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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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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走吧,听新市长的!赵市长是蟹湾村大船师赵老巩的儿子,他不会糊弄俺们的!俺跟他爹是老哥们儿。”人们有了响应。

    赵振涛把头扭向白县长:“白县长,把那几个工人放唆!”

    白县长瞪眼熊着公安局长:“还愣着干啥?快快放人!”公安局长就让警察把人放了,人群也渐渐疏散了。

    赵振涛跟着工人代表走进县政府会议室一直谈到黎明时分,他整整记了半本子。记录这些问题的时候,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内心深处有一种从没有过的震惊。不管这些内容是否属实,是不是盐化问题的症结,最后是不是由他来解决,但有一点是十分明确的,那就是人民考验党和政府的时候到了。他预感到随着跨海大桥的倒塌,将有一场听不见声响的风暴潮席卷盐化,而且还会波及到北龙港并影响北龙的改革开放。

    眼瞅着天亮了,盐工们还有说不完的话,赵振涛摆摆手说:“我们找时间再谈。”盐工们答应了。黎明时分,赵振涛走出会议室,他看见潘书记的房间里还亮着灯,听老书记的秘书小张说,潘书记也是工作了整整一宿,最后是高焕章犯了胃病,支撑不住了,他这才被秘书扶到房间里去休息的。

    高焕章眯了一会儿,还是晕晕乎乎的。这些年来,在县委县政府门前上访、请愿、起哄的现象并不是稀罕事。可今天夜里几百人的盐场工人集中起来,而且选在省委潘书记来盐化视察灾情的日子,这在盐化还是头一回。这里一定有问题。而且是很大很大的问题,他还预感到有一个神秘人物在c纵着,要不盐工们怎么这样快就知道潘书记来到盐化的?

    走到窗前,他脑袋轰地一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个d,那些积存了很久的东西漫了上来:在北龙十县六区里,最有希望的是盐化,最令高焕章头痛的也是盐化。盐化是国家去年新增的渤海湾经济开放县,资源丰富,可是基础设施薄弱,交通不便,经济相对滞后。而且还有一个头痛的问题,盐化是革命老区,盐化自古出大官,不用说省里,就是中央各部委,盐化籍的领导也有十几位,盐化如果闹出p大点的事情,都能捅到上面去。盐化的一把手很难当长久,经常是走马灯似的换来换去。都传说是盐化的干部不好当,其实岂止是盐化的干部,就连市里省里的头头,有时也陷入十分尴尬的境地。高焕章将自己的得意干将柴德发安排在盐化,从某种程度上说是把小柴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夜里的事件是盐工冲着场长李广汉来的,据他了解李广汉可是柴德发的红人,这次上报的副县长候选人里就有李广汉,一旦李广汉落选,柴德发还为李广汉留了一个后路,让他去当物资局的局长。既然李广汉有这么大的民怨,小柴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高焕章记得柴德发带着李广汉出现在他的办公室,是从跨海大桥的建设开始的,跨海大桥是北龙港的前期工程,落得这样的局面,是高焕章始料不及的。昨天晚上的汇报,潘书记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听着,可他从老书记的眼神里感到了一场风暴的来临——高焕章从窗子里看见了疲惫的赵振涛。

    赵振涛没有正式上任,就被迫进入角色了。他在走进宾馆楼梯的时候,脚步突然犹豫起来,脑子里高速旋转着:夜里处理这个事件的情况,先跟谁去说呢?他如果在没有跟高焕章书记碰头之前先讲给潘书记听了,高书记肯定要起疑心,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不利于以后的工作。如果先跟高书记说了,潘书记那里肯定也就得不到真实的报告了,因为这些问题与柴德发有关,而柴德发的问题是最敏感的问题。他一时冲动,发誓要彻底解决盐化的问题,但就是他不在盐工面前表态,这个扎手的事情最后还是会落在他赵振涛身上的。最后他决定,谁也不见,吃早饭的时候再说,潘书记和高书记都在场的情况下,他可以见机行事。

    潘书记正在院里的假山旁散步,手里托着小收音机,一边听新闻一边踢腿。赵振涛本想绕开潘书记的视线,没想到被潘书记看见了。潘书记大声说:“小赵,你过来。”

    赵振涛笑着走过去:“潘书记,您这么早就起来啦?”

    潘书记关了收音机,郑重其事地说:“小赵哇,你先说说吧!”

    赵振涛装便充愣地问:“潘书记,说什么呀?”

    潘书记笑着:“你别给我装傻,昨晚上是你把乱子平息的。你一定还许了愿,不然他们能放你回来?”

    赵振涛无奈地摇了摇头:“您瞧我这命,老爹没看成,跟盐工们咦了一宿!”

    潘书记见他不往正题上扯,马上明白了他的心思,就哈哈笑着说:“小赵,你呀,鬼得很哩!根本不像你岳父大人说的那样遇事没经验。我也不多问了,你只回答我一句话,昨晚上的事件,与北龙港有没有联系?”

    赵振涛想了想说:“有,只是还不太明朗。”

    潘书记点点头说:“既然有,你就介入吧。昨天晚上我让你回家看看老爹,是想让你避开盐化的事,看来是我老头子太天真啦。”赵振涛恍然明白了什么,定定地瞅着潘书记。

    高焕章走过来了,跟潘书记打着招呼:“潘书记真是好精力呀!这么早就起来啦!”

    潘书记扭头问:“老高,你的胃怎么样啦?还那么痛吗?”

    高焕章走路脚底发飘,脸色也很难看。他摇摇头说:“胃痛不叫病,疼起来最要命。过那一阵儿就好了!”

    潘书记笑着说:“你抓空到医院看看,别老是挺着。咱可是丑话说前头,你就是把胃切除了,工作抓不上去,我也要批评你们!”

    高焕章低了头说:“我高焕章可是要脸的人,昨晚上的事,真是丢大人啦!潘书记您就批评我吧!要不是您给我派来了振涛市长,这场乱子还不知怎么收场呢。”

    赵振涛说:“老高,我正想要跟你汇报昨夜的情况呢,恰好碰上了潘书记。”

    潘书记也听出了赵振诗话里的意思,笑笑说:“老高哇,盐化的事情你和振涛商量着解决。出了问题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不把问题看成问题!没有问题还要我们这些共产党的干部干什么?”高焕章和赵振涛郑重地点了点头。

    上午九点,北龙港副总指挥熊大进到来之后,潘书记在宾馆会议室做了重要讲话,主要是关于北龙港建设方面的。然后潘书记就被高焕章和赵振涛送到蟹湾乡政府,坐上自己的汽车走了。

    潘书记走后,高焕章长长出了一口气,对赵振涛说:“振涛啊,你可以去看老爹啦!”

    赵振涛说:“晚上再说。老高,盐化的事情怎么办?我是不是还要继续与盐工们对话?”

    高焕章摇摇头说:“不,盐化的事情还是由柴书记他们自己解决吧!眼下我们最急的就是北龙港!刚才熊总跟我说,港区几乎要停了,没有资金啦!”

    赵振涛焦急地问:“刚才为什么不跟潘书记说呢?”

    高焕章说:“说?说也没用,潘书记不会给钱的!”

    赵振涛说:“老高,北龙港是不是有停工的危险?”

    高焕章说:“不是危险,是非停不可啦!风暴潮到来之前,我们的大队人马去省城就是挖窟窿打地d找钱!可是没弄到——”

    赵振涛骂道:“老高,你这不是给我赵振涛上眼药吗?我刚来,就把港口工程停啦,不能停,不能停!”

    高焕章说:“你的心情我懂,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赵振涛说:“不是心急,是心痛!”3赵振涛是坐盐化县委柴书记的专车来看老爹的,可是不凑巧,赵老巩不在家,看家的是三妹赵海英。海英很高兴地抱着儿子玩耍,赵振涛看见海英如愿以偿以及母子俩的亲热劲儿,心里很是宽慰。赵海英让儿子叫舅舅,还说:“大哥当市长了,就给齐少武提拔提拔吧!”

    赵振涛笑笑说:“齐少武这小子算是一脚踢p股上了。”这场风暴潮里,他的表现突出,得到省委潘书记的表扬哪!估计没什么问题啦!“

    赵海英颇感动地说:“是少武亲自把孩子送来的,你当市长的好消息也是他说的。爹、四菊和小乐都欢喜坏啦!爹还叮嘱俺们往后谁也不能给大哥添乱!”说得赵振涛心里热乎乎的。赵海英又说:“大哥,你说俺跟少武复婚吗?”

    赵振涛笑着说:“你都少武少武地叫上了,还问我?”赵海英被说得脸蛋红红的。

    赵振涛问爹去哪里了。赵海英说爹跟葛老太太闹翻了,拉着几个徒弟另起炉灶啦。她让赵振涛在家里吃饭,说小乐打来了螃蟹,俺给你煳螃蟹。赵振涛说晚上再来,就吃小乐的螃蟹。说说笑笑地走了。

    走出小院,赵振涛让司机先回去了,他想自己到老河口上转转,看看老爹还是那样在造船吗?其实,赵老巩此时并没有在船场,而是在离船场很远的海汉子里跟朱全德摔跤呢。朱全德又请赵老巩喝了酒,朱朱与小乐退亲的仇结才算完事,两位老人在真正和解的宴席上,自然就都醉了。

    这个午后出奇地热,热出了一种烂鱼味。朱全德和赵老巩摇着大肚子女人模样的舢板船到了海汉子里,赵老巩不让摇了,因为他看见了被海港施工队炸掉的小岛,怕朱全德看见消失了的小岛伤心。其实朱全德早看见了,即使闭上眼睛,老朱也能感觉到小岛的存在,也能闻到那里的气味。老朱乍着蛤蟆腮,喷出嘴里的烟头骂道:“日他个乃乃!”烟头嗤一声落水,如消失了一颗流星。

    赵老巩没有搭理他,看着浑浊的老浪头翻着花样儿,他的眼里形成了极清晰极稳定的面画:辽阔而浩森的海。他重重地拍了朱全德的后脖子一下:“老朱头,今个就想随心事儿,你要是还苦着个蛤蟆脸,俺可就不跟你玩儿啦!”朱全德的老脸立时笑成了海螺纹。

    他们划到了一块泥岗子上,赵老巩率先跳上去,双脚刮刮喇喇撩得水响,他忘情地扑倒在泥滩上喘息。朱全德抖着一身胖r跟了上来,拽着个酒瓶子比比划划,笑破天的嗓子嚷个没完。赵老巩听不清他嚷的是啥,可他胸腔堵的那块东西没有了。草叶、海带以及浅滩上泡肿了的烂虾死蟹,经过烈日的曝晒,冒着臭气,一股一股地冲他的脑浆子。赵老巩似乎就爱嗅这种潮乎乎的腐馊味。

    “老赵头,咋不起来?草j了吧?”朱全德红着脸说。

    赵老巩不回嘴,憨憨地笑着。双脚拍打着水,脚板处溅起了噗哒声。

    朱全德说:“老赵头,下回该你请俺喝酒了。别以为你儿子当市长了,你就扬蹦起来啦!你儿子的官越当越大,你这人可是越长越小了,不像俺的老哥啦!”

    赵老巩瞪圆了眼:“你损俺是不?俺儿子当市长,就要管你这样的鸟人,你个老东西服不服?”

    朱全德笑着说:“这个,俺不跟你争。当年你造船,张张扬扬地喊,谁不老实,回头让俺的振涛来整他!有你吹的,哈哈哈——”

    赵老巩说:“回家跟你的辣花娘们和朱朱说说,小乐他哥当市长了,朱朱是不是——”

    朱全德摇摇头说:“你看,你看,说不提这个,你又说上了。真是小肚j肠。这都是孩子的事,咱当不了这个家!”

    赵老巩叹道:“好好,等你们娘们儿吧嗒过味来,俺们可是不给你老朱家面子啦!”然后他就放开嗓子疯笑。

    朱全德撇着嘴说:“你牛个啥?振涛这孩子要人有人,要个有个,可不是你的种儿啊,就凭你这个d样——”

    赵老巩站起来:“你个老朱头,狗眼看人低,咱个头小,可哪一回不摔倒你这个胖猪?”

    朱全德不服:“毬,咱比试比试!谁不敢是小姨子养的!”

    一句压一句,两人就往浅海里走。缓潮爬了半个滩,遍滩青光流溢,紫色的热雾大团大团朝老河口移去。赵老巩甩掉了蒜疙瘩背心,站成马步摆出柔道运动员的架势。朱全德瞅见赵老巩的样子就想笑,笑又笑不出来,在嗓子眼儿里打嗝。赵老巩故意弄出这个样子来分散朱全德的注意力,瞅冷子就扑过去,与朱全德胖身子撞出r质的暗响。朱全德将赤脚深深扎进泥窝里,还是被赵老巩撞了个趔趄。他一转身躲过了,赵老巩小巧的身子在泥水里打了个滚儿,又弹起来。他哼哧着立定,笑骂了一句:“老东西,老滑头!”就又扑过去,莽里莽撞地与朱全德扭在一起。

    朱全德把赵老巩夹着,赵老巩的双脚离了地踢腾着,朱全德哈哈地笑着。赵老巩用短而有力的腿别倒了朱全德,朱全德的大身坯子将泥水溅起很高。赵老巩率先从海水里跳起来,又将朱全德拖上了没水的泥滩。他看不清朱全德的脸,朱全德几乎成了个泥人,他的小身量就势压了上去。两个老人像碌碡一样在滩上滚动,上上下下滚来滚去,像是做泥疗的游人,他们嘎嘎地笑着,难定输赢。绵软的泥滩由着两人尽情地扑腾,他们觉得皮肤被软泥蹭擦得异常舒服,心地也是骤然豁亮,谁输谁赢已不那么重要了。赵老巩耍累了,一把推开朱全德,自己四仰八叉地晾膘了,朱全德也是累散了形,像猪一样哼哼着。

    过了一会儿,赵老巩像个怪物一样站起来,扑扑跌跌地走了几步,满身的黑泥在午后的太阳光里闪闪发亮。想想儿子,他忽然觉得自己高大起来,连口鼻呼出的气息都染上了海藻的绿意生机,煞是威风。他痛快淋漓地泼海野吼:“嗨呦呦——嗨呦呦……”

    老蟹湾被吼活了,颤音随着波浪滚出老远老远,这一切在赵老巩眼里成了清虚超拔的世界。朱全德和赵老巩共同吼了起来,吼得不远处的海港挖泥船上的小伙子朝这里张望。该洗身子的时候,两人奔跑着扑向深海。

    当两个黑咕溜秋的脑袋从水里扎出来时,头顶的日头已是摇摇西坠了。落日吐一湾灿红,两个老人互相搓着身子。赵老巩叹息道:“老朱头,如今都是各做各的梦,各赚各的钱,蝇营狗苟的有啥劲?还是这老泥滩上有乐子哩!”

    朱全德说:“是哩是哩,别看这泥滩秃啦光叽的没啥意思,今儿咱老哥俩儿一闹腾,还真是好啊!”

    赵老巩伸长了脖子:“要闹就闹个地裂,要笑就笑个天破!势利小人在这个地埝上站不住!”然后他就疯魔了一般地笑了,脸上是菩萨那样超凡脱俗的表情。

    赵老巩回到老河堤时,徒弟们说赵振涛市长来看他了。他欢喜地问振涛他人呢?徒弟们说被齐少武书记叫走了,赵市长临走让告诉您,晚上回家吃饭。赵老巩让徒弟们先干着,独自去大桥海货市场买了东西就回家。

    赵老巩走进家门,发现海英炒了好多的菜,四菊和小乐还没有回来。赵老巩将一筐子皮皮虾放在灶前,让海英都煮熟,没等海英张嘴,他就说俺知道振涛回家吃饭。老人用粗糙布满青筋的手烫一壶烧酒,他知道振涛回来都要跟他喝上几口。这些日子,老人觉得家里啥都不称心不顺眼,当他听到儿子回乡当市长的时候,既惊喜又怀疑。昨天晚上电视里看盐化新闻,老人真的看见了振涛的身影,他一夜没有睡好,想七想八的,甚至想到振涛的爹娘要活着该多好。接近天亮的时候,他想好了一些话,一些讲给这个当市长的儿子的话,还理出了几条要点,但等到天亮爬起来时又忘了好几条。上午老人去船场的路上,不少人给他道喜,赵老巩连说那是个遭罪的差事,还不知振涛能不能干好哪。他嘴上不说心里受用,满面春风地笑着,确实,没有哪一个消息会让赵老巩像今天这么高兴。想着,酒精火儿烫着了他的手,手在灯光里哆嗦了一下。

    正在这时,门外有了响动,赵老巩以为是振涛回来了,掀起门帘去迎,却看见葛老太太和小女儿孙艳丽走进来。赵老巩老脸一沉,没来得及开口逐客,葛老太太就笑道:“老巩大哥、早就该来看你呀,听说你跟几个徒弟拉出去干了,还顺利吗?”说着她就示意孙艳丽将一大兜子东西放在桌上。

    赵老巩依旧耸着眉毛,连忙推托:“别价,俺受用不起!拿回去!”

    葛老太太不气不恼:“瞧您,还生俺的气呀?其实,都怪老三那个狗东西。你不是打了他一巴掌吗,他非要告你,愣是让俺给骂蔫了!”孙艳丽也嘴巴很甜地喊着大叔,喊得赵老巩没有大脾气了。

    赵海英笑着走进来:“孙大姑啊,您好吧?您瞧瞧,艳丽都这么高啦!”赵老巩就势坐下来,埋头烫酒,葛老太太就跟海英假亲热地说上了,说的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

    葛老太太问:“海英啊,你跟少武书记和好了吗?”

    海英指着地上跑的孩子说:“这不,都是为了这个孩子,要不俺才不跟他和好呢!”

    葛老太太细细打量着孩子:“孩子还真像少武,你瞧这脑门,这眼睛,取了你们俩的优点啦!”说着就掏出二百块钱往孩子的兜里塞:“当姑乃乃的一点心意。”

    赵老巩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海英连忙去掏孩子兜里的钱,被葛老太太按住了。

    海英是见不得好儿的人,用围裙擦着手说:“大姑,晚上在俺家吃饭吧,俺哥今晚上回家吃饭。”赵老巩和赵海英心里都明镜似的,葛老太太是奔赵振涛来的。

    葛老太太立时就眉开眼笑了:“振涛回家?那俺得等等他。咳,从小俺就觉得振涛有出息,振涛真是行啊!”

    赵老巩立时表态了:“姓葛的,你别等他啦,俺们爷俩今天有事商量。”

    葛老太太说:“俺不在这儿吃饭,俺想见见振涛,没别的意思!”

    赵老巩愤愤地说:“姓葛的,你走吧,看着你俺堵心!”

    葛老太太依旧不恼:“老巩大哥,俺知道你生俺的气,那些陈年老账你总是丢不掉。可这细想想,咱两家的世仇早就化解啦!这几年咱相处得不错啊!”

    赵老巩放下酒壶,瞪着眼睛说:“你再说说,这些年咱两家,是谁跟谁较劲啦?其实,你爹不让俺爹抓着,也会让别人抓着。你心里老是跟俺过不去!”

    葛老太太笑了:“海英,你都听见啦?你爹还说这话,跟个孩子似的。别的咱不说,就说你大哥振涛吧,他跟俺家艳萍是一桌同学,还搞过一阵儿对象,人家两人是有感情的,是谁给搅黄的?是你爹老巩头啊!老蟹湾的人谁不知道?”

    赵老巩一阵恶血撞头:“这是孩子自己的事,你别在这个时候说这个!就是俺不拦,你那宝贝闺女也走不到俺赵家门儿!”

    葛老太太摆摆手说:“咱俩都是啥岁数的人啦?还争这个,传出去叫人笑话!”然后就格格地笑了。

    赵老巩看着葛老太太的老脸,心沉下去就没个底了。他真拿这个女人没办法,一会儿骄横,一会儿乖顺,够上没脸没皮的了。赵老巩吸了一口烟,两边的腮帮子深深下陷。此时老人有一种担忧,他想,不能让振涛跟葛老太太和她的女儿见面,这个女人太毒,也会使手腕,盐化县里的头头脑脑都给这个老女人办事。

    赵老巩看看窗外黑黑的,料想振涛该回家了,就抬脚想到大门口等着儿子,让振涛回避一下,然后他再好好跟振涛说说。他刚抬腿,葛老太太就说:“老巩头,你别以为是振涛回来当市长了,俺才来找他。其实,这几年俺们与振涛一直没有断了来往。去省城的时候,俺和艳萍还看过振涛呢,他那媳妇那闺女,都和俺熟哩!”

    赵老巩胸腔一紧,身子晃了晃。葛老太太笑着又说:“老巩头,你都这把年纪了,就别苦巴苦累地干啦。老三说的不算,俺今天来,也有一层意思,就是请你和徒弟们再回船场,俺聘请你为技术顾问,别干活,每月船场里给你照开工资!”

    赵老巩倔倔地说:“你这是真心话?你要是有良心,就把欠贵录的钱给补上!”

    葛老太太笑了:“补,补哇!你答应啦?”

    赵老巩说:“你先补上再说!”说完就惴惴地走出里屋。

    海英追了一步问:“爹,你这是去哪?俺哥就该回来啦!”赵老巩心里骂着这个傻闺女,大声说:“谁说你哥回家吃饭?他多忙啊!”就背着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海英马上明白了爹的意思,就说:“大姑,俺哥是回家了一趟,一看俺爹没在,就回去了。”葛老太太自讨没趣,站起身说改天再去城里找你哥,就持着小脚走了,小女儿颠颠儿地跟着。赵老巩见自己的这一着挺奏效,躲在暗处,眼瞅着葛老太太上了门口的汽车。

    汽车消失的一刹那,赵老巩的脑袋响了一下,明白了葛老太太的用意,她是为大女婿李广汉而来的。听说盐场和县里有一些人告李广汉,说李广汉与倒塌的跨海大桥有关。告状者来势凶猛,看来葛老太太也有招架不住的时候。赵老巩狠狠一跺脚,满身打抖,喉咙里发出一种含混的呜呜声。

    小乐正扛着鱼网走进院里,他吃了一惊,问老爹黑灯瞎火的练啥功夫?赵老巩没搭理他,伸手拽着小乐进了屋,把葛老太太放下的礼品塞给小乐:“去,给葛寡妇送去!”小乐愣着没动。

    海英劝道:“爹,当官的还不打送礼的呢,你看你这是怎么啦?”

    海英一说话,赵老巩就记起葛老太太给孩子的二百块钱,又吼:“把s贷给孩子的钱也拿出来!”海英吓得直眨眼睛,忙从孩子兜里摸出钱来,递给小乐。小乐文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他瞅着爹的脸色,感到事态极为严重,就接过礼品和钱,扭身走了。他像兔子似的蹦到街上去了。

    赵老巩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第四章

    盐化再度告急,赵振涛被紧急召回。

    天堂和地狱只一步之遥。盐化的事情并没有按着高焕章的意愿发展,而是连续不断地出事。大概是下午三点,高焕章与盐化县委的柴书记谈完话,准备回北龙时,接到了北龙市检察院副院长兼反贪局局长雷娟打来的一个可怕的电话。她郑重地告诉他,盐化富强建筑工程公司总经理卢国营行贿受贿案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卢国营是在一个月前收审的,经过一个月的审查才突破了他的心理防线,严格说是风暴潮冲毁了他的心理防线。他听说跨海大桥倒塌了,整整两天没有吃饭,交代出两个受贿的重要人物:盐场场长李广汉、北龙港副总指挥施英民。专案组也找到了这两个人分别受贿十六万元和三十万元的确凿证据。由市政法委和检察院批准,对这两个人进行拘捕审查时,出现了意外:李广汉出逃,下落不明;施英民则跳海自杀了。高焕章接到电话后很久说不出话来,心跳加速,太阳x很疼。隔了几分钟,当北龙市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韩炳良也打来了同样的电话时,高焕章让韩炳良请北龙市检察长严春友和雷娟来见他,同时让秘书也去找正在看父亲的赵振涛市长。

    赵振涛在老河口的堤岸上走着,他不时地问自己:真的成了北龙的代理市长了吗?

    太阳很毒,蒸得老河入海口的老船蔫眉搭眼地走了相。涨潮了,泥黑色的大海滩响起了重重叠叠的噗啦声,赵振涛看着起落的潮水心里很不平静。一艘艘机帆船喷着黑烟子朝入海口驶去,每艘船入海时还放了一挂响鞭。赵振涛很想搭艘船去海里找老爹,看看老人洗澡摔跤的样子,那一定是非常开心的事。时光啊,不知不觉就顺着老河流走了,流进了滚滚滔滔的大海,爹老了,他也长大了。看着潮水,他记起了秦皇岛孟姜女庙的一副对联: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浮云长长长长长长长消。人生就是这个样子吧?他情不自禁地抬起头看天上的浮云,浮云成蘑菇状,一朵一朵的。

    走着瞧着,他发现河堤上停下一辆桑塔纳轿车。齐少武从车上走下来,笑嘻嘻地说:“大哥,我想跟你谈谈。”就像狗皮膏药一样死死粘上了他。

    赵振涛很不耐烦地摆摆手:“你让我清静一下好不好?你跟海英的事我都知道了,剩下就是好好过日子啦。”

    齐少武诡秘地说:“我想跟你谈谈盐化的事。风暴潮是过去啦,可盐化的风暴潮还刚刚开始!你是一市之长,躲也躲不开,我是怕你吃亏!”

    赵振涛不想先人为主,他想凭自己的直感来判断盐化以及北龙的事和人。齐少武见赵振涛对自己的提议不感兴趣,愣了愣,只好亮出了自己的隐秘:“大哥,是亲三分向,往后咱是一家人。我正是为了你,才孤注一掷的!你就是骂我,撤我的职,我也不后悔!”

    赵振涛被齐少武说糊涂了,大声问:“你这是哪儿跟哪儿啊?什么孤注一掷?”

    齐少武咬了咬牙,说:“昨天夜里盐工闹事,是我搞起来的!”

    赵振诗愕然地瞪大了眼睛:“你?你——”

    齐少武向周围看了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上车!”赵振涛果然被齐少武牵着鼻子走了,他跟着齐少武钻进汽车。

    到了蟹湾乡政府,走进齐少武的办公室,赵振涛连齐少武给他沏的茶水都没顾上喝,就十分气恼地他快说,晚上他还要回家看老爹呢。齐少武闷闷不乐的脸上透出一层暗淡的y影:“大哥,北龙的事很复杂,你知道胡勇市长是怎么走的吗?你知道跨海大桥是怎么倒塌的吗?你知道北龙港与盐化是什么关系吗?请你这市长大人听听,我这小乡长是怎么看的!”

    赵振涛不禁为齐少武的语气和神态吃惊,他这个小乡长竟敢用这样大的口气跟他说话,如果不是神经错乱就是想摸底。可他毕竟是他的妹夫,妹夫向大哥说些心里话他还是能够听下去的,他焦急地问:“你先说,你为什么鼓动盐工围攻县宾馆?是不是把李广汉当成了对手?是不是因为他也是下一届副县长的候选人?”

    齐少武爽朗地大笑:“大哥眼够毒的,我跟大哥没啥可瞒的。这是一个原因,可我还有一个目的,我是为了大哥你哩。”

    赵振涛疑惑地问:“你口口声声说是为我,这从哪里说起呢?”

    齐少武静静地说:“这得先从高焕章书记说起。这个老书记,我很佩服他,敢说敢干,对北龙有感情,干工作有一种拼命三郎的精神。可他的毛病也同时暴露出来:武断、专横,眼里不容人!就说胡勇市长吧,这个年轻的市长没少干工作,尤其是北龙港,你不是不知道吧。开玩笑,这么大的一个工程,没有市长的支持能有今天的规模吗?可那个姓胡的嫩啊,高书记跟他没吵没闹,他稀里糊涂地就滚蛋啦!为啥?是他高书记玩得高明!如果说是这场风暴潮卷走了胡市长,还不如说是高书记弄走了他!”他说着,不时膘着赵振涛的脸色。

    赵振涛生气地说:“不能这样评价高书记,老高在省城的情况我都知道,他从来没有给胡市长打过什么小报告!”

    齐少武认真地说:“你别拿自己不当外人,高书记跟省委说什么还请示你吗?就是撇开这个不说,高书记年事已高,他又是一把手,风暴潮带来的后果应该由他来承担,可他却稳坐泰山,吃亏的却是胡市长!这难道不值得你三思吗?我是怕你成为第二个胡勇!”

    赵振涛摇了摇头,说:“这是省委的组织决定,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猜疑,没有任何根据!我不准你说这样的话!”他说着,转身就要走。

    齐少武也摇了摇头,说:“大哥,既然你允许我喊你大哥,就请耐心听我把话说完。实话跟你说,我虽说是个乡里的小头头,可一直走着上层路线,上边的事我们都有耳闻!我与高书记没仇没怨,又与胡市长无亲无故,今天我跟你说这些,是怕你吃亏,怕你在盐化问题上栽了。因为胡市长就栽在盐化的问题上!栽在盐化也就是栽在北龙港!”

    赵振涛还是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盐化与北龙港究竟是个什么关系呢?”他的话音有些颤抖。

    齐少武吸着烟说:“北龙港在我们乡的地埝儿上,我最有发言权。北龙港是胡市长搭的班子,熊大进、施英民和刘印才这些副总指挥都是胡市长找来的人。高书记最瞧不上眼的就是这伙人。而盐化县的班子是高书记亲手搭的,柴书记是他的红人!高书记把跨海大桥从港口分给盐化就是一个例证。”

    赵振涛叹了口气,继续问:“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大不了港口和地方有些扯皮!将这两个班子调整掉就是啦!”

    齐少武说:“没那么容易,这两个班子虽说是面对两个主子,可他们有着共同的利益。他们在私下里勾搭,互惠互利,幕后的勾当要多丑恶有多丑恶!”

    赵振涛一愣:“有这么严重?难道洪d县里没好人啦?我不信。这次灾后到家乡,我还是感触很深啊,这里还是变化很大嘛!我们没有一个比较好的干部队伍,能有今天的改革成就吗?”

    齐少武掐灭烟头,咧咧嘴说:“你看你看,又跟我打起官腔来啦!不管你听不听,我是一片好心。反正你想有所作为,就得在盐化和北龙港的班子上动大手术!动了,还不能让高书记怎么着你!嗨,你不知道吧?一个月前,盐化富强建筑工程公司老总卢国营因行贿罪给抓起来啦!这个姓卢的能量大,盐化县压根儿整不了他,是北龙的铁女人雷娟把他给抓啦!听说这小子能抗,到今天一个字没吐!这还不是有后台给撑着?”

    赵振涛并不吃惊地说:“这样的败类哪儿都有,我们就是要一边建设一边反腐败!”

    齐少武说:“如今哪儿都是阳光灿烂,哪儿都是问题成山!”

    赵振涛很严肃地说:“少武啊,今天的话就说哪儿到哪儿了。关于盐化和北龙上层的事,不要瞎议论。盐化够乱的啦,你就别添乱啦!这样对你有好处!你一步一步干到今天不容易呀!特别是你在这次大灾中的表现,让人刮目相看。”

    齐少武诚恳地点着头:“是,大哥,往后我听你的!”

    赵振涛板了脸说:“像昨天晚上的事,你太没有组织原则啦。累了我一宿不说,弄不好要出大乱子的!我和高书记心里一直琢磨,潘书记到盐化,怎么这么快就让盐工们知道啦?原来是你小子捣鬼!嗯,我记起来了,你在盐场做过副场长。”

    齐少武咬了咬牙说:“我是想让潘书记知道,盐化问题严重,以后出了啥乱子,别只听他姓高的一面之辞!也让潘书记知道你是受命于危难之际!”他诡秘地笑着。

    赵振涛突然觉得齐少武这个人有可爱的一面,他有着农民式的狡猾,能屈能伸。就说海英的事吧,他既然能跟海英离婚,就说明他不爱海英了,但赵振涛的到来,又使他在短时间内作出调整。这样的人很可能成大事,但也是很可怕的,他的胆子也太大了!

    果然让齐少武给猜着了,赵振涛想心事的时候,高焕章的秘书小吕将电话打到蟹湾乡政府来了:高书记让他快速赶回盐化县宾馆,有要事商量。赵振涛痛苦地摇了摇头,每次看老爹都有突发事件给挤占掉,看来他回北龙任职将要走地雷阵啊。他让齐少武去老爹那里告个信,晚上不能陪他老人家喝酒了,他心里歉歉的。

    往盐化行驶的汽车上,赵振涛扭头朝河对岸张望。天色不久就完全墨黑了,河堤上怪兽般的树影,一闪一闪从车的两旁掠过。他看见蟹湾村的灯火瞬间就亮了起来,他在心里默念着:爹呀,您老人家说过,人这辈子不当宰相就当良医。无官一身轻啊——如果不上大学,赵振涛就是一个造船的好手了。老二振生不愿造船,小乐喜欢在海里耍,还在小时候,老爹就看中了他。老爹亲呢地拍着他的天灵盖几:小涛是个造船的好料子!高中毕业有一段日子,他就在家跟老爹造船。他是一个好木匠。从木匠到市长,这里要有多远的路要走啊?

    燥热。赵振涛受不了汽车里的空调,让司机关掉,打开了车窗,凉爽湿润的海风吹进来。哪里是受不了空调,是齐少武的话在他的脑子里滚成乱麻。这阵儿,晚风以一种冷酷的姿态吹拂,他的目光像尖锐的金属片一样刺进黑暗中。走了一阵儿,赵振涛看见了海港指挥部的灯光,这灯光像火焰,一下子刺疼了他的眼睛,也燃起了他满腔的激情。此时汽车里正播放着费翔唱的一支歌:

    你就像那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你就像那一把火,熊熊火焰燃烧了我——2其实,在许多方面,赵振涛觉得雷娟比高焕章更冷静理智。高焕章先是没鼻子没脸地臭骂了一通柴德发,埋怨他没有做好盐化的工作,竟然上报李广汉这样的腐败分子做副县长,但他对柴德发的希望又还没有彻底失望。赵振涛不明白老高为什么对柴德发这样的庸才如此器重。

    高焕章骂得柴德发抬不起头来,就把脸转向反贪局长雷娟,训斥道:“腐败分子是要抓的,可你们做事也太莽撞啦!在这大灾之后调整班子的非常时期,你们不应该添乱!这可好,弄得李广汉逃了,施英民死了。我跟你们说过多少遍啦,惊动北龙港的事,一定要上报市委研究!”

    雷娟闷着声不说话,用眼睛膘着一言不发的赵振涛。检察长严春友沉不住气了,向高焕章解释说:“高书记,这几天我们找不到您,就跟政法委的韩书记商量了一下。我们怕错过战机就采取行动了,责任在我。”

    韩书记也开口做了检讨。高焕章挥了挥手说:“这不是让你们检讨的时候,我的意思是要记住这个教训!”

    雷娟还是不做声,在这个场合下,只有她和赵振涛两人一句话也没说。这样一来,高焕章反倒沉不住气了,他走到赵振涛跟前说:“赵市长,你说两句,表明你的态度!”

    赵振涛眼见着没有退路了,想了想说:“刚才高书记说的,我都同意,对这个腐败案件要一查到底!不管涉及到哪个人物!”他找不到更合适的话来了,不是不想说而是说不出了。他话一出口就犯嘀咕了:高书记说了吗,要对这个案件一查到底了!

    高焕章又让雷娟说话,雷娟说:“对于北龙来讲,我们知道北龙港的重要,因为这里是我们北龙的前线!百里荒滩,十分艰苦,几万建筑大军,在这里流血流汗,还时不时地面临着风暴潮的袭击。所以我更加痛恨那些腐败分子!施英民就是一个腐败分子。他利用职务之便,向富强公司的卢国营索取贿赂——”

    高焕章说:“小雷,你们的证据充分吗?”

    雷娟说:“证据确凿,不然他才不会死呢!”、高焕章点点头说:“在这个非常时期,出现这样的案件,也不足为怪。我高焕章不是那种不顾国家和老百姓的利益的官!拉小圈子,搞宗派啊,这不是我高焕章干的事。不过,可以料想得到,这个案件张扬出去,肯定有人骂我高焕章眼里不容人。这个施英民是胡市长从外地挖来的,他在这个时候死,会不会——”

    赵振涛看出了高焕章的担忧,补充说:“您大老高的为人谁不知道?不是您挤兑他,是他犯了国法,是他自己撞在枪口上啦!高书记,依我看,这也许是件好事。北龙港是我省世纪末最大的工程,潘书记不是说了吗,如果在我们手里搞成了‘豆腐渣’工程,我们就是千古罪人啊!瞧瞧有这样的腐败分子,谁敢担保它不是豆腐渣工程?”

    高焕章脸色有些难看,喘息着不语。

    赵振涛接着说:“高书记,您说北龙港马上停工,我的确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