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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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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选秀入宫

    莲成站在长长的队列的后面。秀女的站队是很有讲究的,排在最前面的秀女,往往都是宫里各位娘娘的亲戚,其后是朝廷里达官显贵或累世承恩的家里的姑娘,最后面则是全国各州县选上来的秀女。

    广场正中央坐着内廷几万名太监的第一把交椅——太内总管萧泉。经过了昨日内监留牌子的秀女,婀娜的走过萧公公的面前。

    “高,矮,胖,瘦~~”就这么几个字就打发了千里迢迢来选秀的女子。

    终于轮到莲成了,萧泉的眼往她身上轻轻一扫,“过!”

    这一日,淘汰了三千秀女中的一半。留下的明日再继续筛选。

    萧泉起身往乾元殿行去,门口值日的太监入内禀告。未几,应帝将他宣入内殿。

    “来了?”应帝不待他站起,便问。

    萧泉躬身应答:“回万岁爷,来了。”

    “接下来是什么?”

    “明日由内监拿尺量手足,然后让秀女们行走数十步,去其腕稍短、趾稍巨者,举止稍轻躁者。后日由稳婆引入密室察其贞洁。余下的在宫中生活一个多月后,再根据其性情、言行以及万岁爷的喜好,选出三、五十人为妃嫔或者配给各皇子皇孙王公大臣。”

    “都安排妥当了?”

    “万岁爷放心,不会让小姐受丁点委屈。”

    秀女们经过几天的选拔,都略略有了疲态,但又都有些兴奋。

    宫中杨婕妤的妹子是这次入选的热门人物,所住的房间也比别的秀女规格要高。太监们得了好处也处处逢迎。杨氏渐渐便有了几分趾高气扬。

    “高公公,我不明白,为什么哑巴也能选进来?”今日所有留下的秀女,分配房间。莲成单独住了最边的一间,杨氏有些不高兴。那间屋子虽然偏了一些,但景致十分宜人。

    “杨小姐莫恼,谁让人家长得像贞皇后呢,州县特别选上来,特旨留下的。”

    贞皇后是应帝元后,十六那年难产身亡。杨氏曾听姐姐说过,应帝书房至今挂着贞皇后年少时的画像。

    “真是好命,哼,充其量不过是个替身!”杨氏见莲成走过,刻意高声。

    莲成与她错身,脚步不停。

    回到自己的房间,不见陪自己入宫的庄姑姑,莲成也懒得点灯,走到床边坐下。挨身竟不是松软的床榻,是一具温热的躯体。莲成弹跳而起,被两只手揽坐下去。

    那人亲昵的在她耳边说:“是朕。”又抱怨:“这样子都听不到小莲成出点声音。”

    莲成被按坐在应帝腿上,脸被他扳了过去看。

    “萧泉那家伙说你瘦了,朕方才抱一下,觉着r反而多了一些。那老小子眼花了。”

    应帝把头埋在她颈间,“真是麻烦,明知道莲成就在宫里,却看不到,朕忍不住了。小东西,这几个月有没有想过朕?”

    看莲成的头纹思不动,应帝捏捏她的脖子,“一句好听的话也不肯给朕,枉费朕为你相思难耐。”

    抱着她这么静静坐着,就觉得心里缺失的一角被填平了。

    莲成温顺的坐了一会,感觉腹中饥饿,遂伸手推推应帝。

    “是了,朕还带了莲成爱吃的糕点。”应帝放她起身点亮烛火。桌上果有一个食篮。莲成径自打开, 取了一块香芋酥食用。一连吃了三块,吃完看应帝坐在身侧,一脸哀怨的看着自己,把碟子推到他面前。

    “小没良心的,就顾着吃。”一面伸手把她脸上的屑刮下。

    莲成用手语比划着:“你怎么来了?”

    应帝气笑了,“我怎么来了,我看你来了。”说罢一把抱起莲成,走进内寝。

    莲成望着帐子侧面的影子,看得出缠绕在一起的男女。

    这个一脸迷醉的在自己身上驰骋的人,四岁之前,自己叫他——父皇。

    应帝的一个吻,落在莲成的脸侧。微恼的把她脸扳正,擒住她的唇舌狠狠纠缠。

    莲成几度睡去,又被他用种种方法唤醒,竟是——一夜春宵。直到天将明时,萧泉在外轻唤:“万岁爷,该起了!”

    应帝把被子给莲成拉好,这才起身离去:“你再睡会,午后朕在乾元殿召见你。”

    莲成含糊点头,翻身睡去。

    出到门外,应帝对着庄姑姑叮嘱:“记得唤小姐起来用膳,莫误了时辰。”

    庄姑姑连连应是,方才萧公公已经嘱咐过了。待应帝一行消失在晨雾中,她才一哂:“一天半天都等不了。”

    是年,莲成十五,应帝二十九。

    乾元封妃

    戌正时分,应帝在乾元殿召见了新进秀女方莲成。艳羡者有之,冷眼旁观者有之。

    应帝批完所有奏折伸了个懒腰向后一靠:“本说带你去看御花园的芍药,结果来了八百里的加急奏折。委屈小莲成陪朕枯坐了。”

    莲成比划:“无妨,我在看书。”

    这侧殿她也是呆惯的,只是进来的时候看他就那么正大光明的把自己的画像挂在这里,吃了一惊。

    “来,陪朕出去走走。”应帝把她手里的书卷抽走。

    “万岁爷,太子求见。”萧泉的声音。

    “不见。左不过是为了朕贬了太傅的事。”衣袖被莲成拉动,低下头去:“你想见他?”

    莲成点头。

    十一年不见,弟弟,你可还好?幼时,二人同在贵妃身边长大,一同游戏,直到……

    “儿臣参见父皇。”头戴金冠的太子晏跪倒在地,察觉到一道打量他的视线。

    “起来吧,来见见你的新母妃。这是朕的莲妃。”

    太子直起身子,走到莲成面前,抬手一揖:“儿臣拜见莲母妃。”

    莲成一愣,微微侧身避过,回了一礼。

    “父皇,儿臣的太傅年事已高,还请父皇开恩,准他回府与家人团聚。”

    应帝想起那个在朝堂上顶他的老学究,不耐的挥挥手:“去办吧,叫他不必来谢恩了。”

    太子没想到这么顺利,太傅为了他直言犯谏,惹得父皇龙颜大怒,他来了两次都没有今日顺利,不由得不大喜过望。

    “儿臣替太傅谢过父皇,儿臣告退。”太子退了出去,借转身之机不着痕迹的打量了莲成一眼。他也听人说了,有一个酷似先皇后的秀女,是被州县特意选送而来。想不到爬得这样快,其它的秀女还在观察阶段,她已直升妃位。

    莲成搬进了新的住处——栖梧宫。

    宫中一应太监宫女都是萧泉亲手挑选的。

    “娘娘看看这些摆设还有没有何处不满意的,奴才再安排。”

    莲成比了句:“很好,多谢。”

    确实很好。这栖梧宫临水而建灵韵飘缈,居室内墙上一大扇镂空雕花圆窗正对湖景,一张紫檀卷草纹长案靠窗而置,案上只摆了一盆白色的醉杯碗莲,品种珍稀清香宜人。案几侧面是紫檀棂书架,上面摆放的全是莲成最喜翻阅的典籍。书案上摆的文房四宝,架上挂着样式材质各异的几支毛笔,每支均做工精细,材质珍稀,堪称珍品。

    其他各样家具器物错落有致的摆放在各处,尽显雍容富丽而不觉半点凌乱仄。

    垂地帘后是一张钿花凤纹四柱架子床,四周均挂了纯色软红罗帐,正面用兽面金钩轻挽着,露出床上成双的玉枕锦被。

    自得莲妃,应帝十日里有七日宿在栖梧宫。阖宫上下皆知莲妃乃应帝新宠。

    因莲妃好静,应帝不让众人去栖梧宫打扰。这个月的初一,一早,众妃嫔参拜了皇后并未离去。聚在一处闲聊,等着要见一见这个对手。应帝待宫里妃子,向来公平合理,从不曾厚待或苛待过任何一人,却也有那自觉容色过人的,极尽妍媚之事,手段用尽,却也不能将他化做绕指柔肠,只道他天性如此,也就把满腹热忱淡下来了。

    却忽然间平空冒出了个方莲成,出身贫贱也就罢了,竟还是个哑巴,这一班后宫嫔妃,又有哪个肯咽下这口气。

    栖梧宫

    “不想去就不要去。”应帝靠在床架上,看莲成端坐镜前挽发。

    今日之皇后便是当日之贵妃。莲成的手轻颤,取下发上斜c的玳瑁镶碧玉的簪子。

    “萧泉,去皇后那儿说一声,莲妃身子抱恙,以后都不去请安了。”

    “是。”

    一众宫妃等了半日等来这个旨意,连涵养素佳的皇后脸色也不禁开起了调色铺,一阵青一阵白的。

    想想太子,她压下心火:“既是如此,那请莲妃好生保养,本宫得空去看她。众位妹妹都回了吧。”

    众妃见皇后不肯出头,也有安分不生事的便回去了。有一个丽婕妤,正是前几个月得宠的。回到自己宫中,心中不岔。

    “我非要会会此人不可,倒要看看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来人,给本宫把栖梧宫看严实了,若是莲妃出来速速来报。”

    “是。”

    太子听闻了今日之事,进宫安慰皇后。

    “皇儿,你见过她,你说给母后听。”皇后心里那口气还是一直哽在那里。那年,她十四,朱柔嘉十五,同一日入宫。她为后,自己为妃。又几乎同时受孕,偏她早生了半个月。可惜却是个女孩儿,朱柔嘉自己也死了。三个月后,奶娘把那个粉团儿一样的女娃娃抱来给她,说是皇帝让她一起带。那时,她是实心实意的待那个孩子好的。虽然后来,她莫名其妙的的夭折了,但自己是问心无愧的。

    这十多年皇帝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朱柔嘉活着时她都没觉得皇帝对她有多深的感情,不知怎么半年前又把她的画像翻了出来。

    开始的时候,他宣称怀念贞皇后,不过是稳住朱家的伎俩,不然他为何没有再纳朱家女子入宫。还将朱丞相一家尽皆贬为了贱民。后来又把这个作为借口迟迟不肯再立皇后。直到他御驾亲征,立晏儿为太子,这才母以子贵,封了自己为后。这么多年她根本就没看明白他的心究竟在哪里。

    太子想想那天打量他的女子,“就跟那画上一样呗。对,一模一样。”

    那副画像充其量也就只有六七分像朱柔嘉,怎么又冒出个和画中人一模一样的来?莫非挂的原就是此人,那又是何处认得的?

    许以同x

    丽婕妤却没有想到,那个莲妃竟真个就在栖梧宫中足不出户。应帝的人亲自守着门户,她又不出来。竟一连两个月都没有见到一面。她却不知,莲成自幼在冷宫中那巴掌大的地方长大,早已习惯了斗室不出。何况栖梧宫中何物没有,应帝还时时搜罗了各地上贡的珍奇玩意过来博美人嫣然一睹。

    “莲成怎地从来都不画人物?”

    莲成正好收笔,便将笔搁入笔洗中,回答他的问话:“莲成不善。”

    萧泉适时的上来,“皇上,就在这揽芳亭上传午膳么?”

    应帝颔首。就在一张方桌上上菜,应帝与莲成对坐。

    萧泉执酒壶站在应帝的身边,为他斟酒。

    莲成见萧泉不住拿眼示意自己,瞥向他目光所指,拿起布菜的筷箸为应帝布菜。应帝高兴的夹起放入口中咀嚼。嘴角上翘,慢慢露出一抹不太正经的笑。莲成还浑然未觉,直到一只脚勾上了自己的小腿,脚尖还轻轻的刮着。

    莲成收紧自己的腿,紧紧的贴紧凳腿,想要避开,可那腿却怎么也不肯放过自己,小腿上的划弄越发的露骨。

    应帝看她小嘴抿成一条线,这才不舍地把腿收了回来。

    莲成是夏天进的宫,如今已经入秋。皇后的生辰在九月初三,可历来很少大肆c办。因为八月二十八是贞皇后的忌日,也就是莲成的生辰。中间只隔着数日,皇后历来就以贤德著称,从不会在这个日子大c大办。只是今年是她三十正寿,太子着意要办,应帝也同意了。其余妃嫔谁不想在皇后、太子跟前卖个好。更兼想借此机会见见一直不出栖梧宫的莲妃,她总不能皇后整寿都不露面吧。便都跟着凑趣。这事便成了近来宫中的一件大事。

    八月二十八日,莲成端坐在宫中,两手不停的在应帝面前比划。

    “让我去!我要去!”

    应帝只是不允。“就在宫中,朕单独陪你过这个生辰。乖,把这碗寿面吃了。除了去那里,你要什么朕都给你。”莲成的生辰不便庆贺,应帝召了小太监来给她说笑逗趣,可她一直绷着张脸,没办法让她开颜。

    莲成收回手,转了个方向背向他坐着。

    一刻钟

    萧泉看应帝明显焦躁起来,心头暗笑:您也就这么点出息!脸上自然是半点不敢表露出来。不然,这位主不舍得对他的心尖子做什么,一准拿他们来出气。

    “也罢,今日就带你去看看朕的安陵。”

    安陵是应帝近年为自己选定的万年吉壤,已经破土动工两年有余。

    萧泉给主子安排了一辆轻便舒适的马车,停在栖梧宫外。可别再搞得像去年那样不可收拾。到时候又是一场大闹。

    莲成比划:先去那处!

    应帝瞪她一眼,“依你。”

    马车轻缓的驶入陵园,这里正是贞皇后的埋骨之处。

    莲成跪在墓前,伸手打散头发。今日是她十五生辰,女子及笄的日子。

    “怎不早说?也好把庄姑姑带上。”应帝看了有几分心软,心头的气恼也消去不少。上前接过梳子,“我来。”

    莲成既已入宫,发髻自是早已挽上,只是想以这个仪式告知地下的母亲,自己已经长大,平安长大。

    应帝何曾为人挽过发,笨手笨脚的弄上去,簪上簪子,赌气说道:“也就是这样了。”

    头上松垮垮的,莲成抿唇无声轻笑。

    去年今日,这人恶狠狠的把自己丢上马背,疾驰到此地,指着旁边一个稍小的茔冢,“看到没有,这就是你的公主陵。再不听话,朕就叫人把空棺材打开,直接将你塞进去。”

    那时的自己,信期方至,正自不适。被他颠簸到此,又兼夜风吹寒,再被他狠狠恫吓。个中辛酸,不问可知。

    应帝心中也正想到这件往事,看她久久不语,上前一把抱住。

    “好了,只要你乖乖的,朕再不那样对你。我们走吧,去看安陵。”

    莲成被他拉着,走到数百步之外的安陵所在。

    安陵尚且荒凉,所为大都为地下的建筑。

    应帝指点着地宫的宫室分布,“那里就是将来朕长眠的所在,也是你的。”目光灼灼的盯着莲成。

    莲成讶然,只有皇后才有随葬的资格,况且卑不动尊。他这话预言了同生共死的结局。是要自己在他死后殉葬,再追封皇后了。这人的心思竟是这样的深么?

    看莲成瞪着圆溜溜的眸子看着自己,应帝握住她的手,“你不信?”

    莲成以眼神告诉他:“我信!”信得无以复加。

    应帝这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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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生辰,萧泉为莲成准备了一只九凤琉璃玉瓶,应帝要她出席。莲成知道,这是要她渐渐适应宫中的生活。倒不是之前想的,他只要金屋藏娇就好。

    莲成当日着了一件湖水蓝的云锦纱曳地长裙,腰上束着白色素锦宽束腰,髻上系着挽成蝴蝶结的同色缎带,随着她的走动带子在风中自然的摆动。走到帝、后的面前,端庄的行礼。

    两旁诸妃中发出几声低低的笑声,果然是个哑巴。继而大家转而目视皇后。当年应帝初婚,天子一娶娶一后二妃,而另一个贤妃八年前就已逝去。众人想知道莲成是否真如传说那般酷似先后,就只能看皇后的反应了。

    应帝一手按住皇后猛然一颤的身躯,温情的问:“梓童,怎么了?”

    皇后双目闭上,又迅速睁开:“无事,莲妃请起。”

    她看见了,方才莲成以手语向她祝祷芳龄永继,她看见了她左手尾指上不容错认的红痣。

    体质虚寒

    皇后大汗淋漓从梦中惊醒,身旁女官立即取衣为她披上,“皇后,您魇住了么?可要传唤太医?”

    “不用。”皇后以手支额,“什么时辰了?”

    “丑时一刻了。”

    皇后看着更漏,她的生命,如今就只剩下了这挨不完的更漏。要挨到何时呢?想想太子,皇后叹口气,那善良的不像是宫里长大的孩子。还有家中父兄、侄儿,都还指望着自己在这沉沉后冠下继续挨下去。

    “本宫无事,你出去吧,不要张扬。”

    “是。”

    方才皇后梦到了十多年前的旧事。

    御花园中一对粉雕玉琢的儿女向她奔来,“母妃!”那时她与皇帝,还都年轻,宫中也没有现在这么多的妹妹。

    娇美的女孩儿先奔到跟前,举起一双胖乎乎的嫩手:“母妃,抱抱!”那尾指上的红痣一下刺痛了皇后的眼睛,令她惊醒。

    太子或许不记得了,她又怎么忘得了。

    会是这样么?

    “来人!”

    方才的女官应声而入。

    “速招云统领入内,本宫有要事交代他。你守在门外,有敢靠近者,一律打死!”

    “是。”

    “本宫要方莲成从小到大的一切资料。”云统领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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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寿宴之后,应帝并未留宿中宫,仍是携莲成同回栖梧宫。

    应帝一入宫门,脸就塌了下来。

    “莲成觐见之时,是哪几人嗤笑?”

    萧泉当时看应帝眸光一闪,哪里不知他的心思,自是已做足了功课。

    “回万岁爷,是阮美人与丽婕妤。”

    莲成心头不安,拉动他的衣袖,比划:一点点小事,皇上无须挂怀,也不必去苛责其他娘娘。”

    应帝缓和语气,“你别管,朕让你进宫来,自然不会让你受委屈。”入内换了身海水蓝宝团纹龙袍,头上束着紫金冠,多了几分随和亲近。见莲成兀自不安,扶住她的双肩:“也不过呵斥她们一番而已。你来看,朕这身跟你的是不是很衬。”

    莲成转头来看,笑着点点头。

    “你怎不留在母……皇后那里?”

    方才一散席,就拉着她出来了。皇后面上须不好看。

    “怎么,小莲成要把朕往别人床上赶?”

    莲成不语,这人如今早不再受任何权臣、外戚所制,跋扈惯了,何必再浪费唇舌。自己入宫难道又是为了和谁姐妹和美来的不成,这些事情一概不管就是了。

    外面对莲妃自然是有许多非议之词,传不到耳朵里,莲成也只作不知。

    应帝执起她的左手,凑近唇边轻吻。

    她知道了又怎样。

    当年只得一个位分高的妃子有儿子,子倚母贵。离京之前不得已才立了晏儿为嗣。如今,他有五个儿子。他今年还未届而立,以后还会有很多儿子。

    他瞥向莲成平坦的小腹,她葵水前几日方离。二人也有一年多了,怎么没有半点反应。应帝记得有些妃嫔、甚至是宫女,统共也就那么一两次,就生下了儿女。

    应帝看着莲成的目光渐渐转深,小莲成,最好不要是你背着朕在搞什么花样。

    “萧泉,太医院何人最善妇科?”

    萧泉想了想,“当是医正林寻梡。”

    “叫来!”

    “是!”

    莲成的手不得自由,只能以目示意。

    “前几日不是难受么,叫他来替你调养一番。”

    林太医不当值,听到召唤,赶紧把茶碗一放,就随来人进宫来了。看见应帝在座,慌忙拜倒在地:“微臣参见皇上。”

    “起吧,去替莲妃瞧瞧,有没有什么不妥?”

    纱帐中伸出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林太医不敢多看,以锦帕覆上,凝神诊脉。

    切脉的时间稍久,应帝不耐的问:“如何?”

    林太医心头思忖一番,又没说个什么症状,是要诊什么?中宫生辰,皇帝却在此处伴诊。想想路上塞银子给小太监打听的,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说皇帝问何人善妇科。看应帝一脸肃然,更是心头打鼓。揣测着往天家最在意的子嗣上去说。

    “微臣方才为娘娘诊脉,娘娘体质虚寒,不易于受孕。”是了,莲妃进宫也有两三个月了,如此的专房之宠,还没有动静,所以着急了。没有子嗣再受宠也是浮云。

    应帝脸色微微一变,“下去拟方子来看。”

    莲成的手缩回帐子里去,打了个哈欠。

    应帝掀开帐子,“困了就先睡,朕还有话要问太医。”

    几日之后,阮美人与丽婕妤分别因小事遭斥责,禁足一月。

    林太医知道栖梧宫这位主子现在正当宠,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莲成这里成日汤汤水水不断地。再加上御膳房那起子人,时不时又另炖了补品送过来。简直就喝汤水也能过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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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翻阅了云统领送回来的资料,滴水不漏。从出生到应选,一步步,齐全的很。

    煞费苦心啊!

    几曾见过他对别人这么上心过。

    她此刻身在临近冷宫的一处偏殿里,贴身女官引了个须眉皆白的老太监进来,“娘娘,人已带到。”

    老太监跪在后座一侧。

    “原来是个哑巴,怪不得她也不会说话了。本宫问你,你可识字。”

    老太监点头。

    “那好,你就给本宫一一写来。”此事不入六耳,自是不能招了会手语之人来传译。

    “你一直在冷宫当差,本宫问你,十一年前,可有一个四岁女童被送入冷宫?”

    老太监点头。

    “那她现在人呢?”

    皇后倾前去看,纸上写着:失踪了。

    “几时?”

    老太监凝神想了一会,写下:十个月前。

    “好,你回去吧。”

    女官将准备好的一袋银子递给了老太监。

    “娘娘,要不要……”云统领守在门外,见皇后出来,低声去问。

    “暂且不要,你派人将他护起来,莫落入旁人手中。”

    “是。”

    往事悠悠

    皇后坐上轻便小轿,回到坤泰殿(中宫),推开女官的扶持,一个人走到正位上坐下。

    果真如此,果真如此!

    应帝十岁御极,先帝遗命四名大臣辅政:左右丞相、大将军,广平郡王。广平郡王是先帝姑母的幼子,是应帝的表叔。其人文韬武略、府中食客三千,官声民望都甚佳。

    先帝单独留给继位之君的遗诏里,最后一句即是除广平郡王。

    应帝四年,二相致仕,擒广平,大将军马放南山。

    也在应帝四年,皇长女与皇长子相继出世,元后离世。

    应帝八年,养于宛妃宫中的皇长女夭折。宛妃跪地请罪,应帝理也不理,任她在雨地上跪了半宿。

    断不会是从那时便起了心思。皇后还记得那抱在手上犹自嫌沉的女童,童稚娇憨,呢喃软语一声声的“母妃!”

    她若是男子,便是这炎夏王朝理所当然的嫡皇长子。然则不幸生做了女子,却也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人前人后自己都当她是亲生的来看待。甚至比待太子还要亲切。只为她不具威胁,却能成为晏儿的臂助。当日夭逝,自己也曾流下真心的眼泪。

    应帝八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记得那时应帝脾气很坏,宫中从她这个代掌后宫的宛妃到随身侍候的太监,无不是动辄得咎。那时只当是长公主夭亡,皇帝心绪坏的缘故。

    皇后忆起那日见莲成,清雅若莲,然而瘦得可怜,仿佛一阵风都能吹走。那样的身姿、气度,总像在哪里见过,却不是朱柔嘉。

    广平王!

    哈哈,朱柔嘉,你贞在哪里?这个压在自己头上十六年的女人,这个在宫廷与民间传说中为了应帝夺宫生生熬到灯枯油尽、撒手人寰的女子,原来不过尔尔。

    女官进来禀告,太子来了。

    见到母亲罕有的情绪高昂,太子有几分纳闷。他从小见惯的便是贞静、娴雅的母亲。

    “母后,您无事吧?”

    皇后展颜笑道:“无事,母后心头一口憋了十六年的浊气今日总算吐出来了。”

    太子茫然。

    “晏儿,你还记得你的皇姐么?”

    太子点头,他记得有那么一个圆滚滚的女孩子,时常把自己打得哇哇叫,有了好东西却又总会分他一份。四岁那年冬天,自己不慎掉到冰窟窿里,幸好皇姐及时攥住他的手,这才没有冻坏。不然,即使立即被小太监救上来,怕也是不行的。

    “你记得?”皇后讶然。

    “当然记得,孤只有这一个姐姐嘛。可惜她去得太早。母后今日怎么突然提到皇姐?”

    皇后饮了一口茶,用茶盖轻轻拨着,“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她若还在,也该要择驸马了。母后的晏儿这不是也要成婚了么。”

    太子不在意的说:“不过是是太子良娣,又不是太子妃。”何况父皇也没把他一心想要的左相之女赐婚给他。

    “慢慢来。”皇后看了儿子一眼。这个孩子像谁呢?

    不像应帝,也不像她。

    人人都知道,皇后是这宫中最顺着皇帝的。晏儿却既无他父皇的杀伐决断,也没有母亲的坚韧能忍。

    “母后,给您看个东西。”太子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来,“这是那莲妃的药方,儿臣让人看了,说是调理女子体质的。说莲妃的体质不宜于受孕,是幼时损了根基。看父皇的意思,倒是巴盼着这个女人再给他添几个皇子皇女。我们该如何应对才好?”

    皇后放下茶碗,接过药方。在冷宫中十年,能活下来已算是不错的了。这个可不是一时半会能调养好的。

    “当务之急倒不在莲妃,你的二皇弟与三皇弟才是首先应当防范的。晏儿,记住母后的话,同莲妃不要走得近了,也不能远了。遇事多问问你舅父,回去吧!”

    “是,儿臣告退。母后好好注意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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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帝下朝回来,见莲成一身重裘,抱着暖炉,犹不解恨,脸使劲往暖炉边上凑去。

    不由得失笑,继而想起太医所言,畏寒畏热、体质虚亏,凡此种种,都是幼时种下的祸根。

    应帝跨前一把抱起莲成,往后院走去。

    莲成皱眉,不知他要做什么?随着应帝转了两个弯,一池白烟笼罩的温泉便赫赫然呈现在了眼前。

    “你这个懒家伙,一到冬天就窝在屋里,连自己后院起了个温泉池子都不知道。”

    应帝把她放下来,径自解开自己的衣衫,下水。

    莲成转开脸去,她还真不知道这里几时引了温泉水。脚上一紧,应帝在水中拉她:“莲成难道要穿着衣服沐浴不成?”

    莲成脸转红,蹲下身子去摸水温,水温适中,没有难闻的味儿。

    “害羞么?我们又不是没在白日……”应帝说完,看莲成的脸更红,低笑一声,扎入水中。

    莲成这才脱衣下水,不敢看应帝的眼神,只能快速的将自己埋入水里。

    池边早已放好了洗漱用品,看来是早打算好的。

    “给朕擦背。”应帝将软刷丢给莲成。

    “还有下面。”

    莲成握着软刷,一阵脸红,小心翼翼的往下移。近来,应帝对她顾惜很多,没再夜夜需索无度。

    好半天才慢吞吞的弄好,莲成庆幸没有挑起他的火来。

    应帝顺手接过刷子,给莲成刷了起来。任何敏感的地方都不放过,细细的擦洗。

    那个林寻梡竟几番暗示他要多多节制,不然雨露均沾也好。这小东西还真当自己就从此松快了不成?

    应帝抬起莲成的下巴,眼眶下的青黑散了不少。他可不是圣人,美人在怀还能把持的住。

    雪白狐裘

    莲成慌乱的比划:回、回去!一边想要闪躲。

    “等不及了!”

    莲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应帝俯下脸,双唇覆上自己的嘴唇。明知道自己挣脱不开他的钳制,她双手挥动,想找到一个借力的地方,好支撑身体,自然是徒劳,连手也落入他掌控之中。人更是被他拉入水下,一只大掌压在腰,头仰起,被迫吮吸着他唇里吐出的空气。

    “等一下就回去!”

    幸而应帝也知莲成极其厌恶在室外,做了一次,便用厚裘裹了她进屋。

    “抓好了啊!”应帝将裘衣的衣角塞到莲成手中,调笑着说。莲成一路上紧紧握住,埋在应帝怀中,生怕衣服散开,手指都差点痉挛了。

    背刚触到床塌,莲成还未及喘口气,应帝已撩开裘衣,俯身亲吻。

    骤然暴露在空气中,莲成皮肤不禁起了一个个冷战。应帝见了,一边伸手轻轻搓抚,一边调整自己的位置。她的肌肤光滑如缎,着实让他爱不释手。

    “莲成,你是我的。”他在她耳边如宣誓般道,缓缓沉腰。

    在他进入的那一刹那,莲成失控地咬在他肩上。应帝吃痛,但并没有挣脱。只加快了身下□的频率。

    待一切风平浪静后,应帝拥着倦极睡去的莲成躺在床上。侧首看了一下肩上的小小牙印和渗出的血迹。还是忘不掉么?这几个月莲成一直很温顺,他都快忘了她一直也是有爪子的。无论朕如今怎么待你,都忘不掉最初的伤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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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纳良娣,日子定在腊月十八。

    “不过是纳个良娣,你染了风寒就不要去了。”应帝的手顺着莲成的发。

    莲成比了个‘要去’,便下床着衣。

    应帝眼中闪过一抹不悦,又迅速消失。

    “穿这个。”应帝指着几上的雪白狐裘。莲成依言披上。狐裘又长又大,应帝见她缩在里头,肤白如雪,五官精致,倒象个瓷娃娃一般。

    “嗯,前几日想着,叫人翻了出来,倒很合适你穿。”

    莲成眼含疑惑,干嘛特特又翻一件出来。

    “这是朕年少时亲手打下的许多只雪狐,集腋成裘,就得了这一件。”下床替她拢了拢衣襟,“好了,走吧。”

    太子良娣便是当日与莲成一同入选的杨氏。这一批秀女,最后入选共九人。除了莲成,应帝都赐予了皇室中已适婚龄的男子。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各得了一人。三个皇子先后完婚,忙坏了礼部的官员。

    三场婚礼过后,皇宫里办了一个家宴。出去已开府建衙的三个皇子与出嫁的一位公主,应帝还有四子三女也一同出席。最小的七皇子与五公主由保姆抱着,也坐在席上。

    应帝坐在正中最高处,右手是皇后的位置。左侧后退半步的位置安放着莲成的座椅。

    莲成觉得那件白狐裘太过招摇,没有穿出来。

    这不是她第一次参加皇室的家宴,却是头回以妃子的身份加入。

    望着牙牙学语的七皇子与五公主,莲成心头一阵恍惚。

    “莲妃妹妹喜欢小孩子么?”下首的萧德妃忽而出语。皇帝在四妃之外另封莲妃,座次在皇后之后,隐然在四妃之上。

    莲成看她一眼,微微点头。

    德妃招手让保姆抱过五公主,双手托予莲成。一时连应帝也饶有兴致的望着,一边嘉许的望了一眼德妃。

    莲成愣了一下,才伸手接过来,战战兢兢抱在怀里。

    五公主倒不认生,坐在莲成怀里,一会儿拉拉她的头发,一会儿摸摸她的脸,一会儿又要求站到她腿上。倒把莲成弄了个手足无措。

    应帝有趣的看着她僵硬的手足,挺直的背脊,饮了一杯酒。

    “父皇,抱抱!”五公主在莲成怀里坐了一会,扑向应帝讨抱。莲成忙不迭的起身递过去。应帝一愣,伸手接过时顺手摸了一把莲成的小手。

    下面三公主正在献舞,看应帝抱着幼妹,眼神微微一黯。莲成看着她,想起小时与太子去看新妹妹,却看到个皱巴巴的小婴儿。

    五公主在皇帝怀里乖巧的坐着,不敢捣蛋。

    倒是应帝坏心的用筷箸沾了一滴酒要喂她。德妃娇滴滴的喊了一声:“皇上!末儿还小!”引得诸妃侧目。

    酒过三巡,应帝起身要把五公主递与德妃。

    五公主细细的胳膊把他抱着,小嘴撅起,不肯松手。

    应帝捏捏她的鼻子,侧首打量了正襟危坐的莲成一眼,“今日便好好陪末儿玩会儿,都散了吧。”

    德妃喜不自禁,嘴里嗔道:“这孩子,是想父皇了。”

    应帝携德妃离去,皇后便也起身,众皇子皇女也就跟着散了。

    其余的妃嫔见皇帝皇后走了,有几个便也意兴阑珊的走了。枉费今日苦心打扮,却不如一个孩子管用。

    莲成也要起身回去,被淑妃一把拉住,邀她明日一块打马吊,杨婕妤、楚修媛也说要去。莲成的手抬了抬又放下,这个约会便算定下了。

    与人搭伙

    回到栖梧宫,庄姑姑听小宫女柳芽说莲成同人约了明日打吊,问莲成:“娘娘,您什么时候学会打马吊了?”不应该呀,从冷宫出来就和自己一起去了乡下待选。

    莲成把手一摊,不会。

    庄姑姑看看她,又去点她的妆奁盒子,最后拿了一袋银子出来,嘱咐她:少带点去,输光了就好回来。到了那里,不要乱吃东西,小心和药性相冲。

    第二日,和莲成一道进门的还有德妃的妹妹——宋美人,她是被莲成邀来的。

    杨婕妤、楚修媛已经到了,几人按礼见过,便分位置坐下。莲成就坐了宋美人旁边,两人算是合伙。

    淑妃砌着马吊,“怪我昨日想的不周到,没为莲妃妹妹考虑周全,如此最好了。我们先讲好,上了牌桌可是不认谁是谁,只认牌的。”

    宋美人来的路上就知道她不会,一面玩一面把规矩小声说给她听。莲成看了几把也就摸清门道了。掂了掂赌资,宋美人手气不错,要输光怕是不容易。

    “莲妃娘娘不会呀?”楚修媛是九嫔之一,嫔在妃位之下,自是不敢托大叫她妹妹。这马吊算是很流行的贵族女子消遣的玩意。

    莲成应道:幼时无有机会玩这些。跟来的小宫女柳芽便把她的手语翻译出来。莲成微微侧头,她出来打场马吊,得找一个人做她的手,找一个人做她的嘴。

    杨婕妤一哂,果然是小家小户出身。

    宋美人看莲成已能看出章字好坏,便笑说:“娘娘可要替我看着点,不然钱全跑掉了。”

    楚修媛睨她一眼,“死妮子,钱明明都跑到你那里去了。”

    庄姑姑本来估摸莲成不多时就要回来,眼见半日不归,便让小宫女把熬好的药用小炉子温着,亲自给她送来。

    淑妃闻说庄姑姑来了,脸色微微一变,“快请进来,原来庄姑姑在莲妹妹那里做管事姑姑去了,本宫还以为她到何处行宫里养老去了呢。”

    庄姑姑进来,分别给几个妃子请了安。

    杨婕妤、楚修媛淡淡应了一声,淑妃却是客气地让她起来:“您是侍候过太后的人,我们做小辈的跟前何必这么多礼。”

    此话一出,不只另外几人连莲成都不禁侧目去看庄姑姑。几人里只有淑妃资历深一些。

    庄姑姑不卑不亢的说:“谢淑妃娘娘体恤,可是在宫中毕竟礼不可废。”边说边把药端了出来:“娘娘,快趁热喝,凉了淡药性的。”

    宋美人天真烂漫,在宫里又有姐姐护着,说话没有那么多顾忌,问莲成:“莲妃娘娘,您该不是出来躲喝药的吧?”

    莲成不理她,接过药碗皱眉饮尽,也不知林寻梡加了什么,如此苦口,想必是良药。

    庄姑姑看看宋美人桌前堆了不少赌资,笑看了一眼莲成,原来找了伴。伺候莲成漱完口就不声不响的在她身后站着。

    莲成知道她是说该回去了,便拍拍宋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