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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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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乔靖夫

    男主角:康哲夫

    内容简介:

    超高层大楼矗立如剑刃

    无眠者的酒吧浴在星光下

    玫瑰凋谢于斗牛场中央

    古老旅馆的床单遗留了体香

    孤寂公路上影子无限延长

    金属交击的火花比流星更短促

    我宠爱的你此刻身在何地

    武人小说家乔靖夫,将中国武术专家康哲夫为主角的系列小说,重新名命为“康哲夫传奇”(前名超剑士杀人事件)。《幻国之刃》是康哲夫开展哀恸人生的序章,接连的神秘事件,令他踏进悬疑险境的试炼 。

    中美双重间谍在香港遭遇暗杀,凶手竟是挥剑速度200k/h以上的超剑士!

    拥有悲伤过去的康哲夫奉命深入调查。为了监定奇异凶器的来源,他求诸于日本及欧洲顶尖剑豪的协助,却在旅程中邂逅绿色眼睛的神秘美女媞莉亚,步步踏进隐密的陷阱中……

    西班牙古城街道,化为杀戮与爱慾的迷宫。凌厉剑刃割破帷幕,揭露古代岛国遗民的复国野望。千里亡命的康哲夫为了拯救爱人而再次握剑,接受一场没有胜算的异种剑技决斗……

    正文

    序章 火焰之翼

    户外运动专用的oakley安全护目太阳眼镜,反映出上方那片万里无云的蔚蓝晴空。

    “今天的天气实在完美。”

    康哲夫独自站在瑞士阿尔卑斯山脉间一面悬崖峭壁上。雄赳赳的六尺二寸壮躯,平日看来犹如一座活铁塔,可是站在高达海拔二千八百七十六公尺的的山岩上,却显得像一只微不足道的小麻雀。

    康哲夫那双长年带着淡淡哀愁的眼睛,透过护目镜极目远眺那以灰岩和白雪层层构成、刚毅得令任何男人心弦震动的山脉峻线。紧紧撑着黑色塑料衣的宽厚肩膀,略带激动地微颤。

    他降下视线,悬崖下白雪皑皑的平缓山坡尽显眼前。

    康哲夫准备跃下,目标是距离崖顶四百一十公尺的那片雪坡。

    一切装备已再三严密检查妥当——没有第二次机会。错误的代价太大了。

    康哲夫回过头,瞧见遗留在崖上的十字镐、登山索及其他杂物。

    “就留在这儿吧……总会有需要它们的人经过。”

    他拍拍背在身后的最重要伙伴——昨夜他在山脚旅馆中细心折叠完好的降落伞。

    “来吧……要飞了。”

    康哲长长吁出一口白雾,再次望向崖下。崖石、树木、房屋……一切远近景物映在眼底。清晰的高度感带来高空跳伞无法比拟的浓烈恐惧与刺激。

    虽然隔着特殊材质的保暖衣,康哲夫仍清楚嗅到,自己一百九十六磅的身躯迅速分泌肾上腺素而透出的特殊气味。

    他极度享受临跳跃前这股急促涌向遍体神经的危机感。

    ——纯粹的危机感。

    没有轰隆炮声、凄厉惨唿声伴随,眼前也不见浓稠的血污与呛目的浓烟。取而代之是刮过耳际的风声与无垢的蓝天。

    康哲夫右手轻轻一抛,一颗缚着长长红丝带的橘子,沿着自然而顺畅的曲线,约以时速二百公里飞坠重崖下,把崖面上的侧风方向与力度清楚显示在康哲夫眼前。

    康哲夫回想起来:自己第三次作这种base jupg(低空悬崖跳伞)时,竟然不慎略微低估了风力,水平刮来的侧风把他狠狠吹回崖岩的方向。那次他几乎可以伸出指尖触摸粗糙的崖壁。

    那是最危险的一次。这趟的情况好得多,风势非常和缓。

    康哲夫双足一前一后,稳稳踩着崖端的岩石,双眼目不转睛地凝视将要跃下的路线。

    ——降落伞能顺利张开吗?

    ——侧风会不会突然增强?

    ——摔到雪地上不会死得太难看吧?……

    康哲夫不禁苦笑:自己在这种时刻竟还有胡思乱想的心情——

    双足离开崖石的刹那,康哲夫有一种不是往下坠而是往上飞的错觉。

    ——很奇怪啊。紧张感总是只延续到跃下前一刻。身体一旦失去了任何凭藉,心灵反而生气无比安详的踏实感觉……

    康哲夫在暗中数算时间,降落伞必须在跃出后四至七秒内拉出。这是经过精密计算的时机,太早身体便过于接近悬崖,太迟则降落伞没有足够时间消缓下坠的力量,甚至来不及完全张开。

    康哲夫右手伸向伞包紧握拉柄。身体在三百多公尺的高空作最后冲刺。

    鲜橘色的降落伞犹如火焰般自伞包末端而出。首先是轮胎大小的辅助小伞。小伞内侧灌满风后,像向天发s的弹头,猛力拉出宽大的主伞。

    凤凰翅膀似的橘红色降落伞骤然横张,缓缓飘向千里茫茫白雪。远看那一点伞影是何等孤寂。

    着陆后不到七十二小时,康哲夫接到美国维吉尼亚州兰格雷下达的任务。

    第一章 超高层剑士

    步出“纪伊国屋书店”大门后,康哲夫走上了东京新宿的东区的繁盛夜街。

    他穿着每次出差最爱的“制服”——一套在任何场所斗不会太显眼的浅灰色西装。虽然并非顶级品,但裁剪十分适合他那高壮的身材。黑色粗框平光眼镜,掩藏了一双壁常人锐利的眼睛。

    手提公事包外表平淡无奇,但背面的皮革内藏着一层超轻量合成纤维,九毫米以下的普通手枪子弹绝对无法贯穿。

    康哲夫走在人行道上身影,带着远行人独有那股风尘仆仆的气味。除了高壮的身躯,他的外表看起来与一般游走于大都会中的推销员无异。

    新宿,东京都仅次于银座的副都市中心。不假外求的超巨型百货公司、走在时代尖端的时装名店、装修豪华亮丽的咖啡馆与酒吧,犹如耐性奇佳的猎人,以香气扑鼻的诱饵静待消费欲望高涨的猎物。

    kirih beer、seven star、national、三菱……色彩狂乱流动的霓虹广告看板,还有时刻播出当红偶像荣姿的电视荧幕墙,映得康哲夫为之目眩。

    他知道就在自己的足底之下,还有一座如古代克里特岛迷宫般的全天候地下城。男女人群如蚂蚁般穿梭于地面与地底之间,无孔不入地填塞满每寸可供满足欲望的空间。没有多少路人注意到这个在傍晚七时东新宿街道上孤独漫步过的男人——除了迎面碰上的一群打扮入时的上班族女子。康哲夫那雄壮的身材与充满书卷气的学者面貌,吸引了她们涂着各色眼影妆彩的眼睛。

    康哲夫向她们报以深具风度的微笑。擦肩而过后,他再次露出一贯带着淡淡愁色的眼神,漠然扫视这个异国都市——这个外表强大无比,拥有惊人能量的高度资本主义文明。

    ——多少部电脑c纵着这个都市的各种基本调控系统?东京上空正划过多少枚人造卫星?有多少艘美国和俄罗斯核子潜艇在日本海深处巡弋?装有核子弹头的北韩“劳动一号”飞弹正遥遥瞄准这里吗?

    只要任何一个环节出现些微差错,这片外貌光鲜亮眼的文明随时会毁于一夕。

    ——多脆弱啊……

    康哲夫踏着发亮的意大利制皮鞋,步进了人群熙攘的新宿车站东口。

    从车站西口走出,康哲夫钻进了商业大楼构成的雄伟森林。

    新宿中央大厦、三井大厦、京王旅馆、东京希尔顿大厦……康哲夫在洁净而冷清的商业区街道上寻找了五分钟,终于发现了此行的目的地。

    “高桥重工大厦”矗立在新宿中央公园东面,中间只相隔一条街道。大厦为巨型三角柱体状的全玻璃幕外壁设计,远看犹如一柄锐利日本剑。

    康哲夫微笑。

    “不愧是高桥……”

    据说它还是一座“智慧型大厦”,建造时已预先架设许多可供下世纪科技使用的庞大网络系统,大厦办公厅的价值亦因此比其他普通商厦高逾一倍。

    康哲夫顶了顶鼻梁上的眼镜框架,步进了“高桥重工大厦”的玻璃自动大门。

    映入眼帘的是具有非凡气势的华丽大堂。地面铺着古雅的大理石板,木纹优美的巨柱延伸到三层楼高之处,加上适度设置的观赏植物和西洋风挂画,颇有后现代设计的味道。

    康哲夫惊叹之余,已在短时间内辨识出大堂内三名便衣警卫与十二部监视摄影机的位置。

    康哲夫走到左面的询问柜台。

    柜台后一名身穿整齐制服的警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礼貌地向康哲夫鞠躬。

    “先生是访客吧?”

    康哲夫点头。“我来找……”他发现柜台朝外成四十五度斜角的正面处,安装有一个二十九寸荧幕,映出“高桥重工”商标的高解像电脑绘图。

    康哲夫指着荧幕:“是按这儿吗?”

    “嗯。”警卫点点头。康哲夫的日语已算十分流利,但警卫仍分辨出他不是本地人。

    康哲夫伸出右手,按在荧幕画面上。“高桥重工”的标志随之消失,画面变成了日、英语字母键盘的图像。康哲夫的食指轻轻在“键盘”上点按,打出了主人的名字。

    指头最后按在“输入键”上。大约隔了五秒钟,画面再次变化,这次不再是电脑绘图,而是活生生的真人——一个身穿蓝色和服、笑容可掬的年轻小姐。

    “晚安。”和服小姐透过画面深深一鞠躬。“阁下是康先生吧?”

    “是的。”

    “社长已在八十三层办公厅等候。请用八号专用电梯。我会通知电梯c作员接待阁下。”这位小姐的语声非常动听,看来是千中选一的接待人材。

    “谢谢。”康哲夫以英语回答。

    当他抬起头时,清楚看到了那名警卫眼中的诧异之色。

    “先生,请……”警卫步出了岗位,深深鞠躬。“电梯在这边。”

    在那位小姐——增田明子的引导下,康哲夫走过铺着厚厚地毯的现代化办公厅走廊。

    走廊灯光非常柔和,空气比街上还要清新。

    “空气很好呢。”康哲夫漫不经心的说。

    在前引路的明子微笑说:“嗯,是经过双重电离子处理,还加注了2%的氧气。”

    康哲夫瞧着增田明子婀娜的背影。明子一头长发柔和如水,轻轻服贴在水蓝色的和服上,充分表现了日本女性那种温顺的美。

    “这套和服很适合增田小姐呢。”康哲夫不禁由衷赞美。

    “谢谢。”明子双颊绯红,连化妆品也掩盖不了。“不过是制服而已。”

    康哲夫看见了走廊尽头是一道看来非常厚重的巨大木门。双敞的大门装有木条框架,上面整齐排列着发亮的铜钉,简直就是战国时代城砦大门的缩影。木门古雅的外貌,跟走廊上的现代化设计呈极大对比。

    “社长就在里边。”明子在木门之前站住。看来她无意推开木门,引领康哲夫进内。

    “高桥大概不喜欢属下打扰他吧……”康哲夫心忖,随即微笑说:“这儿就可以了,增田小姐。我自己进去吧。谢谢你引路。”

    正不知怎样解释的明子吁了一气,说了几句礼貌的道别话后,再次屈身鞠躬,便从原路离去了。

    “砦门”打开后,门内情景教康哲夫愣住了。

    藏在这道位于八十三楼高层的大木门之后的,竟然是一座极度空旷的传统日式庭院,面积恐怕在五百平房公尺以上。

    整座庭院上方的天花板高达十公尺,看来是把八十三楼和八十四楼打通改建而成;地面是天然草地,微湿的泥土上栽种了一丛丛青竹;一条铺着碎石的小路从“砦门”入口开始,蜿蜒于竹丛和日式石灯笼之间,绕过一座养有锦鲤的流动水池,伸向庭院深处。

    “敢在超高层大厦顶层建一座大庭院的人,全日本也许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吧?”康哲夫不禁失笑。

    他踏着碎石路步向庭院深处。四周宁静异常,只余水池上竹管的淙淙流水细音。

    深入庭院之后,康哲夫渐渐感受到空气中一股无形的压迫力。

    绕过水池畔的竹丛后,碎石路尽头一座小建筑物映入康哲夫眼帘。

    一座以纸门间隔的传统日式道场。

    道场的木地板玄关高出于草地上约半公尺。玄关上的正面纸门板敞开了,可见内里的情景:

    一名身材壮硕的男人背向康哲夫,跪坐在道场正中央,脸朝向壁上的神龛。

    男人理了短短的平头,宽阔的肩膊满满撑起那套玄黑色的厚布剑道服,左腰带上斜佩着一柄黑鞘金锷的古雅日本长剑。

    男人静寂如山岩,保持跪坐的体势。

    壁上神龛供奉着鲜菊花,两旁各挂了一卷巨大的毛笔字帖,字体苍劲刚坚:

    剑禅一如

    无念无想

    康哲夫感受到的那股压迫力,正是从男人背项透来。

    康哲夫止步,沉静地凝视道场内不动如山的男人。男人身上散发的气势已渐渐上升至顶峰——

    ——白光闪现。庭院内石灯笼的光华亦为之黯然。

    男人右臂向前平举,单手持着露出优美弧刃的长剑。剑刃水平停顿在男人身体右侧,剑尖指向前方。男人的左掌稳稳握着左腰间的鞘口;双膝早已离开木板地面,右足平踏在前,左腿虚跪,以足趾支撑着依旧沉稳若巨岩的身躯。

    这拔剑水平一斩的动作几乎r眼难辨。

    男人缓长地吸气,平持的长剑缓慢地移向头顶。扶在鞘口处的左手顺畅地伸出,以双手握持剑柄。

    剑柄停顿在男人头顶上方约一寸处,银白剑刃呈水平,尖端朝后对着康哲夫,形成火焰般的“大上段”架式。

    康哲夫看得连唿息都热起来了。

    男人浑身发出的压迫感充溢整座庭院。眼前幻想中的敌人已经被这股无匹气势牢牢困住,无处可逃——

    弧形锋刃挟带猛烈破风之音,以噼破高山的雄健威力从中央垂直斩下,刹那间却再度静止于男人肚脐的高度,彷佛从未移动过。

    发出这记强劲的破面斩时,男人没有如一般日本剑士般吐出粗壮的“气合”(日本武士道专用语,指出击一刹那唿出的强烈呐喊),而是静静地从齿缝间喷出尖细的气息。

    男人把左掌收回左腰握着鞘口,右手挥刃朝身前划出一道弧形轨迹。此动作称为“血振”,意思是挥去剑刃上的血渍。

    “血振”后,男人缓缓把长剑收回黑色剑鞘,双腿随之恢复跪坐的姿势。一切动作就如电影的慢镜头般,依旧不失森然的气势。

    康哲夫知道,这正是日本武士道之精髓——“残心”:在出招之后,即使成功击杀敌人,武士仍不能让体态和气势出现丝毫可乘之隙,必须牢固保持完美的警戒和气度,这正是“残心”之要诀。

    康哲夫感觉男人身上的罡气此际才点滴平缓下来。男人徐徐把左腰带上的长剑连鞘解下,恭敬地放于身体左侧地上,然后双掌按地,向正前方的神龛鞠躬敬礼。所有的动作仍是一丝不苟。

    这完全体现了日本民族的个性吧,康哲夫心想。外国人往往误解,日本人对一切事物外观的微细枝节如此重视是虚伪的表现;事实是日本人坚信人的心灵诚正、严谨与否,往往表现在一言一行的微小举止之中,故此才执念严守这种生活态度——武士、武道家更是个中佼佼者。

    “你来了。”男人头也不回,以略带关西口音的日语说。

    康哲夫轻轻抹去额上的汗珠:“高桥先生的居合道(注)又进步了不少。很凌厉的气势呢。下次升段是什么时候?”

    (注)居合道:日本古武道,精研者能从跪坐姿势瞬间拔剑杀敌,第一剑亦是最后一剑。居合道并无双人对打试练,而只使用实剑单独修炼各种招式。

    “大概要等到六十岁吧。”男人转过脸来。阔大而轮廓坚实的黑脸,直挺的鼻梁,丰厚的嘴唇,唇上和下巴留着半白的粗硬胡须。本来平凡的容貌,在长期严格修炼下,自然地显现出充满气魄的魅力。

    高桥龙一郎,五十一岁,剑道八段范士,梦想神传流居合道八段范士。现任日本剑道协会副理事长,世界剑道协会特别理事,剑风以雄浑沉着见称,是“全日本剑道选手权大会”史上首位取得二连霸的知名剑豪。

    同时他亦是日本十大企业“高桥重工”二代目社长,十八年前继承了父亲高桥彻的事业后,一手把原本属于中级企业的“高桥重工”提升为日本的第一流商社。

    然而最令高桥龙一郎深感自豪的仍是他在剑道界的成就。老人院般的剑坛领导层中,战后出生者就只有他一人。这般“年轻”便能晋身剑道界高层,部分原因当然是他在比赛场上的惊人成绩;而他在工业界的显赫地位,亦是他能跻身于剑道老前辈间的重要因素。

    此外,高桥龙一郎更是当今日本少有的铸剑名匠,其作品“龙月”、“草上雪”等深受剑道界、刀剑鉴赏界以至收藏界的一致赞许;而“高桥重工”旗下的子公司“龙美堂”,也是日本刀剑铸造业界中首屈一指的领导者。

    这正是康哲夫专程到东京来找这位老朋友的原因。

    高桥龙一郎把康哲夫引领到道场后的一个房间。房间位于“高桥重工大厦”三角形建筑朝向正北方的尖端。

    呈梯形的房间依旧是雅淡的日式传统布置,地板铺着榻榻米,中央放了一块矮几,此外再无其他家具。梯状的空间加上简单的摆设,使人产生一种房间比真实面积还要宽大的错觉。

    正面窄小的墙壁上挂了一幅卷轴,上书:

    战气 寒流带月澄如镜

    康哲夫一眼看出,这是日本一代剑圣宫本武藏的真迹,价值当在五亿日圆以上。

    房间两侧的素白纸门板敞开了,露出门后的双层玻璃帷幕。居高俯视而下,西面正是新宿中央公园;东方则是高楼大厦如群山峦叠、灯火密布如蝗群眼睛的新宿都市中心繁华夜景。

    康哲夫感觉就像处身于一艘巨大战舰的高昂舰桥上,默默凝视尖锐的舰首排开沉默而广阔的海洋,缓慢而无声地前进。

    他站在东面的玻璃前,俯看自己刚才亲身步过的那个以欲望构成的城邑。

    ——在这片纵横街道与混凝土硬块交织成的梦幻海洋上,浮沉着多少炽热动人的美丽恋爱与泯灭情义的斗争?埋葬了多少传奇与悲剧、希望与挫折、忠诚与虚伪、勇敢与怯懦、高贵与卑劣……

    而一无所觉的混凝土海洋,仍然沉默地荡漾在五月的朗朗夜空之下。

    站在康哲夫身旁的高桥龙一郎张开丰厚的嘴唇:“我常常面对这片夜景打坐冥想,培养心中的气势。”

    高桥招唿康哲夫在矮几对面盘膝坐下。康哲夫把一直提在手上的黑色公事包平放在几上。

    “从美国飞来后一直没有睡吗?”高桥把覆在几上的两只小巧茶杯翻开,提起以冰盘镇着的古雅茶壶,往康哲夫面前杯子里倒出晶红色的冰麦茶。

    康哲夫略一点头道谢,啜了一小口冰凉的麦茶,吁出长长一口气。“我的生理时钟大概还停留在美国东岸时间。”

    “何必这样奔忙?”高桥笑说:“‘龙美堂’产品改良部长的位子还空着呢。依旧没有兴趣过来帮忙吗?”

    “cia(美国中央情报局)每月的薪酬还够我花。”康哲夫轻轻解开领带。“我还不想当上班族呢。”

    高桥抚摸黑白夹杂的胡子,微笑不语。

    “请你打造的东西完成了吗?”康哲夫直接道明来意。

    “上个星期才完成。”高桥从矮几底下抽出一件长形物体。一柄形貌极为简拙的长剑。“它不是日本剑。恕我不能把它挂到墙壁上。”

    康哲夫恭敬地接过长剑,拔剑出鞘。

    “刃尖的形状和角度、锋口的厚度、剑身的长度和重量,全部按照你两个月前寄给我的资料铸造。”高桥说。“刃身下段由于资料不详,只能按照前段的形状顺势直线铸下;剑柄跟剑鞘暂且依日本样式制造。剑锷护手则没有加上。”

    “太好了,谢谢。”康哲夫凝视剑刃锋锐的前端。

    铸造刀剑的程序绝不简单:首先为“造形”,以高热溶化铁胎,倒入预制的凹模内,冷却形成一柄长方形的铁棒。

    第二步是“锤炼”:先替铁棒接上临时长柄,继而以重锤把棒身锤平,用干草和特别溶剂除去铁内的杂质。

    把锤薄的铁片放在鼓风炉上炼烧通红后,匠师便以凿子将铁片拆为两半,重叠在一起,把经过折叠的铁片再次放在洪炉炼烧,复再移放在铁砧上锤打、折叠。如此经过无数次重叠程序后,原始的剑刃便成为许多重软、硬薄层组合而成的精钢。

    假若是坚刚质实的名刃,折叠次数往往多达数千次。

    下一步是“炼硬”,又称“回火处理”:把刃身炼烧到一定温度(只有名匠才能从其色泽作出准确判断),然后迅速浸入冰冷的y体中。这工序的作用是令剑刃外层变得坚硬,内部则保持柔软,构成了剑身的无匹韧性。

    同时,匠师亦会进行“整形”:在炼烧之前,先把设定为刀锋的部位锤薄。

    由于剑刃两缘厚薄不一,在加热和冷却的过程中,两边扩张与收缩的速度和程度便出现差异,渐渐自然形成弯弧的刃形。

    最后加上打磨、刻镂纹饰和血坑、开锋等后期工序,一柄坚刚利剑便诞生了。

    若是精心铸造的罕有作品,以上工序往往要为时经年;但在“龙美堂”的精密分工下,加上“高桥重工”的高科技协助,普通“量产型”商品可在一个月内完成。

    “很奇怪的刃形……”高桥瞧着康哲夫提在手上的长剑,一只手捧着冰冷的茶杯。“到底是哪一国的兵器?”

    “不知道。”

    “连你也不知道?你可是cia的刀剑凶器类专家啊!”

    “只是分析员而已。”康哲夫伸出左手食指,沿着剑刃的平面抚摸。“这种剑形的来历,我确实无法分析。”

    “它是……命案的凶器吗?”

    康哲夫点点头。他把长剑收回鞘内,安放于矮几上,然后打开公事包的钢锁,掏出一叠照片。

    “我来东京的目的除了拿这柄剑外,也带了一些东西来请你鉴识一下。”他把相片放在矮几上,推倒高桥面前。

    十五帧照片全数拍摄一道伤口——一名黄种男人的喉管和动脉遭利刃割破。照片以不同角度、距离拍摄了伤口的形状,还有验尸解剖后分析照片,以及高解像电脑绘图重构的各种纵、横切面图像和立体图。照片上标示着伤口上各处特征。

    每帧照片左上角都有一小行相同的文字:“受害者代号:ho43-8”。

    “很详尽细致的图解……死者是十分重要的人物吧?”高桥鹰眼似的细目不离这堆照片。

    “你知道我不能说。”

    高桥点头。“很俐落的斩法……不,应该说是‘削’法。”他的右掌微握,缓缓在半空中比划,下意识地模仿击杀图中男人的那一式剑招。“凶手只是以剑刃前端划破死者的咽喉。准确而致命。这个男人死时大概来不及露出惊栗的表情吧?照片只集中拍摄喉部伤口,并没有把死者的脸纳入镜头内。

    高桥露出着魔似的神情,提起几上的长剑,把剑刃轻轻拔出,细心端视刃尖。

    “的确像是这种形状的剑刃,锋口的角度也很吻合……你是利用照片上那道伤口分析出凶器的形状吗?”

    “嗯。”康哲夫脱下平光眼镜,收进西装上衣内袋里。“我用电脑根据伤口的长度、深浅变化、凶器的速度,计算出凶器的大概重量和运行角度,再估出整柄剑的长度。虽说有十分精确的电脑帮助,也花了我整整一个月的心血呢。”

    康哲夫再喝一口冰茶,以左手指头捏按疲倦的眼皮。“在兰格雷时,我挑选出十七个缩小模型,经过试验后,以这种刃形最为接近。”

    “极度凌厉的招术。”高桥凝视那帧立体图。“挥剑的速度大概达到每小时二三〇公里。”

    康哲夫目中露出钦佩之色。“是二一〇至二四〇公里。跟你差不多吧?正因为这个吓人的数字,局里一名专家甚至假设,凶器有机械驱动的可能。”

    “但是这些照片已推翻了这个假设。”高桥把那柄奇异的利刃收回木质光滑的剑鞘内。“你看过剑道比赛吧?”

    “当然。可惜你取得全日本二连霸的时候,我还是纽约市的一个小学生。”康哲夫露出微笑。

    高桥发出豪爽的笑声。“比赛中双方对峙时,总是保持着‘一足一刀’(前进一步即可攻击对方的距离),互相以竹剑尖端探索对方的剑路——这是双方都摆出中段平青眼架式(以剑尖指向敌人双目之间)的情况而言。”

    高桥收起笑容,抚着下巴的硬须。“假若是实力高强的剑士,往往能透过剑尖接触d悉对手架式的空隙、体势的弱处、唿吸的节奏,甚至情绪的状态,从而寻出制胜之道。真正高手对决,在这交剑的一瞬间就已分出胜负。”

    他指向茶几上的高解析度电脑绘图说:“图中所见,伤口的深浅轨迹随着死者喉部器官和血管的构造起伏而变化。那就是说:凶手能把触觉延贯到剑尖之上……凶手是一名异常可怕的‘超剑士’!”

    康哲夫一檩。他认为高桥龙一郎绝对有作出如此判断的权威:纵然已身居世界百大富豪,坐拥数百亿美元资产,但在剑道之上,高桥的确是以生命奉献于“道”之究极的现代武士,货真价实的“武道家。”

    “这可能是土耳其、中东或印度等地的某种罕有传统兵刃。但我直觉认为这不是中国刀剑。”

    “因为连你也没有见过这种剑形?”

    康哲夫摇摇头。“中国各宗各派兵刃何止百千,我怎可能全部都见过?只是凶手这种峻烈的实战格斗技……中国恐怕已经失传了。”

    “顾老师呢?”高桥仍是不死心。“你找过他没有?”

    康哲夫再次摇头。“师父在半年前从纽约市失踪了。”

    “顾老师”就是康哲夫在剑术上的启蒙恩师顾枫,顶尖中国剑术大师兼刀剑研究学者,大英博物馆荣誉顾问。他曾修习、涉猎、观摩、研究的中国剑术派别达二百种以上。

    顾枫在四九年后移居台湾,其后又辗转东渡美国定居,在纽约市开设剑术馆,但一直乏人问津——东方武术热在美国兴起之际,美国人大都投向空手道、跆拳道和各种中国拳术的武馆,对于在现代社会用途不大的剑术兴趣厥如。

    “什么?”高桥失声说:“顾老师失踪了?他今年已经七十五岁……”他瞧向康哲夫。“看来你并不太担心。”

    康哲夫笑说:“多年来,他总是偶尔孤身前往深山大泽与天地修炼。我一年前见过他。精神比我还要好呢。”

    高桥不禁神往地叹息:“真是中国剑道的达人啊……比起来,我这个r臭未干的小子,只能坐在这幢大楼上,把新宿夜景想像成汪洋大海……”

    “为什么你认为凶手用的是中国剑法?”

    “我只是想:这柄剑的形貌背后,似乎蕴藏了非常深厚悠久的文化,因此联想起中国。不过现在细想下来,凶手使用的招术却不像中国剑法,倒有点儿西洋剑的味道……哲夫,你要到欧洲去吗?”

    “说不定。”康哲夫露出神秘的笑容。

    “你要去找达奎那小子?那个胡乱杀生的狂人……”

    “我该告辞了。”康哲夫把几上散布的照片收回公事包内。高桥拿出了一个深蓝色的长形布囊,刚好可以把那柄仿制凶器连鞘装到里面。

    “万分感谢你的帮忙。”康哲夫站起来向高桥鞠躬说。“有机会再跟你喝一杯清洌的麦茶……不用相送了。”

    康哲夫在房间外的木板玄关上穿回皮鞋时,后面传来高桥的声音。

    “哲夫,在案件完结后,假如方便的话,可以把有关这柄剑跟这个剑士的事情告诉我吗?”

    “尽力而为吧。我也不晓得,到时cia愿意公开多少内情……这真是一宗背景复杂的命案啊。”康哲夫叹息,边缚着鞋带说:“何况,到现在为止我还是茫无头绪。”

    “说不定cia要跟你解约了。”高桥笑道:“到时再来找我吧。‘龙美堂’的职位仍然等着你。”

    “高桥。”站在玄关前的康哲夫回头。“过去你给我的已是一生也偿还不完。我不想欠你更多。”康哲夫的语气第一次显露着激动。“当你真正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会到日本来。”

    高桥眼瞳一亮。“当我有困难的时候,你真的愿意……帮助我吗?”

    康哲夫转过身。“一个人站上了你今日的地位,还会看见‘困难’这个字眼吗?”

    康哲夫带着笑声,沿着碎石小路步出庭院后,高桥龙一郎再次步向朝东那面巨大的玻璃帷幕跟前,俯视繁盛如昔的新宿夜色。

    “剑士们啊……”他喃喃说:“我们是一支正濒临灭绝的族裔……”

    第二章 六本木樱花

    康哲夫在新宿中央公园的辽阔草坪上闲逛。他眺望矗立在公园东面外的“高桥重工大厦”。从那高入云际的三角形顶峰上,他仿佛再次目睹高桥龙一郎的森然剑光。

    草坪四周树木下的暗角隐约藏着一对对年轻情侣。舌尖相交的热吻与入时女装底下的大胆摸索,似在宣告都市的欲望之风也吹到这幽静的市肺里。

    康哲夫再度戴上那副厚框平光眼镜,从公事包掏出一具手机。

    他挑选了草坪一处无人而空旷的地方,在软绵绵的草地坐下。

    电话随着手指的按动而发出生硬的电子音调。康哲夫每到一处出差,都可从当地美国使馆人员取得一具手机,能直拨美国维吉尼亚州兰格雷的cia总部的防窃听线路。此外使馆也能替他安排一辆车,还有手枪、烟幕弹、防弹衣等轻级自卫装备。不过康哲夫不大喜欢驾驶,尽可能还是使用公共交通工具;他也从没有要求配备任何攻击性武器。

    ——康哲夫曾对自己起誓:这一生绝不再杀人。

    电话一如预料地等了许久才接通:“我是奥逊。”英语的男声带着公式化的生硬语气。

    “我是康。”康哲夫以英语回答:“你好吗,夏维?”

    “是康吗?你在东京吧?”夏维·奥逊的语气一瞬间缓和下来。“事情进行得怎样?”

    “还顺利。那件东西已经到手。能替我安排把它送到西班牙吗?”

    “交给使馆人员就可以了。”奥逊的声音中有一股难以形容的自信与权威。

    康哲夫也不大清楚,夏维·奥逊在中央情报局中居于何职,只知道他隶属反情报分部东亚组,距离cia局长大概五至七个阶级。情报机关是复杂得惊人的组织。

    “从你的声音听来,还没有什么重大发现吧?”奥逊虽已身居管理要职,那股“情报员式”的嗅觉仍是非常敏锐。

    “嗯。”康哲夫随手从公事包里抽出一帧照片。稀微月光下,照片中那道翻出坏死喉管组织的伤口更形凄惨诡异。

    “连高桥也看不出来吗?”奥逊说。“也好,起码这一点跟你的推论吻合。”

    “不要对我寄望太大。”康哲夫说。“还有其他专家呢!”

    “没有一个有用的家伙。”奥逊笑说。“汤马斯那老头还在坚持他那套‘机械驱动’理论,又说正在研究把凶器的什么‘感应机制’复制出来。shit!不知又要浪费多少钱……白宫正要削减情报机关开支呢。”

    “他仍然不相信人类挥剑能达到那种速度吗?我应该带他到东京来看看。”

    “那老头对人体潜能一无所知。”奥逊忧虑地说。“现在只有靠你了。”

    “我觉得相关的线索资料还是不足……现场仍保持原装吗?”

    “嗯。你想亲身去看一看吗?”

    “在去马德里之前。”康哲夫说。

    “不信任我们的情报蒐证人员吗?他们已经尽力了。另一件重要物证就是他们找出来的。”

    “那块纸片吗?”

    “对。”奥逊从地球另一面透过电话长叹。“就是发现了那块纸片,我才支持你循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

    “多谢。”康哲夫把那张照片放回公事包内。“我也不想令你失望。毕竟这是我两年多来唯一的任务。我不想白拿华盛顿的薪资。”

    “康,努力的同时也得小心。不要走得太近。你不是行动组的人员。”

    康哲夫无言。

    “还记得你在这里说过的那句话吗?”奥逊继续说。“‘有机会真想与这么厉害的剑手见面。’我了解你的心情,但是绝对不可以。不要尝试接触那家伙。一取得证据便要向我报告。明白吗?”

    “是的。”

    谈话结束后,康哲夫再次仰视剑锋似的“高桥重工大厦”。

    ——很美啊……

    把那柄奇怪的长剑交到位于赤坂区的美国大使馆,安排了运往驻马德里使馆的手续后,康哲夫坐计程车到六本木区。

    他下榻的饭店就在六本木。

    六本木堪称东京的“外国人区”,这儿外国餐馆与酒吧林立,是吸引许多崇洋青年的高消费地带。

    康哲夫游走于灯红酒绿的夜街,脑际没有丝毫睡意。兰格雷那边现在大概是早上十点吧。

    康哲夫脱下平光眼镜,用手帕拭去镜片上的灰尘。

    镜片反s出海水荡漾般的诡异蓝色光彩。

    康哲夫抬头,寻找发出那股诱人蓝光的源头。

    一个写着“sleepless”(无眠)的淡蓝霓虹招牌,悬挂在前方一幢大型商厦的三层楼高处。缓缓变幻的蔚蓝色彩,像从海面反s而来的月亮光芒,透出吸引每个独行者的诱惑气息。

    海……康哲夫心头涌起一股温暖的感觉。就像许多男孩子一样,少年的康哲夫也曾狂热地向往海洋。

    阳光下带着咸味的清洌海风……双脚踏在甲板上那股浮沉飘荡的无拘感觉……仿佛蕴藏天地间无限奥秘的水平线……

    男孩长大了,居住在远离大海的地方。有死去的亲人,血管里流着悲哀的记忆。杀过人,也差点给别人杀死。今天这个提着公事包走在东京六本木街道上的三十二岁男人,却没有忘怀少年时那个海洋的梦。

    ——海——

    康哲夫不觉走进了大厦的玻璃大门。

    浮在矿泉水上的冰块缓缓溶解。水晶玻璃杯裹上形状不规则的水纹,静静站在桌面上。

    康哲夫仰视黑夜里的稀微星光。位于大厦顶层的sleepless酒吧,整个天花板都以透明强化玻璃建造,宽广的穹苍一览无遗,让人有一种身处室外的舒畅感觉。

    酒吧内的萨克司风手独奏爵士乐曲,是duke ellgton的《solitude》。寂寞音符透过扬声器均匀飘散到酒吧每个角落,音量恰到好处,既不妨碍顾客谈话或独自沉思,又不至听不清楚那情调浓厚的旋律。

    很棒的地方啊,康哲夫想。难怪一杯矿泉水也要卖两千日圆。

    康哲夫脱去眼镜,解下了领带,在皮沙发上尽量放松四肢,眼睛仍不离上方那片晴朗的夜空。

    他苦笑:在资本主义的都市里,想真正偷闲休息一下也要花钱……难道这就是人类追求了几万年而终于得到的“幸福”生活方式吗?温室效应、爱滋病、精神分裂、家庭制度土崩瓦解……这些都是“幸福”的必然代价吗?

    轻细的电话铃声响起了。

    康哲夫凝视放在面前玻璃桌上那具典雅的仿古电话。卧在黑色金属机体上的木柄话筒随铃声微微颤动。

    “真的响起来了……”

    sleepless酒吧的特色是每张桌子上都有一具这样的电话。顾客可以透过电话向柜台叫来饮品及小吃;但这些电话更重要的功能是全部互相接通,客人可以拨号与任何一桌的人谈话,而接电话者却不知道是哪一桌打来的。这纯粹是方便都市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