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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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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叔说天气大,只能早日入土为安。第二日做过法事便下葬了。

    “葬在哪里?带我去。”

    “就在屋后,我也不知道老爷子的祖籍在哪里。”

    莲成摇头,她也不知道。

    墓旁站了一个缁衣飘飘,身量颇高的僧人,缓缓的转过身来。

    莲成愣愣的看了眼僧人,跟应帝说:“我要过去。”却察觉应帝的手反而紧了紧。

    僧人冲应帝微微弯了下腰,“好久不见,表哥。”

    莲成问那个僧人:“你是谁?”为什么站在爷爷的墓旁?她脑子此时有些钝,转了一下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蓦地转头把云叔望着,“是不是你们把爷爷藏起来了,故意的让想衣来骗我?”说到后来尾音已经有些颤抖,眼里冒出希冀。说不定,真的是这样,他们只是为了骗皇帝来。

    云叔不敢与她对视,摇了摇头,“小姐,老爷子真的葬在里头。”

    “那爷爷到底是怎么死的?”莲成望了眼新坟,两只拳头捏紧。如果爷爷的死有什么不对劲,她可不会理会这半路冒出来的哥哥。

    僧人说:“方老爷子救了我徐氏后人,我们再丧心病狂也不敢对他老人家不敬的。”

    莲成转头看看应帝,重复了一遍:“我要过去。”

    应帝盯着她,慢慢松开了手,“嗯,朕在这里等你。”示意跟来的文房四宝跟过去。“一会动起手来,你们只管护住娘娘。”

    四人应了一声,跟在莲成身后。

    “李图,你今日还想出这个院子?”僧人将缠在壁上的念珠取下,握在手中。

    “朕敢来就不怕你有埋伏。再说,朕正在找徐家后人要为广平王叔延嗣呢,有你这个正牌儿子,倒不用再去寻旁人了。”

    莲成走到墓旁,指着半月门:“都给我出去。”

    僧人点点头,“是,不该扰了方老爷子清净。小妹,你在这里等着。”当先走了出去。云叔看了眼莲成,跟着出去。

    走过应帝时,听他无所谓的口气:“你想弑朕?徐达。”

    徐达顿住,“我一家三百多口人被你斩尽杀绝,我不该么?”

    “若当年输的人是朕,你父可会有丝毫手软。朕好歹还替你家留了个人。朕不想杀你,怎么说你也算是朕的大舅子嘛。”

    徐达大怒:“你杀我家人在先,欺辱我妹在后,李图,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叫你们都出去,听不懂么?”莲成跪在墓前,驱赶二人。

    “朕不放心你。”

    莲成扫了一眼文房四宝,“你不放心什么?我既然说过绝不再生背离之心,就算我爹再活过来,我也是不会跟他走的。何况,你这四个丫头可厉害的紧,我跑也是跑不了的。”

    应帝看着小狐狸一脸的沉肃,那句“不放心你的身体”在舌尖转了转又咽了回去,对徐达说了句:“走吧。”转身出去。奉命跟出来的数名侍卫立即将他护在中心,严密看着那两人的举动。

    应帝就站在半月门边上,阻止了侍卫站在他的身后。把后背无遮无拦的暴露给了后院墓旁的人。

    “就凭你们两人,想要朕的命?”

    徐达摇头,“我根本没想到你会跟来,我想做的,只是将莲成带走。”

    “你休想。”应帝哼了一声,小狐狸方才说了,即便广平王叔活过来也带不走她。这就叫出嫁从夫。

    “那现在朕来了,你要报仇的话赶快,朕还急着带你妹回去。”应帝边说边偏头去瞅墓碑前那个身影,怎么整个人贴到碑上去了?

    “阿弥陀佛!”徐达低头颂了声佛号,把念珠放在地上。“徐家一共死了三百二十八人,李图,只要你能接住我三百二十八招,徐达从此再不提报仇一事。”

    “如此就了结了?”应帝还以为他要不死不休,这样可有点麻烦。总不好再杀小狐狸唯一的亲人。

    “是,如此便了结。我也想看看我父亲最得意的,青出于蓝的弟子到底如何出色。”

    “一百二十三、一百二十四、一百二十五……”

    云鹤数着数。他一直记挂着小鬼说的僧人,时时去庙里转转,没想到那日竟会见到以为早已化作飞烟的二少爷。

    方老爷子走得很突然,是在睡梦中安详的去的。毓王出征在外,他无处报丧。幸好想衣初五便会回来。他依二少爷之言,要她瞒着小姐。却知道这个女儿终究是瞒不住的。二少爷本想就此带走小姐,想不到应帝也会跟来。

    “娘娘!”碧透惊呼一声,应帝立即舍了徐达,飞掠过来,“怎么了?”却看到墓碑上一口鲜血喷在上头,一把抢过碧透怀里软倒下去的莲成,轻拍着她的脸蛋,“莲成,你醒醒。”

    徐达也想过来,方才应帝转身的一瞬,他本有机会一掌拍在他后背,举起手稍一犹豫已失了先机,被几个侍卫缠住。云鹤看他落单,赶紧上来帮忙。

    应帝抱着莲成急匆匆的出来,扫了一眼战况,“都给朕先拿下,回宫。”

    莲成回宫后就一直就昏昏沉沉的,即便被弄醒也两眼发怔,木登登的不说一句话。

    “莲成,你倒是说句话啊,至不行,你比手语朕也能看明白。你到底怎么了?”应帝焦躁的在室内走来走去,这已是第三日了。一句话不说,叫她吃才知道吃,吃了又睡,弄醒了就这样木木呆呆的在床上坐着。醒着是绝不肯喝药的,睡着了硬灌也会被吐出来。

    莲成就一个人窝在被褥里,对应帝和他的话视若无睹、听若未闻。

    应帝背转手,出去找林寻梡的晦气。

    “林寻梡,你当的什么差,朕看你这太医院医正也不要做了。”

    林寻梡哪敢应声,只是磕头。

    “她到现在还是这个样子,你说,怎么办?”

    “娘娘是伤心过度,一下子迷失了本性。这样、这样安静已经是很好的了。”林寻梡思虑再三,还是磕头说出这番话。

    “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俗称的‘失心疯’”。

    “你才失心疯!”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不想搭理任何人,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要林寻梡来治病,自然是要告诉他病因的,只说是至亲离世。

    “那怎么办?”

    林寻梡沉吟了一下,“娘娘现在不肯喝药,再者说这是心病,俗话说心病还需心药医。”

    应帝脸上有古怪的笑意,“那朕养你来做什么?”

    林寻梡从兜里掏了一把糖出来,捧给应帝看,“这是微臣做的养身子的药丸,做成这个样子,还有一层糖做的包衣,也许能哄了娘娘吃。”

    应帝拈了一颗,走到莲成面前,剥了糖纸,喂到嘴边,“乖,张嘴。”

    莲成看了看糖,把嘴巴张开。

    “直接吞下去,别嚼。”

    看莲成把药咽下去,应帝回头瞅了正在抹汗的林寻梡一眼,“你这意思,是让朕把她当小孩子先哄着?那什么时候能好?”

    林寻梡小心的说:“兴许很快就好了。”

    哼,兴许!

    “下去吧。”

    莲成日日都这么糊里糊涂的,一来二去的,应帝倒是得了些乐子,觉着这样也不错。莲成如今这般同孩子似的,极是可怜可爱。想她日后都只能乖乖的依附着自己便以为这种时日长些也没什么关系。

    只是莲成醒后的第一晚,他正坐在床边脱衣,准备就寝。一边去掀了被子,打算钻进去。冷不丁腰上挨了一脚,要不是多年习武的本能反应,险些就要跪到地上去。

    “你做什么?”应帝在地上站好,火大的问。

    莲成慢慢的把脚缩回被子里,也不答话,只是把被子裹了起来,用防备的眼神看着应帝。

    应帝瞪了她几眼,“来人,再给朕抱床被子出来。”被子抱来,他把莲成连人带被子往里推推,“朕自己有被子,不抢你的。”

    晚上就只是抱着莲成睡,实在憋不住了就探手过去揉搓她的身子,往往被莲成一顿拳打脚踢的。打的也不是全无章法,竟是把那两个小人儿的招式一招一招的往他身上招呼。应帝往往笑着格开,“瞎练,不知道运功心法,学那么多招式做什么。”反正也不带内劲,有时就故意让她打中几下。只不能再让脸上带了彩。

    这几日把萧泉都看得有点起j皮子疙瘩,他可真没想到皇帝对着活得比从前糊涂的莲妃能有这么多的柔情蜜意,有时候还全不背人。原来之前种种还是有所保留的。

    只可惜,那位主压根就感受不到。只算是认得应帝了,不再把他往床下踢。开玩笑,那日应帝的狼狈相他看见了也只敢装着没看见啊。

    那位没糊涂的时候,是断不敢做出这样的举动来的。萧泉摸摸光溜溜的下巴,不会是在意的人死了,胆子也肥起来了吧?

    内里应帝正搂着莲成,声音极尽柔情蜜意的哄着她吃饭。哄了一会莲成没有给他反应便渐渐不耐起来。原来要顾看一个孩子也不容易。

    应帝把碗往桌上一顿,发出一声响声。莲成便警惕的要离他远些,却没能来得及。额头上被应帝拿汤匙敲了一下。

    庄姑姑笑着过来,“皇上,还是奴婢来。”今日一过来,看到她端着晚膳进来,就起了兴致,要给莲成喂饭,这半天了也没见喂进去一口。

    你要什么

    如此十余日,倒是日日都留宿在栖梧宫里,有时在乾元殿批折子也让莲成在旁边坐着。她不声不响的,就像尊娃娃。

    应帝右手写累了,把笔换到左手接着写,字迹一般无二。留意到莲成的目光终于往他身上看了一眼,他转过头来,“这是朕自小练的,每日要写那么多字。”看来真让林寻梡说着了,她就是不想搭理人,哪是什么失心疯。

    “朕还会一只手拿两支笔画画,改天不忙的时候画给你看。”

    莲成被众人捧在手心里呵护了这么些日子,神智也渐渐有些清醒。身旁常来常去的几人也都认得了。只是还是不大爱说话,不大理人。

    “皇上,有裴远报捷的折子。”萧泉捧着进来。

    “哦,快拿过来。”应帝喜得离了座,探身来取折子。

    应帝开了折子细看,李熙上次密折里提的,布网很细,不至于只是这么个略有小胜的结果。

    “有毓王和三皇子的折子吗?”

    萧泉摇头。

    没有?

    应帝继续看裴远的折子,虽是报捷也是请罪,有小胜,但与部署的兵力不符。原来北戎王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叫元泓云的谋士,该人善奇门遁甲,知天文地理。炎夏军队的左翼被引入一个迷阵迷失了方向,赶到集结点时比原定的晚了两日,让北戎军队钻了空子。

    奇怪的是这个元泓云一向名不见经传,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他们百般打探也一无所获。

    “真有如此奇才,竟不能被我炎夏所得,实在可惜。”

    外头传来当朝左相宋洪泽请求觐见的声音。

    应帝皱眉,他来做什么?这个家伙一直是反对对北戎用兵,主张将公主外嫁的。应帝商议军机都没有找他。只找了右相樊应光。

    “他身为左相,不能为过延揽人才,朕还没找他呢,他倒巴巴的找了来。叫他进来!”

    “咳咳!”萧泉咳嗽了两声。应帝这才反应过来,莲成还在呢。他虽然不怕他们聒噪,但这般酸丁若是没完没了的提也是麻烦事。何况这宋洪泽还是宋氏姐妹之父。

    牵起莲成的手,“莲成,你到里面等着朕。”将她安置在内室,自己平常独寝之处才出去见宋洪泽。

    宋洪泽禀明来意,前些日子总督河道的张昌因贪污治河公款下了狱,但目前正在汛期,河督任上不能无人。所以宋洪泽会同吏部各司和工部,共同拟了三个人接任,今日便是来请示应帝的。

    应帝前些日子一力主张据婚用兵,恼宋氏整人叨叨,便让他出京去看黄河河道的休整情况。今日来的倒也正当。便用朱笔勾了继任人选。

    宋洪泽正要告退,从内室发出‘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落了地。

    应帝心头一紧,难道莲成不小心在哪里磕着了?递个眼色给萧泉,让他先进去看看究竟。

    “皇上,祖训云后宫不得干政,后妃岂能擅入御书房,请皇上三思。”果然,宋洪泽立即进言,他倒也知道,里头不会是他自家的女儿。

    应帝不想此刻与他翻脸,这宋洪泽也算是清流在朝的一个领袖人物。

    “朕知道了。”

    “臣请陛下惩处这位娘娘,以儆效尤。”宋洪泽掀袍跪下,那架势有几分不依不饶。

    “这是朕的家务事。宋洪泽,你给朕退下。”应帝的声音冷了几分,目中已经威压的看向下方的人。

    宋洪泽无奈,只好告退。

    应帝打发了他,走进内室,看见莲成在榻上坐着,小机上放着那张应帝给她画的像。目中已回复清明。方才的响声是她把机上的琉璃杯子碰到地上去摔碎了。

    “你好了?”应帝挨着她坐下,示意萧泉退出去。“活着的人日子总要继续过下去,悲哀也该有个尽头。”

    “你说的对,这个道理我懂。想衣他们哪去了?”莲成点头。

    “三个人关在一处在,你想见他们?”徐达的功夫,那些侍卫是没办法留下他的,看来也是担心这个唯一的妹子才束手就擒的。还有云鹤,他跑路是经年跑惯了的,没道理。

    “不想。”

    不想?

    人是活过来了,怎么看着一定生气都没有。应帝握住她的肩,强迫莲成看向自己:“方莲成,废后母子可好好的在封地里养尊处优的活着。朕守信,就要你也守信。”李晏那小子,别的不行,光会生孩子了。这不,老三又蹦出来了。

    “我不跑,我也累了。”

    应帝的手捏紧,莲成吃痛,微微皱眉。

    “你也累了是什么意思?难道那个老哑……老头子死了,你竟连活下去的心都没了。他不是支撑你下半生生活的人,朕才是。这就是你说的绝不生背离之心?朕要的是活生生的方莲成。你如果敢有什么三长两短,信不信朕把那三个人一起杀了。”

    那三个人都是能飞天遁地的人,本来就不是她要背负的人。再说,现在冒出个哥哥来,她更是乐得连想衣跟云叔都交给他。

    “算了,你刚从悲伤中清醒过来,一时意志消沉也是有的。朕不同你计较。”

    从第二天开始,言官的奏折就跟雪花似的一片片飘进了乾元殿,异口同声,那就是劝应帝雨露均沾,以及劝说帝王防止后宫干政。

    从应帝的态度便能看出他对那位妃嫔的维护,大部分人都能猜到那人是谁。没有人喋喋不休的请应帝严惩,只强调雨露均沾,防止专房之宠太过动摇政局。

    应帝全然不去理会。因为他察觉到莲成的生命力正在慢慢消失,就仿佛花开过了花季,就要从枝头凋落一般。只是花有重开之时,人却不能。

    “你要什么?你告诉朕。”应帝摇晃着莲成的双肩,还不如一直那样呆呆傻傻的呢。

    “头晕!”莲成抚着额头。

    应帝知道她身子还很虚弱,可叫他这么看着她生命力慢慢流逝什么都不做,怎么可能。

    “不是想去看你爹的墓么,等你身子好些,朕带你去,连你哥哥一块。”

    莲成点头,去看看也好。

    “不过你一定得快些给朕好起来才行。”好容易身体有了起色,要是意志消沉下去,岂不是更糟糕。

    皇后有些为难,但自己坐到这个位置来,有些事却不得不做。只是这个时刻真是不好。一面莲妃病势日沉,皇帝无心六宫;宋相在朝,又时时提及要皇帝禁绝专宠,防止后宫干政,舆论一波一波的造起来,偏又站着理在,皇帝也无法以威势相压。自己这个时候去请旨选秀一事,不是明摆着触霉头么。三年一选的时候就要到了,皇后总不能不去提这事。要是有太后在就好了。德妃,这步棋可走得好。

    应帝看着跪在案下的皇后,“选秀?已经三年了么?”这三年连宫中每年一次派花鸟使去民间广选美女都废止了。(三年大选一次还不够,平常也有专使去民间挑选漏网之鱼或是家世不太出众的美女的)

    莲成毫无生气,这个时辰叫他有什么心思来选秀。

    “是,再有三个月就是大选之期。”皇后瞥了眼应帝直接搁在龙案旁边地上的那一摞折子,“如今朝中后宫都有议论,皇上不如趁此替莲妹妹洗白洗白也好。”

    应帝一哂,“倒是难得的齐心啊!”继而像是突然发现皇后还跪着,“梓童快请起,地上凉。”

    地上哪里凉,七月的天气,又铺着厚垫,倒是心头有几分凉。皇后悲哀的想,在皇帝眼里,她真的只剩下坐在后位上的女人这一重身份了。恐怕连她是他儿子的母亲这一点也被忽略了。前两年,他虽然不再把她看做一个女人,却还记得她是霄儿的母妃。

    应帝生的芝兰玉树一般,才学、能力都是公认的。他也曾是她少女绮梦里的人,早些年他也说过喜欢身在后宫仍有股英气的她。可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有朝堂、有家族,唯独没有爱。

    “梓童在走什么神,朕同你说话都没有听到么?”

    皇后忙又跪下,一嗑到底,“臣妾惶恐。”声音带着轻颤,她怎么可以在他面前如此轻忽。

    “算了,朕再说一遍,此次选秀取消。准许适龄的秀女自行婚嫁。”

    “可是这于礼法、祖制不合。”

    “选取这些女子进宫是为了替皇室广延子嗣,让皇帝勤政之余愉悦身心。朕已广有子嗣,这些女子也抚慰不了朕。选进来做什么。另外,将宫中已届年龄的宫女放出去。”做这些就当是为小狐狸祈福了。

    “是,臣妾遵旨。”

    “你退下吧。”

    “是。”皇后走出乾元殿,回首望去,原来他也是有心的,只是真的已经给了栖梧宫的那个女子。只可惜,她命不长了。

    皇后抬起头,发沉的后冠戴在头顶,她要这顶后冠做什么?霄儿,母后从此就只为了你。

    旨意一下,宫中朝中大为哗然,闻得莲妃渐渐不起,倒是有几分称快;民间的态度是截然相反的,应帝此举虽断了一些家族荣进之门,但因此得到成全的人不知凡几。这一年的七夕便多了几分安乐,人人诚心为莲妃祝祷,望她芳华永驻,常驻帝心,从此绝了这选秀一事才好。

    放你去飞

    “方莲成,你一开始就打的这个主意,是不是?”应帝把病骨支离的莲成从被子里挖出来,单膝跪在床上。

    庄姑姑拉不住他,都这样了,就不能消停消停,让她安安静静的走完最后一程。

    莲成的头费力转开,不去看他谴责中带着悲痛的眼神。

    应帝把她的下巴转回来,“所以才说死后任朕挫骨扬灰?”

    “是,我就是这么想的。”应帝的脸近,莲成自觉不算亏欠他,也不想走得不清不楚的,索性打算把话都说开,“李图,你说我辜负也好,说我不识好歹也罢,都随你吧。你硬要给我的,并不是我想要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也只有重新转世投胎方能逃开这人间的帝王。

    是,小狐狸一直就不是情愿的,所以她不在意他,不在意他的专宠,对他想要让她学习后宫管理的意图也只是敷衍以对。应帝的心头泛起一阵一阵的苦涩,“你宁愿死,也要逃离我?”

    莲成抿了下嘴,“生有何欢,死又何惧。我的出生由不得我自己,我要死总没人能拦得住。你只不过要我一直活在这里,做你的禁脔。等你要死的时候,或是毒酒、或是白绫让人打发我上路。我干嘛要这样活着。”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莲成停下来歇气。

    一旁的庄姑姑叹了口气,怎么就弄到今天这个地步了?无声的退了出去。

    屋里的两个人都没有理会她的去留,都不说话,一时安静的可怕。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莲成是真的豁出去了,云叔他们都有自保的能力,她不愿再背负什么。现在去,爷爷一定还没有走远。

    “从头到尾,你当真对朕一丝心思都没有?”半晌,应帝才幽幽的问出一句。

    “万花丛中过,负尽后宫痴心,这才该是你过的日子。就算你一定要找个人来承受你的爱,何不怜取眼前之人?”莲成咳了几下,喉头一甜,看看眼前的人,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我真心的希望你好过,你要是恨我也没关系,反正我死了,什么都不知道。”

    应帝的神色已慢慢转回冷硬,“方莲成,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说完这句,他就起身下床走了出去。莲成转头去看他方才握着的床柱,上头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握痕,每一根手指都很分明。

    应帝走后就再没出现在栖梧宫里。倒是八月二十八日,放回了徐达、云鹤、云想衣三人。(忘了八月二十八是莲成生辰的回头去看第三章)

    三人看到莲成的样子都吓了一跳,云想衣坐到床头,“莲成,他到底怎么折磨你了?你都变成这样了。”一旁亲自去天牢把人放出来的萧泉甚为不服,到底是谁在折磨谁。

    莲成摇头,“没有,他没有折磨我。”抬头看了徐达一眼,“哥哥!”

    徐达眼中一痛,勉强一笑,“小妹!”

    “我小时候一直都希望有一个哥哥能挡在我身前,保护我。”所以才对一年半载才出现一次的毓王那么依赖。

    “哥哥一直都不知道有你,哥哥还很小就被送到山里跟随几位高僧修行。等我艺成出山,早已变了世道。”

    云叔在一旁直抹眼泪,小姐的命也未免太苦了一些。

    萧泉待这几人说过话,朝莲成一弯腰,“皇上令奴才带娘娘同公子去一个地方。”

    莲成点头,“好。”

    徐达疑惑的看着她。

    “爹的墓地,哥哥,你抱一下我。”

    徐达闻言拿过床头的披风给莲成裹上,抱上她跟在萧泉后头。

    果然是在离西郊猎场很近的地方,下了马车,又走了一段山路。来到目的地,萧泉惊讶的叫了一声:“皇上?”不是说再不见莲妃的面了么?

    应帝正站在一个石碑旁,碑上一个字也没有,碑后也是平的。一身素色锦缎黑衣随夜风舞动,衣摆处用金丝绣出大朵大朵的莲花。

    萧泉指指石碑,“娘娘,公子。广平王爷的遗骸就埋在石碑后面。”

    徐达的眼直视着应帝,最终只低诵了一声佛号,抱着莲成走过去,跪在了碑前。柔声问莲成:“小妹,你有什么话跟爹说没有?”

    莲成点头,“有。”应帝自他们到来就走开几步,背负双手,站在山崖边。听到这话微微侧目回望了一眼莲成。

    “爹,若真有来生,我再不要做你们的女儿。”

    “小妹,你……”

    “你们是生身父母,我不能怨恨,但我不甘被当成棋子生下来。然后你们死了,我就成了一颗弃子。我宁愿下一世笨又傻,有父母疼爱。”

    徐达看她一眼,“爹,如果有下辈子,我还当你的儿子。谢谢!”这句谢是向应帝道的。

    “他终究是朕的老师。”

    “我想移往别处,可以么?”

    应帝看了他怀里的莲成一眼,伸出手去,“随便你,把人给朕。”萧泉暗暗叹息。

    徐达的手紧了紧,也望向莲成,看她并无不允,把人交给了应帝。应帝把人接过来,头也不回的下山,几个飞掠已至山底。快得徐达跟萧泉根本没反应过来。

    莲成在他怀里很安稳,便是连山风也被他挡去,半点不适都没有。

    “去哪里?”

    应帝脚下不停,直到到达了目的地,抱她入屋放下,才说:“你自己看吧。”

    刚进院子莲成就认出来了,这是上次来春狩时住的屋子。不明白他的用意,莲成只好沉默着。

    应帝坐到屋内的小桌前,好整以暇的倒了杯茶,喝完了才开口:“朕这辈子从没吃过亏。”

    莲成有点纳闷,那要怎样?

    “朕既然爱上了你,怎么能忍得下你就这么挥挥衣袖就走了。方莲成,你不就是觉得活着没意思么?朕放你走,放你去飞。不是想看看天山的雪,南海的树,还想要买船出海去游历,只要你能自己站起来,走出去,朕就不再关着你。”

    因为太过吃惊,莲成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说真的?”

    应帝点头:“君无戏言,为了能完整的得到你,朕就赌这一次。朕留下人在这里伺候你,林寻梡也给你留下。要不要接受,你自己思量吧。”说完深深看她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莲成傻愣愣的在床上坐着,这人转性了?

    庄姑姑指挥人把用的东西分门别类的归置好,看莲成还坐着发愣。拿手在她眼前晃晃,“娘娘,回魂哪。”

    莲成抓住她的手,“好,我就陪你赌一场。”

    “扑哧!”庄姑姑好笑的把她的手下来,“他要是骗你呢?”

    莲成哼一声,“我以前就拿刀子捅过他。”言下之意,大不了再来一次。

    这俩冤家!

    庄姑姑揉揉她的头,“别再把死不死的挂在嘴上了,你今天才十七,还早着呢。可惜你现在吃不了寿面,说起来你好像从四岁以后就没有正儿八经过过生日了。”

    莲成笑着摇头,“不,往年在冷宫,年年今日都要吃一个j蛋。倒是后来,十四岁的时候被拖去贞皇后陵,差点让他弄死;十五岁,也是在皇陵过的;十六岁,在葱作,大家都一起;今天,又去上坟了。”

    正说着,萧泉匆匆忙忙的奔了进来,把一本簿子交给莲成,“娘娘,您气色比先前在山上要好些了。这是皇上让给您的,说是就当生辰礼物了。”

    莲成给他到了谢,翻开来看,居然是本抄的内功心法,“这是……”

    萧泉弯着腰说:“是道家心法,皇上说给您练着玩儿。好处大着呢,您练过就知道了。不妨明日就开始。”

    “哦,好。”既然是李图给的,那自然是好东西。

    萧泉打着揖说:“奴才也恭祝娘娘芳龄永继,福寿安康!”

    “承你吉言!”

    萧泉说过话便乐呵呵的去追应帝去了。

    “歇了吧,明日再看。”

    莲成一向敬重庄姑姑,身上也还是有些乏力。便听话的躺下,把簿子放到一边。

    庄姑姑放下帐子,熄了灯出去,心头颂了声佛。

    娘娘,您在天上看到没有,您一直担心皇上会让先皇教的绝情弃爱,成为治国的机器。他没有,他如今栽在个小女孩手上了。如果这个女孩子真的死了,那怕是真的只能剩下龙椅上愈加冷峻的帝王。

    那日应帝让莲成刺激到心头如被剜去一块,庄姑姑看在眼里。她明白莲成的用意,干脆让皇帝恨她,省得日后记挂。可皇帝从小到大,真心想要的东西总是会被夺走,这未免也太凄恻了。

    她跟上去,轻轻唤了一声:“皇上!”

    应帝停下脚步。

    “皇上小时候不是最喜欢放风筝么?”庄姑姑在他身后说,“如今何不就当放回风筝了。”

    应帝转过来,“放风筝?”

    “是啊,风筝飞得再高,你拉拉线不就回来了。”

    “那线要是断了呢?”

    庄姑姑笑笑,“您就那么没信心?娘娘从一开始对你的抵触情绪就非同一般。放了谁,恐怕都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去爱你。有些东西,握得越紧,失去的会越快。”

    应帝没应声,转身出了栖梧宫。

    罢了,她倚老卖老也只能说到这一步了。要怎么做,她可就管不到了。

    (第一卷完结)

    临别有言

    一觉醒来,天光已经大亮,莲成洗了把冷水脸走下楼。

    “徐公子”

    “徐公子”

    ……

    客栈里的客人、酒保,连那边桌上划拳的人都一一和她打招呼,神情熟稔的不得了。莲成一边回应着一边纳闷,她什么时候人缘变这么好?

    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几个菜,莲成才恍恍惚惚的想起来,昨天就在这个位置,她多喝了两杯,好像请全客栈的人都喝了酒,还叫小儿上街去拉了很多路人进来吃喝,都是她付的账。

    今日是十月初一,出宫已经十来日了,自那日李图走后,她在药补和食补的双重作用下,恢复得很快。原本觉得人生没什么可期待的,死也没什么。可他给她画了一张饼,诱惑她去咬。她实在扛不住诱惑,伸头了。

    用罢饭,莲成向小二打听清楚了路径,便结账出发。到码头包了艘船,顺江而下。放舟五湖,权作散心好了。反正没得几个月又得回来。

    客船不大,却干净整洁。莲成站到船头,极目远望。今儿倒是真应了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江上很静,只得一点渔火在江心飘摇。

    那日临到离宫之时,应帝来了。

    “想去哪里?”

    “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一直以来,皇宫都是捆绑她的牢笼。她甚至都没想过还能有生离宫门的一日。

    “这回出去,有几件事你得给朕记牢了。”

    莲成抬头望着他,等他交代。

    “第一,自己上路,一定要多加小心。”

    莲成笑笑,自己么,怎可能?

    “只要你不喜欢,那些人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有人跟着,朕才能不太过担心。你武功学得不好,不要轻易去与人动手。武林中人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不会对不懂武的人下死手。反倒你露了功夫,别人就会把你当道上的人,什么狠手辣手都使出来。不要动不动跑去行侠仗义,量力而行。”

    “知道了。”

    “第二,林寻梡给的药丸 ,要记得按时吃。”

    “嗯。”

    莲成等着第三,应帝却问:“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朕说的?”

    莲成楞了一下,看着应帝的脸慢慢的垮了下去,满脸都是怒气。略一思忖,已知端倪。到床上挨着他坐下,“皇上,请保重!”再r麻一点的她也说不出来了。

    “嗯。”应帝轻应了一声,顿时眉舒眼松的,伸手把她揽靠在身上。

    莲成窝着不动,正在想他要这样子坐多久,应帝开口了:“第三,要记得想朕。”

    “厄,记住了。”莲成一愣之后,看他的脸又有要塌下来的趋势,赶紧答应。

    “可要说到做到。”

    “嗯。”莲成白皙的皮肤漫上一片晕红,看得应帝的心头一荡,轻咳一声,“第四”

    莲成抬起头,“还有几条啊?”

    应帝把眼一瞪,“这是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你给朕记牢了,犯了可别怪朕让人抓你回来。第四,每年过年,朕生辰,你的生辰,都得给朕回宫来。”

    啊?过年,腊月;万寿节,四月;自己生辰,八月。也就是说每隔四个月得回来报到一次。就知道不会有那样的好事,真的放了自己。

    “不乐意就算了,别出去了。”

    “好!”

    应帝下巴轻轻蹭着莲成的肩头,心里酸酸的,说不出的不舍,低声说:“听着,不要忘记朕要求你的事!”

    说完带她到一旁坐下。轻轻拍手,萧泉领着几个小太监抬了张席面进来,又蹑手蹑脚出去了。席面上尽是莲成平素动筷比较多的菜色。应帝在莲成对面坐下,亲手挟了几筷送到她碗中。

    莲成有几分受宠若惊,平时也常在一起用饭的。可应帝自己,还要萧泉给他布菜呢。有时候莲成也会按萧泉按示的菜色动下手替他夹。

    “看什么,吃啊。”应帝轻斥一声,“哼,那些日子过糊涂了,还要朕端着碗跟在你后头喂呢。”

    莲成大为羞窘,刚消下去的酡红立即又爬了满脸。她要李图喂她!李图竟肯喂她!一时食不知味的把饭菜咽了下去。

    刚放下筷子,就听到应帝问:“吃好了?”

    “嗯,皇上请慢用。”

    应帝站起来,拿起一旁的酒壶,亲自为两人斟了杯酒,举杯对她说:“莲成,望你能明白朕心,早日归来。”

    莲成无言以对,默默饮尽。

    应帝接过她手中的酒杯,放在一旁,凝目看她半晌,俯身吻下来,深深浅浅吻了一会,抱她起来,不言声地进了内室,将她放倒在床上,压了上去,细细抚吻。

    莲成闭眼承受,一会儿又悄悄打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应帝迷醉的面容。莲成松开紧握的手,轻轻环上他的脖子。应帝的身躯微微停顿了一下,继而是更加有力的冲刺。

    莲成闭上眼,身侧尽是他的气息,耳边也只听得到他愈加粗重的喘息声。

    应帝加重了力道大力□了几下,一股灼热的y体流入莲成的体内。

    莲成等了一会,觉得有点吃力,伸手去推身上的人,却被应帝握住她的手,把手指c进她的指缝里,一边眷恋的吻着她的眉眼。

    过了一会,察觉到他身体又起了变化,轻吻也渐渐加重,竟俯身咬了她的下唇一口,“朕恨不得把你做成个小娃娃,就像你送给朕的那对娃娃一样,可以上哪都带着。”

    莲成吃痛,偏开头去,听了他的话不是心无所感的。只是,她此刻,却是有心感无心动了。 应帝沿着她的下巴,脖子,胸口一路吻下去,挑逗她的敏感部位。在一起三年多,即使小狐狸一直在床上苦苦压抑着,不出声也从不主动抱他,但她的身体他熟悉得很。莲成最敏感的部位在脐上,应帝伸舌在上头画着圈,两手控着她的腰,看她的身躯渐渐绽放开。

    “停、停下来……”

    “这种时候没哪个男人能停的。”应帝加大挑逗的力度,看她耐不住的扭动。

    “莲成,叫出来,我要听。你叫、叫我的名字我就停下来。”

    莲成挣开迷蒙的眼,搞不懂他为什么一定这么执拗于听她叫出声。而且她又不傻,他都说了这会儿能停下来的就不是男人。却马上又来哄她叫了名字就停下来。

    应帝得不到回应,一时发狠,又咬了她的肩一口。

    “会痛啊,你让我咬一口试试。”

    “随你找哪里下嘴都成,死丫头,你就非憋着。我让你憋着,我让你……”应帝一时将冲刺改做细细的研磨,刻意挑起她的欲念又不让她得到满足。

    莲成不自觉的微微弓起身子去贴近他,索求更多,却总是被蜻蜓点水的敷衍着。正当她难耐之时,又被应帝扣入怀中深深的拥吻,身下一下一下更深的进入。

    ……

    “啊”莲成轻轻哼出一声。耳边听到应帝愉悦的轻笑声,身体一下子就被充满。

    应帝再次释放出来,轻轻从莲成身上滑下来,拥着她的肩轻抚着。心头格外的满足,身心都很疲惫,却是酣畅淋漓的发泄出来后畅快的疲惫。原来小狐狸真的是吃软不吃硬,从前真是用错了法子。让她出去散散也好,有些事他拖了很久,也该着手做了。

    莲成窝着他颈旁闭着眼,听他气息稳了,才睁开眼。看着眼前那人宁静的睡颜,半天,微微一叹。她这可算是,情债r偿了。

    长夜清寒,扑的一声,燃烧的红烛火光跳了跳,终于熄灭……

    翌日莲成醒时,应帝早已离去。莲成发觉自己手头握有东西,打开来看,是一块很普通的玉,上头用篆字刻着‘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正是应帝的手笔。迷迷糊糊的记起天明的时刻,那人起身离去,为她掩好被子又在床头坐了好久。最后打开她的手塞了这个给她,“这块玉可以调动朕在江湖上的一股势力,你好生收着,以备不时之需。”

    小小同伴

    沿江而下,莲成看了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吃过了千层饼、擀面皮、豆腐脑……生活确实很恣意。可是,过了一个半月,她发现一个很严重的现实:她快没钱了。

    莲成自小在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