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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2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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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皇宫中去招亲,阿碧姑娘要赶去西夏,和慕容公子相会。她

    说在途中听到讯息,有个极厉害的人物要和镇南王爷为难。她

    说段公子待她很好,要我们设法传报讯息。”

    段誉想起在姑苏初遇阿碧时的情景,由于她和阿朱的牵

    引,这才得和王语嫣相见,这次又是她传讯,心下感激,问

    道:“这位阿碧姑娘,这时在哪里?”

    那中年妇人道:“属下不知。段公子,听梅剑姑娘的口气,

    要和段王爷为难的那个对头着实厉害。因此梅剑姑娘不等主

    人下令,便令玄天、朱天两部出动,公子还须小心才好。”

    段誉道:“多谢大嫂费心尽力,大嫂贵姓,日后在下见到

    二哥,也好提及。”那妇人甚喜,笑道:“我们玄天、朱天两

    部大伙儿一般办事,公子不须提及贱名。公子爷有此好心,小

    妇人多谢了!”说着和另一个女人裣衽行礼,和旁人略一招呼,

    上马而去。

    段誉问巴天石道:“巴叔叔,你以为如何?”巴天石道:

    “王爷既已绕道东行,咱们便径自南下,想来在成都一带,便

    可遇上王爷。”段誉点头道:“甚是。”

    一行人南下过了绵州,来到成都。锦官城繁华富庶,甲

    于西南。段誉等在城中闲逛了几日,不见段正淳到来。各人

    均想:“镇南王有两位夫人相伴,一路上游山玩水,大享温柔

    艳福,自然是缓缓行而迟迟归。一回到大理,便没这么逍遥

    快乐了。”

    一行人再向南行,众人每行一步便近大理一步,心中也

    宽了一分。一路上繁花似锦,段誉与王语嫣按辔徐行,生怕

    木婉清、钟灵着恼,也不敢太冷落了这两个妹子。木婉清途

    中已告知钟灵,段誉其实是自己兄长,又说钟灵亦是段正淳

    所生,二女改口以姊妹相称,虽见段誉和王语嫣言笑晏晏,神

    态亲密,却也无可奈何,亦只黯然惆怅而已。

    这一日傍晚,将到杨柳场时,天色陡变,黄豆大的雨滴

    猛洒下来。众人忙催马疾行,要找地方避雨。转过一排柳树,

    但见小河边白墙黑瓦,耸立着七八间屋宇,众人大喜,拍马

    奔近。只见屋檐下站着一个老汉,背负双手,正在观看天边

    越来越浓的乌云。

    朱丹臣翻身下马,上前拱手说道:“老丈请了,在下一行

    行旅之人,途中遇雨,求在宝庄暂避,还请行个方便。”那老

    汉道:“好说,好说,却又有谁带着屋子出来赶路的?列位官

    人、姑娘请进。”朱丹臣听他说话语音清亮,不是川南土音,

    双目炯炯有神,不禁心中一凛,拱手道:“如此多谢了。”

    众人进得门内,朱丹臣指着段誉道:“这位是敝上余公子,

    刚到成都探亲回来。这位是石老哥,在下姓陈。不敢请问老

    丈贵姓。”那老汉嘿嘿一笑,道:“老朽姓贾。余公子,石大

    哥,陈大哥,几位姑娘,请到内堂喝杯清茶,瞧这雨势,只

    怕还有得下呢。”段誉等听朱丹臣报了假姓,便知事有蹊跷,

    当下各人都留下了心。

    贾老者引着众人来到一间厢房之中。但见墙壁上挂着几

    幅字画,陈设颇为雅洁,不类乡人之居,朱丹臣和巴天石相

    视以目,更加留神。段誉见所挂字画均系出于俗手,不再多

    看。那贾老者道:“我去命人冲茶。”朱丹臣道:“不敢麻烦老

    丈。”贾老者笑道:“只怕怠慢了贵人。”说着转身出去,掩上

    了门。

    房门一掩上,门后便露出一幅画来,画的是几株极大的

    山茶花,一株银红,娇艳欲滴,一株全白,干已半枯,苍劲

    可喜。

    段誉一见,登时心生喜悦,但见画旁题了一行字道:“茶

    花最甲海内,种类七十有一,大于牡丹,一望若火( )云

    ( ),烁日蒸( )。”其中空了两个字。这一行字,乃是录

    自“滇中茶花记”,段誉本就熟记于胸,茶花种类明明七十有

    二,题词却写“七十有一”,一瞥眼,见桌上陈列着文房四宝,

    忍不住提笔蘸墨,在那“一”字上添了一横,改为“二”字,

    又在火字下加一“齐”字,云字下加一“锦”字,蒸字下加

    一“霞”字。

    一加之后,便变成了:“大理茶花最甲海内,种类七十有

    二,大于牡丹,一望若火齐云锦,烁日蒸霞。”原来题字写的

    是褚遂良体,段誉也依这字体书写,竟是了无增改痕迹。

    钟灵拍手笑道:“你这么一填,一幅画就完完全全,更无

    亏缺了。”

    段誉放下笔不久,贾老者推门进来,又顺手掩上了门,见

    到画中缺字已然补上,当即满脸堆笑,笑道:“贵客,贵客,

    小老儿这可失敬了。这幅画是我一个老朋友画的,他记性不

    好,题字时忘了几个字,说要回家查书,下次来时补上。唉,

    不料他回家之后,一病不起,从此不能再补。想不到余公子

    博古通今,给老朽与我亡友完了一件心愿,摆酒,快摆酒!”

    一路叫嚷着出去。

    过不多时,贾老者换了件崭新的茧绸长袍,来请段誉等

    到厅上饮酒。众人向窗外瞧去,但见大雨如倾,满地千百条

    小溪流东西冲泻,一时确也难以行走,又见贾老者意诚,推

    辞不得,便同到厅上,只见席上鲜鱼、腊r、j鸭、蔬菜,摆

    了十余碗。段誉等道谢入座。

    贾老者斟酒入杯,笑道:“乡下土酿,倒也不怎么呛口。

    余公子,小老儿本是江南人,年轻时也学过一点儿粗浅武功,

    和人争斗,失手杀了两个仇家,在故乡容身不易,这才逃来

    四川。唉,一住数十年,却总记着家乡,小老儿本乡的酒比

    这大曲醇些,可没这么厉害。”一面说,一面给众人斟酒。

    各人听他述说身世,虽不尽信,但听他自称身有武功,却

    也大释心中疑窦,又见他替客人斟酒后,说道:“先干为敬!”

    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干了,更是放心,便尽情吃喝起来。巴天

    石和朱丹臣饮酒既少,吃菜时也等贾老者先行下箸,这才挟

    菜。

    酒饭罢,眼见大雨不止,贾老者又诚恳留客,段誉等当

    晚便在山中借宿。

    临睡之时,巴天石悄悄跟木婉清道:“木姑娘,今晚惊醒

    着些儿,我瞧这地方总是有些儿邪门。”木婉清点了点头,当

    晚和衣躺在床上,袖中扣了毒箭,耳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

    声,半睡半醒的直到天明,竟然毫无异状。

    众人盥洗罢,见大雨已止,当即向贾老者告别。贾老者

    直送出门外数十丈,礼数甚是恭谨。众人行远之后,都是啧

    啧称奇。巴天石道:“这贾老者到底是甚么来历,实在古怪,

    这次我可猜不透啦。”朱丹臣道:“巴兄,我猜这贾老儿本怀

    不良之意,待见到公子填好了画中的缺字,突然间神态有变。

    公子,你想这幅画和几行题字,却又有甚么干系?”段誉摇头

    道:“这两株山茶吗,那也平常得紧。一株粉侯,一株雪塔,

    虽说是名种,却也不是甚么罕见之物。”众人猜不出来,也就

    不再理会。

    钟灵笑道:“最好一路之上,多遇到几幅缺了字画的画图,

    咱们段公子一一填将起来,大笔一挥,便骗得两餐酒饭,一

    晚住宿,却不花半文钱。”众人都笑了起来。

    说也奇怪,钟灵说的是一句玩笑言语,不料旅途之中,当

    真接二连三的出现了图画。图中所绘的必是山茶花,有的题

    诗有缺,有的写错了字,更有的是画上有枝无花,或是有花

    无叶。段誉一见到,便题笔添上。一添之下,图画的主人总

    是出来殷勤接待,美酒美食,又不肯收受分文。

    巴天石和朱丹臣几次三番的设辞套问,对方的回答总是

    千篇一律,说道原来的画师未曾画得周全,或是题字有缺,多

    蒙段誉补足,实是好生感激。段誉和钟灵是少年心性,只觉

    好玩,但盼缺笔的字画越多越好。王语嫣见段誉开心,她也

    随着欢喜。木婉清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对方是好意也罢、歹

    意也罢,她都不放在心上。只有巴天石和朱丹臣却越来越担

    忧,见对方布置如此周密,其中定有重大图谋,偏生全然瞧

    不出半点端倪。

    巴朱二人每当对方殷勤相待之时,总是细心查察,看酒

    饭之中是否置有毒药。有些慢性毒药极难发觉,往往连服十

    余次这才毒发。巴天石见多识广,对方若是下毒,须瞒不过

    他的眼去,却始终见酒饭一无异状,而且主人总是先饮先食,

    以示无他。

    渐行渐南,虽已十月上旬,天时却也不冷,一路上山深

    林密,长草丛生,与北国西夏相较,又是另一番景象。

    这一日傍晚,将近草海,一眼望出去无穷无尽都是青青

    野草,左首是一座大森林,眼看数十里内并无人居。巴天石

    道:“公子,此处地势险恶,咱们乘早找个地方住宿才好。”段

    誉点头道:“是啊,今日是走不出这大片草地了,只不知甚么

    地方可以借宿。”朱丹臣道:“草海中毒蚊、毒虫甚多,又多

    瘴气。眼下桂花瘴刚过,芙蓉瘴初起,两股瘴气混在一起,毒

    性更烈。倘若找不到宿地,便在树枝高处安身较好,瘴气侵

    袭不到,毒虫毒蚊也少。”

    当下一行人折而向左,往树林中走去。王语嫣听朱丹臣

    将瘴气说得这般厉害,问他桂花瘴、芙蓉瘴是甚么东西。朱

    丹臣道:“瘴气是山野沼泽间的毒气,三月桃花瘴、五月榴花

    瘴最为厉害。其实瘴气都是一般,时候不同,便按月令时花,

    给它取个名字。三五月间天气渐热,毒虫毒蚊萌生,是以为

    害最大。这时候已好得多了,只不过这一带湿气极重,草海

    中野草腐烂堆积,瘴气必定凶猛。”王语嫣道:“嗯,那么有

    茶花瘴没有?”段誉、巴天石等都笑了起来。朱丹臣道:“我

    们大理人最喜茶花,可不将茶花和那讨厌的瘴气连在一起。”

    说话之间已进了林子。马蹄踏入烂泥,一陷一拔,行走

    甚是不便。巴天石道:“我瞧咱们不必再进去啦,今晚就学鸟

    儿,在高树上作巢安身,太阳出来,瘴气渐清,再行赶路。”

    王语嫣道:“太阳出来后,瘴气便不怎么厉害了?”巴天石道:

    “正是。”

    钟灵突然指着东北角,失声惊道:“啊哟,不好啦,那边

    有瘴气升起来了,那是甚么瘴气?”各人顺着她手指瞧去,果

    见有股云气,袅袅在林间升起。

    巴天石道:“姑娘,这是烧饭瘴。”钟灵担心道:“甚么烧

    饭瘴?厉害不厉害?”巴天石笑道:“这不是瘴气,是人家烧

    饭的炊烟。”果见那青烟中夹有黑气,又有些白雾,乃是炊烟。

    众人都笑了起来,精神为之一振,都说:“咱们找烧饭瘴去。”

    钟灵给各人笑得不好意思,涨红了脸。王语嫣安慰她道:“灵

    妹,幸好得你见到了这烧饭……烧饭的炊烟,免了大家在树

    顶露宿。”

    一行人朝着炊烟走去,来到近处,只见林中搭着七八间

    木屋,屋旁堆满了木材,显是伐木工人的住所。朱丹臣纵马

    上前,大声道:“木场的大哥,行道之人,想在贵处借宿一晚,

    成不成?”隔了半响,屋内并无应声,朱丹臣又说了一遍,仍

    无人答应。屋顶烟囱中的炊烟却仍不断冒出,屋中定然有人。

    朱丹臣从怀中摸出可作兵刃的铁骨扇,拿在手中,轻轻

    推开了门,走进屋去。只见屋内一个人影也无,却听到必剥

    必剥的木柴着火之声。朱丹臣走向后堂,进入厨房,只见灶

    下有个老妇正在烧火。朱丹巨道:“老婆婆,这里还有旁人么?”

    那老妇茫然瞧着他,似乎听而不闻。朱丹臣道:“便只你一个

    在这里么?”那老妇指指自己耳朵,又指指嘴巴,啊啊啊的叫

    了几声,表示是个聋子,又是哑巴。

    朱丹臣回到堂中,段誉、木婉清等已在其余几间屋中查

    看一遍,七八间木屋之中,除了那老妇外更无旁人。每间木

    屋都有板床,床上却无被褥,看来这时候伐木工人并未开工。

    巴天石奔到木屋之外绕了两圈,察见并无异状。

    朱丹臣道:“这老婆婆又聋又哑,没法跟她说话。王姑娘

    最有耐心,还是请你跟她打个交道罢。”王语嫣笑着点头,道:

    “好,我去试试。”她走进厨房,跟那婆婆指手划脚,取了一

    锭银子给她,居然大致弄了个明白。众人待那婆婆煮好饭后,

    向她讨了些米作饭,木屋中无酒无r,大伙儿吃些干菜,也

    就抵过了肚饥。

    巴天石道:“咱们就都在这间屋中睡,别分散了。”当下

    男的睡在东边屋,女的睡在西边。那老婆婆在中间房桌上点

    了一盏油灯。

    各人刚睡下,忽听得中间房塔塔几声,有人用火刀火石

    打火,但打来打去打不着。巴天石开门出去,见桌上油灯已

    熄,黑暗中但听得塔塔声响,那老婆婆不停的打火。巴天石

    取出怀中火刀火石,塔的一声,便打着了火,凑过去点了灯

    盏。那老婆婆微露笑容,向他打个手势,要借火刀火石,指

    指厨房,示意要去点火。巴天石交了给她,入房安睡。

    过不多时,却听得中间房塔塔塔之声又起,段誉等闭眼

    刚要入睡,给打火声吵得睁大眼来,见壁缝中没火光透过来,

    原来那油灯又熄了。朱丹臣笑道:“这老婆婆可老得背了。”本

    待不去理她,但塔塔塔之声始终不绝,似乎倘若一晚打不着

    火,她便要打一晚似的。朱丹臣听得不耐烦起来,走到中间

    房中,黑暗里朦朦胧胧的见那老婆婆手臂一起一落,塔塔塔

    的打火。朱丹臣取出自己的火刀火石,塔的一声打着火,点

    亮了油灯。那老婆婆笑了笑,打了几个手势,向他借火刀火

    石,要到厨房中使用。朱丹臣借了给她,自行入房。

    岂知过不多时,中间房的塔塔塔声音又响了起来。巴天

    石和朱丹臣都大为光火,骂道:“这老婆子不知在搞甚么鬼!”

    可是塔塔塔、塔塔塔的声音始终不停。巴天石跳了出去,抢

    过她的火刀火石来打,塔塔塔几下,竟一点火星也无,摸上

    去也不是自己的打火之具,大声问道:“我的火刀、火石呢?”

    这句话一出口,随即哑然失笑:“我怎么向一个聋哑的老婆子

    发脾气?”

    这时木婉清也出来了,取出火刀火石,道:“巴叔叔,你

    要打火么?”巴天石道:“这老婆婆真是古怪,一盏灯点了又

    熄,熄了又点,直搞了半夜。”接过火刀火石,塔的一声,打

    出火来,点着了灯盏。那老婆婆似甚满意,笑了一笑,瞧着

    灯盏的火花。巴天石向木婉清道:“姑娘,路上累了,早些安

    歇罢。”便即回入房中。

    岂知过不到一盏茶时分,那塔塔塔、塔塔塔的打火之声

    又响了起来。巴天石和朱丹臣同时从床上跃起,都想抢将出

    去,突然之间,两人同时醒觉:“世上岂有这等古怪的老太婆?

    其中定有诡计。”

    两人轻轻一握手,悄悄出房,分从左右掩到那老太婆身

    旁,正要一扑而上,突然鼻中闻到一阵淡淡的香气,原来在

    灯盏旁打火的却是木婉清。两人即时收势,巴天石道:“姑娘,

    是你?”木婉清道:“是啊,我觉得这地方有点儿不对劲,想

    点灯瞧瞧。”

    巴天石道:“我来打火。”岂知塔塔塔、塔塔塔几声,半

    点火星也打不出来。巴天石一惊,叫道:“这火石不对,给那

    老婆子掉过了。”朱丹臣道:“快去找那老婆子,别给她走了。”

    木婉清奔向厨房,巴朱二人追出木屋,但便在这顷刻之间,那

    老婆子已然不知去向。巴天石道:“别追远了,保护公子要紧。”

    两人回进木屋,段誉、王语嫣、钟灵也都已闻声而起。

    巴天石道:“谁有火刀火石?先点着了灯再说。”只听两

    个人不约而同的说道:“我的火刀火石给那老婆婆借去了。”却

    是王语嫣和钟灵。巴天石和朱丹臣暗暗叫苦:“咱们步步提防,

    想不到还是在这里中了敌人诡计。”段誉从怀里取出火刀火

    石,塔塔塔的打了几下,却哪里打得着火?朱丹臣道:“公子,

    那老婆子曾向你借来用过?”段誉道:“是,那是在吃饭之前。

    她打了之后便即还我。”朱丹臣道:“火石给掉过了。”

    一时之间,各人默不作声,黑暗间但听得秋虫唧唧。这

    一晚正当月夜尽,星月无光。六人聚在屋中,只朦朦胧胧的

    看到旁人的影子,心中隐隐都感到周遭情景甚是凶险。自从

    段誉在画中填字、贾老者殷勤相待以来,六人就如给人蒙上

    了眼,身不由主的走入一个茫无所知的境地,明知敌人必是

    在暗中有所算计,但用的是甚么y险毒计,却半点端倪也瞧

    不出来。各人均想:“敌人如果一拥而出,倒也痛快,却这般

    鬼鬼祟祟,令人全然无从提防。”

    木婉清道:“那老婆婆取了咱们的火石去,用意是叫咱们

    不能点灯,他们便可在黑暗中施行诡计。”钟灵突然尖声惊叫,

    说道:“我最怕他们在黑暗里放蜈蚣、毒蚁来咬我!”巴天石

    心中一凛,说道:“黑暗中若有细小毒物来袭,确是防不胜防。”

    段誉道:“咱们还是出去,躲在树上。”朱丹臣道:“只怕树上

    已先放了毒物。”钟灵又是“啊”的一声,捉住了木婉清的手

    臂。巴天石道:“姑娘别怕,咱们点起火来再说。”钟灵道:

    “没了火石,怎么点火?”巴天石道:“敌人是何用意,现下难

    知。但他们即要咱们没火,咱们偏偏生起火来,想来总是不

    错。”

    他说着转身走入厨房,取过两块木柴,出来交给朱丹臣,

    道:“朱兄弟,把木材弄成木屑,越细越好。”朱丹臣一听,当

    即会意,道:“不错,咱们岂能束手待攻?”从怀中取出匕首,

    将木屑一片片的削了下来。段誉、木婉清、王语嫣、钟灵一

    起动手,各取匕首小刀,把木屑切的切,斩的斩,辗的辗,弄

    成极细的木屑。段誉叹道:“可惜我没天龙寺枯荣师祖的神功,

    否则内力到处,木屑立时起火,便是那鸠摩智,也有这等本

    事。”其实这时他体内所积蓄的内力,已远在枯荣大师和鸠摩

    智之上,只不会运用而已。

    几人不停手的将木粒辗成细粉,心中都惴惴不安,谁也

    不说话,只留神倾听外边动静,均想:“这老婆婆骗了咱们的

    火石去,决不会停留多久,只怕即时就会发动。”

    巴天石摸到木屑已有饭碗般大一堆,当即拨成一堆,拿

    几张火媒纸放在其中,将自己单刀执在左手,借过钟灵的单

    刀,右手执住了,突然间双手一合,铮的一响,双刀刀背相

    碰,火星四溅,火花溅到木屑之中,便烧了起来,只可惜一

    烧即灭,未能烧着纸媒,众人叹息声中,巴天石双刀连碰,铮

    铮之声不绝,撞到十余下时,纸媒终于烧了起来。

    段誉等大声欢呼,将媒纸拿去点着了油灯。朱丹臣怕一

    盏灯被风吹熄,将厨房和两边厢房中的油灯都取了出来点着

    了。火焰微弱,照得各人脸绿油油地,而且烟气极重,闻在

    鼻中很不舒服。但好不容易点着了火,各人精神都为之一振,

    似是打了个胜仗。

    木屋甚是简陋,门缝之中不断有风吹进。六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手中各按兵刃,侧耳倾听。但听得清风动树,虫

    声应和,此外更无异状。

    巴天石见良久并无动静,在木屋各处仔细查察,见几条

    柱子上都包了草席,外面用草绳绑住了,依稀记得初进木屋

    时并非如此,当即扯断草绳,草席跌落。段誉见两条柱子上

    雕刻着一副对联,上联是:“春沟水动茶花( )”,下联是:

    “夏谷( )生荔枝红”。每一句联语中都缺了一字。转过身

    来,见朱丹臣已扯下另外两条柱上所包的草席,露出柱上刻

    着的一副对联:“青裙玉( )如相识,九( )茶花满路开。”

    段誉道:“我一路填字到此,是福是祸,那也不去说他。

    他们在柱上包了草席,显是不想让我见到对联,咱们总之是

    反其道而行,且看对方到底有何计较。”当即伸手出去,但听

    得嗤嗤声响,已在对联的“花”字下写了个“白”字,在

    “谷”字下写了个“云”字,变成“春沟水动茶花白,夏谷云

    生荔枝红”一副完全的对联。他内力深厚,指力到处,木屑

    纷纷而落。钟灵拍手笑道:“早知如此,你用手指在木头上划

    几划,就有了木屑,却不用咱们忙了这一阵子了啦。”

    只见他又在那边填上了缺字,口中低吟:“青裙玉面如相

    识,九月茶花满路开。”一面摇头摆脑的吟诗,一面斜眼瞧着

    王语嫣。王语嫣俏脸生霞,将头转了开去。

    钟灵道:“这些木材是甚么树上来的,可香得紧!”各人

    嗅了几下,都觉从段誉手指划破的刻痕之中,透出极馥郁的

    花香,似桂花不是桂花,似玫瑰不是玫瑰。段誉也道:“好香!”

    只觉那香气越来越浓,闻后心意舒服,精神为之一爽。

    朱丹臣倏地变色,说道:“不对,这香气只怕有毒,大家

    塞住鼻孔。”众人给他一言提醒,急忙或取手帕,或以衣袖,

    按住了口鼻,但这时早已将香气吸入了不少,如是毒气,该

    当头晕目眩,心头烦恶,然而全无不舒之感。

    过了半晌,各人气息不畅,忍不住张口呼吸,却仍全无

    异状。各人慢慢放开了按住口鼻的手,纷纷议论,猜不透敌

    人的半分用意。

    又过好一会,忽然间听到一阵嗡嗡声音。木婉清一惊,叫

    道:“啊哟!毒发了,我耳朵中有怪声。”钟灵道:“我也有。”

    巴天石却道:“这不是耳中怪声,好像是有一大群蜜蜂飞来。”

    果然嗡嗡之声越来越响,似有千千万万蜜蜂从四面八方飞来。

    蜜蜂本来并不可怕,但如此巨大的声响却从来没听到过,

    也不知是不是蜜蜂。霎时间各人都呆住了,不知如何才好。但

    听嗡嗡之声渐响渐近,就像是无数妖魔鬼怪啸声大作、飞舞

    前来噬人一般。钟灵抓住木婉清的手臂,王语嫣紧紧握住段

    誉的手。各人心中怦怦大跳,虽然早知暗中必有敌人隐伏,但

    万万料不到敌人来攻之前,竟会发出如此可怖的啸声。

    突然间拍的一声,一件细小的东西撞上了木屋外的板壁,

    跟着拍拍拍拍的响声不绝,不知有多少东西撞将上来。木婉

    清和钟灵齐声叫道:“是蜜蜂!”巴天石抢过去关窗,忽听得

    屋外马匹长声悲嘶,狂叫乱跳。钟灵叫道:“蜜蜂刺马!”朱

    丹臣道:“我去割断缰绳!”撕下长袍衣襟,裹在头上,左手

    刚拉开板门,外面一阵风卷进,成千成万只蜜蜂冲进屋来。钟

    灵和王语嫣齐声尖叫。

    巴天石将朱丹臣拉进屋中,膝盖一顶,撞上了板门,但

    满屋已都是蜜蜂。这些蜜蜂一进屋,便分向各人刺去,一刹

    那间,每个人头上、手上、脸上,都给蜜蜂刺了七八下、十

    来下不等。朱丹臣张开折扇乱拨。巴天石撕下衣襟,猛力扑

    打。段誉、木婉清、王语嫣、钟灵四人也都忍痛扑打。

    巴天石、朱丹臣、段誉、木婉清四人出手之际,都是运

    足了功力,过不多时,屋内蜜蜂只剩下了二三十只,但说也

    奇怪,这些蜜蜂竟如是飞蛾扑火一般,仍是奋不顾身的向各

    人乱扑乱刺,又过半晌,各人才将屋内蜜蜂尽数打死。钟灵

    和王语嫣都痛得眼泪汪汪。耳听得拍拍之声密如骤雨,不知

    有几千万头蜜蜂在向木屋冲击。各人都骇然变色,一时也不

    及理会身上疼痛,急忙撕下衣襟、衣袖,将木屋的各处空隙

    塞好。

    六人身上、脸上都是红一块,肿一块,模样狼狈之极。段

    誉道:“幸好这里有木屋可以容身,倘若是在旷野之地,这千

    千万万野蜂齐来叮人,那只有死给他们看了。”木婉清道:

    “这些野蜂是敌人驱来的,他们岂能就此罢休?难道不会打破

    木屋?”钟灵惊呼一声,道:“姊姊,你……你说他们会打破

    这木屋?”

    木婉清尚未回答,只听得头顶砰的一声巨响,一块大石

    落在屋顶。屋顶椽子格格的响了几下,幸好没破。但格格之

    声方过,两块大石穿破屋顶,落了下来。屋中油灯熄灭。

    段誉忙将王语嫣抱在怀里,护住她头脸。但听得嗡嗡之

    声震耳欲聋,各人均知再行扑打也是枉然,只有将衣襟翻起,

    盖住了脸孔。霎时间脸上、脚上、臂上、腿上万针攒刺,过

    得一会,六人一齐晕倒,人事不知。

    段誉食过莽牯朱蛤,本来百毒不侵,但这蜜蜂系人饲养,

    尾针上除蜂毒外尚有麻药,给几百头蜜蜂刺过之后,还是给

    迷倒了。不过他毕竟内力深厚,六人中第一个醒来。一恢复

    知觉,便即伸手去揽王语嫣,但手臂固然动弹不得,同时也

    察觉王语嫣已不在怀中。他睁开眼来,漆黑一团。原来双手

    双脚已被牢牢缚住,眼睛也给用黑布蒙住,口中给塞了个大

    麻核,呼吸都甚不便,更别提说话了,只觉周身肌肤上有无

    数小点疼痛异常,自是给蜜蜂刺过之处,又察觉是坐在地下,

    到底身在何处,距晕去已有多少时候,却全然不知。

    正茫然无措之际,忽听得一个女子厉声说道:“我花了这

    么多心思,要捉拿大理姓段的老狗,你怎么捉了这只小狗来?”

    段誉只觉这声音好熟,一时却记不起是谁。

    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说道:“婢子一切尊依小姐吩咐办

    事,没出半点差池。”那女子道:“哼,我瞧这中间定有古怪。

    那老狗从西夏南下,沿大路经四川而来,为甚么突然折而向

    东?咱们在途中安排的那些药酒,却都教这小狗吃了。”

    段誉心知他所说的“老狗”,是指自己父亲段正淳,所谓

    “小狗”,那也不必客气,当然便是段誉区区在下了。这女子

    和老妇说话之声,似是隔了一层板壁,当是在邻室之中。

    那老妇道:“段王爷这次来到中原,逗留时日已经不少,

    中途折而向东……”那女子怒道:“你还叫他段王爷?”那老

    妇道:“是,从前……小姐要我叫他段公子,他现下年纪大了

    ……”那女子喝道:“不许你再说。”那老妇道:“是。”那女

    子轻轻叹了口气,黯然道:“他……他现下年纪大了……”声

    音中不胜凄楚惆怅之情。

    段誉登时大为宽心,寻思:“我道是谁?原来又是爹爹的

    一位旧相好。她来找爹爹的晦气,只不过是争风吃醋。是了,

    她安排下毒蜂之计,本来是想擒住爹爹的,却教我误打误撞

    的闹了个以子代父。既然如此,对我们也决计不会痛下毒手。

    但这位阿姨是谁呢?我一定听过她说话的。”

    只听那女子又道:“咱们在各处客店、山庄中所悬字画的

    缺字缺笔,你说这小狗全都填对了?我可不信,怎么那老狗

    念熟的字句,小狗也都记熟在胸?当真便有这么巧?”那老妇

    道:“老子念熟的诗句,儿子记在心里,也没甚么希奇?”那

    女子怒道:“刀白凤这贱婢是个蛮夷女子,她会生这样聪明的

    儿子?我说甚么也不信。”

    段誉听她辱及自己母亲,不禁大怒,忍不住便要出声指

    斥,但口唇一动,便碰到了嘴里的麻核,却哪里发得出声音?

    只听那老妇劝道:“小姐,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你何必还

    老是放在心上?何况对不起你的是段公子,又不是他儿子?你

    ……你……还是饶了这年轻人罢。咱们‘醉人蜂’给他吃了

    这么大苦头,也够他受的了。”那女子尖声道:“你说叫我饶

    了这姓段的小子?哼哼,我把他千刀万剐之后,才饶了他。”

    段誉心想:“爹爹得罪了你,又不是我得罪你,为甚么你

    这般恨我?那些蜜蜂原来叫作‘醉人蜂’,不知她从何处找得

    这许多蜜蜂,只是追着我们叮?这女子到底是谁?她不是钟

    夫人,两人的口音全然不同。”

    忽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叫道:“舅妈,甥儿叩见。”

    段誉大吃一惊,但心中一个疑团立时解开,说话的男子

    是慕容复。他称之为舅妈,自然是姑苏曼陀山庄的王夫人,便

    是王语嫣的母亲。自己的未来岳母了。霎时之间,段誉心中

    便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乱成一片,当时曼陀山庄

    中的情景,一幕幕的涌上心头:

    茶花又名曼陀罗花,天下以大理所产最为著名。姑苏茶

    花并不甚佳,曼陀山庄种了不少茶花,不但名种甚少,而且

    种植不得其法,不是花朵极小,便是枯萎凋谢。但她这座庄

    子为甚么偏偏取名为“曼陀山庄”?庄中除了山茶之外,不种

    别的花卉,又是甚么缘故?

    曼陀山庄的规矩,凡是有男子擅自进庄,便须砍去双足。

    那王夫人更道:“只要是大理人,或者是姓段的,撞到了我便

    得活埋。”那个无量剑的弟子给王夫人擒了住,他不是大理人,

    只因家乡离大理不过四百余里,便也将之活埋。

    那王夫人捉到了一个少年公子,命他回去即刻杀了家中

    结发妻子,把外面私下结识的姑娘娶来为妻。那公子不答允,

    王夫人就要杀他,非要他答允不可。

    段誉记得当时王夫人吩咐手下婢女:“你押送他回姑苏城

    里,亲眼瞧着他杀了自己的妻子,和苗姑娘成亲,这才回来。”

    那公子求道:“拙荆和你无怨无仇,你又不识得苗姑娘,何以

    如此帮她,我杀妻另娶?”那时王夫人答道:“你既有了妻

    子,就不该再去纠缠别的闺女,既是花言巧语将人家骗上了,

    那就非得娶她为妻不可。”据她言道,单是婢女小翠一人,便

    曾在常熟、丹阳、无锡、嘉兴等地办过七起同样的案子。

    段誉是大理人,姓段,只因懂得种植茶花,王夫人才不

    将他处死,反而在云锦楼设宴款待。可是段誉和她谈论山茶

    的品种之时,提及有一种茶花,白瓣而有一条红丝,叫做

    “美人抓破脸”。当时他道:“白瓣茶花而红丝甚多,那便不是

    ‘美人抓破脸’了,那叫做‘倚栏娇’。夫人请想,凡是美人,

    自当娴静温雅,脸上偶尔抓破一条血丝,那还不妨,倘若满

    脸都抓破了,这美人老是和人打架,还有何美可言?”这句话

    大触王夫人之怒,骂他:“你听了谁的言语,捏造了这种种鬼

    话前来辱我?说一个女子学会了武功,就会不美?娴静温雅,

    又有甚么好了?”由此而将他掀下席去,险些就此杀了他。

    这种种事件,当时只觉这位夫人行事大乖人情,除了

    “岂有此理”四字之外,更无别般言词可以形容。但既知邻室

    这女子便是王夫人,一切便尽皆恍然:“原来她也是爹爹的旧

    情人,无怪她对山茶爱若性命,而对大理姓段的又这般恨之

    入骨。王夫人喜爱茶花,定是当年爹爹与她定情之时,与茶

    花有甚么关连。她一捉到大理人或是姓段之人便要将之活埋,

    当然为了爹爹姓段,是大理人,将她遗弃,她怀恨在心,迁

    怒于其他大理人和姓段之人。她迫在外结识私情的男子杀

    妻另娶,是流露了她心中隐伏的愿望,盼望爹爹杀了正室,娶

    她为妻。自己无意中说一便女子老是与人打架,便为不美,令

    她登时大怒,想必当年她曾与爹爹为了私情之事,打过一架,

    至于爹爹当时尽量忍让,那也是理所当然。”

    段誉想明白了许多怀疑之事,但心中全无如释重负之感,

    反而越来越如有一块大石压在胸口。为了甚么缘由,一时却

    说不出来,总觉得王语嫣的母亲与自己父亲昔年曾有私情,此

    事十分不妥,内心深处,突然间感到了极大的恐惧,但又不

    敢清清楚楚的去想这件最可怕的事,只是说不出的烦躁惶恐。

    只听得王夫人道:“是复官啊,好得很啊,你快做大燕国

    皇帝了,这就要登基了罢?”语气之中,大具讥嘲之意。

    慕容复却庄言以对:“这是祖宗的遗志,甥儿无能,奔波

    江湖,至今仍是没半点头绪,正要请舅母多加指点。”

    王夫人冷笑道:“我有甚么好指点?我王家是王家,你慕

    容家是慕容家,我们姓王的,跟你慕容家的皇帝梦有甚么干

    系?我不许你上曼陀山庄,不许语嫣跟你相见,就是为了怕

    跟你慕容家牵扯不清。语嫣呢,你带她到哪里去啦?”

    “语嫣呢?”这三个字,像雷震一般撞在段誉的耳里,他

    心一直在挂念着这件事。当毒蜂来袭时,王语嫣是在他怀抱

    之中,此刻却到了何处?听夫人的语气,似乎是真的不知。

    只听慕容复道:“表妹到了哪里,我怎知道?她一直和大

    理段公子在一起,说不定两个人已拜了天地,成了夫妻啦!”

    王夫人颤声道:“你……你放甚么p!”砰的一声,在桌

    上重重击了一下,怒道:“你怎么不照顾她?让她一个年轻姑

    娘在江湖上胡乱行走?你竟不念半点表兄妹的情份?”

    慕容复道:“舅母又为甚么生这么大的气?你怕我娶了表

    妹,怕她成了慕容家的媳妇,跟着我发皇帝梦。现下好啦,她

    嫁了大理段公子,将来堂堂正正的做大理国皇后,那岂不是

    天下的美事?”

    王夫人又伸掌在桌上砰的一拍,喝道:“胡说!甚么天大

    的美事?万万不许!”

    段誉在隔室本已忧心忡忡,听到“万万不许”四个字,更

    是连珠价的叫苦:“苦也,苦也!我和语嫣终究是好事多磨,

    她母亲竟说‘万万不许’!”

    却听得窗外有人说道:“非也,非也,王姑娘和段公子乃

    是天生一对,地成一双,夫人说万万不许,那可错了。”王夫

    人怒道:“包不同,谁叫你没规矩的跟我顶嘴?你不听话,我

    即刻叫人杀了你的女儿。”包不同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之人,

    可是一听到王夫人厉声斥责,竟然立即噤若寒蝉,再也不敢

    多说一句。

    段誉心中只道:“包三哥,包三叔,包三爷,包三太爷,

    求求你快跟夫人顶撞下去。她的话全然没有道理,只有你是

    英雄好汉,敢和她据理力争。”哪知窗外鸦雀无声,包不同再

    也不作声了。原来倒不是包不同怕王夫人去杀他女儿包小靓,

    只因包不同数代跟随慕容氏,是他家忠心耿耿的部曲,王夫

    人是慕容家至亲长辈,说来也是他的主人,真的发起脾气来,

    他倒也不敢抹了这上下之分。

    王夫人听包不同住了口,怒气稍降,问慕容复道:“复官,

    你来找我,又安了甚么心眼儿啦?又想来算计我甚么东西?”

    慕容复笑道:“舅母,甥儿是你至亲,心中惦记着你,难

    道来瞧瞧你也不成么?怎么一定来算计你甚么东西?”

    王夫人道:“嘿嘿,你倒还真有良心,惦记着舅妈。要是

    你早惦着我些,舅妈也不会落得今日这般凄凉了。”慕容复笑

    道:“舅妈有甚么不痛快的事,尽管和甥儿说,甥儿包你称心

    如意。”王夫人道:“呸,呸,呸!几年不见,却在哪里学了

    这许多油腔滑调!”慕容复道:“怎么油腔滑调啦?别人的心

    事,我还真难猜,可是舅妈心中所想的事,甥儿猜不到十成,

    也猜得到八成。要舅妈称心如意,不是甥儿夸口,倒还真有

    七八分把握。”王夫人道:“那你倒猜猜看,若是胡说八道,瞧

    我不老大耳括子打你。”

    慕容复拖长了声音,吟道:“青裙玉面如相识,九月茶花

    满路开!”

    王夫人吃了一惊,颤声道:“你……你怎么知道?你到过

    了草海的木屋?”慕容复道:“舅妈不用问我怎么知道,只须

    跟甥儿说,要不要见见这个人?”王夫人道:“见……见哪一

    个人?”语音立时便软了下来,显然颇有求恳之意,与先前威

    严冷峻的语调大不相同。慕容复道:“甥儿所说的那个人,便

    是舅妈心中所想的那个人。春沟水动茶花白,夏谷云生荔枝

    红!”

    王夫人颤声道:“你说我怎么能见得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