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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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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上阮宝莉之后,我知道,所有的东西,都是命中注定。

    张爱玲说得好,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遇到了。

    在爱情上,我非常迷信,我相信前世今生的感觉,有些人也许一辈子都不能碰出火花,即使她再美,也只是没有风情的木美人,有的人一见面就是电石火光,从此,一生追随,难以忘怀。

    我想,我对阮宝莉就是这种感觉吧。

    我是在十七岁时爱上的阮宝莉。

    阮宝莉那时是很多男生迷恋的女孩子,我比别人早上一年学,所以,他们十八岁时我十七岁,但我聪明好学,这得益于那些美丽的女老师,她们一夸我我就蒙了,然后努力地学习讨她们的欢心。

    那时我不知道自己是好色的,但后来我明白,我是好色的,十多岁就喜欢给美丽的女老师送红苹果,后来苏小染说,你的前世肯定是个花花公子。

    十七岁之前我根本不曾注意过女生,班里的女生都长得和蚕豆一样,圆圆胖胖的,况且,脸上好多青春痘,这让我想画她们都没什么灵感,对了,我是画家,在成为画家之前,是每天去少年宫学画的男孩儿,是父母让我喜欢上这件费钱费事的事情的,后来虽然他们后了悔,可是已经不来及了,因为我迷上了画画,从高更到毕加索,我非常愿意当画家的另一个原因是,我喜欢看女人的l体。

    这么说比较流氓,可我真的喜欢。我第一次画女人l体画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那是我刚考上a省美院的时候,大一,绘画课,她很坦然地在我们面前脱去衣服,我的画笔有些颤抖,眼睛有点发热,她微胖,肚腩上有折子,可她很美丽,坐在那里,眼睛像平静湖水一样,我知道,她是一个老模特,可我是刚刚画人体啊。

    我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抽紧了,即使绷着劲儿,还是能感受到一点点的上升,我张着嘴,感觉呼吸有点急促。

    和我在一起的段砚也和我一样,他们说,爱画画就是想画女人,你别以为那些大师有多伟大,知道罗丹吗,他和做他模特的所有女人上过床,知道毕加索吧,也是这样一个老流氓,没什么新鲜的。

    这样的说法有利于我们为变成流氓找到说法,其实每个男人都希望成为流氓,只不过,有的成了,而有的,根本没有机会。

    不一样的是小宽,小宽是被女孩子宠坏的男孩儿。从小他就是。

    在幼儿园的时候,他眼睫毛长得可以当扇子,年轻的女老师总是喜欢在他睡着的时候亲他。他人长得白,眼睛又大,所以,赢得女老师喜欢是件容易的事情,和他相比,我是调皮掏蛋的男孩儿,但这并不妨碍我和小宽成为好朋友。他家里有钱,父母是军队里的人,可以吃军用巧克力,那时他所有的东西几乎都是军用的。他爸爸是开飞机的,这让我无比羡慕,我也想长大以后开飞机,小宽就很懂行地问我,你身上有疤吗?有疤是不能开飞机的。

    我是有疤的。我从小就爱打架,到处是伤。所以,我觉得自己这个梦破碎得让我十分难过。

    因为和小宽好,上小学时,他哭着要跟我一个班,他妈走了后门,小学我们就一个班了。

    后来中学也是。他说我没有朋友,就你一个朋友,所以,咱还得一个班。好多同学都风传我和小宽是同性恋,这让我非常气愤,于是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不理他,他哭着来找我,跟我叫哥,说哥你怎能不理我?我可以偷我们家的巧克力给你吃。我的心就软了,我这人心软,看不了泪眼婆娑的人,何况有巧克力吃。

    更多的时候,小宽喜欢和我去青岛的海边散步,这个德国人殖民过的城市,俨然还留有许多那时的气息,我常常会吓他,一个人潜到深海里去,他就在海边叫着,哥,哥——声音有点像婴儿,没有比小宽更胆小的男孩儿了。

    上初三时,他还给我搞了一套军装,不带肩徽的那种。他说他爸爸要来的,家里好多套,随便就可以送我一套,那时穿军装是特别时髦的一件事。总之,我觉得自己穿上那身衣服显得特别牛,所以,对小宽就更好了一点。

    《烟花乱》no。1(2)

    小宽虽然看起来软弱,但女生缘特别好。我怀疑那些女生是喜欢了他们家的地位或者他的长眼睫毛,因为他本身是个没有多少特色的男孩儿,或者说,根本就像个女孩子,但让人不服气的是,还真有那么多女生喜欢他。

    他会拉小提琴,从五岁就开始拉琴。我见过小宽的母亲,一个身材修长的女子,喜欢穿长裙,苍白着一张脸,看上去,好像病恹恹的样子。

    小宽不喜欢拉琴,可他拉得却很好,特别是《布拉格之春》什么的拉得蛮好。他手指细长,眼神散淡,头发垂下几缕时分外忧郁。有女生管他叫忧郁王子,但他就说那些女生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王子,他不想当王子,只想当流氓,跟我一样流里流气,抽烟喝酒,可他学什么不像什么,抽烟抽得烫了手,喝酒喝得吐,看来,学坏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高二时他和学校里最漂亮的女生早恋了。是那女生追的他,他总是这样,越是不想要,越是能得到。这个女生是男生心中的公主与偶像,我们追了半天没有追到,但她却反过来追小宽,这让我们大跌眼镜。

    究竟小宽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那时我还不知道张国荣,后来我看到他演的《霸王别姬》和《风月》,我明白为什么女孩子们会喜欢小宽了,因为他有一双忧郁的眼睛,眼神散淡,骨瘦风轻,自然有一种让女人怜爱的地方。

    是的,有的男人天生是女人的克星,小宽就是。

    那个女孩子为他发了疯,每天在我们教室门口站着,即使只有十分钟,她要跑来看看他,他还是那种懒散的样子。

    这让我嫉妒无比。

    但高三时他们还是分了手,用小宽的话说,美丽的女孩子有什么好?太黏人了!是他不要她的。他说,没意思,真的,很没意思。他说这话我肯定信,他一点也不把那个女孩子放在心中,因为女孩子给他买的护身符我说了句好看,他随手就丢给了我。送给你,他说,戴着玩吧。

    毕业后我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这次是我想和他在一起,我发现他是一个让男人感觉神秘让女人感到引诱的男人。

    他看重的东西很少,也许是他出身太好,或者他们家太有钱了;在我们还为三块五块和小贩们争执时,他已经在花百元大钞了,他姐姐在国外挣了大钱,给他源源不断地寄来,他没有钱的概念。

    我也好想有个姐姐在美国,可是我没有。

    小宽命好,姐姐先到美国留学,然后嫁了美国人,在美国做生意,很发财,他要什么有什么,可是,小宽说,哥,我觉得人生没有意义。

    小宽所有的钱全放在我这里,他说,你随便花。

    手机还叫大哥大时,他有一部,一万多块,随便往哪里一放,并不看重。我知道一些人天生具有贵族气质,小宽就有,好像与生俱来一样。

    而他对我的信任也是与生俱来。我们从幼儿园起就没有分开过,他说,上一辈子,我们一定是情人。

    这句话让我心生恐惧。我说,小子,别真黏上我,别以为我和你一样喜欢张国荣、黄耀明之类,那些男不男女不女的人我不感冒。他嘿嘿笑着,并不理我,修长的手指夹起一支七匹狼烟,抽了一口,吐到我脸上说,反正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于是我们一起到了美院。他专业成绩不好,去学了装潢设计,可时常会跑到我们这来听课,让段砚给他灌输一些流氓思想,比如上床之类。

    段砚总说他和许多女人上过床,这个北方男人总是以吹嘘而著称。他说,女人嘛,就那么回事,黑了灯,都一样的。

    听得我心里直扑腾。在我的想象中,女人应该是妖娆的,是张曼玉或者王祖贤那样的,看了《青蛇》以后,我就想娶个那样的女人,扭着p股走路,一走一扭,还用京剧的念白说话,多性感啊。

    特别是王祖贤,那么长的美腿,说起她时,我对段砚说,这一辈子什么都别干了,天天看着她就饱了,那才是秀色可餐啊。

    《烟花乱》no。1(3)

    我说这话不久,“王祖贤”就出现了!

    是谁说过,也许决定命运和爱情的时间就只有一个刹那,那一个刹那,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我想,我的这一个刹那就是在十七岁的这个春天的下午来临的。

    阮宝莉的出现简直如一道闪电。

    即使早已见过了太多的人体,我还是非常惊艳,那么性感而匀称的身段,一米七的身高,花蕾一样的茹房,似一朵花一样肿胀着,不是太丰满,可是,却那样诱人。修长的双腿笔直,她的腿那么长,以至于我怀疑她是否真的是黄金比例,是的,她比黄金比例还黄金。

    还有,她的长发如海藻一样垂下来。

    她是对面学校b大的学生,全校著名的校花,外语系,拍过广告片,我们的老师看上了她的黄金比例,于是请她来做模特,这个外语系的女生,成了a省美院油画系男生的众矢之的。

    当看到她的第一眼起,我的浑身就软了,段砚趴在我耳朵边说,他妈的,妖精啊。

    白蛇!我肯定地说!

    黑亮的长发,雪白的肌肤,修长的美腿,一双桃花眼……我的手有些颤抖,梦中人,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在我大三这一年,突然来到了眼前。

    宝莉,老师叫她,你的身体可以再转过来一点。

    我知道,这个叫宝莉的女孩子,是让我中邪的,从此,我将无力自拔,直到永远。

    宝莉缓慢地转过身体,然后,我看到了她花朵一样饱满的茹房,还有露出锁骨的肩,当然,还有平胆的小腹和她冷艳的眼神。

    她看了我一眼,只一眼,我觉得那眼神是在云端,是的,这是个云端女子,有一种薄凉之美,那美是可怕的,带着芬芳的邪恶,而那眼神,却又是风尘的,是的,风尘的。

    轰的一声,我感觉下t内有什么涌出来,如洪水泛滥。

    《烟花乱》no。2(1)

    其实那时我们已经谈了很多次恋爱,并且,用段砚的话说,我们早就曾经沧海难为水了。

    那时我们业余时间画画赚的钱全用来泡酒吧和女孩子,我们常常带着女孩子到杭州乡下去住。那里的油菜花开得极为灿烂,那些女孩子单纯得很,她们非常崇拜画家,但她们不知道,画家流氓比较多。

    我是大二时失身的。段砚说他十五岁就有了第一次,我当然不信他说的,他总是吹得厉害,他说他老爹是师长,其实我知道他老爹只是团长而已。

    我记得和我上床的那个女人的胸很饱满,其他的印象不深了。她比我大八岁,是一个纺织厂的女工,业余时间跑来当模特。当我要求单独画她时,她说好呀好呀。那时她离了婚,比较寂寞,我们在画室里画了一个小时,她说,累了吗沈丹青,我带你去吃饭吧。

    她带我去吃烧鹅仔。我知道她挣钱不多,但她居然请我吃了烧鹅仔,我们吃了一点点酒,喝完酒后的她脸似桃花,她问我,沈丹青,你觉得我美吗?

    二十七岁的她还算美丽,因为没有孩子的束缚,老公有了新欢然后毅然决然地扔下了她。她的脚在桌子底下钩住了我的脚,我很局促,她挨紧了我,脸上扑着酒气说,去我家吧,我一个人。

    “我一个人”在夜里从一个女人嘴里说出来非常暧昧吸引,我毫不犹豫地和她上了公共汽车。在车上她就贴得我很近,我能闻得出她嘴里的气息,在那个春夜里,似一只猫。

    进屋后我差点跌倒了,即使这样她也没有开灯。

    黑暗中有月光照进来,她看着也生动了许多,我正想说话,她缠上身来,说了一句,亲亲我。

    我的脑袋轰鸣般响起来了,还没搞清怎么回事,一条热热的舌头伸了过来。

    结果我失了身。那是次无聊的事情,事后我根本不愿意回忆,因为基本上是失败的,我没想到自己这么无力无助,我趴在她身上问,怎么会这样?

    她抚摸着我说,小孩子,你真是太小了,我怀疑你是处男。

    你才是处男!我很反感别人说我是处男。但实际上千真万确,我的确是处男。那天早晨我很早就起床了,然后跑到大街上,有清洁工在打扫马路。

    秋天了,好多落叶,我拾起一片,忽然感觉自己就像这片落叶一样,一下子就落花流水了。

    我蹲在地上好久,突然掩面哽咽起来,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失去了,再也回不来了一样。

    后来我想了想,我可能是不爱她,不爱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做得好呢?

    但到最后我终于明白,有时候,做a和爱情没有关系,我没有和阮宝莉做过爱,但我得承认,我最爱的人是她。

    宝莉的美和别的女孩子完全不一样。她的美丽是难以用语言表达的那种美丽,是那种野生的美,你知道田野里疯狂的向阳花吗?那么招摇、那么放肆地美着,她是第一个穿着露背装来上课的女生,也是第一个喝醉了酒被男生背回来的女生。

    在宝莉之前,我很讨厌女人喝酒,这么说吧,我觉得风尘女子才会去喝酒,花钱买醉,和男人打情骂俏,可是,宝莉一入学,就在大学城掀起了轩然大波,一个艳惊四座的美女,一个风情万种的佳人,据说,她还会弹钢琴,这又为她加了分。

    女生们全烦她,一个被男人们宠爱的女孩子是让人烦的,何况她生得如此美?美也是让人烦的,一个人可以美,但怎么可以这样美?

    导师给她分数的时候,她明明是不及格,可她杏花春雨的委屈样子让导师放了她一马,男人都是软弱的——特别是在美女面前。

    所以,宝莉的恋爱故事是有层次感和立体感的。她不会单薄到只恋爱一次,不会只和一个男人有绯闻,宝莉的故事总是在翻新,昨天听说一个男生为她割腕,今天就会听说哪个男生为她去买巧克力从二楼跳了下去,在她身上,什么传奇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在男人眼里,她可能是狐媚的——她有一双深深大大的黑眼睛;也可能是纯情的——她偶尔梳过麻花辫子穿白衬衣牛仔裤,读《勃朗宁夫人》的诗;还可能是如小马修驹一样神气——你看过她打排球吗?身高一米七零的她,有一双让所有人嫉妒的长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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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花乱》no。2(2)

    我们全是爱宝莉的,除非这个男人说谎,或者说,他暗恋,表面上不承认。

    但如果有一个人说他不爱宝莉,我相信,除非他说,否则我不相信。

    我的室友马修,一个清瘦的英俊男子,他长发飘荡,背着画夹去画画时,常常被少女们追赶着,他说自己才不会随便爱上谁,和宝莉一样,他也是被女孩子们宠爱坏了的男孩子。

    在我和段砚整天把宝莉挂在嘴边时,马修并没有感觉。原因是,那堂人体绘画课,他没有去。他病了,在宿舍里发烧,一直到第三天才吃了点挂面,所以,他错过了与宝莉相遇的机会。

    那时,我和他,还有段砚——一个喜欢贫嘴但画画特别没有天分的人在杭州的郊区租了一套房子画画。那时我们离毕业还有半年,段砚说要去香港继承父亲的产业,我毕业后想去北京混混,只有马修说不知道往哪里去,但画画是肯定的,这一辈子,他都不能离开画笔。

    这是个少年的天才。十三四岁得过全国绘画大奖,而后一直得奖,后来他懒得得奖了,专心致志地画达利的现代派,他说自己可以成为第二个达利,他说你们等着吧。

    马修是个奇特的人,不仅仅因为是全学校长得最帅最迷人的男生,还因为他的狂妄和骄傲。那时,别人的画根本没有人看,可是马修的画已经可以卖到五六千了,五六千啊,那是多么大的一笔数字。

    很多女人喜欢他,常常以老乡的身份来找我们,其实是来找马修,这给了段砚很多机会,段砚说,你要不上,我就上!态度非常之坚决。

    上,上!马修淡淡地说。

    他在上铺,永远在听柴可夫斯基,搞得自己很深沉。段砚说,真会装,如果你让我装,还真装不上来。

    段砚属于特别傻的那种,聪明都在表面上,而马修的聪明在骨子里,这是他们本质的不同。

    找我的往往只有一个人,小宽。

    小宽常常在晚饭后如期而至,然后说,庆,走,去散步吧。

    从来,他叫我庆。一个字。

    全宿舍的人都说,酸,酸死了。一个大男人。

    可小宽就站在门口,像一个小姑娘似的,等着我。

    庆,走吧,我们走。他说。

    我不得不跟他走,不跟他走,这帮坏人不知道还会说出什么话来。

    我把迷恋宝莉的事告诉了小宽。小宽说,她太疯了,不值得你迷恋。我说你不理解我,我就是喜欢她的长腿,还有茹房,真他妈漂亮。小宽看了我一眼,在月色中闪着大眼睛说,你真无聊。

    因为小宽有钱,追求他的女孩子也很多,他和马修是两种类型的男人,一种是天生具有致命吸引力,一种是女人喜欢他是因为可以发挥母性,小宽是后一种,他天生惹人怜爱。我开过他玩笑,让他把手里的美女发给我,他说哪有美女啊,丑得很,太丑了。丹青,他们不如你好看。

    我为这句话感觉到自豪过。男人也会自恋的,小宽夸我好看之后,我常常会一个人照镜子,结果我发现我长相一般,一米七三,平头,眼睛不大,皮肤稍微泛着苍白,眼神有点流氓,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段砚曾开玩笑说小宽肯定是同性恋,上辈子是女人,你看看那种清秀的长相,连女人都不可能长成那样!

    小宽是太清秀了,清秀到让人以为是人妖,一个男人的腰围只有二尺一!这是件可悲的事情。可他花钱极有男人气,到外面去吃饭,我们这帮所谓的画家只会东侃西吹,小宽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等待我们都喝醉了,都以为自己是世界著名画家了,他就结账,然后打车带我们回家。

    那一阵子我们的主要话题就是宝莉,席间沉默的只有两个人,他们不提宝莉的名字,一个是小宽,一个是马修。

    小宽是对女人不感兴趣,高中那阵他收到情书就以打论数了,看也不看。而马修是自视轻狂,他玉貌朱颜,超级自恋狂,哪在乎如花似玉的宝莉?我和段砚说得天花乱坠,马修却说,不过如此吧,别吹了,没劲。

    《烟花乱》no。2(3)

    这打击了我们。

    段砚决定请宝莉来我们的画室。

    他说,见了你可别后悔。

    。。

    《烟花乱》no。3(1)

    我们是油菜花开的三月把宝莉带到画室的。

    所谓的画室,不过是我们在水乡的小镇租的一间小屋,楼上楼下两间阁楼。木板的房子,足有几百年了吧?楼下可以看小桥流水,楼上可以看来往闲云。费用三个人均摊,马修嫌我和段砚住的是狗窝一样,于是他一个人住楼上,我和段砚住楼下,有时小宽也来,来了就给我们带来很多好吃的。

    出手大方是小宽的特点。

    我们在一次交房租捉襟见肘时,小宽替我们出了所有的钱。那时离毕业还有半年,学校的课基本上告一段落,大家都联系着出路,天天打电话问全国的美院,要人吗要人吗?

    而其中我接的最著名的一个电话是:除了人,给我们什么都要。

    这让我们相当郁闷。段砚说,不行我就真去香港算了,过继给大伯,娶个香港娘们,也不错,你说呢?我看了他一眼说,你就不准备娶宝莉了?

    他抽了一口烟,吐着烟圈,做梦都想。

    他说梦到和宝莉做a了,然后小声地问我,你梦到过吗?

    这让我非常难以回答,我岂止是梦到过,我梦到过太多次了。在梦里,我和宝莉纠缠着,没完没了,她在上面,面若桃花,说她是我的花妖。

    花妖。我多喜欢这个称呼,宝莉就是我的花妖,花花的妖妖的。她穿什么都好看,即使一件最烂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都是光芒万丈,我迷恋她,简直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了。

    我的小花妖,她就要来了。

    是小宽出的钱,一千块钱,来给我们当模特。

    当然是我和段砚的主意,我和段砚要让马修臣服,让他明白,这个女人是妖精!是有道理让我们迷得神魂颠倒的。

    宝莉却提出了不能画l体。因为这不是上课,而是三个男人想画她而已,我和段砚很爽快地答应了,我们的目的不是画她的l体,我和段砚准备勾引她才是真的!

    宝莉来的那天是阳春三月,油菜花开得到处都是,黄得过于招摇了。我们站在楼下,看着远处的油菜花里走来了一个红衣女子,她穿着红色的风衣,长发飞起来,两条l着的小腿,由远而近。我的呼吸急促起来,马修一直没有说话,段砚则迫不及待地嚷着,宝莉来了,宝莉来了!

    那个春天的瞬间是定格的——宝莉穿着红色的风衣在油菜花开遍的江南水乡里走着,风吹着长发,一会掩住她的脸,一会缠在她的颈间。

    她进来的刹那,我看到马修的眼里闪现出一种很难说清的东西。

    宝莉的到来让屋里显得局促起来,好像什么东西放得都不是地方了。她来之前,我和段砚已经把狗窝打扫了一遍。当然,马修的我们不管,他永远是那么干净,听柴可夫斯基,显得高人一等,其实喝酒时不照样挺能喝?醉了不也唱小妹妹你坐船头?有什么啊,装什么装。

    出钱的小宽却没有来,他不感兴趣。特别是对这种趋之若鹜的事情,他只是觉得无聊。

    可我觉得有什么不对了。

    当宝莉脱去风衣,把里面那件白色的裙子露出来时,我看到马修拿着画笔的手哆嗦了一下。

    他一直沉默着不语。

    而段砚还是那样贫,和宝莉聊着天,显然,宝莉很是心不在焉,她没有看马修,倒是看了我几眼,问我画她得多长时间,然后问毕业了去哪里?

    她和马修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她在我们的小画室里待了不到半天,我们每人画了一张素描,心不在焉的,各怀鬼胎,然后她匆匆走了,说回学校还有事,段砚说,下次还请你来。

    好的,她说。

    她走了,段砚说,怎么样?马修。

    马修看了我们一眼说,一般。

    段砚在马修上了楼之后说,没戏吧,马修还是没动春心。

    放p吧傻瓜,我骂了一声说,你他妈就知道吃吃吃。那时他正啃着一只j爪子,还告诉我准备给宝莉写情书,然后彻底拿下她,我骂了他一句傻瓜。我知道,所有的牌要重新洗了,马修和宝莉,出事了。

    《烟花乱》no。3(2)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情,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们之间没有说一句话,这就是事儿。

    而段砚还在给宝莉写情书,翻着一本情书一百篇的书,我坐在窗前吹了一会埙子,只觉得宝莉远远地飘在空中,是一片云,与我无关。但心里却拿又拿来不起,放又放不下。

    十多天后,马修提出不租房子了,他说,我想搬走,一是因为要毕业了,得回学校去跑跑路子。二是因为嫌我们太乱,我和段砚天天嚷嚷,和猪一样让他没法静下心来做画,这个地方真不能住了。

    我们没想到他会提出来搬走,当时提出来到乡下住也是他的想法。那时这个家伙说,乡下空气好,能带来创作灵感,他自己付房租太贵,所以,拉上了我和段砚,可现在,他却提出来,不合租了。

    段砚以为他说的是真的,只有我知道,他另有隐情。

    好吧。我们说,你随便吧。

    然后,小宽来了。

    庆,他说,以后,我来给咱做饭,你和段砚好好画吧。

    真是个娘们,段砚骂他。小宽并不生气,他说,我喜欢做饭,觉得很有情趣,他学习成绩极一般,专业课居然不及格,可他做的饭真是好吃,用段砚的话说,如果小宽是个女人,这个女人就下得厨房上得厅堂,天才啊。

    可我一向对吃不怎么感兴趣,我感兴趣的只有一个女人。

    可是宝莉再也没有来过。

    甚至,小宽出两千块她都再也没有来过。

    出事了。我和段砚说,肯定是出事了。

    段砚不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我说,马修和宝莉恋爱了。

    段砚看了我一眼说,不可能,他们都没有说一句话。我骂了他一句猪头之后带他回了学校,学校里根本没有马修的影子!就是说他并没有搬回宿舍住,这就是说,他另外去租了房子。他又卖了两张画,有这个实力租房子,而和他同住的人,只能是宝莉。

    有时候,我都奇怪自己,为什么我的第六感会这么强?段砚说我纯粹是胡说,不可能的事情。

    可我们从一个同学那里知道了马修的新地址,还在是乡下,还是和我们一样的房子,他是故意要躲开我们的。

    段砚嚷着要去喝酒,我们提了酒菜去找马修。在去乡下小镇的时候,我们在公共汽车上一直默默无语。那时,段砚已经明白了一些事情的端倪,我们这次去,不过是要证实一件事情,其实,我们都知道,宝莉已经与我们擦身而过,我们做了一件最傻的事情,就是把宝莉带到了马修的身边。

    推开门的刹那,我们呆了。

    一屋子的画,画的全是一个人——宝莉!

    各种各样的宝莉,她的l体,她站着,她躺着,她坐着……马修看到我们来,也呆了,随后说,来了,来喝酒?好!

    而楼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谁?马修?是谁来了?

    随之,宝莉从楼梯上飘了下来,我和段砚抬起来,好像看到一个仙女站在第四阶楼梯上,她穿着粉色的丝绸内衣,宽大飘逸,里面的曲线若隐若现,长发到腰际,面若桃花,唇红齿白。我咽了口唾沫。

    嫂子。段砚说,我们嫂子啊。

    马修在宿舍里是老大,之前我们已经有了二嫂三嫂,如今,段砚这个机灵鬼,张嘴就叫,嫂子。

    宝莉,成了我和段砚的嫂子。

    那天我们彻底喝多了,宝莉一直陪着我们,炒了两个小菜,再加上我们拿来的菜,马修的四瓶白酒全让我们喝光了。之后,宝莉又跑到小卖店里买来一瓶,三个人,五瓶白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好像我们是全世界最好的三个画家,我和段砚最后都喝得口齿不清,以哭而结束。

    我们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没有机会了,一点都没有了。

    才子与佳人相遇了,一看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眼波流转,眉目传情,好像无视我们的存在。喝到最后,宝莉坐到马修的腿上,马修一边抱着她一边喝,美人与酒,千古绝唱,我和段砚,不哭还能如何?

    《烟花乱》no。3(3)

    走的时候段砚一直问我一个傻问题:你说,宝莉和马修做a了吗?

    我连理他都没理他。

    回到学校,他回了宿舍,我说,我得自己待会,我脑子有点乱。

    在学校里的夹竹桃下,我蹲下,疯狂地吐着。

    吐完了,我去公用电话亭,给那个纺织厂女工打了个电话。素素,我说,我要和你睡觉。不,我要和你做a。

    之后,我踏上最晚的那辆11路,直奔纺织厂而去。

    那里,有我的女人。

    那天晚上,我做了她的主人,把她折腾得一直叫,她说,你好棒啊沈丹青,最后,我瘫软到她的身体上,再也不能。

    宝莉。我轻轻地叫了一声。

    你说什么?

    我没有理她,沉沉睡去。

    在做a的时候,我一直闭着眼睛,身下的女人,我以为是宝莉,只能是宝莉,我的宝莉,她已经在和马修翻云覆雨了。

    我失恋了,彻底失恋了。我和段砚越来越贪恋喝酒。每喝必醉,每醉必哭,小宽说我们完全失控了,就像在一辆在高速上的卡车,忽然刹车失了灵,冲向哪里,完全不知道。

    段砚有一天来找我,他说,沈丹青,我完了。我彻底完了。

    你怎么了?我赶紧问他,他脸色蜡黄,黄得跟一张纸似的,我说,你家死人了?

    比死人还c蛋呢。他递给我一支烟,然后点上说,沈丹青,马修要是知道了,非杀了我不行!

    你怎么了,我们三个这么好,他凭什么杀你!

    我去找宝莉了,约她出来,让她陪我喝酒,之后我就喝多了,喝多了我就让她跟我去香港,我说我马上能去香港,马上就能!我大伯在香港,我大伯有好多钱,你想买什么衣服就买什么衣服穿!

    这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没想到段砚背着我居然去勾引宝莉!

    她怎么说?关键是她怎么说!

    我心里很乱,感觉自己有点哆嗦,别人都敢下手,就我胆小,可是,偏偏我是最喜欢宝莉的。不仅仅她长得特别像王祖贤,不仅仅她有两条长腿,我还喜欢她妖妖的样子,一笑,声音都透着磁性,又迷人又性感,天知道如果没有她这大学多么无聊!

    她拒绝了我。她说,不可能!

    段砚说,她居然拒绝了我,这个贱货!她不想去香港!

    不许骂她!我翻了脸,人家凭什么跟着你去香港?你以为你是谁?我暗自庆幸,却又隐隐失落,她越这样,越说明她和马修是真爱情啊,之前,她的爱情故事也翻新过,可这次却是真的了!

    然后呢,我问,你就走了?

    没有!段砚的眼睛发着红,他狠狠地说,然后我把她摁倒在餐厅的椅子上,狠狠地亲了她!

    我的脑袋轰地大了,段砚亲了宝莉?他把她摁倒了?

    你怎么这样?我变了脸,一副正人君子样,马修好赖是我哥们儿,朋友妻不可欺啊。天知道我多么的言不由衷!我是为我自己,那个亲她的人,应该是我啊。

    是啊,段砚说,我亲了她,发了疯,和她撕扯着,她跑着,我在后面追她,后来,我又追到她,把她的衣服撕破了,之后,我又摸了她——沈丹青,你知道,你知道她有多丰满多刺激吗?

    这句话刺激了我,我想都没想就给了他有力的一拳,小子,这是我替马修揍你的,你真他妈欠揍!我下手很狠,把段砚打得流了鼻血。段砚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一边说一边哭,沈丹青,我错了,我真错了,我对不起马修,可是,我真的爱宝莉啊,她太迷人了,我受不了了,真受不了了……

    他哽咽着,一边哭一边娘儿们一样地诉说着,我不能想象那天晚上他们是如何撕扯的,但我知道,宝莉肯定受了伤害,她已经好多天不给我们打电话让我们去他们那里吃饭了,而我也好多天没叫她嫂子了。

    一切,在段砚的冲动下变得不可收拾。

    段砚说绝望死了,他不能面对马修,不敢再在a大待下去,他提议我们一起去西藏,反正离毕业还有几个月,不如去画一组西藏吧,这一年,真的太不像话了。

    。。

    《烟花乱》no。3(4)

    我觉得他的提议十分有道理,于是我们开始准备去西藏,当然,钱还是小宽出,段砚说小宽真他妈哥们儿,他说小宽对我太好了,下一辈子,我得变成女人报答他,做妻做妾都行,任他蹂躏。

    他用了蹂躏这个词,我看了他一眼说,段砚,你有狂躁症或者强迫症,你脑子有问题。

    是有问题,他说,从看到这个妖精之后就有问题了。

    妖精,那是我们所有男人对宝莉的感觉。

    说一个女人是妖精,那几乎是对她最大的褒奖了。

    但这妖精却在云端,与我无关,我只能远远地看着她,甚至,想闻一闻她身上的香味都不可能。

    还是去西藏吧,我们嚷了好几年了,这次,终于要动身了。

    《烟花乱》no。4(1)

    我和段砚为了省点钱,我们坐在一辆军用破卡车上去西藏,两个人冻得直哆嗦了。段砚说,将来写回忆录时肯定特别动人。

    为了驱寒,我们必须说些有意思的事情。

    说女人吧。段砚说。女人最有意思了,不说女人,我得浑身哆嗦。

    但不许说宝莉,段砚又规定。

    我说你有毛病吧?既说女人,又不说你最心仪的女人,为什么?

    因为,一说她我就心疼。你知道那种疼的感觉,一跳一跳的。

    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心想,我每天都在一跳一跳地疼。

    讲讲你的艳史吧,我对段砚这个号称十五六岁就搞过女人的流氓说,到底上过多少次床?一次次招来。当然,你说完之后我也会说。

    这个话题让我们振奋起来,女人在宿舍里总是新鲜的话题,虽然我们号称第六代新锐派画家,可是,画家也是人啊,也要和女人打交道啊。此时的我们,正是欲火中烧的时候。

    我和女人至少上过十次床。段砚很坚定地说。

    吹吧你,我说,你到底和女人上过床没有?我很想知道段砚的艳遇,他打开一瓶子红星二锅头开始说自己的艳史。

    我的第一个女友是我的同桌,那时我才十七岁,高二。

    其实赵小绵长得特别不好看,就是胸大。我们上体育课时,她上蹿下跳的,就看到胸前有两个蓝球在跳动,我那时特别单纯,根本不敢看她。

    那时男女生不怎么说话,可赵小绵很主动,特别是她笨,有什么问题总是很谦虚地问我,那时我学习还行,因为基本上还属于比较靠谱的男生,你想想,我父母是军队上的,管我相当严,可有时人就是这样,越严格,逆反心理越大。

    她向我借过半块橡皮。后来人家考上了舞蹈学院,专门跳四小天鹅中那个领舞的,我大一时常常担心有人会把她抢走,但她总是嬉皮笑脸地说,段砚,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真比过去的贞节烈女还让人感动。那是她十七岁我们睡过觉之后她对我说过的话。

    我们的战斗友谊源于一次作弊。她搞来了卷纸,说二中刚考过,于是我们提前做了手脚,第二天大战全胜,为这,我请她吃了西餐。

    那阵西餐还属于很洋气的事情,我的钱是自己偷偷攒的,为这次约会,我还打扮了自己一番,把头发定了定型,搞了点姐姐的香水喷上,赵小绵一见我就乐了,说我怎么娘们哄哄的了。

    之后我们就好上了。算是早恋吧,小树林里偷偷地接过吻,虽然是同桌,也通过邮局寄过情书,那时我们俩上的都是特长班,她跳舞我绘画,准备将来比翼齐飞,可我那时一个哥们儿就说,赵小绵一看就是风尘样,你肯定被甩!

    我一直不相信,于是就想,如果我把她上了不就完了?在古代,一个女子如果和一个男子睡了觉,那她肯定就完了,这一辈子都得死心塌地和这个男人过。

    其实我当时就是这样的想法,可最后没有想到,还是她勾引了我。

    那天她爸爸她妈全没有家,这给我们创造了极有利的机会,天气还冷,暖气还没有来,她说,冷,然后和小绵羊一样可怜地望着我。

    我就怕女人可怜,女人一可怜,我就觉得自己是个大男人了。

    我不能让赵小绵冷,于是我走了过去。

    我忘记到底是谁先脱的谁的衣服,冷还脱衣服,牙齿打着战,我们始终找不到出路,她后来笑了说,段砚,你真笨。

    是啊,我真笨。多年后我想起那个初冬的黄昏依然羞愧难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