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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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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生趣。一日在海滨悄立良久,百无聊赖之中随意拳打脚踢,

    其时他内功火候已到,一出手竟具极大威力,轻轻一掌,将

    海滩上一只大海龟的背壳打得粉碎。他由此深思,创出了一

    套完整的掌法,出手与寻常武功大异,厉害之处,全在内力,

    一共是一十七招。

    他生平受过不少武学名家的指点,自全真教学得玄门正

    宗内功的口诀,自小龙女学得玉女心经,在古墓中见到九y

    真经,欧阳锋授以蛤蟆功和逆转经脉,洪七公与黄蓉授以打

    狗棒法,黄药师授以弹指神通和玉箫剑法,除了一阳指之外,

    东邪、西毒、北丐、中神通的武学无所不窥,而古墓派的武

    学又于五大高人之外别创蹊径,此时融会贯通,已是卓然成

    家。只因他单剩一臂,是以不在招数变化取胜,反而故意与

    武学道理相反。他将这套掌法定名为“黯然销魂掌”,取的是

    江淹《别赋》中那一句“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之意。自

    掌法练成以来,直至此时,方遇到周伯通这等真正的强敌。

    周伯通听说这是他自创的武功,兴致更高,说道:“正要

    见识见识!”挥手而上,仍是只用左臂。杨过抬头向天,浑若

    不见,呼的一掌向自己头顶空空拍出,手掌斜下,掌力化成

    弧形,四散落下。

    周伯通知道这一掌力似穹庐,圆转广被,实是无可躲闪,

    当下举掌相迎,拍的一下,双掌相交,不由得身子一晃,都

    只为他过于托大,殊不知他武功虽然决不弱于对方,但一掌

    对一掌,却远不及杨过掌力的厚实雄浑。

    周伯通吐出胸中一口浊气,喝彩道:“好!这是甚么名目?”

    杨过道:“这叫做‘杞人忧天’!小心了,下一招乃是‘无中

    生有’!”

    周伯通嘻嘻一笑,心想“无中生有”这拳招之名,真是

    又古怪又有趣,亏这小子想得出来,于是猱身又上。杨过手

    臂下垂,绝无半点防御姿式,待得周伯通拳招攻到近r寸许,

    突然间手足齐动,左掌右袖、双足头锤、连得胸背腰腹尽皆

    有招式发出,无一不足以伤敌。

    周伯通虽然早防到他必有绝招,却万万料想不到他竟会

    全身齐攻,瞬息之间,十余招数同时攻到,说来“无中生

    有”只是一招,中间实蕴十余招变式后着,饶是周伯通武学

    深湛,也闹了个手忙脚乱。他右臂本来下垂不用,这时不得

    不举起招架,竭尽全力,才抵挡了这一路掌法,说到还招,竟

    是不能的了。总算一一挡过,急忙跃后丈许,以防杨过更有

    古怪后着。

    郭襄叫道:“周老爷子,你两只手齐用也不够,最好是多

    生一只手。”周伯通也不以为许,笑道:“小女娃子,你叫我

    三只手么?”

    杨过见他将自己突起而攻的招式尽数化解,无一不是妙

    到巅毫,不禁暗暗叹服,叫道:“下一招叫做‘拖泥带水’!”

    周伯通和郭襄齐声发笑,喝彩道:“好名目!”杨过道:“且慢

    叫好!看招!”右手云袖飘动,宛若流水,左掌却重滞之极,

    便似带着几千斤泥沙一般。

    周伯通当年曾听师兄王重阳说起黄药师所擅的一路五行

    拳法,拳力之中暗合五行,此时杨过右袖是北方癸水之象,左

    拳是中央戊土之象,轻灵沉猛,兼而有之,当下不敢怠慢,左

    手使“空明拳”中的一招,右手使一招“大伏魔拳”,以轻灵

    对轻灵,以浑厚对浑厚,两下冲击,两人同声呼喝,各自退

    出数步。

    这四招一过,一老一少都暗自佩服对方。杨过心想:“自

    练成这黯然销魂掌以来,所遇强敌当以此翁为最,若要胜他,

    委实不易。倘欲真分胜负,非以内力比拚不可,那时若不是

    一死一伤,便如洪七公与我义父比武那般,闹个同归于尽,却

    又何苦?”不由得收起狂傲之气,一躬到地,说道:“周老前

    辈,佩服佩服,晚辈甘拜下风。”转头向郭襄道:“小妹子,周

    老前辈是请不动的了。咱们走罢!”

    周伯通忙道:“且慢,且慢!你说这套甚么销魂掌共有一

    十七路,尚有十三路未施啊?怎地便走了?”杨过道:“咱们

    无怨无仇,何必性命相拚?你向来待我很好,又待我妻子很

    好,我一直心下感激。你武功高强,晚辈认输便是。”

    周伯通连连摇手道:“不对,不对!你没输,我也没赢,

    你要出这百花谷,除非把一十七路掌法使全了。”他自听到杨

    过叫出四路掌法,甚么“心惊r跳”、“杞人忧天”、“无中生

    有”、“拖泥带水”,名目既趣,掌法更怪,便是常人也欲一穷

    究竟,何况周伯通一来好武,二来好奇,非得尽见全豹不可。

    杨过道:“咦,这可好笑了。我既然请不动你,那便拍手

    便走,难道连请客的也得留下吗?”周伯通央求道:“好兄弟,

    你余下那一十三招拳法,我怎猜想得到?请你大发善心,做

    做好事,说给我听了。你要学甚么功夫,我都教你便是。”

    杨过心念一动,说道:“你要学我这掌法,丝毫不难。我

    也不用你教武功,只是你学了之后,须得随我走一遭,去见

    一见那位瑛姑。”周伯通愁眉苦脸,说道:“你便是杀我的头,

    我也不见她。”杨过道:“既然如此,晚辈告辞。”

    周伯通双掌一错,纵身拦住去路,跟着呼的一拳打出,陪

    笑道:“好兄弟,你便施展下一招罢!”杨过举掌格开,使的

    却是全真派武功。周伯通连变拳法,杨过始终以全真派掌法

    和九y真经中所载武功抵敌。

    杨过要将周伯通击败,原非易事,但只求自保,老顽童

    也奈何他不得。不论周伯通如何故露破绽,如何假意示弱,杨

    过终不上当,那“黯然销魂掌”中新的招式再不显示,偶尔

    却将“心惊r跳”、“杞人忧天”、“无中生有”、“拖泥带水”这

    四招略加变化的使将出来,更令周伯通心痒难搔。

    两人激斗将近半个时辰,周伯通毕竟年老,气血已衰,渐

    渐内力不如初斗之时,他知再难诱杨过使出黯然销魂掌来,双

    掌一吐,借力向后跃出,说道:“罢了,罢了!我向你磕八个

    响头,拜你为师,你总肯教我了罢!杨过师父,弟子周伯通

    磕头!”说着便跪将下来。

    杨过暗暗好笑,心想世间竟有如此好武成癖之人,忙抢

    上扶起,说道:“这个哪里敢当?那黯然销魂掌余下一十三招

    的名目,我可说与你知。”周伯通大喜,连叫:“好兄弟!好

    兄弟!”

    郭襄道:“大哥哥,他不肯跟咱们去,你别教他。”杨过

    却知老顽童是个“武癖”,他听了一十三招的名目之后,更加

    无可抗拒,势须磨着自己演式,微微一笑,说道:“听个名目

    并不打紧。”周伯通忙道:“是啊,听听名目有甚么要紧,小

    姑娘忒也小器。”

    杨过坐在大树下的一块石上,说道:“周兄你请听了,那

    黯然销魂掌余下的一十三招是:徘徊空谷,力不从心,行尸

    走r,倒行逆施……”说到这里,郭襄已笑弯了腰,周伯通

    却一本正经的喃喃记诵,只听杨过续道:“废寝忘食,孤形只

    影,饮恨吞声,六神不安,穷途末路,面无人色,想入非非,

    呆若木j。”郭襄心下凄恻,再也笑不出来了。

    这一十三招名称说将出来,只把老顽童听得如痴如狂,隔

    了良久,才道:“想那‘面无人色’这一招,如何用以克敌制

    胜?”杨过道:“这虽是一招,其实中间变化多端,脸上喜怒

    哀乐,怪状百出,敌人一见,登时心神难以自制,我喜敌喜,

    我忧敌忧,终至听命于我。此乃无声无影的胜敌之法,比之

    长啸镇慑敌人又高出一筹。”周伯通道:“这是从九y真经的

    慑心大法中变化出来的么?”杨过道:“正是!”

    周伯通眉花眼笑,问道:“那么‘倒行逆施’呢?”杨过

    突然头下脚上,倒过身子,拍出一掌,说道:“这是‘倒行逆

    施’的三十七般变化之一。”周伯通点头道:“那是源自西毒

    欧阳锋的武功了。”杨过站直身子,道:“不错,不过我这掌

    法逆中有正,正反相冲,自相矛盾,不能自圆其说。”

    周伯通想了片刻,不明其理,搔头问道:“那是甚么?”杨

    过道:“此中详情,可不足为人道了。”周伯通“嗯”了一声,

    不再说话,心知再问下去,杨过是决计不肯再说的了。

    郭襄在一旁瞧着,见他搔头摸腮,神情惶急,不由得生

    了怜悯之心,走到他的身边,低声道:“周老爷子,到底你为

    甚么定然不肯去见瑛姑?咱们一齐想个法儿,求大哥哥把这

    套掌法教你,好不好?”

    周伯通叹了口气,说道:“这是我少年时的胡涂事,说出

    来实在难以为情。”郭襄道:“怕甚么啊?你说了出来,比藏

    在心中还舒服些。我跟你说,我做了错事,爹爹妈妈问起,我

    从不隐瞒,给爹妈责骂一场,也就完了。否则撒个谎儿骗了

    过去,自己后来反难过。这一次我悄悄出来,爹妈知道了定

    要生气,可是已经出来了,我也不会瞒着不说。”

    周伯通见她一派天真无邪的神色,又望了望郭襄,说道:

    “好,我把少年时的胡涂事跟你说了,你可不许笑话。”郭襄

    说道:“谁笑话你了?”拉着他的手,亲亲热热的挨在他身旁,

    道:“你就当作说旁人的事,要不然就当是说个故事。待会儿,

    我也说一件事我做过的坏事给你听。”

    周伯通瞧着她文秀的小脸,笑道:“你也做过坏事么?”郭

    襄道:“自然,你以为我不会做?”周伯通道:“好,那你先说

    一件给我听听。”郭襄道:“岂止一件,连十件八件也有。嗯,

    有一个军士在城头守夜睡着了,爹爹叫人绑了,说要斩首示

    众。我见他可怜,半夜里悄悄将他放了,叫他快快逃走。爹

    爹很是生气,我招了出来,爹爹将我打了一顿。又有一次,一

    个穷家女孩子羡慕我妈妈腕上的金钏儿好看,我就偷了送给

    她,妈妈找来找去找不着,我肚里暗暗好笑,可没说出来。因

    为说了出来之后,妈妈不在乎,姊姊却会向那女孩子要回来。”

    周伯通叹了口气,道:“这些事情比起我那件事,可都算

    不了甚么。”于是将他如何随师兄王重阳赴大理拜会段皇爷,

    如何刘贵妃随他学习武艺,如何两人做下了胡涂之事,如何

    刘贵妃向他痴缠,他又如何回避不见,段皇爷如何一怒而舍

    弃皇位、出家为僧,诸般情事,一五一十的都向郭襄和杨过

    说了。

    郭襄怔怔的听着,直到周伯通说完,眼见他满脸愧容,便

    问:“那段皇爷除了刘贵妃外,还有几位妃子?”周伯通道:

    “他虽不如大宋天子那么后宫三千,但三宫六院,数十位后妃

    总是有的。”郭襄道:“照啊!他有数十位后妃,你连一位夫

    人也没有,他顾全朋友之义,该将刘贵妃送给了你才是啊。”

    杨过向她点了点头,心想:“这小姑娘不拘于世俗礼法之

    见,出言深获我心。”

    周伯通道:“他当时虽然也有此言,但刘贵妃是他极心爱

    之人,他为此连皇帝也不做而去做和尚,可见我实是对不起

    他之极了。”

    杨过突然c口道:“一灯大师所以出家,是为了对你不起,

    不是你对他不起,难道你不知道么?”周伯通奇道:“他有甚

    么对我不起?”杨过道:“只为旁人害你儿子,他忍心见死不

    救。”

    周伯通数十年来始终不知瑛姑曾和他生有一子,听了杨

    过之言不由得大奇,忙问:“甚么我的儿子?”杨过道:“我所

    知亦不详尽,只是听一灯大师这般说。”于是转述了一灯在黑

    龙潭畔所说的言语。

    周伯通猛然听说自己生过一个儿子,宛似五雷轰顶,惊

    得呆了,半晌做声不得,心中一时悲,一时喜,想起瑛姑数

    十年来的含辛茹苦,更大起怜惜歉仄之情。

    杨过见他如此,心想:“这位老前辈是性情中人,正是我

    辈,我又何惜那一十七招黯然销魂掌?”说道:“周老前辈,我

    将全套掌法一一演与你瞧罢,不到之处,尚请指点。”当下口

    讲手比,将那一十七路掌法从头至尾演了出来,只是“面无

    人色”那一招,因他脸上戴了人皮面具,未予显示,但他说

    了其中变化,周伯通熟知九y真经,即能心领神会,反是于

    “行尸走r”、“穷途末路”各招,却悟不到其中要旨。

    杨过反复讲了几遍,周伯通总是不懂。杨过叹道:“周老

    前辈,十五年前,内子和我分手,晚辈相思良苦,心有所感,

    方有这套掌法之创。老前辈无牵无挂,快乐逍遥,自是无法

    领悟其中忧心如焚的滋味。”周伯通道:“啊,你夫人为何和

    你分手?她人又美,心地又好,你钟情相思,原也怪你不得。”

    杨过不愿再提小龙女被郭芙毒针误伤之事,只简略说她

    中毒难愈,为南海神尼救去,须隔十六年方得相见,自己日

    夜苦思,虔诚祷祝她平安归来,最后说道:“我只盼望能再见

    她一面,便是要我身受千刀万剐之苦,也是心甘情愿。”

    郭襄从不知相思之深,竟有若斯苦法,不由得怔怔的流

    下两行清泪,握着杨过的手,柔声道:“老天爷保佑,你终能

    再和她相见。”

    杨过自和小龙女分别以来,今日第一次听到别人这般真

    心诚意的安慰,心中大是感激,一言之恩,自此终身不忘,当

    下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向周伯通行了一礼,说道:“周兄,

    告辞了!”和郭襄并肩自来路出去。

    郭襄行出数步,回头向周伯通道:“周老前辈,我大哥哥

    这般思念他的夫人,你的瑛姑自亦这般思念于你。你始终不

    肯和她相见,于心何忍?”周伯通一惊,脸色大变。杨过低声

    道:“小妹子,别再说了。人各有志,多言无益。”两人一雕,

    自来路缓缓而回。

    郭襄道:“大哥哥,我若问起你夫人的事,你不会伤心罢?”

    杨过道:“不会的,反正没过几个月,我便可以和她相见了。”

    话是这般说,心下却大是惴惴:“再过几个月,我真能和龙儿

    相会吗?”

    郭襄道:“你怎么跟她识得的?”杨过于是将自己幼时怎

    样孤苦伶仃,怎样在重阳宫学艺、受师父及同门的欺侮,怎

    样逃入古墓、为小龙女收容,怎样日久情生,怎样历尽艰辛

    方得结成夫妇等情,择要说了,只是郭靖、黄蓉、李莫愁等

    人的名字却都略过不提。

    郭襄默默听着,对杨过用情之深大有所感,终于又说了

    一句:“但愿老天爷保佑,你终能和她相会,从此不再分离。”

    杨过道:“多谢你,小妹子,我永远记得你这番好心。日后见

    了我妻子,我也会告诉她。”说到这里,语音已然哽咽。

    郭襄道:“我每年生日,妈妈和我烧香拜天,妈妈总是叫

    我暗中说三个心愿,我常常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到今年

    生日时,我可就早想好了,我会盼望大哥哥和他夫人早早团

    聚。”杨过道:“还有两个心愿呢?”郭襄微笑道:“我可不能

    跟你说。”

    便在此时,忽听得有人大呼:“杨兄弟,等我一等!”听

    声音正是周伯通。杨过大喜,回过身来,只见周伯通如飞赶

    至,叫道:“杨兄弟,我想过啦,你快带我去见瑛姑。”郭襄

    喜道:“那才是呢,你不知人家想得你多苦。”周伯通道:“你

    们走后,我想着杨兄弟的话,越想越是牵肚挂肠。倘若不去

    见她,以后的日子别想再睡得着,这句话非要亲口问她个清

    楚不可。”杨过和郭襄见此行不虚,都十分欢喜。

    依着周伯通的性子,立时便要去和瑛姑相见,但其时天

    色已晚,郭襄星眼困饧,大见倦色,于是三人一雕在林中倚

    树而睡。次日清晨再行,未过巳时,已来黑龙潭边。

    瑛姑和一灯见杨过果真将周伯通请来,当真喜出望外。瑛

    姑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伯通走到瑛站身前,大声道:“瑛姑,咱们所生的孩儿,

    头顶心是一个旋儿呢,还是两个旋儿?”瑛姑一呆,万没想到

    少年时和他分手,暮年重会,他开口便问这样不相干的一句

    话,于是答道:“是两个旋儿。”周伯通拍手大喜,叫道:“好,

    那像我,真是个聪明娃儿。”跟着叹了口气,摇头道:“可惜

    死了!”

    瑛姑悲喜交集,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哭了出来。周伯通

    拍她背脊,大声安慰:“别哭,别哭!”又向一灯道:“段皇爷,

    我偷去了你妻子,你不肯救我儿子,大家扯个直,前事不究,

    都不用提了。”

    一灯指着躺在地下的慈恩道:“这是杀你儿子的凶手,你

    一掌打死他罢!”

    周伯通道:“瑛姑,你来下手!”

    瑛姑向慈恩望了一眼,低声道:“倘若不是他,我此生再

    也不能和你相见,何况人死不能复生,且尽今日之欢,昔年

    怨苦,都忘了他罢!”

    周伯通道:“这话也说得是,咱们便饶了他啦!”

    慈恩伤势极重,全仗一口真气维系,此时听周伯通和瑛

    姑都说恕他杀子之仇,心中大慰,再无挂怀之事,低声道:

    “多谢两位。”向一灯道:“多谢师父成全!”又向杨过道:“多

    谢施主辛苦。”双目一闭,就此逝去。

    一灯大师口诵佛号,合十躬身,说道:“慈恩,慈恩,你

    我名虽师徒,实乃良友,相交二十余年,攻过切磋,无日或

    离,今日你往生极乐,老衲既喜且悲。”当下与杨过、郭襄一

    齐动手,将慈恩就地葬了。

    周伯通和瑛姑四目对视,真不知从何说起。

    杨过瞧着慈恩的新坟,想起那日在雪谷木屋之中,他与

    小龙女燕尔新婚、见到慈恩发疯的种种情景,这一位以铁掌

    轻功驰名江湖的一代武学大师,终于默默归于黄土,心中不

    胜感慨。

    瑛站从怀中提出两只灵狐,说道:“杨公子,大德深重,

    老妇人愧无以报,这两只畜生便请持去罢。”杨过接过一只,

    谢道:“蒙赐一头,已领盛情。”

    一灯道:“杨贤侄,你两只灵狐都取了去,但不必伤它们

    性命,只须割开灵狐腿上血脉,每日取血一小杯,两狐轮流

    割血,每日服上一杯,令友纵有多大的内伤也能痊愈。”

    杨过和瑛姑一齐大喜,说道:“能保得灵狐性命,那是再

    好不过。”当下杨过提了灵狐,向一灯、周伯通、瑛姑拜别。

    瑛姑道:“你取完狐血之后,就地放了,两只小畜生自能归来。”

    周伯通突然c口道:“段皇爷,瑛姑,你们一齐到我百花

    谷去,我指挥蜜蜂给你们瞧瞧,我又新学了一套掌法,嘿嘿,

    了不起,了不起。杨兄弟,你治好了你的朋友之后,和你小

    妹子也都来玩玩。”

    杨过笑道:“其时若无俗事牵绊,自当来向三位前辈请聆

    教益。”说着躬身施礼而别。

    两头灵狐眼珠骨溜溜的望着瑛姑,啾啾而鸣,哀求乞怜。

    瑛姑喝道:“杨公子会饶了你们性命,吵甚么?”郭襄伸手抚

    摸狐头,微笑安慰。

    第三十五回三枚金针

    杨过请得周伯通来和瑛姑团聚,令慈恩安心而死,又取

    得灵狐,一番辛劳,连做三件好事,自是十分高兴,和郭襄、

    神雕一齐回到万兽山庄。

    史氏兄弟见杨过连得两头灵狐,喜感无已,当即割狐腿

    取血。史叔刚服后,自行运功疗伤。

    是晚万兽山庄大排筵席,公推杨过上座,席上所陈,尽

    是猩唇、狼腿、熊掌、鹿胎等诸般珍异兽r,旁人一生从未

    尝得一味的,这一晚筵席中却有数十味之多。席旁放了一只

    大盘,盛满山珍,供神雕享用。

    史氏兄弟和西山一窟鬼对杨过也不再说甚么感恩戴德之

    言,各人心中明白,自己性命乃杨过所赐,日后不论他有甚

    么差遣,万死不辞。席上各人高谈阔论,说的都是江湖上的

    奇闻轶事。

    郭襄自和杨过相见以来,一直兴高采烈,但这时却默默

    无言,静听各人的说话。杨过偶尔向她望了一眼,但见她脸

    上微带困色,只道小姑娘连日奔波劳碌,不免疲倦,也不以

    为意,哪想到郭襄因和他分手在即,良会无多,因而悄悄发

    愁。

    喝了几巡酒,突然间外面树林中一只猿猴高声啼了起来,

    跟着此应彼和,数十只猿猴齐声啼鸣。史氏兄弟微微变色。史

    孟捷道:“杨大哥和西山诸兄且请安坐,小弟出去瞧瞧。”说

    着匆匆出厅。

    各人均知林中来了外敌,但眼前有这许多好手聚集,再

    强的敌人也不足惧。煞神鬼道:“最好是那霍都王子到来,大

    伙儿跟他斗斗,也好让史三哥出了这口恶气……”

    话犹未了,只听得史孟捷在厅外喝道:“是哪一位夜临敝

    庄?且请止步!”跟着一个女子声音说道:“有没有一个大头

    矮子在这屋里?我要问他,把我妹子带到哪里去了?”

    郭襄听得姊姊寻了前来,又惊又喜,一瞥眼,只见杨过

    双眼精光闪烁,神情特异,心中暗暗奇怪,喉咙头那一声

    “姊姊”,到了嘴边却没呼叫出来。

    只听史孟捷怒道:“你这女子好生无礼,怎地不答我的问

    话,擅自乱闯?”又听郭芙喝道:“让开!”接着当当两响,兵

    刃相交,显是郭芙硬要闯进,史孟捷却在外拦住,两人动手

    起来。

    杨过自在绝情谷和郭芙别过,十余年未见,这时蓦地里

    听到她的声音,不由得百感交集,但听得厅外兵刃相交之声

    渐渐远去,史孟捷已将郭芙引开。

    大头鬼道:“她是冲着我而来,我去会会。”说着奔出厅

    去。史季强和樊一翁也跟了出去。

    郭襄站起身来,说道:“大哥哥,我姊姊找我来啦,我得

    走了。”杨过一惊,道:“那是……那是你姊姊么?”郭襄道:

    “是啊,我想见见神雕大侠,那位大头叔叔便带我来见你。我

    ……很喜欢……”她话没说完,头一低便奔了出去。

    杨过见她一滴泪水落在酒杯之中,寻思:“原来她便是那

    个小婴儿,却长得这么大了。她深夜前来寻我,必有要事,怎

    地一句不说便去了?瞧她满怀心事,我可不能不管。”当下飘

    身离厅,追了出去。只见郭襄背影正没入林中,几个起伏,已

    赶到她身后,说道:“小妹子,你有甚么为难之事,但说不妨。”

    郭襄微笑道:“没有啊,我没为难之事。”淡淡的月光正

    照在她雪白秀美的脸上,杨过看得清楚,她眼中兀自含着一

    泓清泪,于是柔声道:“原来你是郭大侠和郭夫人的姑娘,是

    你姊姊欺侮你吗?”他想郭靖、黄蓉名满天下,威震当世,他

    们的女儿决无办不了的难事,多半是郭芙强横霸道,欺侮了

    小妹妹。

    郭襄强笑道:“我姊姊便是欺侮我,我也不怕。她骂我,

    我便跟她斗嘴,反正她也不敢打我。”杨过道:“那你前来找

    我,为了何事?你跟我说罢!”郭襄道:“我在风陵渡口听人

    说起你的侠义事迹,心下好生钦佩,很想见你一面,除此别

    无他意。今晚饮宴之时,我想起‘天下没不散的筵席’这句

    话,心下郁郁,哪知道筵席未散,我……却不得不走了。”说

    到这里,语音中已带哽咽。

    杨过心头一震,想起她生下当日,自己便曾怀抱过她,后

    来和金轮法王、李莫愁等数番争夺,又曾捕缚母豹,喂她r

    吃,其后携入古墓,养育多时,想不到此时重见,竟然已是

    如此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回思往事,不由得痴痴怔住。

    过了片刻,郭襄道:“大哥哥,我得走啦!我托你一件事。”

    杨过道:“你说罢。”郭襄道:“你夫人和你在甚么时候相会啊。”

    杨过道:“是在今年冬天。”郭襄道:“你会到你夫人后,叫人

    带个讯到襄阳给我,也好让我代你欢喜。”

    杨过大是感激,心想这小姑娘和郭芙虽是一母所生,性

    情却是大不相同,问道:“你爸爸妈妈安好罢?”郭襄道:“爸

    爸妈妈都好。”心头突然涌起一念,说道:“大哥哥,待你和

    夫人相会后,到襄阳我家来作客,好不好?我爹妈和你夫妇

    都是豪杰之士,自必意气投合,相见恨晚。”

    杨过道:“到那时再说罢!小妹子,你我相会之事,最好

    别跟你姊姊说……唔,最好也别跟你爹爹妈妈说起。”郭襄奇

    道:“为甚么?”忽地想起风陵渡口众人谈论神雕侠之时姊姊

    对他颇有微词,说不定他们曾结有梁子,当即又道:“我不说

    便是。”

    杨过目不转瞬的瞧着她,脑海中却出现了十五年多以前

    怀中所抱那个婴孩的小脸。郭襄被他瞧得微微有点害羞,低

    下头去。杨过胸中涌起了一股要保护她、照顾她的心情,便

    似对待十多年前那个稚弱无助的婴儿一般,说道:“小妹子,

    你爹爹妈妈是当代大侠,人人都十分敬重,你有甚么事,自

    也不用我来效劳。但世事多变,祸福难言。你若有不愿跟爹

    妈说的缓急之情,要甚么帮手,尽管带个讯来,我自会给你

    办得妥妥贴贴。”

    郭襄嫣然一笑,道:“你待我真好。姊姊常对人自称是郭

    大侠、郭夫人的女儿,我有时听着真为她害羞。爹爹妈妈虽

    然名望大,咱们可也不能一天到晚挂在嘴角上啊。我若对人

    家说,神雕大侠是我的大哥哥,我姊姊便学不来。”

    杨过微笑道:“令姊又怎瞧得起我这般人了?”他顿了一

    顿,屈指数着,说道:“你今年十六岁啦,唔,到九月、十月

    ……十月廿二、廿三、廿四……你生日是十月廿四,是不是?”

    郭襄大是奇怪,大声的叫了一下:“咦!”说道:“是啊,你怎

    知道?”杨过微笑不答,又道:‘你生在襄阳,因此单名一个

    ‘襄’字,是不是?”郭襄道:“你甚么都知道了,却装着不识

    得我。我生下来的第一天,你便抱过我了,是不是?”

    杨过悠然神往,不答她的问话,仰起头说道:“十六年前,

    十月廿四,在襄阳大战金轮法王,龙儿抱着那孩儿……”

    郭襄不懂他说些甚么,隐隐听得树林中传来兵刃相交之

    声,有些焦急,生怕姊姊为史孟捷等所伤,说道:“大哥哥,

    我真的要走啦。”

    杨过喃喃的道:“十月廿四,十月廿四,真快,快十六年

    了。”忽然惊觉,道:“啊,你要走了……唔,到今年十月廿

    四,你要烧香祷祝,向上天求三个心愿。”他记起她曾说过,

    烧香求愿之时,将求上天保佑他和小龙女相会。

    郭襄道:“大哥哥,将来若是我向你也求三件事,你肯不

    肯答应?”杨过慨然道:“但教力之所及,无不从命。”从怀中

    取出一只小盒,打开盒盖,拈了三枚小龙女平素所用的金针

    暗器,递给郭襄,说道:“我见此金针,如见你面。你如不能

    亲自会我,托人持针传命,我也必给你办到。”

    郭襄道:“多谢你啦!”接过金针,说道:“我先说第一个

    心愿。”当即以第一枚金针还给了杨过,道:“我要你取下面

    具,让我瞧瞧你的容貌。”杨过笑道:“这件事未免太过轻而

    易举,我因不愿多见旧人,是以戴上面具。你这么随随便便

    的使了一枚金针,岂不可惜?”心想:“我既已亲口许诺,再

    无翻悔,你持了金针,便要我去干天大的难事,我也义无反

    顾。怎地竟来叫我做这样一件不相干的小事?”郭襄道:“连

    你真面目也没见过,怎能算是识你?这可不是小事。”杨过道:

    “好!”左手一起,揭下了脸上的面具。

    郭襄眼前登时现出一张清癯俊秀的脸孔,剑眉入鬓,凤

    眼生威,只是脸色苍白,颇形憔悴。杨过见她怔怔的瞧着自

    己,神色间颇为异样,微笑道:“怎么?”郭襄俏脸一红,低

    声道:“没甚么。”心中却说:“想不到你生得这般俊。”

    她定一定神,又将第二枚金针递给杨过,说道:“我要说

    第二个心愿啦。”杨过微笑道:“你再过几年说也还不迟,小

    姑娘家,尽说些孩子气的心愿。”却不伸手接针。郭襄将金针

    塞在他手里,说道:“我这第二个心愿是,今年十月廿四我生

    日那天,你到襄阳来见一见我,跟我说一会子话。”这虽比第

    一个心愿费事些,可仍然孩子气极重。杨过笑道:“我答应了。

    这又有甚么大不了?不过我只见你一人,你爹妈姊姊他们,我

    却不见。”郭襄笑道:“这自然由得你。”

    她白嫩的纤手拈着第三枚金针,在月光下闪闪生辉,说

    道:“这第三个心愿嘛……”杨过微微摇头,心想:“我杨过

    岂是轻易许人的?小姑娘不知轻重,将我的许诺视作玩意。”

    只见她脸上突然一阵晕红,笑道:“这第三个心愿,我现下想

    不出,日后再跟你说。”说着转身窜入林中,叫道:“姊姊,姊

    姊!”

    郭襄循着兵刃撞击之声赶去,只见郭芙和史孟捷、大头

    鬼两人斗得正酣,樊一翁和史季强按着兵器,在旁观战。郭

    襄叫道:“姊姊,我来啦,这几位都是好朋友。”

    郭芙在父母指点之下修习武功,丈夫耶律齐又是当代高

    手,日常切磋,比之十余年前自已大有进境,只是她心浮气

    躁,浅尝即止,不肯痛下苦功钻研,因此父母丈夫都是武学

    名家,她自己却始终徘徊于二三流之间,这时在史孟捷和大

    头鬼夹击下已渐渐支持不住,正焦躁间,忽听得妹子呼叫,喝

    道:“妹妹快来!”

    史孟捷亲耳听得郭襄叫杨过为“大哥哥”,此刻郭芙又叫

    她为“妹妹”,不禁一惊,心道:“难道这女子是神雕大侠的

    夫人还是姊妹?”硬生生将递出去的一招缩了回来,急向后跃。

    郭芙明知对方容让,但她打得心中恚怒,长剑猛地刺出,

    噗地一声,史孟捷胸口中剑。大头鬼吓了一跳,叫道:“喂,

    怎么……”郭芙长剑圈转,寒光闪处,大头鬼臂上又给划了

    一条长长的口子。她心中得意,喝道:“要你知道姑乃乃的厉

    害!”

    郭襄大叫:“姊姊,我说这几位都是朋友。”郭芙怒道:

    “快跟我回去!谁识得你这些猪朋狗友?”史孟捷胸口所中这

    一剑竟自不轻,他身子晃了几下,向前一扑而倒。郭襄纵身

    而上,弯腰将他扶起,问道:“史五叔,史五叔,你伤得怎样?”

    史孟捷伤口中鲜血喷将出来,溅得她衣上点点斑斑。郭襄忙

    撕下衣襟,给他裹扎。

    郭芙提剑站在一旁,连连催促:“快走,快走!回家告诉

    爹爹妈妈,不结结实实打你一顿,我才不信呢!”郭襄怒道:

    “你胡乱出手伤人,我也告诉爹爹妈妈去!”史孟捷见她小脸

    儿涨得通红,珠泪欲滴,强笑道:“姑娘不用担心,我的伤死

    不了人!”史季强提着象鼻杆,猛喘大气,一时打不定主意,

    不知要和郭芙拚命呢,还是先救五弟之伤。

    突然之间,郭芙“啊”的一声惊叫,迎面只见两头猛虎

    悄没声息的来,她转身欲避,却见左侧蹲着两头雄狮,瞧

    右边时,更有四头豹子,原来在这顷刻间,史仲孟已率领群

    兽,将她团团围住了。郭芙脸色惨白,几欲晕倒。忽听得树

    林中一人说道:“五弟,你的伤怎样?”史孟捷道:“还好!”那

    人道:“唔,神雕侠传令,让这两位姑娘走罢!”史季强几声

    呼哨,群兽转过身子,隐入了长草之中。

    郭襄道:“史五叔,我代姊姊跟你赔个不是罢。”史孟捷

    创口剧痛难当,苦笑道:“冲着神雕侠的金面,令姊便是杀了

    我,那也没甚么。”郭襄急道:“你的伤……可真的不打紧吗?”

    郭芙一把拉住她手,喝道:“你还不回去?”用力一扯,牵着

    她奔出树林而去。

    史氏昆仲和西山一窟鬼都隐伏在侧,见她姊妹二人离去,

    一齐奔出,来瞧史孟捷和大头鬼之伤。各人七张八嘴,都说

    郭芙不该,只是不知她和杨过到底有何干系,言语之中倒是

    不敢无礼。史季强愤愤的道:“那小姑娘人这么好,她姊姊便

    这么强横。我五弟明明容让,她又不是不知道,居然还下毒

    手,这一剑要是再刺下去两寸,五弟还活得成么?”大头鬼道:

    “咱们问神雕侠去,这女子到底是甚么来头。在风陵渡口,她

    曾连说神雕侠的不是,我瞧神雕侠也未必会回护她。”

    大树后一人缓步而出,说道:“徼天之幸,史五哥的伤势

    还不甚重。这女子行事向来莽撞,我这条右臂,便是给她一

    剑斩去的。”说话的正是杨过。

    众人听了,无不愕然,怔怔的望着他说不出话来。人人

    均有满腹疑窦,却谁也不敢发问。

    郭芙携同郭襄回到风陵渡头,其时黄河已经解冻,姊弟

    三人过了河,迤逦径归襄阳。一路上郭芙唠唠叨叨,不住口

    的责备郭襄,说她不该随着不相干之人到处乱闯惹事。郭襄

    便装耳聋,给她个不瞅不睬,至于见到杨过之事,更是绝口

    不提。

    到得襄阳,郭芙见了父母,递上长春真人丘处机的书信,

    说他年老有病,不能起床,但全真教教主李志常率同教中好

    手前来赴会。回毕正事,第一句话便道:“爹,妈,妹妹在道

    上不听我话,闯下好大的乱子。”郭靖吃了一惊,忙问端的。

    郭芙当下将郭襄在风陵渡随一个不相识的江湖豪客出外、两

    日夜不归之事,加油添酱的说了。

    郭靖这些日来正为军务紧急,忧心国事,甚是焦虑,听

    大女儿这么一说,怒气暗生,问道:“襄儿,姊姊的话没错罢?”

    郭襄嘻嘻一笑,说道:“姊姊大惊小怪,我跟一个朋友去瞧瞧

    热闹,又有甚么大不了啦!”郭靖皱眉道:“甚么朋友?叫甚

    么名字?”郭襄伸伸舌头,道:“啊哟,我可没问他名字,只

    知道他外号叫作‘大头鬼’。”郭芙道:“似乎是甚么‘西山一

    窟鬼’中的人物。”郭靖也听到过“西山一窟鬼”的名头,这

    一批人虽说不上恶行素着,却也不是正人君子,听得小女儿

    竟和这干人厮混,更加恼怒。但他素来沉稳,只是“嘿”的

    一声,便不再问。黄蓉却将郭襄好好数说了一场。

    当晚郭靖夫妇排设家宴,替郭芙、郭破虏接风洗尘,却

    不设郭襄的座位。耶律齐出言相劝岳父和岳母。郭靖道:“女

    孩儿家若不严加管教,日后只有害了她自己。襄儿从小便古

    古怪怪,令人莫测高深。你做姊夫的,也得代我多c一番心

    才是呢。”耶律齐唯唯答应,不敢再说。

    郭靖夫妇惩于以往对郭芙太过溺爱,以致闯出许多祸来,

    对郭襄和郭破虏便反其道而行之,自幼即管束得极是严厉。郭

    破虏沉静庄重,大有父风,那也罢了。郭襄却是口中答应,心

    里一百二十个的不愿意。这晚听丫鬟言道,老爷太太排设家

    宴,故意不请二小姐。郭襄一怒,索性便不吃饭,一直饿了

    两天。到第三天上,黄蓉心疼不过,瞒着郭靖,亲自下厨煮

    了六色精致小菜,又哄又说,才把小女儿调弄得破涕为笑。黄

    蓉的烹调本事天下无双,她久已不动,这时一显身手,自教

    郭襄吃得眉开眼笑。但这么一来,夫妇俩教训女儿的一片心

    血、一番功夫,却又付诸流水了。

    其时蒙古大军已攻下大理,还军北上,另一路兵马自北

    而南,两路大军预拟会师襄樊,一举而灭大宋。这一次蒙古

    事先筹划数年,志在必得,北上的大军由皇弟忽必烈统率,南

    下大军由蒙古皇帝蒙哥御驾亲统,精兵猛将,尽皆从龙而来,

    声势之大,实是前所未有。是时秋高气爽,草长马肥,正利

    于蒙古铁骑驰骤。

    蒙古大军尚未近,襄阳城中已一夕数惊。岂知临安大

    宋朝廷由j臣丁大全当国,主昏臣j,对此竟然不当作一回

    事。襄阳告急的文书虽是雪片价飞来,但朝廷中君臣相互言

    道:“蒙古鞑子攻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