经碧绿莹莹的草地,笑的眼泪都要出来:“哈哈哈哈,这哪个旮旯里边儿钻出来的叫花子?”

    可不是叫花子么。

    头发乌糟糟,脸上脏兮兮,一身血淋淋,凰城里头要饭的都比这强!

    凤太后和邪中天双双迎上去:“怎么成这样了?”

    不问还好,一问,乔青一口牙都要咬碎了。你试试被一群只知道死磕的战斗疯子穷追猛赶整整半年,连逃都得逃的耳听八方眼观六路,说不得看着好好的地方,一脚踩下去就是连番的陷阱攻击。半年时间,连个停下来休息上药的功夫都没有,眼睛都没合上一下。

    你说洗澡?那就他妈扯淡!

    乔青皱了皱鼻子,这股子味道真是啊,不在浴室里泡上三天三夜是别想出来了。她深深深呼吸了一口,一晃半年,外面春红柳绿夏意盈盈,连空气都是香的。总算离开那c蛋的鬼地方了!

    眼见着她凶神恶煞一脸狰狞,凤太后干笑两声退两步:“乃乃也是为了你好嘛。”

    乔青当然知道。

    当日邪中天和凤太后的所为,其实在另一方面,也将那日的天地无光之象压了下来。众人只以为有什么不为世人所知的神秘高人出现过而已,大部分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唐门的纷争上。

    自然,骗得了大多数,可骗不了少数知情者。

    别说紧跟着就是一个暗潮汹涌的七国比武大会,哪怕是她本身,对于玄气的提升,也已经迫在眉睫。这等时候,凤太后的所作所为她也早就料到了。只是猜到了结果,没猜到这一把血一把泪的苦过程啊……

    她四下里看看,只这扭动脖子的动作,乔青简直担心脑袋从脖子上掉下来。

    一扭头,怔怔望着前方,眼圈儿忽然就红了:“二伯……”

    这半年的时间里,最初放不下的就是二伯的腿,为着这个,一开始心绪不宁狠狠吃了几次苦头。后来才生了教训把这些事都暂且压住,什么都不想,一心在里面修炼,哦不,是挨揍。这会儿看着好好的站在她眼前,眉目谦和敦厚,依稀透出了几分重生后的意气风发,再也看不出从前的自卑之色。乔青抹去眼角的湿润,笑着跑上去:“二伯你好了?”

    乔伯庸也不嫌她一身脏臭。

    揉着她的一坨乱海草,眼圈儿也红了:“好了,好了,都好了。”

    乔青趴在他肩头拱了两下,乔伯庸嘴笨,只知道以最简单的话不断安慰她。好了,都好了,不断地重复着这两句。这一老一小偎在一起,浓浓的亲情流淌着。半天,乔青才吸了吸鼻子,到处看看:“无绝呢,还没出来?”

    “还没呢,你先出来,他估计还要等一会儿。”

    邪中天摆摆手,也没用感知探测,直接心急火燎地问:“来来来,快说说,这半年的进展怎么样,有没有到知玄高级?是不是快要摸着晋阶的壁障了?”

    一句之后,果然众人全部齐刷刷的瞧过来,好奇宝宝一样一脸的期待。

    乔青眨眨眼,还没说话,跟他死掐了一辈子的跟他死掐了一辈子的玄苦大师先念了句佛语,宝相庄严:“阿弥陀佛。”然后一变脸,嘴贱道:“个老东西你做梦做抽抽了吧,还壁障?这才半年时间,没睡醒就再回去睡会儿,最好一睡不醒再也别起来了。”

    “给老子把p咽回去!”

    邪中天可不跟他客气,张嘴就骂:“老子徒弟能跟你那苦天赋一样么,三十年蹦两阶,说出来也不嫌丢人。来,徒弟,大声说出来,不用给本公子面子,吓吓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呃——”

    邪中天话没说完,卡壳了。

    一双邪魅的桃花眼瞪了个滚圆滚圆。

    眼前的乔青,依旧是那一身脏不拉几的狼狈模样,可周身萦绕着的,不再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代表了知玄的标志,而是一种浓重又纯粹的黑色!

    玄苦倒抽一口冷气,一个高蹦起来:“我靠!我靠!玄师!”

    没错,玄师!

    连番的抽气声中,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哪怕是邪中天早就知晓乔青的天赋之高,也在这打击之下差点惊出心脏病。邪中天狠狠吞下口唾沫,心说这臭丫头,果然没给老子面子,说吓就吓,草稿都不带打的。

    乃乃的,吓死爹了!

    凤太后乐的连连点头,乔伯庸欣慰的眼眶又红了。

    囚狼苦笑着摇摇头,这也太打击人了,一年之前,这小子还只比他高出一点点,一个紫玄,一个蓝玄巅峰的差距。不过短短的时间里,他到了紫玄,人家却已经连跳两级,一个高蹦上去把他甩的影子都看不见。身侧的拳头默默攥了起来,更坚定了修炼的决心,可不能落后太远啊……

    “哈哈哈哈,好!七国比武大会,吓死那帮龟孙子!”

    邪中天唯恐天下不乱地吆喝着,一想起到时候可能出现的轰动,桃花眼一闪一闪满满的幸灾乐祸。

    大笑或者苦笑声中,反正一个个全被这吓死人不偿命的打击了个体无完肤。自然也没有人仔细的去注意,乔青身上这黑,绝不是初入玄师那种带着点杂色的黑,而是一种将境界完完全全的巩固之后,更上一层楼的黑。当然了,未免他们一个受不了刺激群起而攻之,这事儿乔青很善良的不说了。

    刚挨完了半年的揍,再来可受不了。

    默默收回了玄气,忽然后方一阵波纹的波动,众人齐齐扭过头去。

    凤无绝也出来了。

    比之乔青好不了多点,一身黑衣衫都被血迹染成了褐色。两人虽同在百战林,进去后却落在了不同的地方,这半年来也没碰上。半年不见,这会儿凤无绝的视线从众人中精准的一瞬寻到了她。

    就这么远远望着,一眨不眨。

    凤无绝定定看着她,像是要把这半年没见的眉眼一丝丝一毫毫细细描绘,落到她身上的血迹上时,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几乎都能夹死苍蝇了!乔青不自觉地弯起嘴角,听他缓缓伸出手:“来。”

    她笑眯眯迎了上去。

    方方一勾住他脖子,就感觉腰际的一双手臂狠狠箍住!

    两人一样的脏污,谁也不嫌弃谁。乔青被他极用力地抱着,仰着头笑:“想老子没有。”

    凤无绝的回答,是直接狠狠地印上她双唇。

    “咳咳。”

    “阿弥陀佛。”

    “瞎了本公子的狗眼!”

    各种各样的起哄声响起来,笑骂归笑骂,看着那相拥在一起的两人,也不由得笑的弯起了眼睛。乔青和凤无绝双双翻了个白眼,还不至于要在旁人的眼前上演限制版亲热戏,只笑望着对方狠狠地亲了一口。

    吧唧——

    一声响,将这半年的思念全部汇聚其中,一触即离。

    凤太后迎上来:“怎么样,你的玄气?”

    即便早已经有了乔青之前的刺激,在看到凤无绝也晋升了玄师之后,众人依旧一口气儿没提上来,险些齐刷刷晕过去。这浓重的黑色,在他一身黑衣和冷酷的气质之下,尤为煞气凛然!

    乔青惊喜地眨眨眼:“怎么这么快?”

    她一直都知道,这男人的天赋绝对逆天。

    可在血脉觉醒之后,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修炼速度又上升了一个台阶。可他原本还比自己低了一小级,竟然也到了玄师,整整提了三级一阶,这等速度,连乔青都吓了一跳。

    她摸摸鼻子,心说可算明白了刚才他们的感觉。

    凤无绝勾着她肩头,取出了一块儿灰扑扑的东西。

    这东西乔青和囚狼都眼熟,正是在拍卖会上得到的倒数第二件让小凤凰垂涎三尺一头撞上了窗子的玩意儿。似石非石,似木非木。只是当日那颜色,是极黑极黑的,此时这东西里面已经感知不到了任何的玄气波动,颜色也不再光泽晦暗了下来。

    “你吸收了?”

    凤无绝点点头:“这东西拍卖会那日,大黑醒来,就留在了它那里……”

    后来小凤凰也不知那到底是什么,它的传承不完整,只知道凭借着感应知道这是极好的东西。小凤凰抓心挠肝儿地研究了数日,无果。待到凤无绝醒来,又扔给了他。而百战林中不论凶兽还是高手,其实都是虚幻的。只有历练者在里面受的伤和提升的玄气是真的。

    也就是说,能活着出来,境界大进。

    若死在了里面,那抱歉,算你倒霉。

    “刚开始,我在里面找你,心思不定,受了重伤。还以为出不来了,没想到血落到这东西上,竟然有能量释放。那时候,若不吸收就是死,不管这是什么,都要搏一搏。”

    凤无绝这句话说的轻描淡写,只那么随口叙述了出来,众人却能听出这其中的凶险。受了重伤,能让他被迫去吸收这不知来历的能量,否则就是死的伤。幸好他搏成功了,这不知是什么的能量,让他玄气大进。

    可如果不成功呢……

    这可能性落到乔青的心里,实落落的一击!

    她垂下眼睛,嗓音闷闷地:“现在呢,怎么样了?”

    说着,飞快抓起他的手腕开始把脉。

    凤无绝望着她,任她冰凉的手指落在腕子上,皱着眉头探了片刻,一会儿过后,紧皱的眉才松了开。鹰眸一瞬间蕴满了笑意,凤无绝的嘴角,缓缓地、缓缓地勾了起来。没有什么比这心疼的一句更有效,没有什么比这条件反s下的一把脉更治愈。仿佛之前经历的一切,苦也好,伤也好,全部化为了暖意充盈在心里,满的几乎要淌出来……

    他反手握住乔青的手,五指相交,握在了一起。

    恶狠狠道:“看你一身伤,先回去上药!”

    乔青眨眨眼,很有几分违和感。

    这身份怎么调转过来了?明明他险些都要死在了里面,应该她凶巴巴吼他两句才是!这男人先下手为强,太j诈了!乔青因为紧张他而打了个盹儿的反骨立马活生生醒了过来,正要斜着眼睛反刺儿回去,j诈的男人已经一拽她,飞速朝着太子府飞去。

    耳边风声呼啸,乔青咬着牙,半天崩出一句:“……靠!”

    太子府里,凤无绝急切地表现出了要亲自给她上药的殷殷期盼。

    乔青一蹦他三尺远:“noway!”

    凤无绝坐在床上,这会儿两人已经沐浴完毕。刚才要一起沐浴被乔青言辞拒绝,现在要给她上药,也是这副即将要被老流氓占便宜的小媳妇神色。怎么回事?他只是给上个药而已,很像要干什么的人么?

    太子爷眉头夹的死紧:“别闹,过来。”

    乔青打死不过去:“不用你,非杏在门口呢。”

    非杏立即低头:“奴婢不在。”

    乔青狠狠瞪去一眼,这死丫头,拆老子台。

    凤无绝叹气:“快点,一身的伤呢,我能吃了你?!”

    乔青心说,嘿,不一定啊。你吃不了我,也得睡了我。漆黑的眼珠飞速地转,真的是飞速的,落在凤无绝的眼睛里,几乎要担心她把眼珠子甩出去。凤无绝心里的疑惑愈加的大,这么矫情,可不是她平日里的风格。这小子一向以无耻不要脸为荣,何时有过这样的时候?

    凤无绝的脑中,不由浮现出当初在玄王府里的一幕。

    两人同在浴池,他一下池,这小子便如避蛇蝎。再到后面,乃乃的转变,再到如今,这么久了,他貌似还从来没见过这小子的。更不用说男人时常会坦诚相见时的“鸟”了。

    一个念头闪过太子爷的脑海,一闪而逝。

    这念头来的太快,去的也快,还不容他好好的想想,忽然一抬头。屋里那惹人恨的小子已经不见了影子!只有非杏还站在门口,眼见着凤无绝询问的目光飘过来,非杏几乎要把头垂地上:“奴婢真不在。”

    凤无绝一摆手:“出去吧。”

    号称不在的非杏,立马昂首挺胸溜溜地“真不在”了。

    ……

    这边凤无绝的那个疑惑,还不容他好好想想,半年时间没怎么合过眼的困倦便如潮水袭来,淹没了一切的理智。那边乔青让无紫给上了药,刚把衣服穿好,便看见了窗台上蹲着的一只大肥猫。

    大晚上的,两个眼珠子溜圆溜圆,锃亮锃亮。

    乔青让它吓了一跳:“要死了,干嘛呢。”

    大白哼唧一声,迈出前爪,凌空跳了下来。从桌子上的盘子里拎出条小鱼干舔了舔,一边拿眼睛斜她。夜幕下一双猫眼华光幽然,生生让乔青读出了几分幽怨的情绪。

    乔青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往外走:“有本快奏,无本退朝,困死爹了。”

    大白连小鱼干儿都不要了,闪电一样蹿下来扯着她小腿,幽幽怨怨:“喵~”

    “what?!”乔青眨眨眼,顿住步子,再眨眨眼,有些不能理解她刚才听见了什么:“我?”她指着自己的鼻子,如果她没听错的话,这肥猫刚才说的是:“你说我?始乱终弃见异思迁吃里扒外负心小青梅?”

    大白仰着猫脸,一脸严肃:“喵!”没错!

    乔青的眼睛以诡异的速度抽动了两下,搞什么,今天耳朵长歪了么。

    她还没从这诡异的逻辑中回过神来:“你明明是猫。”

    大白引颈咆哮:“老子是龙!是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