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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招驸马,只准他小子一个儿去招。我们自然不许,大伙儿
就打了一架,打死十来个吐蕃武士。所以嘛,如此这般,我
们三大恶人和吐蕃国的武士们,就不是好朋友啦。”
他这么一说,众人才算有了点头绪,但王语嫣为甚么要
自寻短见,却还是不明白。
南海鳄神又道:“王姑娘,我师父来啦,你们还是做夫妻
罢,你不用寻死啦!”
王语嫣抬起头来,抽抽噎噎的道:“你再胡说八道的欺侮
我,我……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段誉忙道:“使不得,使
不得!”转头向南海鳄神道:“岳老三,你不可……”南海鳄
神道:“岳老二!”段誉道:“好,就是岳老二。你别再胡说八
道。不过你救人有功,为师感激不尽。下次我真的教你几手
功夫。”
南海鳄神睁着怪眼,斜视王语嫣,说道:“你不肯做我师
娘,肯做的人还怕少了?这位大师娘,这位小师娘,都是我
的师娘。”说着指着木婉清,又指着钟灵。
木婉清脸一红,啐了一口,道:“咦,那个丑八怪呢?”众
人适才都全神贯注的瞧着虚竹救人,这时才发现游坦之和阿
紫已然不知去向。段誉道:“大哥,他们走了么?”
萧峰道:“他们走了。你既答允了他,我就不便再加阻拦。”
言下不禁茫然,不知阿紫随游坦之去后,将来究竟如何。
南海鳄神叫道:“老大、老四,咱们回去了吗?”眼见段
延庆和云中鹤向西而去,转头向段誉道:“我要去了!”放开
脚步,跟着段延庆和云中鹤径回灵州。
钟灵道:“王姑娘,咱们坐车去。”扶着王语嫣,走进阿
紫原先坐的驴车之中。
当下一行人齐向灵州进发。傍晚时分,到了灵州城内。
其时西夏国势方张,拥有二十二州。黄河之南有灵州、洪
州、银州、夏州诸州,河西有兴州、凉州、甘州、肃州诸州,
即今甘肃、宁夏、绥远一带。其地有黄河灌溉之利,五谷丰
饶,所谓“黄河百害,惟利一套”,西夏国所占的正是河套之
地。兵强马壮,控甲五十万。西夏士卒骁勇善战,宋史有云:
“用兵多立虚岩,设伏兵包敌,以铁骑为前军,乘善马,重甲,
刺斫不入,用钩索绞联,虽死马上,不坠。遇战则先出铁骑
突阵,阵乱则冲击之,步兵挟骑以进。”西夏皇帝虽是姓李,
其实是胡人拓跋氏,唐太宗时赐姓李。西夏人转战四方,疆
界变迁,国都时徙。灵州是西夏大城,但与中原名都相比,自
然远远不及。
这一晚萧峰等无法找到宿店。灵州本不繁华,此时中秋
将届,四方来的好汉豪杰不计其数,几家大客店早住满了。萧
峰等又再出城,好容易才在一座庙宇中得到借宿之所,男人
挤在东厢,女子住在西厢。
段誉自见到王语嫣后,又是欢喜,又是忧愁,这晚上翻
来覆去,却如何睡得着?心中只想:“王姑娘为甚么要自寻短
见?我怎生想个法子劝解于她才是?唉,我既不知她寻短见
的原由,却又何从劝解?”
眼见月光从窗格中洒将进来,一片清光,铺在地下。他
难以入睡,悄悄起身,走到庭院之中,只见墙角边两株疏桐,
月亮将圆未圆,渐渐升到梧桐顶上。这时盛暑初过,但甘凉
一带,夜半已颇有寒意,段誉在桐树下绕了几匝,隐隐觉得
胸前伤口处有些作痛,知是日间奔得急了,触动了伤处,不
由得又想:“她为甚么要自寻短见?”
信步出庙,月光下只见远处池塘边人影一闪,依稀是个
白衣女子,更似便是王语嫣的模样。段誉吃了一惊,暗叫:
“不好,她又要去寻死了。”当即展开轻功,抢了过去。霎时
间便到了那白衣人背后。池塘中碧水如镜,反照那白衣人的
面容,果然便是王语嫣。段誉不敢冒昧上前,心想:“她在少
室山上对我嗔恼,此次重会,仍然丝毫不假辞色,想必余怒
未息。她所以要自寻短见,说不定为了生我的气。唉,段誉
啊段誉,你唐突佳人,害得她凄然欲绝,当真是百死不足以
赎其辜了。”他躲在一株大树之后,自怨自叹,越思越觉自己
罪愆深重。世上如果必须有人自尽,自然是他段誉,而决计
不是眼前这位王姑娘。
只见那碧玉般的池水面上,忽然起了漪涟,几个小小的
水圈慢慢向外扩展开去,段誉凝神看去,见几滴水珠落在池
面,原来是王语嫣的泪水。段誉更是怜惜,但听得她幽幽叹
了口气,轻轻说道:“我……我还是死了,免得受这无穷无尽
的煎熬。”
段誉再也忍不住,从树后走了出来,说道:“王姑娘,千
不是,万不是,都是我段誉的不是,千万请你担代。你……
你倘若仍要生气,我只好给你跪下了。”他说到做到,双膝一
屈,登时便跪在她面前。
王语嫣吓了一跳,忙道:“你……你干甚么?快起来,要
是给人家瞧见了,却成甚么样子?”段誉道:“要姑娘原谅了
我,不再见怪,我才敢起来。”王语嫣奇道:“我原谅你甚么?
怪你甚么?那干你甚么事?”段誉道:“我见姑娘伤心,心想
姑娘事事如意,定是我得罪了慕容公子,令他不快,以致惹
得姑娘烦恼。下次若再撞见,他要打我杀我,我只逃跑,决
不还手。”王语嫣顿了顿脚,叹道:“唉,你这……你这呆子,
我自己伤心,跟你全不相干。”段誉道:“如此说来,姑娘并
不怪我?”王语嫣道:“自然不怪!”
段誉道:“那我就放心了。”站起身来,突然间心中老大
的不是滋味。倘若王语嫣为了他而伤心欲绝,打他骂他,甚
至拔剑刺他,提刀砍他,他都会觉得十分开心,可是她偏偏
说:“我自己伤心,跟你全不相干。”霎时间不由得茫然若失。
只见王语嫣又垂下了头,泪水一点一点的滴在胸口,她
的绸衫不吸水,泪珠顺着衣衫滚了下去,段誉胸口一热,说
道:“姑娘,你到底有何为难之事,快跟我说了。我尽心竭力,
定然给你办到,总是要想法子让你转嗔为喜。”
王语嫣慢慢抬起头来,月光照着她含着泪水的眼睛,宛
如两颗水晶,那两颗水晶中现出了光辉喜意,但光彩随即又
黯淡了,她幽幽的道:“段公子,你一直待我很好,我心里……
我心里自然很感激。只不过这件事,你实在无能为力,你帮
不了我。”
段誉道:“我自己确没甚么本事,但我萧大哥、虚竹二哥
都是一等一的武功,他们都在这里,我跟他两个是结拜兄弟,
亲如骨r,我求他们甚么事,谅无不允之理。姑娘,你究竟
为甚么伤心,你说给我听。就算真的棘手之极,无可挽回,你
把伤心的事说了出来,心中也会好过些。”
王语嫣惨白的脸颊上忽然罩上了一层晕红,转过了头,不
敢和段誉的目光相对,轻轻说话,声音低如蚊蚋:“他……他
要去做西夏驸马。公冶二哥来劝我,说甚么……甚么为了兴
复大燕,可不能顾儿女私情。”她一说了这几句话,一回身,
伏在段誉肩头,哭了出来。
段誉受宠若惊,不敢有半点动弹,恍然大悟之余,不由
得呆了,也不知是喜欢呢还是难过,原来王语嫣伤心,是为
了慕容复要去做西夏驸马,他娶了西夏公主,自然将王语嫣
置之不顾。段誉自然而然的想到:“她若嫁不成表哥,说不定
对我便能稍假辞色。我不敢要她委身下嫁,只须我得能时时
见到她,那便心满意足了。她喜欢清静,我可以陪她到人迹
不到的荒山孤岛上去,朝夕相对,乐也如何?”想到快乐之处,
忍不住手舞足蹈。
王语嫣身子一颤,退后一步,见到段誉满脸喜色,嗔道:
“你……你……我还当你好人呢,因此跟你说了,哪知道你幸
灾乐祸,反来笑我。”段誉急道:“不,不!王姑娘,皇天在
上,后土在下,我段誉若有半分对你幸灾乐祸之心,教我天
雷劈顶,万箭攒身。”
王语嫣道:“你没有坏心,也就是了,谁要你发誓?那么
你为甚么高兴?”她这句话刚问出口,心下立时也明白了:段
誉所以喜形于色,只因慕容复娶了西夏公主,他去了这个情
敌,便有望和自己成为眷属。段誉对她一见倾心,情致殷殷,
王语嫣岂有不明之理?只是她满腔情意,自幼便注在这表哥
身上,有时念及段誉的痴心,不免歉然,但这个“情”字,却
是万万牵扯不上的。她一明白段誉手舞足蹈的原因,不由得
既惊且羞,红晕双颊,嗔道:“你虽不是笑我,却也是不安好
心。我……我……我……”
段誉心中一惊,暗道:“段誉啊段誉,你何以忽起卑鄙之
念,竟生乘火打劫之心?岂不是成了无耻小人?”眼见到她楚
楚可怜之状,只觉但教能令得她一生平安喜乐,自己纵然万
死,亦所甘愿,不由得胸间豪气陡生,心想:“适才我只想,
如何和她在荒山孤岛之上,晨夕与共,其乐融融,可是没想
到这‘其乐融融’,是我段誉之乐,却不是她王语嫣之乐。我
段誉之乐,其实正是她王语嫣之悲。我只求自己之乐,那是
爱我自己,只有设法使她心中欢乐,那才是真正的爱她,是
为她好。”
王语嫣低声道:“是我说错了么?你生我的气么?”段誉
道:“不,不,我怎会生你的气?”王语嫣道:“那么你怎地不
说话?”段誉道:“我在想一件事。”
他心中不住盘算:“我和慕容公子相较,文才武艺不如,
人品风采不如,倜傥潇洒、威望声誉不如,可说样样及他不
上。更何况他二人是中表之亲,自幼儿青梅竹马,钟情已久,
我更加无法相比。可是有一件事我却须得胜过慕容公子,我
要令王姑娘知道,说到真心为她好的,慕容公子却不如我了。
二十多年之后,王姑娘和慕容公子生下儿子、孙子后,她内
心深处,仍会想到我段誉,知道这世上全心全意为她设想的,
没第二个人能及得上我。”
他心意已决,说道:“王姑娘,你不用伤心,我去劝告慕
容公子,叫他不可去做西夏驸马,要他及早和你成婚。”
王语嫣吃了一惊,说道:“不!那怎么可以?我表哥恨死
了你,他不会听你劝的。”
段誉道:“我当晓以大义,向他点明,人生在世,最要紧
的是夫妇间情投意合,两心相悦。他和西夏公主素不相识,既
不知她是美是丑,是善是恶,旦夕相见,便成夫妻,那是大
大的不妥。我又要跟他说,王姑娘清丽绝俗,世所罕见,温
柔娴淑,找遍天下再也遇不到第二个。过去一千年中固然没
有,再过一千年仍然没有。何况王姑娘对你慕容公子一往情
深,你岂可做那薄幸郎君,为天下有情人齐声唾骂,为江湖
英雄好汉卑视耻笑?”
王语嫣听了他这番话,甚是感动,幽幽的道:“段公子,
你说得我这么好,那是你有意夸奖,讨我喜欢……”段誉忙
道:“非也,非也!”话一出口,便想到这是受了包不同的感
染,学了他的口头禅,忍不住一笑,又道:“我是一片诚心,
句句乃肺腑之言。”王语嫣也被他这“非也非也”四字引得破
涕为笑,说道:“你好的不学,却去学我包三哥。”
段誉见她开颜欢笑,十分喜欢,说道:“我自必多方劝导,
要慕容公子不但消了做西夏驸马之念,还须及早和姑娘成
婚。”王语嫣道:“你这么做,又为了甚么?于你能有甚么好
处?”段誉道:“我能见到姑娘言笑晏晏,心下欢喜,那便是
极大的好处了。”
王语嫣心中一凛,只觉他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言语,实是
对自己钟情到十分。但她一片心思都放在慕容复身上,一时
感动,随即淡忘,叹了口气道:“你不知我表哥的心思。在他
心中,兴复大燕是天下第一等大事。公冶二哥跟我说,我表
哥说道:男儿汉当以大业为重,倘若儿女情长,英雄气短,都
便不是英雄了。他又说:西夏公主是无盐嫫母也罢,是泼辣
悍妇也罢,他都不放在心上,最要紧的是能助他光复大燕。”
段誉沉吟道:“那确是实情,他慕容氏一心一意想做皇帝,
西夏能起兵助他复国,这件事……这件事……倒是有些为
难。”眼见王语嫣又是泪水盈盈欲滴,只觉便是为她上刀山、
下油锅,也是闲事一桩,一挺胸膛,说道:“你放一百二十个
心,让我去做西夏驸马。你表哥做不成驸马,就非和你成婚
不可了。”
王语嫣又惊又喜,问道:“甚么?”段誉道:“我去抢这个
驸马都尉来做。”
王语嫣在少室山上,亲眼见到他以六脉神剑打得慕容复
无法还手,心想他的武功确比表哥为高,如果他去抢做驸马,
表哥倒真的未必能抢得到手,低低的道:“段公子,你待我真
好,不过这样一来,我表哥可真要恨死你啦。”段誉道:“那
又有甚么干系?反正现下他早就恨我了。”王语嫣道:“你刚
才说,也不知那西夏公主是美是丑,是善是恶,你却为了我
而去和她成亲,岂不是……岂不是……太委屈了你?”
段誉当下便要说:“只要为了你,不论甚么委屈我都甘愿
忍受。”但随即便想:“我为你做事,倘若居功要你感恩,不
是君子的行径。”便道:“我不是为了你而受委屈,我爹爹有
命,要我去设法娶得这位西夏公主。我是秉承爹爹之命,跟
你全不相干。”
王语嫣冰雪聪明,段誉对她一片深情,岂有领略不到的?
心想他对自己如此痴心,怎会甘愿去娶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
他为了自己而去做大违本意之事,却毫不居功,不由得更是
感激,伸出手来,握住了段誉的手,说道:“段公子,我……
我……今生今世,难以相报,但愿来生……”说到这里,喉
头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二人数度同经患难,背负扶持,肌肤相接,亦非止一
次,但过去都是不得不然,这一次却是王语嫣心下感动,伸
手与段誉相握。段誉但觉她一只柔腻软滑的手掌款款握着自
己的手,霎时之间,只觉便是天塌下来也顾不得了,欢喜之
情,充满胸臆,心想她这么待我,别说要我娶西夏公主,便
是大宋公主、辽国公主、吐蕃公主、高丽公主一起娶了,却
又如何?他重伤未愈,狂喜之下,热血上涌,不由得精神不
支,突然间天旋地转,头晕脑胀,身子摇了几摇,一个侧身,
咕咚一声,摔入了碧波池中。
王语嫣大吃一惊,叫道:“段公子,段公子!”伸手去拉。
幸好池水甚浅,段誉给冷水一激,脑子也清醒了,拖泥
带水的爬将上来。
王语嫣这么一呼,庙中许多人都惊醒了。萧峰、虚竹、巴
天石、朱丹臣等都奔出来。见到段誉如此狼狈的神情,王语
嫣却满脸通红的站在一旁,十分忸怩尴尬,都道他二人深宵
在池边幽会,不由得心中暗暗好笑,却也不便多问。段誉要
待解释,却也不知说甚么好。
次日是八月十二,离中秋尚有三日。巴天石一早便到灵
州城投文办事。巳牌时分,他匆匆赶回庙中,向段誉道:“公
子,王爷向西夏公主求亲的书信,小人已投入了礼部。蒙礼
部尚书亲自延见,十分客气,说公子前来求亲,西夏国大感
光宠,相信必能如公子所愿。”
过不多时,庙门外人马杂沓,跟着有吹打之声。巴天石
和朱丹臣迎了出去,原来是西夏礼部的陶侍郎率领人员,前
来迎接段誉,迁往宾馆款待。萧峰是辽国的南院大王,辽国
国势之盛,远过大理,西夏若知他来,接待更当隆重,只是
他嘱咐众人不可泄露他的身份,和虚竹等一干人都认作是段
誉的随从,迁入了宾馆。
众人刚安顿好,忽听后院中有人粗声粗气的骂道:“你是
甚么东西,居然也来打西夏公主的主意?这西夏驸马,我们
小王子是做定了的,我劝你还是夹着尾巴早些走罢!”巴天石
等一听,都是怒从身上起,心想甚么人如此无礼,胆敢上门
辱骂?开门一看,只见七八条粗壮大汉,站在院子中乱叫乱
嚷。
巴天石和朱丹臣都是大理群臣中十分精细之人,只是朱
丹臣多了几分文采儒雅,巴天石却多了几分霸悍之气。两人
各不出声,只是在门口一站。只听那几条大汉越骂越粗鲁,还
夹杂着许多听不懂的番话,口口声声“我家小王子”如何如
何,似乎是吐蕃国王子的下属。
巴天石和朱丹臣相视一笑,便欲出手打发这几条大汉,突
然间左首一扇门砰的开了,抢出两个人来,一穿黄衣,一穿
黑衣,指东指西,霎时间三条大汉躺在地下哼声不绝,另外
几人给那二人拳打足踢,都抛出了门外。那黑衣汉子道:“痛
快,痛快!”那黄衣人道:“非也,非也!还不够痛快。”一个
正是风波恶,一个是包不同。
但听得逃到了门外的吐蕃武士兀自大叫:“姓慕容的,我
劝你早些回姑苏去的好。你想娶西夏公主为妻,惹恼了我家
小王子,‘以汝之道,还施汝身’,娶了你妹子做小老婆,那
就有得瞧的了。”风波恶一阵风般赶将出去。但听得劈拍、哎
唷几声,几名吐蕃武士渐逃渐远,骂声渐渐远去。
王语嫣坐在房中,听到包风二人和吐蕃众武士的声音,愁
眉深锁,珠泪悄垂,一时打不定主意,是否该出来和包风二
人相会。
包不同向巴天石、朱丹臣一拱手,说道:“巴兄、朱兄来
到西夏,是来瞧瞧热闹呢,还是别有所图?”巴天石笑道:
“包风二位如何,我二人也就如何了。”包不同脸色一变,说
道:“大理段公子也是来求亲么?”巴天石道:“正是。我家公
子乃大理国皇太弟的世子,日后身登大位,在大理国南面为
君,与西夏结为姻亲,正是门当户对。慕容公子一介白丁,人
品虽佳,门第却是不称。”包不同脸色更是难看,道:“非也,
非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家公子人中龙凤,岂是你
家这个段呆子所能比并?”风波恶冲进门来,说道:“三哥,何
必多作这口舌之争?待来日金殿比试。大家施展手段便了。”
包不同道:“非也,非也!金殿比试,那是公子爷他们的事;
口舌之争,却是我哥儿们之事。”
巴天石笑道:“口舌之争,包兄天下第一,古往今来,无
人能及。小弟甘拜下风,这就认输别过。”一举手,与朱丹臣
回入房中,说道:“朱贤弟,听那包不同说来,似乎公子爷还
得参与一场甚么金殿比试。公子爷伤重未曾痊愈,他的武功
又是时灵时不灵,并无把握,倘若比试之际六脉神剑施展不
出,不但驸马做不成,还有性命之忧,那便如何是好?”朱丹
臣也是束手无策。两人去找萧峰、虚竹商议。
萧峰道:“这金殿比试,不知如何比试法?是单打独斗呢,
还是许可部属出阵?倘若旁人也可参与角斗,那就不用担心
了。”
巴天石道:“正是,朱贤弟,咱们去瞧瞧陶尚书,把招婿、
比试的诸般规矩打听明白,再作计较。”当下二人自去。
萧峰、虚竹、段誉三人围坐饮酒,你一碗,我一碗,意
兴甚豪。萧峰问起段誉学会六脉神剑的经过,想要授他一种
运气的法门,得能任意运使真气。哪知道段誉对内功、外功
全是一窍不通,岂能在旦夕之间学会?萧峰知道无法可施,只
得摇了摇头,举碗大口喝酒。虚竹和段誉的酒量都远不及他,
喝到五六碗烈酒时,段誉已经颓然醉倒,人事不知了。
段誉待得朦朦胧胧的醒转,只见窗纸上树影扶疏,明月
窥人,已是深夜。他心中一凛:“昨晚我和王姑娘没说完话,
一不小心,掉入了水池,不知她可还有甚么话要跟我说?会
不会又在外面等我?啊哟,不好,倘若她已等了半天,不耐
烦起来,又回去安睡,岂不是误了大事?”急忙跳起,悄悄挨
出房门,过了院子,正想去拔大门的门闩,忽听得身后有人
低声道:“段公子,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段誉出其不意,吓了一跳,听那声音y森森地似乎不怀
好意,待要回头去看,突觉背心一紧,已被人一把抓住。段
誉依稀辨明声音,问道:“是慕容公子么?”
那人道:“不敢,正是区区,敢请段兄移驾一谈。”果然
便是慕容复。段誉道:“慕容公子有命,敢不奉陪?请放手罢!”
慕容复道:“放手倒也不必。”段誉突觉身子一轻,腾云驾雾
般飞了上去,却是被慕容复抓住后心,提着跃上了屋顶。
段誉若是张口呼叫,便能将萧峰、虚竹等惊醒,出来救
援,但想:“我一叫之下,王姑娘也必听见了,她见我二人重
起争斗,定然大大不快。她决不会怪她表哥,总是编派我的
不是,我又何必惹她生气?”当下并不叫唤,任由慕容复提在
手中,向外奔驰。
其时虽是深夜,但中秋将届,月色澄明,只见慕容复脚
下初时踏的是青石板街道,到后来已是黄土小径,小径两旁
都是半青不黄的长草。
慕容复奔得一会,突然停步,将段誉往地下重重一摔,砰
的一声,段誉肩腰着地,摔得好不疼痛,心想:“此人貌似文
雅,行为却颇野蛮。”哼哼唧唧的爬起身来,道:“慕容兄有
话要好说,何必动粗?”
慕容复冷笑道:“昨晚你跟我表妹说甚么话来?”段誉脸
上一红,嗫嚅道:“也……也没有甚么,只不过刚巧撞到,闲
谈几句罢了。”慕容复道:“你是男子汉大丈夫,明人不做暗
事,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又何必抵赖隐瞒?”段誉给他一激,
不由得气往上冲,说道:“当然也不必瞒你,我跟王姑娘说,
要来劝你一劝。”慕容复冷笑道:“你说要劝我道:人生在世,
最要紧的是夫妇间情投意合,两心相悦。你又想说:我和西
夏公主素不相识,既不知她是美是丑,是善是恶,旦夕相见,
便成夫妻,那是大大的不妥,是不是?又说我若辜负了我表
妹的美意,便为天下有情人齐声唾骂,为江湖上的英雄好汉
卑鄙耻笑,是也不是?”
他说一句,段誉吃一惊,待他说完,结结巴巴的道:“王
……王姑娘都跟你说了?”慕容复道:“她怎会跟我说?”段誉
道:“那么是你昨晚躲在一旁听见了?”慕容复冷笑道:“你骗
得了这等不识世务的无知姑娘,可骗不了我。”段誉奇道:
“我骗你甚么?”
慕容复道:“事情再明白也没有了,你自己想做西夏驸马,
怕我来争,便编好了一套说辞,想诱我上当。嘿嘿,慕容复
不是三岁的小孩儿,难道会堕入你的彀中?你……你当真是
在做清秋大梦。”段誉叹道:“我是一片好心,但盼王姑娘和
你成婚,结成神仙眷属,举案齐眉,白头偕老。”慕容复冷笑
道:“多谢你的金口啦。大理段氏和姑苏慕容无亲无故,素无
交情,你何必这般来善祷善颂?只要我给我表妹缠住了不得
脱身,你便得其所哉,披红挂彩的去做西夏驸马了。”
段誉怒道:“你这不是胡说八道么?我是大理王子,大理
虽是小国,却也没将这个‘驸马’二字看得比天还大。慕容
公子,我善言劝你,荣华富贵,转瞬成空,你就算做成了西
夏驸马,再要做大燕皇帝,还不知要杀多少人?就算中原给
你杀得血流成河,尸骨如山,你这大燕皇帝是否做得成,那
也难说得很。”
慕容复却不生气,只冷冷的道:“你满口子仁义道德,一
肚皮却是蛇蝎心肠。”段誉急道:“你不相信我是一番好意,那
也由你,总而言之,我不能让你娶西夏公主,我不能眼见王
姑娘为你伤心肠断,自寻短见。”慕容复道:“你不许我娶?哈
哈,你当真有这么大的能耐?我偏要娶,你便怎样?”段誉道:
“我自当尽心竭力,阻你成事。我一个人无能为力,便请朋友
们帮忙。”
慕容复心中一凛,萧峰、虚竹二人的武功如何,他自是
熟知,甚至段誉本人,当他施展六脉神剑之际,自己也万万
抵敌不住,幸好他的剑法有时灵,有时不灵,未能得心应手,
总算还可乘之以隙,当即微微抬头,高声说道:“表妹,你过
来,我有话跟你说。”
段誉又惊又喜,忙回头去看,但见遍地清光,却哪里有
王语嫣的人影?他凝神张望,似乎对面树丛中有甚么东西一
动,突然间背上一紧,又被慕容复抓住了x道,身子又被他
提了起来,才知上当,苦笑道:“你又来动蛮,再加谎言欺诈,
实非君子之所为。”
慕容复冷笑道:“对付你这等小人,又岂能用君子手段?”
提着他向旁走去,想找个坑x,将他一掌击死,便即就地掩
埋,走了数丈,见到一口枯井,举手一掷,将他投了下去。段
誉大叫:“啊哟!”已摔入井底。
慕容复正待找几块大石压在井口之上,让他在里面活活
饿死,忽听得一个女子声音道:“表哥,你瞧见我了?要跟我
说甚么话?啊哟,你把段公子怎么啦?”正是王语嫣。慕容复
一呆,皱起了眉头,他向着段誉背后高声说话,意在引得他
回头观看,以便拿他后心要x,不料王语嫣真的便在附近。
原来王语嫣这一晚愁思绵绵,难以安睡,倚窗望月,却
将慕容复抓住段誉的情景都瞧在眼里,生怕两人争斗起来,慕
容复不敌段誉的六脉神剑,当即追随在后,两人的一番争辩,
句句都给她听见了。只觉段誉相劝慕容复的言语确是出于肺
腑,慕容复却认定他别有用心。待得慕容复出言欺骗段誉,王
语嫣还道他当真见到了自己,便即现身。
王语嫣奔到井旁,俯身下望,叫道:“段公子,段公子!
你有没受伤?”段誉被摔下去时,头下脚上,脑袋撞在硬泥之
上,已然晕去。王语嫣叫了几声,不听到回答,只道段誉已
然跌死,想起他平素对自己的种种好处来,这一次又确是为
着自己而送了性命,忍不住哭了出来,叫道:“段公子,你……
你怎么……怎么就这样死了?”
慕容复冷冷的道:“你对他果然是一往情深。”王语嫣哽
咽道:“他好好相劝于你,听不听在你,又为甚么要杀了他?”
慕容复道:“这人是我大对头,你没听他说,他要尽心竭力,
阻我成事么?那日少室山上,他令我丧尽脸面,难以在江湖
立足,这人我自然容他不得。”王语嫣道:“少室山的事情,确
是他不对,我早已怪责过他了,他已自认不是。”慕容复冷笑
道:“哼,哼!自认不是!这么轻描淡写一句话,就想把这梁
子揭过去了么?我慕容复行走江湖,人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
我败在他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之下,你倒想想,我今后怎么
做人?”
王语嫣柔声道:“表哥,一时胜败,又何必常自挂怀在心?
那日少室山斗剑,姑丈也已开导过你了,过去的事,再说作
甚?”她不知段誉是否真的死了,探头井口,又叫道:“段公
子,段公子!”仍是不闻应声。
慕容复道:“你这么关心他,嫁了他也就是了,又何必假
惺惺的跟着我?”
王语嫣胸口一酸,说道:“表哥,我对你一片真心,难道
……难道你还不信么?”
慕容复冷笑道:“你对我一片真心,嘿嘿!那日在太湖之
畔的碾坊中,你赤身露体,和这姓段的一同躲在柴草堆中,却
在干些甚么?那是我亲眼目睹,难道还有假的了?那时我要
一刀杀死了这姓段的小子,你却指点于他,和我为难,你的
心到底是向着哪一个?哈哈,哈哈!”说到后来,只是一片大
笑之声。
王语嫣惊得呆了,颤声道:“太湖畔的碾坊中……那个
……那个蒙面的……蒙面的西夏武士……”慕容复道:“不错,
那假扮西夏武士李延宗的,便是我了。”王语嫣低声说道:
“怪不得,我一直有些疑心。那日你曾说:‘要是我一朝做了
中原的皇帝’,那……那……原是你的口吻,我早该知道的。”
慕容复冷笑道:“你虽早该知道,可是现下方知,却也还没太
迟。”
王语嫣急道:“表哥,那日我中了西夏人所放的毒雾,承
蒙段公子相救,中途遇雨,湿了衣衫,这才在碾坊中避雨,你
……你……你可不能多疑。”
慕容复道:“好一个碾坊中避雨!可是我来到之后,你二
人仍在鬼鬼祟祟,这姓段的伸手来摸你脸蛋,你毫不避闪。那
时我说甚么话了,你可记得么?只怕你一心都贯注在这姓段
的身上,我的话全没听见耳去。”
王语嫣心中一凛,回思那日碾坊中之事,那蒙面西夏武
士“李延宗”的话清清楚楚在脑海中显现了出来,她喃喃的
道:“那时候……那时候……你也是这般嘿嘿冷笑,说甚么了?
你说……你说……‘我叫你去学了武功前来杀我,却不是叫
你二人……叫你二人……’”她心中记得,当日慕容复说的是:
“却不是叫你二人打情骂俏,动手动脚。”但这八个字却无论
如何说不出口。
慕容复道:“那日你又说道:倘若我杀了这姓段的小子,
你便决意杀我为他报仇。王姑娘,我听了你这句话,这才饶
了他的性命,不料养虎贻患,教我在少室山众家英雄之前,丢
尽了脸面。”
王语嫣听他忽然不叫自己作“表妹”,改口而叫“王姑
娘”,心中更是一寒,颤声道:“表哥,那日我倘若知道是你,
自然不会说这种话。真的,表哥,我……我要是知道了,决
计……决计不会说的。你知道我心中对你一向……一向很
好。”慕容复道:“就算我戴了人皮面具,你认不出我的面貌,
就算我故意装作哑了嗓子,你认不出我的口音,可是难道我
的武功你也认不出?嘿嘿,你于武学之道,渊博非凡,任谁
使出一招一式,你便知道他们的门派家数,可是我和这小子
动手百余招,你难道还认不出我?”王语嫣低声道:“我确实
有一点点疑心,不过……表哥,咱们好久没见面了,我对你
的武功进境不大了然……”
慕容复心下更是不忿,王语嫣这几句话,明明说自己武
功进境太慢,不及她的意料,说道:“那日你道:‘我初时看
你刀法繁多,心中暗暗惊异,但看到五十招后,觉得也不过
如此,说你一句黔驴技穷,似乎刻薄,但总言之,你所知远
不如我。’王姑娘,我所知确是远不如你,你……你又何必跟
随在我身旁?你心中瞧我不起,不错,可是我慕容复堂堂丈
夫,也用不着给姑娘们瞧得起。”
王语嫣走上几步,柔声说道:“表哥,那日我说错了,这
里跟你陪不是啦。”说着躬身裣衽行礼,又道:“我实在不知
道是你……你大人大量,千万别放在心上。我从小敬重你,自
小咱们一块玩儿,你说甚么我总是依甚么,从来不会违拗于
你。当日我胡言乱语,你总要念着昔日的情份,原谅我一次。”
那日王语嫣在碾坊中说这番话,慕容复自来心高气傲,听
了自是耿耿于怀,大是不快,自此之后,两人虽相聚时多,总
是心中存了介蒂,不免格格不入。这时听她软言相求,月光
下见到这样一个清丽绝俗的姑娘如此情致缠绵的对着自己,
又深信她和段誉之间确无暧昧情事,当日言语冲撞,确也出
于无心,想到自己和她青梅竹马的情份,不禁动心,伸出手
去,握住她的双手,叫道:“表妹!”
王语嫣大喜,知道表哥原谅了自己,投身入怀,将头靠
在他肩上,低声道:“表哥,你生我的气,尽管打我骂我,可
千万别藏在心中不说出来。”慕容复抱着她温软的身子,听得
她低声软语的央求,不由得心神荡漾,伸手轻抚她头发,柔
声道:“我怎舍得打你骂你?以前生你的气,现下也不生气了。”
王语嫣道:“表哥,你不去做西夏驸马了罢?”
慕容复斗然间全身一震,心道:“糟糕,糟糕!慕容复,
你儿女情长,英雄气短,险些儿误了大事。倘若连这一点点
的私情也割舍不下,哪里还说得上干‘打天下’的大业?”当
即伸手将她推开,硬起心肠,摇头道:“表妹,你我缘份已经
尽了。你知道,我向来很会记恨,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我
总是难以忘记。”
王语嫣凄然道:“你刚才说不生我的气了。”慕容复道:
“我不生你的气,可是……可是咱们这一生,终究不过是表兄
妹的缘份。”王语嫣道:“那你是决计不肯原谅我了?”
慕容复心中“私情”和“大业”两件事交战,迟疑半刻,
终于摇了摇头。王语嫣万念俱灰,仍问:“你定要去娶那西夏
姑娘?从此不再理我?”慕容复硬起心肠,点了点头。
王语嫣先前得知表哥要去娶西夏公主,还是由公冶乾婉
言转告,当时便萌死志,借故落后,避开了邓百川等人,跳
崖自尽,却给云中鹤救起,此刻为意中人亲口所拒,伤心欲
狂,几乎要吐出血来,突然心想:“段公子对我一片痴心,我
却从来不假以辞色,此番他更为我而死,实在对他不起。反
正我也不想活了,这口深井,段公子摔入其中而死,想必下
面有甚尖岩硬石。我不如和他死在一起,以报答他对我的一
番深意,”当下慢慢走向井边,转头道:“表哥,祝你得遂心
愿,娶了西夏公主,又做大燕皇帝。”
慕容复知她要去寻死,走上一步,伸手想拉住她手臂,口
中想呼:“不可!”但心中知道,只要口中一出声,伸手一拉,
此后能否摆脱表妹这番柔情纠缠,那就难以逆料。表妹温柔
美貌,世所罕有,得妻如此,复有何憾?何况她自幼便对自
己情根深种,倘若一个克制不住,结下了甚么孽缘,兴复燕
国的大计便大受挫折了。他言念及此,嘴巴张开,却无声音
发出,一只手伸了出去,却不去拉王语嫣。
王语嫣见此神情,猜到了他的心情,心想你就算弃我如
遗,但我们是表兄妹至亲,眼见我踏入死地,竟丝毫不加阻
拦,连那穷凶极恶的云中鹤尚自不如,此人竟然凉薄如此,当
下更无别念,叫道:“段公子,我和你死在一起!”纵身一跃,
向井中倒冲了下去。
慕容复“啊”的一声,跨上一步,伸手想去拉她脚,凭
他武功,要抓住她,原是轻而易举,但终究打不定主意,便
任由她跳了下去。他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表妹,你毕
竟内心深爱段公子,你二人虽然生不能成为夫妇,但死而同
x,也总算得遂你的心愿。”
忽听得背后有人说道:“假惺惺,伪君子!”慕容复一惊:
“怎地有人到了我身边,竟没知觉?”向后拍出一掌,这才转
过身来,月光之下,但见一个淡淡的影子随掌飘开,身法轻
灵,实所罕见。
慕容复飞身而前,不等他身子落下,又是一掌拍去,怒
道:“甚么人?这般戏弄你家公子!”那人在半空一掌击落,与
慕容复掌力一对,又向外飘开丈许,这才落下地来,却原来
是吐蕃国师鸠摩智。
只听他说道:“明明是你王姑娘投井自尽,却在说甚么
得遂她心愿,慕容公子,这未免太过y险毒辣了罢?”慕容复
怒道:“这是我的私事,谁要你来多管闲事?”鸠摩智道:“你
干这伤天害理之事,和尚便要管上一管。何况你想做西夏驸
马,那便不是私事了。”
慕容复道:“遮莫你这和尚,也想做驸马?”鸠摩智哈哈
大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