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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1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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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娇躯一摆,便往深涧里踏去。涧旁点着四个明晃晃的火

    把,众人瞧得明白,她这一脚踏下,便摔入了涧中,不禁都

    惊呼起来。

    岂知那宫女身形婀娜,娉娉婷婷的从涧上凌空走了过去。

    众人诧异之下,均想涧上必有铁索之类可资踏足,否则决无

    凌空步虚之理,凝目一看,果见有一条钢丝从此岸通到彼岸,

    横架涧上。只是钢丝既细,又漆得黑黝黝地,黑夜中处于火

    光照s不到之所,还真难发见。眼见溪涧颇深,若是失足掉

    将下去,纵无性命之忧,也必狼狈万分。但这些人前来西夏

    求亲或是护行,个个武功颇具根柢,当即有人施展轻功,从

    钢丝上踏向对岸。段誉武功不行,那“凌波微步”的轻功却

    练得甚为纯熟,巴天石携住他手,轻轻一带,两人便即走了

    过去。

    众人一一走过,那宫女不知在甚么岩石旁的机括上一按,

    只听得飕的一声,那钢丝登时缩入了草丛之中,不知去向。众

    人更是心惊,都想这深涧甚阔,难以飞越,莫非西夏国果然

    不怀好意?否则公主的深闺之中,何以会有这机关?各人暗

    自提防,却都不加叫破。有的人暗暗懊悔:“怎地我这样蠢,

    进宫时不带兵刃暗器?”

    那宫女说道:“请众位到这里来。”众人随着她穿过了一

    大片松林,来到一个山d门之前,那宫女敲了几下,山d门

    打开。那宫女说道:“请!”当先走了进去。

    朱丹臣悄声问巴天石道:“怎样?”巴天石也是拿捏不定,

    不知是否该劝段誉留下,不去冒这个大险,但如不进山d,当

    然决无雀屏中选之望。两人正踌躇间,段誉已和萧峰并肩走

    了进去,巴朱二人双手一握,当即跟进。

    在山d中又穿过一条甬道,眼前陡然一亮,众人已深处

    一座大厅堂之中。这厅堂比之先前喝茶的凝香堂大了三倍有

    余,显然本是山峰中一个天然dx,再加上偌大人工修饰而

    成。厅壁打磨得十分光滑,到处挂满了字画。一般山d都有

    湿气水滴,这所在却干燥异常,字画悬在壁间,全无受潮之

    象。堂侧放着一张紫檀木的大书桌,桌上放了文房四宝,碑

    帖古玩,更有几座书架,三四张石凳、石几。那宫女道:“这

    里便是公主殿下的内书房,请众位随意观赏书画。”

    众人见这厅堂的模样和陈设极是特异,空空荡荡,更无

    半分脂粉气息,居然便是公主的书房,都大感惊奇。这些人

    九成是赳赳武夫,能识得几个字的已属不易,哪懂甚么字画?

    但壁上挂的确是字画,倒也识得。

    萧峰、虚竹武功虽高,于艺文一道却均一窍不通,两人

    并肩往地下一坐,留神观看旁人动静。萧峰的见识经历比虚

    竹高出百倍,他神色漠然,似对壁上挂着的书法图画感到索

    然无味,其实眼光始终不离那绿衫宫女的左右。他知这宫女

    是关键的所在,倘若西夏国暗中伏有j计,定是由这娇小腼

    腆的宫女发动。此时他便如一头在暗窥伺猎物的豹子,虽然

    全无动静,实则耳目心灵,全神贯注,每一片筋r都鼓足了

    劲,一见有变故之兆,立即便扑向那宫女,先行将她制住,决

    不容她使甚么手脚。

    段誉、朱丹臣、慕容复、公冶乾等人到壁前观看字画。邓

    百川察看每具画架,有无细孔可以放出毒气,西夏的“悲酥

    清风”着实厉害,中原武林人物早闻其名。巴天石则假装观

    赏字画,实则在细看墙壁、屋角,查察有无机关或出路。

    只有包不同信口雌黄,对壁间字画大加讥弹,不是说这

    幅画布局欠佳,便说那幅书法笔力不足。西夏虽僻处边陲,立

    国年浅,宫中所藏字画不能与大宋、大辽相比,但帝皇之家,

    所藏精品毕竟也不在少。公主书房中颇有一些晋人北魏的书

    法,唐朝五代的绘画,无不给包不同说得一钱不值。其时苏

    黄法书流播天下,西夏皇宫中也有若干苏东坡、黄山谷的字

    迹,在包不同的口中,不但颜柳苏黄平平无奇,即令是钟王

    张褚,也都不在他眼下。

    那宫女听他大言不惭的胡乱批评,不由得惊奇万分,走

    将过去,轻声说道:“包先生,这些字当真写得不好么?公主

    殿下却说写得极好呢!”包不同道:“公主殿下僻处西夏,没

    见过我们中原真正大名士、大才子的书法,以后须当到中原

    走走,以见长闻。小妹子,你也当随伴公主殿下去中原玩玩,

    才不致孤陋寡闻。”那宫女点头称是,微笑道:“要到中原走

    走,那可不容易了。”包不同道:“非也,非也。公主殿下嫁

    了中原英雄,不是便可去中原了吗?”

    段誉对墙上字画一幅幅瞧将过去,突然见到一幅古装仕

    女的舞剑图,不由得大吃一惊,“咦”的一声。图中美女竟与

    王语嫣的容貌一模一样,只衣饰全然不同,倒有点像无量山

    石d中那个神仙姊姊。图中美女右手持剑,左手捏了剑诀,正

    在湖畔山边舞剑,神态飞逸,明艳娇媚,莫可名状。段誉霎

    时之间神魂飞荡,一时似乎到了王语嫣身边,一时又似到了

    无量山的石d之中,出神良久,突然叫道:“二哥,你来瞧。”

    虚竹应声走进,一看之下,也是大为诧异,心想王姑娘

    的画像在这里又出现了一幅,与师父给我的那幅画相像,图

    中人物相貌无别,只是姿式不同。

    段誉越看越奇,忍不住伸手去摸那幅图画,只觉图后的

    墙壁之上,似乎凹凹凸凸的另有图样。他轻轻揭起图像,果

    见壁上刻着许多y阳线条,凑近一看,见壁上刻了无数人形,

    有的打坐,有的腾跃,姿势千奇百怪。这些人形大都是围在

    一个个圆圈之中,圈旁多半注着一些天干地支和数目字。

    虚竹一眼便认了出来,这些图形与灵鹫宫石室壁上所刻

    的图形大同小异,只看得几幅,心下便想:“这似乎是李秋水

    李师叔的武功。”跟着便即恍然:“李师叔是西夏的皇太妃,在

    宫中刻有这些图形,那是丝毫不奇。”想到图形在壁,李秋水

    却已逝世,不禁黯然。他知这是逍遥派武功的上乘秘诀,倘

    若内力修为不到,看得着了迷,重则走火入魔,轻则昏迷不

    醒。那日梅兰竹菊四妹,便因观看石壁图形而摔倒受伤。他

    怕段誉受损,忙道:“三弟,这种图形看不得。”段誉道:“为

    甚么?”虚竹低声道:“这是极高深的武学,倘若习之不得其

    法,有损无益。”

    段誉本对武功毫无兴趣,但就算兴趣极浓,他也必先看

    王语嫣的肖像而不看武功秘谱,当即收回图画,又去观看那

    幅“湖畔舞剑图”。他对王语嫣的身形容貌,再细微之处也是

    瞧的清清楚楚,牢记在心,再细看那图时,便辨出画中人和

    王语嫣之间的差异来。画中人身形较为丰满,眉目间略带英

    爽之气,不似王语嫣那么温文婉娈,年纪显然也比王语嫣大

    了三四岁,说是无量山石d中那位神仙姊姊,倒似了个十足

    十。

    包不同口中兀自在胡说八道,对段誉和虚竹的一举一动、

    一言一行却毫不放过,听虚竹说壁上图形乃高深武学,当即

    嗤之以鼻,说道:“甚么高深武学?小和尚又来骗人。”揭开

    图画,凝目便去看那图形。段誉斜身侧目,企起了足跟,仍

    是瞧那图中美女。

    那宫女道:“包先生,这些图形看不得的。公主殿下说过,

    功夫倘若不到,观之有损无益。”

    包不同道:“功夫若是到了呢?那便有益无损了,是不是?

    我的功夫是已经到了的。”他本不过逞强好胜,倒也并无偷窥

    武学秘奥之心,不料只看了一个圆圈中人像的姿式,便觉千

    变万化,捉摸不定,忍不住伸手抬足,跟着图形学了起来。

    片刻之间,便有旁人注意到了他的怪状,跟着也发见壁

    上有图。只听得这边有人说道:“咦,这里有图形。”那边厢

    也有人说道:“这里也有图形。”各人纷纷揭开壁上的字画,观

    看刻在壁上的人形图像,只瞧得一会,便都手舞足蹈起来。

    虚竹暗暗心惊,忙奔到萧峰身边,说道:“大哥,这些图

    形是看不得的,再看下去,只怕人人要受重伤,倘若有人颠

    狂,更要大乱。”

    萧峰心中一凛,大喝:“大家别看壁上的图形,咱们身在

    险地,快快聚拢商议。”

    他一喝之下,便有几人回过头来,聚到他身畔,可是壁

    上图形实在诱力太强,每人任意看到一个图形,略一思索,便

    觉图中姿式,实可解答自己长期来苦思不得的许多武学难题,

    但这姿式到底如何,却又朦朦胧胧,捉摸不定,忍不住要凝

    神思索。萧峰突然间见到这许多人宛如痴迷着魔,也不禁暗

    自惶栗。

    忽听得有人“啊”的一声呼叫,转了几个圈子,扑地摔

    倒。又有一人喉间发出低声,扑向石壁乱抓乱爬,似是要将

    壁上的图形挖将下来。萧峰一凝思间,已有计较,伸手出去,

    一把抓住一张椅子之背,喀的一声,拗下了一截,在双掌间

    运气搓磨,捏成了数十块碎片,当即扬手掷出。但听得嗤嗤

    嗤之声不绝,每一下声响过去,室中油灯或是蜡烛上便熄了

    一头火光,数十下声响过后,灯火尽熄,书房中一团漆黑。

    黑暗之中,唯闻各人呼呼喘声,有人低呼:“好险,好险!”

    有人却叫:“快点灯烛,我可没看清呢!”

    萧峰朗声道:“众位请在原地就坐,不可随便走动,以免

    误蹈屋中机关。壁上图形惑人心神,更不可伸手去摸,自陷

    祸害。”他说这话之前,本有人正在伸手抚摸石壁上的图形线

    刻,一听之下,才强自收得心神。

    萧峰低声道:“得罪莫怪!快请开了石门,放大伙儿出去。”

    原来他在s熄灯烛之前,一个箭步窜出,已抓住了那宫女的

    右腕。那宫女一惊之下,左手反掌便打。萧峰顺手将她左手

    一并握住。那宫女又惊又羞,一动也不敢动,这时听萧峰这

    么说,便道:“你……你别抓住我手。”萧峰放开她手腕,虽

    在黑暗之中,料想听声辨形,也不怕她有甚么花样。

    那宫女道:“我对包先生说过,这些图形是看不得的,功

    夫倘若不到,观之有损无益。他却偏偏要看!”

    包不同坐在地下,但觉头痛甚剧,心神恍惚,胸间说不

    出的难过,似欲呕吐,勉强提起精神,说道:“你叫我看,我

    就不看;你不叫我看,我偏偏要看。”

    萧峰寻思:“这宫女果曾劝人不可观看壁上的图形,倒不

    似有意加害。但西夏公主邀我们到这里,到底是甚么用意?”

    便在这时,忽然闻到一阵极幽雅、极清淡的香气。萧峰吃了

    一惊,急忙伸手按住鼻子,想起当年丐帮帮众被西夏一品堂

    人物以“悲酥清风”迷倒之事,内息略一运转,幸喜并无窒

    碍。

    只听得一个宫女声音莺莺呖呖的说道:“公主殿下驾到。”

    众人听得公主到来,都是又惊又喜,只可惜黑暗之中,见不

    到公主的面貌。

    只听那少女娇媚的声音说道:“公主殿下有谕:书房壁上

    刻有武学图形,别派人士不宜观看,是以用字画悬在壁上,以

    加遮掩,不料还是有人见到了。公主殿下说道:请各位千万

    不可晃亮火折,不可以火石打火,否则恐有凶险,诸多不便。

    公主殿下有些言语要向诸位佳客言明,黑暗之中,颇为失敬,

    还请各位原谅。”

    只听得轧轧声响,石门打开。那少女又道:“各位倘若不

    愿在此多留,可请先行退出,回到外边凝香殿用茶休息,一

    路有人指引,不致迷失路途。”

    众人听得公主已经到来,如何还肯退出?再听那宫女声

    调平和,绝无恶意,又已打开屋门,任人自由进出,惊惧之

    心当即大减,竟无一人离去。

    隔了一会,那少女道:“各位远来,公主殿下至感盛情。

    敝国招待不周,尚请谅鉴。公主谨将平时清赏的书法绘画,每

    位各赠一件,聊酬雅意,这些都是名家真迹,请各位哂纳。各

    位离去之时,便自行在壁上摘去罢。”

    这些江湖豪客听说公主有礼物相赠,却只是些字画,不

    由得纳闷。有些多见世面之人,知道这些字画拿到中原,均

    可卖得重价,胜于黄金珠宝,倒也暗暗欣喜。只有段誉一人

    最是开心,决意拣取那幅“湖畔舞剑图”,俾与王语嫣并肩赏

    玩。

    宗赞王子听来听去,都是那宫女代公主发言,好生焦躁,

    大声道:“公主殿下,即然这里不便点火,咱们换个地方见面

    可好?这里黑朦朦的,你瞧不见我,我也瞧不见你。”

    那宫女道:“众位要见公主殿下,却也不难。”

    黑暗之中,百余人齐声叫了出来:“我们要见公主,我们

    要见公主!”另有不少人七张八嘴的叫嚷:“快掌灯罢,我们

    决不看壁上的图形便是。”“只须公主身侧点几盏灯,也就够

    了,我们只看到公主,看不到图形。”“对,对!请公主殿下

    现身!”扰攘了好一会儿,声音才渐渐静下来。

    那宫女缓缓说道:“公主殿下请众位来到西夏,原是要会

    见佳客。公主现有三个问题,敬请各位挨次回答。若是合了

    公主心意,自当请见。”

    众人登时都兴奋起来。有的道:“原来是出题目考试。”有

    的道:“俺只会使枪舞刀,要俺回答甚么诗书题目,这可难死

    俺了!问的是武功招数吗?”

    那宫女道:“公主要问的问题,都已告知婢子。请哪一位

    先生过来答题?”

    众人争先恐后的拥进,都道:“让我来!我先答!我先答!”

    那宫女嘻嘻一笑,说道:“众位不必相争。先回答的反而吃亏。”

    众人一想都觉有理,越是迟上去,越可多听旁人的对答,便

    可从旁人的应对和公主的可否之中,加以揣摩。这一来,便

    无人上去了。

    忽听得一人说道:“大家一拥而上,我便堕后;大家怕做

    先锋吃亏,那我就身先士卒。在下包不同,有妻有妾,只盼

    一睹公主芳容,别无他意!”

    那宫女道:“包先生倒也爽直得紧。公主殿下有三个问题

    请教。第一问:包先生一生之中,在甚么地方最是快乐逍遥?”

    包不同想了一会,说道:“是在一家瓷器店中。我小时候

    在这店中做学徒,老板欺侮虐待,日日打骂。有一日我狂性

    大发,将瓷器店中的碗碟茶壶、花瓶人像,一古脑儿打得乒

    乒乓乓、稀巴粉碎。生平最痛快的便是此事。宫女姑娘,我

    答得中式么?”

    那宫女道:“是否中式,婢子不知,由公主殿下决定。第

    二问:包先生生平最爱之人,叫甚么名字?”包不同毫不思索,

    说道:“叫包不靓。”

    那宫女道:“第三问是:包先生最爱的这个人相貌如何?”

    包不同道:“此人年方六岁,眼睛一大一小,鼻孔朝天,耳朵

    招风,包某有何吩咐,此人决计不听,叫她哭必笑,叫她笑

    必哭,哭起来两个时辰不停,乃是我的宝贝女儿包不靓。”

    那宫女噗哧一笑。众豪客也都哈哈大笑起来。那宫女道:

    “包先生请在这边休息,第二位请过来。”

    段誉急于出去和王语嫣相聚,公主见与不见,毫不要紧,

    当即上前,黑暗中仍是深深一揖,说道:“在下大理段誉,谨

    向公主殿下致意问安。在下僻居南疆,今日得来上国观光,多

    蒙厚待,实感盛情。”

    那宫女道:“原来是大理国镇南王世子,王子不须多谦,

    劳步远来,实深简慢,蜗居之地,不足以接贵客,还请多多

    担待。”段誉道:“姊姊你太客气了,公主今日若无闲暇,改

    日赐见,那也无妨。”

    那宫女道:“王子既然到此,也请回答三问。第一问,王

    子一生之中,在何处最是快乐逍遥?”段誉脱口而出:“在一

    口枯井的烂泥之中。”众人忍不住失笑。除了慕容复一人之外,

    谁也不知他为甚么在枯井的烂泥之中最是快活逍遥。有人低

    声讥讽:“难道是只乌龟,在烂泥中最快活?”

    那宫女抿嘴低笑,又问:“王子生平最爱之人,叫甚么名

    字?”

    段誉正要回答,突然觉得左边衣袖、右边衣襟,同时有

    人拉扯。巴天石在他左耳畔低声道:“说是镇南王。”朱丹臣

    在他右耳边低声道:“说是镇南王妃。”两人听到段誉回答第

    一个问题大为失礼,只怕他第二答也如此贻笑于人。此来是

    向公主求婚,如果他说生平最爱之人是王语嫣或是木婉清,又

    或是另外一位姑娘,公主岂有答允下嫁之理?一个说道:该

    当最爱父亲,忠臣孝父,那是朝中三公的想法。一个说道:须

    说最爱母亲,孺慕慈母,那是文学之士的念头。

    段誉听那宫女问到自己最爱之人的姓名,本来冲口而出,

    便欲说王语嫣的名字,但巴朱二人这么一提,段誉登时想起,

    自己是大理国镇南王世子,来到西夏,一言一动实系本国观

    瞻,自己丢脸不要紧,却不能失了大理国的体面,便道:“我

    最爱的自然是爹爹、妈妈。”他口中一说到“爹爹、妈妈”四

    字,胸中自然而然的起了爱慕父母之意,觉得对父母之爱和

    王语嫣之爱并不相同,难分孰深孰浅,说自己在这世上最爱

    父母,可也决不是虚话。

    那宫女又问:“令尊、令堂的相貌如何?是否与王子颇为

    相似?”段誉道:“我爹爹四方脸蛋,浓眉大眼,形貌甚是威

    武,其实他的性子倒很和善……”说到这里,心中突然一凛:

    “原来我相貌只像我娘,不像爹爹。这一节我以前倒没想到

    过。”那宫女听他说了一半,不再说下去,心想他母亲是王妃

    之尊,他自不愿当众述说母亲的相貌,便道:“多谢王子,请

    王子这边休息。”

    宗赞听那宫女对段誉言辞间十分客气,相待甚是亲厚,心

    中醋意登生,暗想:“你是王子,我也是王子。吐蕃国比你大

    理强大得多。莫非是你一张小白脸占了便宜么?”当下不再等

    待,踏步上前,说道:“吐蕃国王子宗赞,请公主会面。”

    那宫女道:“王子光降,敝国上下齐感荣宠。敝国公主也

    有三事相询。”

    宗赞甚是爽快,笑道:“公主那三个问题,我早听见了,

    也不用你一个个的来问,我一并回答了罢。我一生之中,最

    快乐逍遥的地方,乃是日后做了驸马,与公主结为夫妻的d

    房之中。我平生最爱的人儿,乃是银川公主,她自然姓李,闺

    名我此刻当然不知,将来成为夫妻,她定会说与我知晓。至

    于公主的相貌,当然像神仙一般,天上少有,地下无双。哈

    哈,你说我答得对不对?”

    众人之中,倒有一大半和宗赞王子存着同样心思,要如

    此回答这三个问题,听得他说了出来,不由得都暗暗懊悔:

    “我该当抢先一步如此回答才是,现下若再这般说法,倒似学

    他的样一般。”

    萧峰听那宫女一个个的问来,众人对答时有的竭力谄谀,

    讨好公主,有的则自高身价,大吹大擂,越听越觉无聊,若

    不是要将此事看一个水落石出,早就先行离去了。

    正纳闷间,忽听得慕容复的声音说道:“在下姑苏燕子坞

    慕容复,久仰公主芳名,特来拜会。”

    那宫女道:“原来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姑苏慕容

    公子,婢子虽在深宫之中,亦闻公子大名。”慕容复心中一喜:

    “这宫女知道我的名字,当然公主也知道了,说不定她们曾谈

    起过我。”当下说道:“不敢,贱名有辱清听。”那宫女又道:

    “我们西夏虽然僻处边陲,却也多闻‘北乔峰、南慕容’的英

    名。听说北乔峰乔大侠已改姓萧,在大辽位居高官,不知此

    事是否属实?”慕容复道:“正是!”他早见到萧峰同赴青凤阁

    来,却不加点破。

    那宫女问道:“公子与萧大侠齐名,想必和他相熟。不知

    这位萧大侠人品如何?武功与公子相比,却是谁高谁下?”

    慕容复一听之下,登时面红耳赤。他与萧峰在少林寺前

    相斗,给萧峰一把抓起,重重摔在地下,武功大为不如,乃

    是人所共见,在众人之前若加否认,不免为天下豪杰所笑。但

    要他直认不如萧峰,却又不愿,忍不住怫然道:“姑娘所询,

    可是公主要问的三个问题么?”

    那宫女忙道:“不是。公子莫怪。婢子这几年听人说起萧

    大侠的英名,仰慕已久,不禁多问了几句。”

    慕容复道:“萧君此刻便在姑娘身畔,姑娘有兴,不妨自

    行问他便是。”此言一出,厅中登时一阵大哗。萧峰威名远播,

    武林人士听了无不震动。

    那宫女显是心中激动,说话之声音也颤了,说道:“原来

    萧大侠居然也降尊屈贵,来到敝邦,我们事先未曾知情,简

    慢之极,萧大侠当真要宽宏大量,原宥则个。”

    萧峰“哼”了一声,并不回答。

    慕容复听那宫女的语气,对萧峰的敬重着实在自己之上,

    不禁暗惊:“萧峰那厮也未娶妻,此人官居大辽南院大王,掌

    握兵权,岂是我一介白丁之可比?他武功又如此了得,我决

    计不能和他相争。这……这……这便如何是好?”

    那宫女道:“待婢子先问慕容公子,萧大侠还请稍候,得

    罪,得罪。”接连说了许多抱歉的言语,才向慕容复问道:

    “请问公子:公子生平在甚么地方最是快乐逍遥?”

    这问题慕容复曾听她问过四五十人,但问到自己之时,突

    然间张口结舌,答不上来,他一生营营役役,不断为兴复燕

    国而奔走,可说从未有过甚么快乐之时。别人瞧他年少英俊,

    武功高强,名满天下,江湖上对之无不敬畏,自必志得意满,

    但他内心,实在是从来没感到真正快乐过。他呆了一呆,说

    道:“要我觉得真正快乐,那是将来,不是过去。”

    那宫女还道慕容复与宗赞王子等人是一般的说法,要等

    招为驸马,与公主成亲,那才真正的喜乐,却不知慕容复所

    说的快乐,却是将来身登大宝,成为大燕的中兴之主。她微

    微一笑,又问:“公子生平最爱之人叫甚么名字?”慕容复一

    怔,沉吟片刻,叹了口气,说道:“我没甚么最爱之人。”那

    宫女道:“如此说来,这第三问也不用了。”慕容复道:“我盼

    得见公主之后,能回答姊姊第二、第三个问题。”

    那宫女道:“请慕容公子这边休息。萧大侠,你来到敝国,

    客从主便,婢子也要以这三个问题冒犯虎威,尚祈海涵,婢

    子这里先谢过了。”但她连说几遍,竟然无人答应。

    虚竹道:“我大哥已经走啦,姑娘莫怪。”那宫女一惊,道:

    “萧大侠走了?”虚竹道:“正是。”

    萧峰听西夏公主命那宫女向众人逐一询问三个相同的问

    题,料想其中虽有深意,但显无加害众人之心,寻思这三个

    问题问到自己之时,该当如何回答?念及阿朱,胸口一痛,伤

    心欲绝,却不愿在旁人之前泄露自己心情,当即转身出了石

    堂。其时室门早开,他出去时脚步轻盈,旁人大都并未知觉。

    那宫女道:“却不知萧大侠因何退去?是怪我们此举无礼

    么?”虚竹道:“我大哥并不是小气之人,不会因此见怪。嗯,

    他定是酒瘾发作,到外面喝酒去了。”那宫女笑道:“正是。素

    闻萧大侠豪饮,酒量天下无双,我们这里没有备酒,难留嘉

    宾,实在太过慢客。这位先生见到萧大侠之时,还请转告敝

    邦公主殿下的歉意。”这宫女能说会道,言语得体,比之在外

    厢款客的那个怕羞宫女口齿伶俐百倍。虚竹道:“我见到大哥

    时,跟他说便了。”

    那宫女道:“先生尊姓大名?”虚竹道:“我么……我么……

    我道号虚竹子。我是……出……出……那个……决不是来求

    亲的,不过陪着我三弟来而已。”

    那宫女问道:“先生平生在甚么地方最是快乐?”

    虚竹轻叹一声,说道:“在一个黑暗的冰窖之中。”

    忽听得一个女子声音“啊”的一声低呼,跟着呛啷一声

    响,一只瓷杯掉到地下,打得粉碎。

    那宫女又问:“先生生平最爱之人,叫甚么名字?”

    虚竹道:“唉!我……我不知道那位姑娘叫甚么名字。”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均想此人是个大傻瓜,不知对方

    姓名,便倾心相爱。

    那宫女道:“不知那位姑娘的姓名,那也不是奇事。当年

    孝子董永见到天上仙女下凡,并不知她的姓名底细,就爱上

    了她。虚竹子先生,这位姑娘的容貌定然是美丽非凡了?”

    虚竹道:“她容貌如何,我也是从来没看见过。”

    霎时之间,石室中笑声雷动,都觉真是天下奇闻,也有

    人以为虚竹是故意说笑。

    众人哄笑声中,忽听得一个女子声音低低问道:“你……

    你可是‘梦郎’么?”虚竹大吃一惊,颤声道:“你……你……

    你可是‘梦姑’么?这可想死我了。”不由自主的向前跨了几

    步,只闻到一阵馨香,一只温软柔滑的手掌已握住了他手,一

    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悄声道:“梦郎,我便是找你不到,这

    才请父皇贴下榜文,邀你到来。”虚竹更是惊讶,道:“你……

    你便是……”那少女道:“咱们到里面说话去,梦郎,我日日

    夜夜,就盼有此时此刻……”一面细声低语,一面握着他手,

    悄没声的穿过帷幕,踏着厚厚的地毯,走向内堂。

    石室内众人兀自喧笑不止。

    那宫女仍是挨次将这三个问题向众人一个个问将过去,

    直到尽数问完,这才说道:“请各位到外边凝香殿喝茶休息,

    壁上书画,便当送出来请各位拣取。公主殿下如愿和哪一位

    相见,自当遣人前来邀请。”

    登时有许多人鼓躁起来:“我们要见公主!”“即刻就要

    见!”“把我们差来差去,那不是消遣人么?”

    那宫女道:“各位还是到外边休息的好,又何必惹得公主

    殿下不快?”

    最后一句话其效如神,众人来到灵州,为的就是要做驸

    马,倘若不听公主吩咐,她势必不肯召见,见都见不到,还

    有甚么驸马不驸马的?只怕要做驸牛、驸羊也难。当下众人

    便即安静,鱼贯走出石室。室外明晃晃火把照路,众人循旧

    路回到先前饮茶的凝香殿中。

    段誉和王语嫣重会,说起公主所问的三个问题。王语嫣

    听他说生平觉得最快乐之地是在枯井的烂泥之中,不禁吃吃

    而笑,晕红双颊,低声道:“我也是一样。”

    众人喝茶闲谈,纷纷议论,猜测适才这许多人的对答,不

    知哪一个的话最合公主心意。过了一会,内监捧出书画卷轴

    来,请各人自择一件。这些人心中七上八下,只是记着公主

    是否会召见自己,哪有心思拣甚么书画。段誉轻轻易易的便

    取得了那幅“湖畔舞剑图”,谁也不来跟他争夺。

    他和王语嫣并肩观赏,王语嫣叹道:“图中这人,倒很像

    我妈妈。”想起和母亲分别日久,甚是牵挂。

    段誉蓦地想起虚竹身边也有一幅相似的图画,想请他取

    出作一比较,但游目四顾,殿中竟不见虚竹的人影。他叫道:

    “二哥,二哥!”也不听见人答应。段誉心道:“他和大哥一起

    走了!还是有甚凶险?”正感担心,忽然一名宫女走到他的身

    边,说道:“虚竹先生有张书笺交给段王子。”说着双手捧上

    一张折叠好的泥金诗笺。

    段誉接过,便闻到一阵淡淡幽香,打了开来,只见笺上

    写道:“我很好,极好,说不出的快活。要你空跑一趟,真是

    对你不起,对段老伯又失信了,不过没有法子。字付三弟。”

    下面署着“二哥”二字。段誉情知这位和尚二哥读书不多,文

    理颇不通顺,但这封信却实在没头没脑,不知所云,拿在手

    里怔怔的思索。

    宗赞王子远远望见那宫女拿了一张书笺交给段誉,认定

    是公主邀请他相见,不由得醋意大发,心道:“好啊,果然是

    给你这小白脸占了便宜,咱们可不能这么便算。”喝道:“咱

    家须容不得你!”一个箭步,便向段誉扑了过来,左手将书笺

    一把抢过,右手重重一拳,打向段誉胸口。

    段誉正在思索虚竹信中所言是何意思,宗赞王子这一拳

    打到,全然没想到闪避,而以他武功,宗赞这一拳来得快如

    电闪,便想避也避不了。砰的一声,正中前胸,段誉体内充

    盈鼓荡的内息立时生出反弹之力,但听得呼的一声,跟着几

    下“劈拍、呛啷、哎哟!”宗赞王子直飞出数步之外,摔上一

    张茶几,几上茶壶、茶杯打得片片粉碎。

    宗赞“哎哟”一声叫过,来不及站起,便去看那书笺,大

    声念道:“我很好,极好,说不出的快活!”

    众人明明见他给段誉弹出,重重摔了一交,怎么说“我

    很好,极好,说不出的快活!”无不大为诧异。

    王语嫣忙走到段誉身边,问道:“他打痛了你么?”段誉

    笑道:“不碍事。二哥给我一通书柬,这王子定是误会了,只

    道是公主召我去相会。”

    吐蕃众武士见主公被人打倒,有的过去相扶,有的便气

    势汹汹的过来向段誉挑衅。

    段誉道:“这里是非之地,多留无益,咱们回去罢。”巴

    天石忙道:“公子既然来了,何必急在一时?”朱丹臣也道:

    “西夏国皇宫内院,还怕吐蕃人动粗不成?说不定公主便会邀

    见,此刻走了,岂不是礼数有亏?”两人不断劝说,要段誉暂

    且留下。

    果然一品堂中有人出来,喝令吐蕃众武士不得无礼。宗

    赞王子爬将起来,见那书笺不是公主召段誉去相见,心中气

    也平了。

    正扰攘间,木婉清忽然向段誉招招手,左手举起一张纸

    扬了扬。段誉点点头,过去接了过来。

    宗赞又见段誉展开那书笺来看,脸上神色不定,心道:

    “这封信定是公主见招了。”大声喝道:“第一次你瞒过了我,

    第二次还想再瞒么?”双足一登,又扑将过去,挟手一把将那

    信笺抢了过来。

    这一次他学了乖,不敢再伸拳打段誉胸膛,抢到信笺,右

    足一抬,便踢中段誉的小腹,那脐下丹田正是炼气之士内息

    的根源,内劲不用运转,反应立生,当真是有多快便这般快,

    但听得呼的一声,又是“劈拍、呛啷、哎哟”一阵响,宗赞

    身子倒飞出去,越过数十人的头顶,撞翻了七八张茶几,这

    才摔倒。

    这王子皮粗r厚,段誉又并非故意运气伤他,摔得虽然

    狼狈,却未受内伤。他身子一着地,便举起抢来的那张信笺,

    大声读了出来:“有厉害人物要杀我的爸爸,也就是要杀你的

    爸爸,快快去救。”

    众人一听,更加摸不着头脑,怎么宗赞王子说“我的爸

    爸,也就是你的爸爸”?

    段誉和巴天石、朱丹臣等却心下了然,这字条是木婉清

    所写,所谓“我的爸爸,也就是你的爸爸”,自是指段正淳而

    言了,都围在木婉清身边,齐声探问。

    木婉清道:“你们进去不久,梅剑和兰剑两位姊姊便进宫

    来,有事要向虚竹先生禀报。虚竹子一直不出来,她们便跟

    我说了,说道接得讯息,有好几个厉害人物设下陷阱,蓄意

    加害爹爹。这些陷阱已知布在蜀南一带,正是爹爹回去大理

    的必经之地。她们灵鹫宫已派了玄天、朱天两部,前去追赶

    爹爹,要他当心,同时派人西来报讯。”

    段誉急道:“梅剑、兰剑两位姊姊呢?我怎么没瞧见?”木

    婉清道:“你眼中只有王姑娘一人,哪里还瞧得见别人?梅剑、

    兰剑两位姊姊本来是要跟你说的,招呼你几次,也不知你故

    意不睬呢,还是真的没有瞧见。”段誉脸上一红,道:“我……

    我确实没瞧见。”木婉清又冷冷的道:“她们急于去找虚竹二

    哥,不等你了。我想招呼你过来,你又不理我,我只好写了

    这张纸条,想递给你。”

    段誉心下歉然,知道自己心无旁骛,眼中所见,只是王

    语嫣的一喜一愁,耳中所闻,只是王语嫣的一语一笑,便是

    天塌下来,也是不理,木婉清远远的示意招呼,自然是视而

    不见了。若不是宗赞王子扑上来猛击一拳,只怕还是不会抬

    起头来见到木婉清招手,当下便向巴天石、朱丹臣道:“咱们

    连夜上道,去追赶爹爹。”巴朱二人道:“正是!”

    各人均想镇南王既有危难,那自是比甚么都要紧,段誉

    做不做得成西夏驸马,只好置之度外了。当下一行人立即起

    身出门。

    段誉等赶回宾馆与钟灵会齐,收拾了行李,径即动身。巴

    天石则去向西夏国礼部尚书告辞,说道镇南王途中身染重病,

    世子须得赶去侍奉,不及向皇上叩辞。父亲有病,做儿子星

    夜前往侍候汤药,乃是天经地义之事,那礼部尚书赞叹一阵,

    说甚么“王子孝心格天,段王爷定占勿药”等语。巴天石辞

    行已毕,匆匆出灵州城南门,施展轻功赶上段誉等人之时,离

    灵州已有三十余里了。

    四十七 为谁开 茶花满路

    段誉等一行人马不停蹄,在道非止一日,自露州而至皋

    兰、秦州,东向汉中,经广元、剑阁而至蜀北。一路上迭接

    灵鹫宫玄天、朱天两部群女的传书,说道镇南王正向南行。有

    一个讯息说,镇南王携同女眷二人,两位夫人在梓潼恶斗了

    一场,似乎不分胜负。段誉心知这两位夫人一个是木婉清的

    母亲秦红棉,另一个则是阿朱、阿紫的母亲阮星竹;论武功

    是秦红棉较高,论智计则阮星竹占了上风,有爹爹调和其间,

    谅来不至有甚么大事发生。果然隔不了两天,又有讯息传来,

    两位夫人已言归于好,和镇南王在一座酒楼中饮酒。玄天部

    已向镇南王示警,告知他有厉害的对头要在前途加害。

    旅途之中,段誉和巴天石、朱丹臣等商议过几次,都觉

    镇南王的对头除了四大恶人之首的段延庆外,更无别人。段

    延庆武功奇高,大理国除了保定帝本人外,无人能敌,如果

    他追上了镇南王,确是大有可虑。眼前唯有加紧赶路,与镇

    南王会齐,众人合力,才可和段延庆一斗。巴天石道:“咱们

    一见到段延庆,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即一拥而上,给他来个

    倚多为胜。决不能再蹈小镜湖畔的覆辙,让他和王爷单打独

    斗。”朱丹臣道:“正是。咱们这里有段世子、木姑娘、钟姑

    娘、王姑娘、你我二人、再加上王爷和二位夫人,以及华司

    徒、范司马、古大哥他们这些人,又有灵鹫宫的姑娘们相助。

    人多势众,就算杀不死段延庆,总不能让他欺侮了咱们。”段

    誉点头道:“正是这个主意。”

    众人将到绵州时,只听得前面马蹄声响,两骑并驰而来。

    马上两个女子翻身下马,叫道:“灵鹫宫属下玄天部参见大理

    段公子。”段誉忙即下马,叫道:“两位辛苦了,可见到了家

    父么?”右首那中年妇人说道:“启禀公子,镇南王接到我们

    示警后,已然改道东行,说要兜个大圈子再回大理,以免遇

    上了对头。”

    段誉一听,登时便放了心,喜道:“如此甚好。爹爹金玉

    之体,何必去和凶徒厮拚?毒虫恶兽,避之则吉,却也不是

    怕了他。两位可知对头是谁?这讯息最初从何处得知?”

    那妇人道:“最初是菊剑姑娘听到另一位姑娘说的。那位

    姑娘名字叫做阿碧……”王语嫣喜道:“原来是阿碧。我可好

    久没见到她了。”段誉接口道:“啊,是阿碧姑娘,我认得她。

    她本来是慕容公子的侍婢。”

    那妇人道:“这就是了。菊剑姑娘说,阿碧姑娘和她年纪

    差不多,相貌美丽,很讨人欢喜,就是一口江南口音,说话

    不大听得懂。阿碧姑娘是我们主人的师侄康广陵先生的弟子,

    说起来跟我们灵鹫宫都是一家人。菊剑姑娘说到主人陪公子

    到皇宫中去招亲,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