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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再到酒馆喝几杯后,法兰哥徒步回家。这时警察再次倾巢而出。“干什么?”法兰哥大惑不解。难道死的是什么重要人物?他没有再想下去。他不想被牵连。他只想回家。

    他看看从那个美国男人身上脱下来的手表:六点二十八分。晨光开始洒落街巷。他尽量躲在暗处行走。

    法兰哥忽然停步,凝视前方y暗的街角。

    他什么也看不到,却嗅到一点点血腥气息。

    他感觉在那暗处,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是什么?”法兰哥低唿,从西装内袋掏出弹簧刀。“给我出来——”

    一团“东西”从那暗处街巷跃出,迎面扑向惊愕的法兰哥!

    法兰哥本能地挺刀刺出——

    一只湿冷但坚刚有力的手掌,把法兰哥握刀的手腕牢牢捏住。

    法兰哥正想挣扎,那只湿冷的手掌突然猛力扭动。一股强烈刺痛从右腕涌上法兰哥脑袋。握刀的五指松脱。

    银光闪烁的刀刃落到了对方手上。法兰哥忘记了右腕的剧痛,惶恐欲逃——

    银刃划破暗巷内窒闷的空气。

    ——我死了。

    法兰哥闭目。眼角涌出泪水。

    他的双腿却仍然稳稳站住。两秒钟后,他再度张目。

    身体没有感到任何异样。

    ——我没有死!

    法兰哥摸摸刚才被利刃划过的胸口。枣红色的领带被整齐割断。

    在确定自己没有受到任何损伤之后,他才抬起头来,第一次看清面前的对手——这个以惊人手法凌空斩断领带的男人。

    男人身材高大健硕,身上围着一条脏兮兮的灰色披肩。虽然长着和法兰哥一样的黑发,容貌却明显是东方人。男人脸色非常苍白,似乎有病在身。典型的潦倒流浪汉。

    男人左手举刀指向法兰哥。

    法兰哥毛发直竖。他知道自己逃不掉。刚才对方一刀斩来,自己连转身也来不及。

    “把你的衣服和身上的钱全部给我。”男人c着极流利的西班牙语。“不许说话。只要弄出一点声音,警察赶来时只会找到你的尸体。”

    当迪戈医生右膝中枪惨唿倒地时,卡诺斯已瞬间肯定他不是康哲夫。赤l的背项上并没有康哲夫的斑驳伤疤。

    “他威胁我脱去衣服……”迪戈医生一边接受治疗,一边被卡诺斯盘问时说:“……他说……医院已给他的手下占据了……还装了定时炸弹……突然他按住胸部伤口跪了下来,我便乘机逃走……”

    那名值班女护士的证词也合:“迪戈医生一边拼命跑,一边叫我们快逃,有炸弹……”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卡诺斯向着护士吼叫。“为什么不说是迪戈医生?”

    “我还没说完,你们已追了下去。”护士被骂得脸孔铁青。“瞧见你们的手枪,我心也慌了……”

    卡诺斯一拳擂在书桌上。他此刻坐在托利多警局一间办公室内,邦纳、森普斯、卜逊等五名部下也坐在办公室四周。邦纳的左臂仍软麻得抬不起来。卡诺斯不敢相信,一个刚受了严重创伤、动过手术的人,竟能把邦纳这条壮熊般的巨汉一击打昏。

    事件已惊动西班牙的刑警部门,马德里外交部也派员来监察。卡诺斯再没有行动的份儿,被软禁在这所警局内。枪械当然全被缴去。

    康哲夫已逃脱七个小时,仍然找不到他的踪迹,但估计还没有逃出托利多。卡诺斯在医院时已通知托利多警察,把城北所有出路封锁。托利多城东、南、西三面均是悬崖,下临塔尤河,绝对没有出路。

    “狗娘养的西班牙人。”坐在一旁沙发上的邦纳抚摸被康哲夫击中的肩头。“小小一个托利多,连个中国人也楸不出来!”

    “那家伙比狐狸还狡猾。”森普斯边说边松去领带。

    卡诺斯点点头。他凝视挂在墙壁上的一副托利多城街道图。大街小巷复杂得像蜘蛛网。他一眼便看出其中几个难于彻底搜索的死角。

    卡诺斯检讨自己的错误。最重大的一点就是只专注防范敌人从外潜入袭击康哲夫,完全忽略了康哲夫从内逃出的可能性。

    他实在想不透康哲夫为什么要冒险逃亡。是为了与他同来那个女人吗?这是唯一的可能性。看来康哲夫知道的事情的确很多。他甚至可能已查出杀死陈长德的凶手的身分。

    卡诺斯所犯的第二个错误是低估了康哲夫的能力和胆识。在这样危险的关头,他竟仍敢假扮医生俯跪在病房内,还用西班牙语回答卡诺斯的问话。当时卡诺斯跟跟身穿医生白袍、俯伏在地的康哲夫相距不到一公尺。

    地上的血大概是他自己的吧,卡诺斯想。看来他右胸的创口爆裂了。

    ——他能支持多久?

    “绝不可以给他逃掉!”卡诺斯把拳头捏得作响。“我要亲手抓住他!”

    ——不要再低估康哲夫!

    “把康的个人资料招来。”卡诺斯向森普斯命令。“顺道打通电话到马德里的大使馆,叫那个麦卡菲尽快把我们弄出这所见鬼的警局。也叫安东尼和艾迪到这儿来。我们要集中力量拘捕康哲夫!”

    矗立在红木林中的托利多大教堂高耸壮观,自一二二六年开始建造,费时二百余年才完成,故此揉合了哥德式、文艺复兴时期、巴洛克时期种种建筑风格,是托利多城的骄傲标志。

    精美的铸铁塑像、木雕、彩绘玻璃窗……大教堂内更收藏了二十幅名画家葛雷柯的力作,以及由金银打造、高三公尺重一百九十五公斤的“圣体光子”塑像,大教堂因而成为游人必到的胜地。

    下午二时的阳光从大教堂屋顶上的“穿透孔”s进,把“穿透孔”上那幅彩绘玻璃画中的堕落天使、婴孩、枢机主教等七色画像投到教堂地板上。

    古老的莫扎拉布礼拜堂内一片寂静。已过了早上九时半至九时四十五分的唯一开放时间。头发半白、脸容祥和的费南迪斯神父进入堂内,朝圣像半跪,在胸口划十字,然后静静走到礼拜堂后面。

    康哲夫在礼拜堂后一间狭小、y暗的休息室内盘膝打坐,以恩师顾枫传授的吐纳术减缓右胸的痛楚。

    “感觉好了点没有?”推门进来的费南迪斯神父温和的问。“我带来消炎药和纱布。真的不需要医生吗?”

    康哲夫苦笑摇摇头。“神父,实在太感激你。”

    “曼多萨教授跟我是从小认识的朋友。”费南迪斯把带来的药品放到桌子上。“他相信的人我也一定相信。”

    “我是被警察追辑的人啊。”康哲夫把从法兰哥身上抢来的那件西装外套脱下。“你不怕若上麻烦?”

    “除了上帝,谁也没有权利审判别人。”

    “全世界的法官都不会赞同神父的说法——虽然他们不少是基督徒。”康哲夫微笑说,接着把衬衫也解开。

    他右胸处裹着的纱布已染透血红。费南迪斯神父谨慎地替他剪开纱布。

    “神父,买到了我想要的东西吗?”

    “很难找。有一位教友家中可能有,待会儿我去打听一下。”

    “神父去拿这种东西,恐怕……会惹人怀疑呢。”

    “我会说:是工人借用来修补教堂屋顶。”费南迪斯神父笑说:“希望上帝原谅我说谎吧。”

    康哲夫笑起来,右胸又再传来痛楚。“可惜不能请神父替我买点吗啡回来。”

    “你放心休息吧。警察不会怀疑教堂。距离天黑还有很久呢。”

    “天快要黑了。”森普斯站在警局办公室的窗前。“康哲夫一定会趁今晚逃出托利多吗?”

    卡诺斯研读着康哲夫的个人资料,用力地点头。“受了那么重的伤,他不能等太久。”

    身材较瘦削的卜逊则走到那幅托利多城全图前端详。“现在整个托利多给包围成鸟笼一样,他有什么方法逃出去?”

    卡诺斯问卜逊:“假如你是康哲夫,你会用什么方法?”

    卜逊想了一会儿:“制服一个西班牙警察,穿上他的制服,偷一辆警车大摇大摆地走。”

    “这种法子他已用了一次。”卡诺斯摇摇头。“再用便太危险了。况且托利多这个小城警察并不多,警员间一定互相认识。”

    “挟持人质吗?”森普斯说。“抓一个神父或是什么重要人物……”

    “没有用。”卡诺斯又再摇首。“他知道这样做没有可能甩掉我们的追踪。加上受了伤,他无法长时间带着人质跑。”

    卡诺斯把那叠厚厚的资料丢到书桌上,用手指按摩眼皮。“fuckg bastard。这小子的背景可真复杂。奥逊从没告诉我他当过佣兵……”

    卡诺斯说到这儿,忽然眼前一亮,再次伸手把那叠资料取来翻阅。

    “……这里!曾于佣兵团‘第六空降连’服役,专长是……”卡诺斯呆住了。

    “那个疯狂的杂种……一定是这样!他要用最直接的方法逃出去!”

    卡诺斯指向地图下部:托利多南部边缘的悬崖。悬崖之下就是宽阔的塔尤河。

    这时办公室的房门打开了。美国大使馆文化官麦卡菲,跟卡诺斯留在马德里的两名手下:安东尼和艾迪,一同步入办公室。

    “对不起,卡诺斯先生。”麦卡菲面无表情地说:“我没办法把你们全部弄出去——除非你们的目的地是机场。西班牙外交部表示,不能让那么多美国cia人员在此地活动。”

    “叫西班牙外交部的人来见我!”卡诺斯怒吼。

    “冷静点,卡诺斯先生。”麦卡菲托托眼镜。“我们不想把这件事搞成国际外交风波。我们难以向华盛顿国务院交代。今早你们被发现持械的事情,已令马德里方面非常不悦。”

    “不!”卡诺斯断然说。“康哲夫一定要由我们cia人员亲手擒回!”

    “西班牙警方只容许你们其中两人参与行动——以观察员身分。不可持械。必须有西班牙警察陪同活动。”

    “两个吗?”卡诺斯握拳。他突然转身,把挂在墙上那幅镶在玻璃架里的托利多地图拿下来,猛力挥到办公桌上。

    木框与玻璃碎裂。卡诺斯把内里的地图抽出,扫去上面的玻璃碎片,把地图卷起来。

    卡诺斯携着地图走到邦纳面前。“手臂好了吗?”

    邦纳无声无息地挥出一记左勾拳。卡诺斯伸臂牢牢挡住。

    “好。邦纳跟我两个人出去。你们留下。森普斯,准备好审问康哲夫的房间。”

    卡诺斯拉着麦卡菲的手臂步出办公室。

    在警局走廊上,卡诺斯展开地图中段,边走边把其中一个地区的街道图指给邦纳看。“待会儿叫西班牙警察把我们载到这里,抵达后我们便乘机把他们甩掉。”卡诺斯悄声说。“市内有不少卖刀剑纪念品的商店。找两柄称手的。”

    邦纳目光一亮。

    “找到康哲夫之后,你喜欢怎样对付他都可以。”卡诺斯y森地笑。“但要留活口。”

    康哲夫戴上从教堂借来的眼镜和帽子,提起装着“工具”的布袋,走向大教堂的后门。

    正准备推开门时,后面传来费南迪斯神父的声音。“你需要车子吗?”

    康哲夫摇摇头。“走路比较容易躲开警察。多谢了,神父。”

    “康先生……你相信上帝吗?”

    康哲夫回过头,凝视费南迪斯神父祥和的脸容。

    “……我希望真的有上帝。”

    “你见过很多悲惨的事情吧?”费南迪斯神父叹息。“从你的眼神中,我看得出来。”

    神父回过头,瞧着教堂内一尊圣像。“很多人对我说:他们相信上帝。其实他们相信的只是自己心中想像的那个‘上帝’。他们信仰的只是自己。对他们来说,宗教只是在感到罪咎时用来减轻痛楚的鸦片。”

    “神父,你呢?”

    “我一直在找寻上帝之道。我跟曼多萨从小在托利多一起长大。成年后,他立志当植物学家,要从热带雨林里找出能够医治癌症的灵药。他选择了救助人类的r体。”费南迪斯神父回头看着康哲夫:“我则在十八岁开始献身侍奉。我选择了救赎人类的灵魂。许多年了,上帝之道并未展现在我眼前。我希望祂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行恶的人都在世上享乐,好人反而受苦?为什么有些婴孩一出生便受不治的病症和残障折磨?为什么有权势的人可以命令别人牺牲性命,以保护他们这小撮人的私利?为什么?《圣经》跟圣人的着作都无法令我明白。”

    费南迪斯神父握住胸前的十字架:“终于有一天,我在外面的红木林中听见鸟儿的歌唱,摸到树叶上的冰凉露水,感受到透过枝叶洒下的温暖阳光。我豁然明白了。祂告诉我:费南迪斯,不要沮丧啊!现世的一切都总有消逝的一天,唯有爱能脱离时空的桎梏。爱超越官能的欢愉和痛楚、物质的富足与贫乏、转眼成烟的光荣与屈辱。爱是人生存在世上唯一的绝对意义。爱就是上帝。人不能领悟、实践对这个世界的爱,就永远无法获得真正的救赎。”

    康哲夫回想起日本京都那位老和尚说过的话。他和费南迪斯神父的训言是何等相近。

    “教会恐怕不同意你的说法呢。”康哲夫苦笑。

    “教会只是在现世上宣扬上帝之爱的工具。教会消失、毁灭了,爱仍会存在。”

    康哲夫无言,推开了教堂的后门。

    “神父,我们恐怕再也不会见面了。”康哲夫踏出教堂外,“可是你刚才说的话,我一生都会记着。”

    两个小时后,康哲夫抵达了托利多城南端。全城最南的一条行车马路横互眼前,再过去便只余高耸的悬崖和崖下的塔尤河。

    康哲夫谨慎地步过马路。他藉着路灯的亮光细看费南迪斯神父送给他的小地图,找寻最后的目的地。

    那是悬崖其中一段凹陷处。若从高空俯视,崖壁呈缺口向南的一个“u”字。康哲夫特意挑选从这处狭壁攀下,是为了减少被塔尤河上船只发现的可能。

    康哲夫细心地在崖顶上摸索,终于找到一条坚固的岩缝。他把背上的布袋卸下打开,找出小鎚和三根金属岩楔,把其中一根岩楔钉进石缝内。

    天全黑了,月亮才缓缓爬升上来。是弯弧如眼眉的朔月。

    ——朔月……朔月王国……

    康哲夫用轻而密的手法把楔钉打进岩石里,避免弄出惊动任何人的声响。

    完成后,他伸手拉动钉好的岩楔,确定已经稳固。接着他抓起背包,掏出费南迪斯神父替他从教友处借来的登山索、腰带和勾环。

    把腰带穿好束紧在腰身和大腿后,康哲夫把登山索绑上钉牢的岩楔。所有动作正确而俐落,都是在接受佣兵训练时练习过上千次的技巧。

    快要把登山索绑牢时,后面的黑暗中忽然传来粗犷的男声:“你看来很忙吧?让我帮帮忙。”男人说的是美国口音的英语。

    康哲夫浑身一震。他迅速从西装内袋掏出那柄弹簧刀,然后回首。

    邦纳六尺六寸高的雄伟身躯自黑暗中出现。围绕着胡须的嘴巴在微笑。手中握着一柄西班牙式短剑,不时在指头间挥转把玩。

    康哲夫一眼断定,邦纳身上没有配枪。

    邦纳一步一步近,闲着的手轻抚后颈。“多谢你早上那一记。我倒奇怪你为什么不用刀刃。”

    邦纳伸出赤红的舌头,舔舔短剑的刃嵴。“放心。我不会杀你。但是我保证你一生再也不能用双脚走路。”

    康哲夫察觉邦纳的目光不时扫向东面。这意味着他还有人支援。是卡诺斯另一个部下还是他本人?邦纳是从西面走过来的。他们一定是兵分东西两端,一直沿着悬崖搜查。这处稍为靠西,故此邦纳首先找到。

    ——没有时间了。一定要迅速摆平邦纳!

    康哲夫抚抚右胸。由于从医院仓促逃出,未经充分输血的身体仍十分虚弱。

    康哲夫恐怕自己只能发出一次攻击。要绝对命中、完全制服邦纳的一击。

    康哲夫叹息。

    ——难道要打破不再杀人的誓言吗?

    邦纳继续近,摆出挥剑的架式。康哲夫一瞧便知他是用刀高手。大概已割破过不少人的喉咙吧?

    不断向前进的邦纳凝视康哲夫双眼,注意力其实放在康哲夫握刀的左手上。他决定先夺去康哲夫的攻击能力,再好好整治他。

    瞧着邦纳那野兽般凶残的目光,康哲夫自离开非洲以来首度感到恐惧。

    邦纳的短剑闪电挥出,事前毫无徴兆。是不折不扣生自战场的杀人刀法。

    康哲夫及时飞退闪过。左前臂被划了一道浅浅的血口,弹簧刀几乎脱手。

    康哲夫握刀的手指在颤抖。恐惧更浓。

    ——恐惧……

    康哲夫回想起在纽约的剑术馆内,第一次受教于恩师顾枫的情景。

    “恐惧是武者最大的敌人。”顾枫的话在康哲夫心内响起。“但是不要试图消灭恐惧。那只会徒劳无功。要学习接受恐惧,习惯恐惧。这是克服它的唯一方法。”

    邦纳第二次挥剑打断了康哲夫的思路。这一击砍在康哲夫手中的弹簧刀上,几乎把它打掉。康哲夫惊讶于邦纳那雄猛的臂力。

    康哲夫已退到崖边。后面是无际的黑暗,前面是如原始野蛮人般的邦纳。

    康哲夫再次回想到顾枫的教诲。

    “重心。任何人摆出任何体势、做任何动作都不能离开重心。只要准确把握对手重心所在,最疲弱、缓慢的攻击也能制服最强壮的敌人。”

    康哲夫笑了。这是顾枫第一次授课时对他说过的话。此后康哲夫修习过剑术千招百式,涉猎了世界各地不同刀剑兵刃的技法,反而忘记了恩师最初的教诲。

    他又记起顾枫说过:“在我修行之初,一剑就是一剑;练成了数十种剑术之后,我才知道一剑不止一剑;到了今天,我却领悟到:一剑还是一剑。”

    康哲夫笑得更有信心。恐惧渐渐消褪无踪。

    邦纳愕然。

    “你没有退路了。”邦纳扬扬手中利剑。“投降吧。我承诺不会伤害你。”

    就在这一刹,康哲夫握刀的手臂缓缓递出少许——

    邦纳在说话之际同时进击,短剑猛斩向康哲夫握刀的左腕!

    ——出乎他意料之外:康哲夫递出手臂的动作只为了引诱他进击!

    邦纳的短剑挥空。康哲夫已俯身扑向地上。

    康哲夫双手反握弹簧刀,鼓尽全身力量c击邦纳的左脚!

    邦纳想闪避,但动不了——左脚是他发出斩击时用以支撑身体的重心足!

    弹簧刀刃贯穿邦纳的皮鞋。透出鞋底的一小段刃尖刺在岩石地上而折断。

    康哲夫顺着飞扑之势向前翻滚,远远避开正凄厉惨唿、扑到地上的邦纳。

    那一刺的强烈冲击力,震得康哲夫右胸伤口再次破裂。他咬牙忍住痛楚,急促跑到刚才钉好了岩楔之处,匆忙把登山索结上。

    崖顶东面远处,传来哒哒的奔跑脚步声。

    康哲夫没有理会跑过来的卡诺斯。他把腰带的勾环扣上登山索,套上一双厚厚的皮手套,挽着登山索奔向崖边。

    康哲夫爬下崖边,右手拉住登山索上端,左手挽着绳索下端,双足踏上崖壁。登山索中段穿过腰带的勾环,把康哲夫腰身牢牢托稳。

    康哲夫双掌谨慎地放松。登山索在勾环间滑动,身体快速滑降。康哲夫不时收紧手掌,有节奏地调节空降的速度。双足在崖壁上一下一下地跳跃,防止身体碰上崖岩。

    在崖顶上,卡诺斯已愈跑愈近。左脚受创的邦纳却拼命爬行,握着短剑爬向登山索缚着岩楔之处。

    邦纳爬到距离登山索一臂之遥。他大吼挥剑砍斩登山索。绳索裂开了一半。

    康哲夫停止滑降,垂头看着下方黑暗的塔尤河。河面距离他已不足一百尺。

    崖顶上的邦纳再次高举短剑。

    “不!”卡诺斯惊唿。“邦纳!不要割断它!”

    邦纳略一犹疑,短剑仍举在头上。齿缝间在吃痛呻吟。

    下面崖壁上的康哲夫以左手握着登山索,右手把腰带上的勾环解离绳索。

    “不要!”卡诺斯奔前吼叫。

    短剑挥下。

    就在邦纳砍断登山索的刹那,康哲夫双腿在崖壁上全力一跃,双手放开,身体大字飞坠向塔尤河中心。

    就像跳伞时未把降伞拉开前的姿势,康哲夫尽量扩张身体减缓下坠的速度。

    在接触水面前,康哲夫急速换成垂直c水的姿势。身体以最细小接触面坠入冰冷的河水。

    卡诺斯爬到崖边俯看,刚好瞧见康哲夫没入河中扬起的水花。

    卡诺斯急忙拿出手机与托利多警局通话:“立刻派船到城南的河上!全面搜索!加派人手到河对岸,带警犬!”

    一如卡诺斯所料,康哲夫的细小身影浮现在河中央,开始往对岸游过去。

    对岸横互一条公路,后面便是大片树林。

    三分钟后仍未见西班牙警察的巡逻船,卡诺斯眼睁睁看着康哲夫爬上了河岸,跑向黑暗的树林。

    卡诺斯知道,康哲夫一旦走进树林,便有能力逃过警察的追捕。任何一个受过严格野战训练和具有充足实战经验的突击队员——包括卡诺斯自己——都能做到。康哲夫当然也不例外。

    卡诺斯瞧着康哲夫的细小身影隐入树林中。他心里怀疑:今生还有没有机会再遇见这个可怕的前佣兵。

    第十章 回归线

    连接托利多与马德里之间的三十公路,清晨一片寂静。没有半辆汽车经过的沥青路面中央,几只早起的鸟儿停在白色的路线上休息。

    遥远的北方渐渐传来车轮转动和引擎怒吼的声音。一辆运油车像长型坦克般从马德里的方向驰来。公路中心的鸟儿惊散,冲上仍未亮透的晨空。

    运油车离去。公路再度恢复宁静。除了缓慢变化的天色外,时间似乎停滞不动。

    公路东侧有一条小小的支道,伸入一片平缓无际的草原。朝阳从平原的尽头处升起了一半。

    一条孤寂无比的身影远远避开公路,在草原上踽踽独行。步履有点蹒跚,头上戴着一顶破旧的鸭舌帽,看来似是个上了年纪但身体依然硬朗的老农夫。

    他走到一片倾斜的草坡顶上,站在小路旁竖立的一块木板前,俯视草坡下方一座倚着小树林而建的牧场。

    他托起帽沿,露出一双哀愁的眼睛。

    牧场中央的两层高木屋窗户没有透出半点亮光。烟囱没有冒出炊烟。牧场围栅内原有的牛群都不见了。只是相隔四天,这座牧场便已失去了一切生活气息。

    康哲夫转头瞧瞧身旁那块写着牧场求售广告的木牌。上面钉着一片写着“已售”字样的小木条。

    ——媞莉亚,是你把它买下来吗?

    康哲夫缓缓爬下草坪,谨慎地走向牧场。千辛万苦才逃到这里,他可不想被牧场主人当作小贼以猎枪s穿身体。

    他勉力攀过牧场外的围栅。右胸一阵剧痛。创口的情况不大好,费南迪斯神父给他的消炎药早用光了。

    康哲夫以轻巧的步伐迅速走近庄园中央,抵达木屋其中一面墙壁。窗户内的窗帘都垂下,看不见屋内的情形。

    康哲夫摸索到屋后的小花园。那儿有道小小的后门。是那种用信用卡也能够打开的小门锁。可是康哲夫身上连纸币也没有一张。

    正在盘算如何打开小门时,门内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是康先生吗?”说的是英语。

    康哲夫一瞬间整个人僵住了,立刻作出戒备的姿态。

    “请进来吧。门没有上锁。”

    身体的虚弱和伤痛,令康哲夫的思考能力比平时迟钝了许多。然而往日在佣兵团染上毒瘾的岁月中,他已习惯在脑神经受到干扰的情形下作战。他默想。对方的语气没有敌意。如果是警察、cia或是“朔国”派来的杀手,也一定不会作声示警。

    他深唿吸了一口,把小门推开。

    屋内一片漆黑,从空气中残余的食物和油烟气息,康哲夫断定这是厨房。

    眼睛习惯了黑暗后,他辩出大餐桌后有个人影。那人安静地坐着,双肘搁在桌上,双手支着下巴。一个完全没有攻击性的姿势。

    “康先生,请关上门,比较方便说话。”

    这次康哲夫听清楚了:男人英语中夹带着轻微的特殊口音。初次听见的人绝不会察觉其中分别——除了日夜思念着媞莉亚的康哲夫之外。

    男人那特异口音跟媞莉亚的一模一样。

    “你是‘朔国’的人?”康哲夫把鸭舌帽脱下。

    “我国的名字是‘迈尔桑’。”男人按下他身后墙壁上一个灯钮。厨房天花板中央的灯泡亮起来。“其意思就正如阁下所说:新月朔国。”

    康哲夫打量眼前的男人:眼睛细小,双眉稀疏,低而小的鼻子,肤色比一般东方人黝黑,一张毫无半点性格的脸孔,近似东南亚国家的人。黑色西装倒是非常合身。整体给予人的印象是政府的中级公务员、汽车退休员或是会计所的职员,总之是那种不会吸引人多瞧一眼的类型。

    康哲夫发现木桌上放着一件东西:曼多萨教授送给他的那本《朔月王国传说》。书中央有那个d穿的剑孔。

    “媞莉安罗吉果然没有看错人。”那个男人说。“康先生真的能够逃到这里来。”

    “你是说媞莉亚?她在哪儿?”

    “她已经回到我们的地方。她十分安全,康先生可以放心。她回去的一切程序是我亲自安排的。”男人目中透出自信。“媞莉亚的全名是雯罗·媞莉安罗吉。‘雯罗’这个姓氏是‘歌’的意思,是我国古代一位王后的姓氏。在其后的大分裂时代,雯罗族也是其中一方割据的诸侯,媞莉安罗吉正是其后代。”

    男人指指桌上的书。“这些史事,在这本书上也有记载。”

    “是媞莉亚吩咐你在这里等我吗?”康哲夫露出焦急的神情。这对他来说是罕有的事情——他一向不喜欢把自己的情绪暴露在他人的眼前。

    男人思考了一会。“也可以这样说。她确实在临行前这样要求我。另外我们也有点事情要跟康先生谈谈。”

    “你们不是要杀死我的吗?”

    “那只是一个可怕误会。”男人微笑。“很抱歉令阁下受伤。但是我国当中有人擅自行动,错下了格杀的命令。”

    ——杀死达奎也是误会吗?

    康哲夫原本想这么说,但觉得眼前不是提出这种问题的时候。“贵国要跟我谈什么?”

    “我没有权力与康先生谈这件重要事情。”男人神情非常严肃。“我叫哥喃汉(注),只是我国一个小官吏而已。我的任务是把康先生带回我国的首都,与我国最重要的人亲自会面。”

    (注)“哥喃汉”在朔语中是“穿紫色衣服的人”。紫衣是朔国古代和平信使的规定服饰。

    “凭什么要我跟你回去?”

    “媞莉亚在那儿等着你。”

    康哲夫像被一下子击中要害。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你们相信我吗?你们能够确定我不是cia刻意放走的卧底吗?”

    “cia里也有我们的人。”哥喃汉说。“康先生,你已不容于美国政府。即使你把现在所知的一切告诉他们,对我国造成的伤害也不大。就是现在把我抓给cia也没有用。我持的是马来西亚护照,名字叫‘吴文芳’,职业是家具商人。你不会找到其他线索,也不会再见到媞莉亚。”

    康哲夫拉出哥喃汉对面的木椅子,坐下来低头沉思。

    “康先生。”哥喃汉整整领带结。“假如你想再见媞莉亚,便没有其他选择。”

    康哲夫把眼睛埋在双掌中。“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哥喃汉释然一笑。

    “不用焦急,康先生。现在你最需要的是一个好医生。”

    在法国南部港埠波尔多一间隐秘的私人医院疗养的两个月间,康哲夫完全没有刮胡子,如今一脸漆黑浓密的胡须改变了他整个脸形。

    把原本齐整得如行政人员的发型理成军人似的短短平头装后,哥喃汉替他拍照以制作假护照。康哲夫看出造这本新加坡假护照的是一流高手。里面盖上了好几个国家的入境签证。

    康哲夫就以这本名叫“王永波”的护照从巴黎戴高乐机场出发往泰国曼谷,再南下印尼,东渡巴布亚新几内亚,进入南半球的纽西兰。

    早在纽西兰首都威灵顿等待他的哥喃汉又为他安排了另一本护照。“朔国人”的安全措施令他叹服。

    这次康哲夫以澳洲华侨“刘伟明”的身分出发,到夏威夷檀香山休息了五天。在黄昏的威基海滩上漫步时,想到自己两个月前仍在地球的对面拼死逃亡,康哲夫兴起一股奇异的感叹。

    飞机抵达加拿大温哥华后,哥喃汉一如预料在机场外等候着他。接到手上的是一张长途公车的车票。

    长途旅程开始令康哲夫感到厌倦。但是一想到媞莉亚的脸,他再次打起精神来,观看车窗外毫无变化的风景。公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和平原,偶尔会经过附设餐厅的加油站。经过山区公路时停下两次,都是因为野生羊群挡着去路。

    公车超过一辆越野脚踏车时,康哲夫不禁向那穿着斑斓紧身衣的车手多看几眼。车手并没有回看他,只是低着头朝光秃秃的公路前方拼命踩着脚踏。不一会脚踏车便化为一颗小小的黑点,被远远抛到后头。

    到达加拿大东岸多伦多时已是八月末。头发长了一点,不过仍是野和尚般的平头,与护照中那个“刘伟明”没有两样。

    当哥喃汉吩咐他循陆路南下美国波士顿时,他猜测已开始接近目的地。否则哥喃汉不会要他冒险越过美国本土的海关。

    在长途公车上,康哲夫已充分练习澳洲口音的英语——他在佣兵团里接触过不少土生澳洲人,这项工作并不太困难。

    关员被他的口音瞒过了,何况他也有一次夏威夷的出入境记录。

    七个小时后,哥喃汉也随同到来。他以汽车接载在机场等候的康哲夫。

    车子在市中心兜转。

    “把你的护照交给我处理。”坐在驾驶席的哥喃汉向后座上的康哲夫说。“你身旁那个纸袋,里面全是你需要的东西。”

    康哲夫把护照交给哥喃汉后,打开那浅棕色的普通购物袋。一个皮夹。一叠美钞和十几枚零钱。钞票全是旧的。另外有两张证件,一张是加州的驾驶执照,一张是美国公民的社会福利卡。

    “名字依旧用‘刘伟明’,洋名是‘雷伊’。”哥喃汉把那本澳洲护照收入西装内袋。“相隔时间实在太短,为免你搞乱了身分,还是用这个名字。你本是美国人,不用担心口音和俚语。”

    “我一直有个疑问。”康哲夫把钱跟证件收进黑色皮夹时问:“你们很久以前便认识我吗?”

    “你很快便会知道答案。”

    “接着我要到什么地方去?”

    “你出生的地方。”哥喃汉微笑。“那个令人既畏惧却又趋之若鹜的都市。”他说着把一张由波士顿飞往纽约的机票递给康哲夫。

    汽车在波士顿公园广场旁停下来。这儿临近公车总站,正好让康哲夫转乘公车前往机场。

    “后天晚上八时,到帝国大厦八十六楼的观景台。那儿会有人告诉你要往哪里去。”哥喃汉由始至终连头脸也没有别过来。“你永远再不会见到我。”

    康哲夫下车后,哥喃汉驱车不到五分钟,便返回四十六层楼高的“丽丝卡尔顿”酒店。

    把汽车交给服务生泊好后,他快步走向酒店大厅的电梯。虽然不需再带引康哲夫,他仍有一大堆工作要做,包括联络在纽约的接头人、销毁康哲夫的假证件等。

    在十二楼铺着厚厚地毯的走廊上步过时,哥喃汉面容依旧无一丝变化。康哲夫的安危如何,他半点也不关心。

    但就在打开房间大门的瞬间,他脸上那钢铁般的自信崩溃了。

    在原应空无一人的单人房间里,一名身穿黑皮夹克的高壮男人端坐在床沿。坐姿虽然轻松,却自然散发出慓悍的气势。

    男人戴着一副墨镜,黑里带棕的长发束成马尾,唇上和下巴留着胡须。右耳有一道犹新的创痕。

    “喀尔塔!”哥喃汉的声音在颤抖。“你……你为什么在这里?”他迅速把房门关上。

    “不懂礼节的家伙!应该称唿我为‘提督阁下’!”喀尔塔叱喝。“那个中国人在什么地方?”

    “什么中国人?”哥喃汉恢复了平日的镇定。

    “不要在我面前搞花样!小小一名‘驿班统’,你的生死都握在我掌中!告诉我,康哲夫在什么地方?”

    “没有‘主公’的命令,我不能告诉任何人。”哥喃汉神色坚定。“你也知道他是‘主公’的客人,你不能向他动手!上一次你……阁下擅自行动,已令‘主公’大发雷霆,阁下不应再越权行事……”

    “我只知道他是敌人!猜德连就是栽在他手上——我们连他的尸体也无法取回!”喀尔塔的语音有如咆吼。“听说猜德连临终前在身上完成了‘血朔’,那意思非常明显——要我们替他报仇!”

    “阁下不能违抗‘主公’的命令……”

    喀尔塔笑一笑。“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我知道你要带他回‘首都’。我的部下会在纽约找到他……”

    喀尔塔站了起来,摘下墨镜,露出星火烁然的瞳睛。

    “他没有机会活着跟‘主公’见面。”

    十五小时后,康哲夫戴着金边眼镜,头戴洛杉矶职业篮球队“湖人”的紫、黄色球帽,身穿浅蓝风衣和洗得发白的levi&039;s 501牛仔裤,脚踏白色的nike air篮球鞋,步出纽约拉瓜迪亚机场。

    纽约。美国文化与经济的心脏。

    也是康哲夫出生和成长的地方。

    康哲夫站在纽约曼克顿中央公园西侧,位于七十七街与八十一街之间巨大恢宏的“美国自然史博物馆”一楼三号室内。

    这个展览厅名为“人类与自然”。康哲夫面对一批古代游牧民族的模型人偶。栩栩如生的小孩和妇女人偶在编织衣裳和挤羊奶。健壮的男骑士则清洗马匹及休整硬弓。

    它们只是这座全世界规模最大的自然博物馆内三千四百万余展览品的其中数件。

    康哲夫在展览场中唿吸着过去的气息。

    “自然史博物馆”是康哲夫少年时最喜欢流连的地方。许多个星期天早上,他迫不及待地乘公车从downtown的唐人街到这里来,常常呆看那颗三十四吨重的巨型陨石,或是正对博物馆入口的罗斯福纪念馆内那座全世界最高(五十尺)的恐龙骨化石,直至出神。

    年岁渐长后,康哲夫开始领悟到:把这座自然纪念馆建在纽约是何等讽刺。

    当他凝视原比例大的鲸鱼模型同时,距离他九公里外的华尔街纽约证券交易所并列的巨大圆柱后,有人动一动指头便赚取了一生也花不完的巨款;那一夜全市七至十万名露宿者,睡在绘有鲜艳涂鸦的墙壁下或是地下铁路车站的长椅上;辉煌豪华的第五大道上,tiffany珠宝店内那枚一百二十八克拉的钻石在闪闪发光;同时北面哈林区内,头挂又长又重的黄金锁链、十指穿满金戒指的十四岁黑人毒贩在手提轻机枪的火焰前卧倒;接着苏豪区内无数奇装异服自称“艺术家”的人开始出没,在酒精和性a中消耗青春……

    而眼前的硕大鲸鱼,跟自由岛女神手持的熊熊火炬一样,纹风不动。

    这时的少年康哲夫便会感到一股无由的孤寂。

    今天,就快满三十三岁的康哲夫在意料不到的原因下回到纽约市,重返这座久违了的博物馆。那股与高度资本主义社会格格不入而产生的孤寂感,比茫然的少年时更倍为浓烈。

    他决心抓紧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