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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个黄色的德语页面,聚精会神地浏览起新闻来。这是他的工作程序,每天早上来,先倒好牛奶,拿着苹果一边啃一边上网,看够了新闻再开始办公。看样子,他今天也是刚来,根本不知道她迟到。

    她有些沮丧,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以为自己的存在惹人关注,而事实却证明并非如此。她稍稍扶住桌子,装出看年历的样子,扫了一眼,又慢慢地坐下了,开始看电脑里的文件。有许多质量检测报告需要翻译,然后更新共享文件,疙瘩会在每天下午打开这些文件审阅。事实上,他根本是阅而不审,匆匆扫一眼就关机下班了,直到下面的人三催四请,才能把报告着他当面批了。不过,这些闲事,她是不需要管的,她仍然得做完给他,这就是程序。她低下头迅速地敲打键盘,不再去想迟到的事儿,手里的事情很多,她也没有时间可以自作多情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月听到他的椅子〃啪〃地撞上了办公桌。她抬起头,看见他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面带笑容,亲切地俯下身来问,你还好吗?

    她一时语凝,不知如何回答,笑了起来。这样的人,明明看她一直在干活,突然冲上来便问,你还好吗?总不至于坐在办公室里打着字,突然就受了工伤吧。

    他看着她的笑容,突然将自己的笑容收敛得干干净净,转过脸低低地说,真受不了你。然后又转过脸看她,恢复了些许浅淡的笑意,嗨,你还没回答我呢,我的问题是很严肃的。作为你的领导,我有义务关心你的健康、工作乃至生活。

    凭借女性本能的直觉,四月敏感地觉得他侧过脸说的那句话颇有些深意,似乎有些暧昧,她立刻局促不安起来,将笑容收拢了,漠然地点点头,将手边的文件递给他,我很好,谢谢领导的关心。有些文件,给你。

    疙瘩翻翻眼睛,似乎觉得这个玩笑没有得到响应,有些扫兴,也收拢了笑容,将目光转到外面,并没有伸手接她递去的文件,走吧,跟我下楼。话音刚落,他便面无表情地直直从门口走了出去,连看也没看她。

    四月连滚带爬,手忙脚乱地将手中的文件放下,又将眼镜摘下站起来。她一边诅咒这个不知体恤的男人,一边急急地跟上去,差点没有模仿阿娜芭的模样,苦着脸捂住肚子叫他等一下。她还是倔强,不愿意开口主动要求什么,只好提着牛仔长裙毫无风度地飞快跑出门,一直追到楼梯口,才恰恰看见他明黄色的衬衫消失在楼梯间拐弯处。

    到了一楼大厅,她才追上他,刻意保持了一肩的距离,脚下却在拼命地加劲,努力均匀呼吸的气流。她就是不愿意向任何男人示弱,无论何时,何地,针对何人。她的心底有一种强烈的不服输的冲劲。无论怎样压着即将涌上的气喘吁吁,她也是一定要和他并行的。若是这个狂妄的男人想借体力来显示自己的优越感,那么,他想错了。她冷静地瞄了他一眼,暗自冷笑。

    疙瘩却根本没有正眼看她的意思,当然也不会明白她已经千万思虑滑过心间,他只是迈着大步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前冲,走到厂门口的一个车间,又竟自拐弯冲了进去,连招呼也没有跟她打。她忍气吞声地倒退回来,跟在他身后,像一条训练有素的狼狗,毫无怨言,一言不发地跟着,稍稍落在他身后些,好看清楚他的方向,不再突兀冲锋。

    她看着他大步向前迈进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跟他的关系,其实倒很接近啤酒跟自己的关系。现在的啤酒越发地爱粘在她脚下,靠在沙发上相互取暖。平时,她走到哪里,总能感觉到啤酒在脚跟处紧紧跟着,小跑的波纹划过她的脚踝,她即使不看,也能感觉到它的存在。正如他和她,即使他不看,也能感觉到她的存在。但她对啤酒是有顾虑的,生怕踩伤了它,这个男人对她是毫无顾虑的,他并不怕踩到她,更不怕丢了她。

    这或许就是宠物和下级的区别所在。她酸酸地想。

    啤酒被她抱回家的第二天,她便抱着它去了宠物医院。一个年轻的女医生只是用眼梢扫了啤酒一眼,便残酷而冷淡地断言,啤酒是只携带病菌的流浪猫。她又漫不经心地捏捏它纤细的小腿,冷着脸说,它是活不长的,腿这么细,连吊水也不行。治不好的,倒不如安乐死了罢。八十块钱一针,死得也算利落,没有痛苦。

    她沉默了半晌,看着另一个女人抱了只娇贵的博美狗看感冒,那只生龙活虎的博美狗把诊室里搅得乱七八糟,还来咬四月的裤腿,尖牙把她的棉布裤子戳了两个透明的小d。她想了许久,博美狗也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了。她抱着啤酒离开躺在那儿撒娇的博美狗回家。她们走了三站路,走过了一条绕着湖边的小路,看见阳光晒在杨柳树上纷纷呈现出寂寞单薄的透明来;看见水面上有鱼儿跳出来,打破一池的平静;看着两边的长椅上坐着的情人窃窃私语;看着一家小别墅的院子里有三只穿着红马夹的小狗躺在草地上晒太阳。啤酒睁开无力的眼睛观望这一切,冷静而又漠不相关的眼神。她看着它,心都在疼痛。

    回家后,她立刻捏着它的嘴巴给它灌了半杯掺了消炎药粉的牛奶。她不知道自己能够如何帮助这只安静得丧失了敏锐的猫儿,除了这种方式。

    但是,谁说生命可以由他人处理?猫儿不能用言语表达,何来安乐死一说?即使是喂养爱抚了它,便能决定它的生死了吗?四月不愿意这么想,她要看着啤酒活下去,活到胡子长长的,能自如地磨爪子,随时准备进攻。

    她想要它消除所有的迟钝与麻木,变得敏锐起来,敏锐得能感觉到疼痛与不安,哪怕敏锐让它痛苦。敏锐一定会让它痛苦,正如人的敏锐一样。但是,迟钝不意味着痛苦的不存在,只是它感觉不到痛苦的存在罢了。

    敏锐与痛苦。一个艰苦的选择,没有余地。正如她作的选择一样,艰难,极有可能伴随着后悔。无论如何,她还是觉得,生命可不可自决是个问题,但是,生命绝不可他决。

    自从那天离开诊所,啤酒在家里已经呆了半月有余,现在每日的吃、喝、拉、撒、睡眠、玩耍都比以往显得精神,但眼里的平静与警觉却并没有减少。有一日晚上,菀送啤酒回家时对她说,流浪猫是受过心理创伤的,恐怕难以医好。身体健康医治痊愈的几率比心理创伤痊愈的几率大得多。她听了这话不禁难过,紧盯着啤酒的眼睛。她不知道,原来心理创伤是这样的界定………难以医好。她搂住啤酒羸弱的身体,不觉黯然,整个晚上都没有休息好。

    疙瘩突然停住了脚步,她怔了怔,跟着停下,不再去想自己的事。看见他和一个穿着工装的男人开始搭讪,那男人的英语虽然并不流利,但显然没有什么交流障碍,可以清楚缓慢地表达自己的看法。他们在机器的轰鸣中慢吞吞地说话,两人都走到了屋角。

    四月自觉地远远看着他们,没有跟上去。或许他谈的是秘密,否则便不会绕开众人。那么,她是应该自觉避嫌的。她在一旁站了约有十五分钟,心里却在想啤酒的心理创伤:被众人践踏,踢打,嫌恶,白眼,或残酷地玩弄,饥一顿饱一顿,或许某种遭遇便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到死也记得清楚………是一双雪亮的皮鞋,还是尖锐的钉子,厌恶的眼神,还是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

    很久以前,她刚刚从学校毕业的时候,和璀到上海去玩,在一条热闹的马路上便看见过一只淡黄色的流浪猫,瘸着一条纤细的后腿,两眼都生了白色的积霭,腹上有残留的血迹。四月本已经走过去,回头看时发现那只猫在盯着她看,便不忍心起来,她在路边观察那只猫,它在街道上蹲着,像啤酒一样,并不避人,也不怕人,路人走过时总是看它一眼,便嫌恶地避开了。有一个小孩想伸手摸摸它,母亲在一旁立刻打了儿子一巴掌,脏不脏!

    四月几乎心都冷了,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承担起养这只小猫的责任,从上海一直带回家,在火车上有没有人管?她住的酒店有没有人管?这都是个问题。她犹豫了半天,一直到有个中学生走过来,冷淡地看了看猫,又看了看四月,说,打电话叫警察把它灭了吧。这时候,四月才最终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把那只小黄猫带回家去。

    小黄猫的身体很脏,璀气急败坏地找了个塑料袋来,无可奈何地帮她把它装起来,小心地搂着回酒店,几次都差点把它从塑料袋里掉出来,小猫一路上都安静无比,也像啤酒一样,连叫也没叫一声,只是平静地打量着他们,毫不动容。

    那天晚上,他们给小黄猫用沐浴y洗了三遍,把它放在酒店阳台上,找了个纸箱子当做窝。可惜的是,第二天清晨,猫神奇地消失了。三楼阳台,这样的小猫是不敢跳的。四月和璀楼上楼下找了几个小时,都没有看见它,只好悻悻地坐车离开。

    或许,这也是最好的结局。璀在路上说,看着它死,你会更加难过的。

    或许是吧。四月没有说话,勉强对他笑笑。一个生命,总是不应该遭到冷遇的。无论是人,抑或是动物,只要有爱,便可以互相挽救。可是,还是有那么多的生命被漠视。走过地铁站,走过高架路,走过天桥,走过公园,走过商店,随时可以看见被漠视的生命,他们卧在露天,浑身肮脏,乞饭索食,纠缠不休,钱给少了却还抱怨甚至辱骂施舍的人。这种残酷的生存状态,究竟何人负责?何人可以挽救?

    每次路过居住的小区后面的那个湖时,四月都会看见一个眉毛胡子都白了的老人和一个不知是自残还是致残的年轻人,两人跪在桥栏下面,身上穿着黑不溜秋的棉袄,不住地对过往的人磕头,磕得人烦恼而又悲哀。可是,四月从来没有掏过一分钱给他们。她觉得同情不起。可是,换了只猫,她却开始心疼起来。真不知道是对人丧失了同情,还是彻底地丧失了同情。

    或者,她还是太自私了吧。她想,猫不自由,不会轻易背弃主人。可是人却没有那么容易就满足,迟早远走高飞。也可能是因为人的智力足以制造一场骗局,而动物却不可能如此神机妙算。反正,动物能给情感孤独的人更多的安全感吧。但,仅仅是这么简单的原因吗?四月不知道。她想不明白。她惟一知道的是,她的心已经开始残疾,有些柔软的东西缺失了。这或许也是一种心理创伤………爱的告缺。

    她摇摇头,让自己不再纠缠于这些想不明白的事由,思维又转回了啤酒身上。她仿佛看见了啤酒的眼睛,黑亮黑亮,镇定得几乎不再是一只猫的眼神,它从不避讳任何人的出现,这样的冷静,若不是觉得世界已足够安全,便是对残酷已经麻木。

    她紧紧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努力想将这种想法消灭在眼下。

    疙瘩和那个男人慢慢地又从角落里走出来,走到她前面不远处,疙瘩还拍了拍那人瘦瘦的肩膀,以示告别。然后抬起头看见她,漠然。

    他仿佛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又从她身边擦过往回走。她转身跟上,同样漠然。

    这样最好,人脆弱得足够受伤,漠然最好。两人无言,世界便会空阔得足够飞翔。

    十 一场三个人的游戏

    算是极为难得,一开门,看见璀竟然在家里。他坐在沙发上,双臂抱胸,俯着身子两眼专注地盯着蹲在茶几上的啤酒,而啤酒,也两眼执著地盯着他。他们两个就这样在彼此的眼里充满了陌生与仇恨地对视,却似永不疲倦地坚持交流,想用目光压倒对方的气焰。

    这种对视显得孩子气,却充满斗志,四月想。走进屋看着他们两个,不由得笑。璀的目光仍然没有离开啤酒的眼睛,头也不抬地说,徐殊,你弄来的小怪物?

    四月走过去看着他笑,抚摸他的手。她几乎已经忘记了抚摸他手的感觉,那种坚硬的骨感,覆着一层薄薄软软的绒毛。她记得以前,他常常牵着她的手走过一条条马路,仿佛永远不觉得疲倦。他会不时带给她种种惊喜,指给她某个隐蔽的角落里生长的不知名的美丽野花,让她闻雨夜散发的气味,他喜欢说空气里有湿淋淋的月亮味道,他总是知道走过的某条小巷藏着一口古怪的井,或者某座青砖墙上镂刻着古远的文字与花纹,他们常常一个字、一个字地去分辨,为自己的成果惊喜不已。

    其实,他是懂得她的,知道她喜欢关注些早已不入流的细节,知道她喜欢赤着脚踩在水里跳舞,知道她只是喜欢抚摸他的手,传输些从容而温柔的情感。但是,这些懂得,在他们之间,不再反复而最终离开了,仿佛只是一场久远的游戏,早已经遥远而不可触及。

    璀反握住她的手,凝视啤酒的眼睛,开始微笑。她明白他已经原谅了她,原谅她将这个丑陋的小怪物容留在家里。其实,她也早知道璀已经听菀说起过啤酒的存在。不过,璀当时一定觉得这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罢了,并没有认真地往心里去。当他一推开门,看见啤酒蹲在面前冷漠而警觉地注视着他,仿佛他是个外侵的来客,他很自然地有些抗拒的心理。他已经太习惯了家中的冷清,有只笼中鸟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添了只猫让他多少有些不安,觉得干净的环境从此被打破了,活蹦乱跳的动物能够制造的混乱远远超过被囚禁的鸟儿。

    但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她乖乖地摸他的手,乞求谅解,他就不会太介意了。他对她一向纵容,只要她能保持冷静,不涉入他的日常活动。他们对彼此的要求并不算高,完全可以做到相安无事………忍受痛苦。

    璀拍拍啤酒瘦小的肢体,抬起身子搂住四月的肩,你到哪儿去了?

    四月依在他怀里,突然觉得有些寒冷在他们之间蔓延。她不知道该不该回答这个问题,既然她的行为其实并不真的为他所关心。她有时觉得,她不过是他赡养的情妇,在他高兴的时候回来陪他做a,然后,消失无踪,也许连个电话都没有,只是偶尔,她能从菀那里听到他的消息。她已经开始本能地抗拒他多余的关心,哪怕,哪怕,她闭上眼睛,在心底叹息,哪怕她还是那么喜欢依在他身上,隔着寒冷感觉他的温暖。

    我去上班了。她最终还是说出了口,睁开眼睛仰望璀坚硬的脸部线条,一个人在家,没事干,就去上班了。她想,她还是渴望他的关心的吧。没有冷漠到极限的人,多少有些可悲。

    哦。璀低下头,脸贴着她的脸,一根手指在她的发间缠绕不休。她笑笑,倒在他怀中,依在他腿上,安静地注视着他的脸。她看着这个要和她终身相伴的人,突然恍惚起来,觉得他的面目不清,仿佛完全与她陌生,正如任何一个走过的陌生人一般,别无二致。她陷入了茫然的恐惧之中,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身在何境,又将要做些什么。

    其实,她只是时常不太明白,为何璀会对她如此放心?因为她婚前的坚定不移,抑或是对她人品的无比信任,更或者是对她毫不在意?她的生活是如此的宽松,以至于她可以找上一群男人,分别在璀不在的时候来打发自己的寂寞,而且璀绝不易发觉。

    菀曾对她说,不同的男人会给你的生活画上不同的色彩,璀只有一种颜色。日子过得不要太过单调,徐殊。

    连他的妹妹尚且如此看待他们的婚姻关系,他又如何做到如此坦然?他如何可以将她一个人关在家里,任她掌握大段大段的空白?她不明白,但是,她又无法开口问他。她只是知道,自己是时常想找一个情人的。或许不在家里,随意地在某处,一个对她有侵略性的男人,粗暴地直接吻她,或干脆地脱去她的衣裳,完全省略言语追求的虚假过程,那么,她一定就会酥倒在那个男人怀里,不管他有多么丑陋,不管她是否觉得这种关系浅薄。

    这一切感觉都会是真实的,也惟独这样,才是真实的。她想。但她没有机会实践,平日里总是端庄且冷淡的外表,不知吓走了多少愿意侵略她的男人。她实在太过懒惰,懒惰得连偷情都没有欲望。她只是怀着好奇想质疑璀,你如何能够如此放心?不管不顾地将我置于孤独状态?

    璀开始吻她的颈子,她伸手揉他的头发,然后,手又滑进他的衣领,低吟一声,仰起脸等待他的亲吻如细雨般落下。

    她无意间转过脸去,突然看见啤酒的眼睛。它还蹲在茶几上,静默地舔了舔身上的毛,安静地注视着他们俩相互拥抱,相互纠缠。

    如今,这场游戏不再仅仅限于两人之间了。她突然冒出了个古怪的念头,吓了自己一跳。她想,这是一场三个人的游戏。

    part2

    若她手中有什么武器,他便是最轻易可以s杀的猎物。

    某日深夜。末班车。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相遇。

    他的眼神总是如此的柔和,却如利刃般刺穿她心里最坚硬的东西,让它们迅速地融解。

    你把目光交织成网,巨大得无处不在,细小得无处可见,你将整个世界都缝在你的目光之中,我无可逃遁。所有的举动都被你牵引,所有的快乐都被你搅乱,所有的思维都被你折磨。                ………四月的日记

    十一 我是浮云我是浮尘

    【维罗】:  我需要许多许多的爱。     ………维罗的口头禅

    餐馆里人不多,灯光还有几分明亮,每个人的脸都清晰可见,伴随着强烈的鼓点声,西洋音乐激昂而又透了些悲情的调子调控着舞台上灯光的明暗。从黄色的旋转吊顶上洒下来一片温柔的淡红光芒,衬得人脸粉粉的,像涂了一层淡淡的胭脂。

    维罗拉开椅子坐下,把两条腿都翘在了桌子上,抱着胸看台上唱歌的男人。一个非常英俊的男人,滑顺的头发垂在肩头,眼睛不大,细细长长的,有点像画中的女人眼睛,妖媚且暧昧。他张望台下时,眼里的光仿佛在飘浮,在众人的脸上游移不定,有些风情万种的样子。

    一个男人,长成这样。有趣。维罗暗自想,看着他怀抱吉他唱歌。是一首英国乡村歌曲,名字好像叫《不要离开我》,i willthe drea that keep you away。挺有意思的歌词。维罗常常听到这首歌,她已经记不清在哪里了,或者是宿舍里?反正她并不太喜欢自己买这些cd,不太清楚。

    她冷着脸想,翘起嘴巴吹了个巨大的泡泡,腿跟着节拍在桌子上敲打,把桌子上的烟灰缸震得〃咣咣〃响个不停。歌手唱到中间,抬起头向大家挥手,正巧看见她,冲她笑了笑,挤挤眼睛。维罗心〃突〃地一动,也跟着他笑,挤挤眼睛,还伸出手来飞了个飘渺的吻过去。

    歌手显得有点兴奋,仰着头大笑起来,牙齿在蓝色的小灯下闪出茫然的色彩来,整个脸都变得红通通的了,显出几分诡异和狰狞来。晚上八时,这样y暗的场所,这样粗糙的食物,这样氛围的装修,这样暧昧的男人。维罗得意地朝台上望去,这种生活才是真正的享受,随心所欲。人生苦闷太多,趁着夜色流淌干净了,才会觉得有些信心将日子继续下去。

    疙瘩推开门,大步地走了进来。他先是如同完成一道固定的程式般伸手拥抱她,吻吻她的脸颊,然后在她旁边坐下来,看着那一盘子洋葱,你吃过了吗?

    还没有,等你呢。你不在,我怎么能吃下去?她将脚转而翘到他腿上,爱抚般地用鞋子蹭他的腿,吃完到哪里去玩?

    新加坡吧,或者德国吧。疙瘩简短地回答她,手放在她的小腿上,如弹琴般轻轻敲击,注意力转移到了菜单上,你想吃什么?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维罗又斜斜眼睛,看那个歌手。歌手已经不再唱歌了,站在舞台边上听别人唱歌,他也侧着脑袋在看她,头发被灯光照得毛茸茸的,泛着淡淡的暗黄色,像动物园里野虎的皮毛。他看见她在看他,趁人不注意,右手中指轻轻地掠过唇上,压了一下,诡异地笑了。

    维罗笑笑,转过脸看疙瘩,我去卫生间,你帮我点菜吧。

    那一头滑顺的黄发果然不一会儿便在走廊里出现了,他神情暧昧地走到她身边,镇定自若地仔细洗手,甚至都没有抬头看她。

    维罗眯起眼睛笑了,意味深长地注视着他,一言不发。

    你见过我?歌手一边用纸巾擦手,一边抬起头看着她,问道。

    很多次。我常常跟着你的乐队到各酒吧游荡。我知道你在这里唱乡村歌曲,在蓝色火焰唱摇滚,而且,还在布鲁斯玩过试验噪音。反正,你是混什么不像什么。维罗含笑注视着那双如同时刻都在燃烧的热情眼睛,对吗?我倒是佩服你这种艺术家,什么都沾,什么都不会,一生执著,就为了无所事事。

    男子惊慌地注视维罗暧昧的笑容,随即放下心来,也跟着笑了,你对我倒挺了解,比一生的朋友还要了解得清楚。

    哼。维罗将手伸到白色的机器下面仔细地烘干,然后从p股口袋里掏出圆珠笔,笑着看着男子的眼睛,把他手拉过来,喏,我的电话,我的名字。她写下了willow。柳树,这是个多么寓意深刻的名字。比她的中文名字更加适合她………柳树,轻浮而飘曳,可以把它当做天上的云彩,也可以把它当做地上的飞尘,优美而轻柔,或者说,轻佻而浮躁,她并不在乎这两者有多大的不同。维罗,她就是维罗,维罗的本性便是这样,理想缺席,意义失踪,只在世间游游荡荡,漫无目的。她的生命,或许有根,或许没有。谁知道?生命不过如此而已。抛弃一切深重,只剩下了浮动。

    这是你的英文名字?呵,柳树。用来侍候外面那个老外的吧?他翘起嘴,故意装出嗲嗲的模样,看看手心释然地笑,伸手握住她的下巴,轻轻地凑上来吻吻她的唇,他冰冷的唇如浮云般清凉地滑过,等我的电话。拜拜。

    她闻到他唇间有股冷淡的啤酒味道。笑笑,在他身后淡淡地回答他的问题,用来侍候你也行。

    男人没有回头,但发出了短促的笑声。然后,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呵呵,啤酒的味道。啤酒。不错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啤酒要叫啤酒。这个名字有什么意思?她舔舔嘴唇,仿佛再次感觉到那冰冷的唇滑过的滋味。她慢慢地走到疙瘩的身后,用丰满的胸抵住他的后背,紧紧从身后抱住他,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黑色的嘴唇印,然后,抬起头看看站在舞台边上的那个男子,得意洋洋地坐下,拿起刀叉,准备吃她的黑椒牛排。

    这日子,过得多么干净利落,不着痕迹。维罗想着,用力在牛排上切了一刀,不禁咧开嘴笑了。

    十二 拥抱酒精入睡

    和疙瘩走出酒吧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夜风吹得人顿时清醒起来,酒意都醒了一半。维罗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下,趔趄地拽着沉重的疙瘩,跟着他一起深一脚浅一脚地努力前行。这个疙瘩,没有酒量,也没有酒品,拼命地灌了一肚子没几度的啤酒,就开始犯迷糊,在酒吧里乱蹦乱跳,还非要跟dj抢话筒,要唱一首经久流传的《y heart willon》,结果他一开口,音调走了十万八千里,像一头被咬住了嘴巴的狼,声音断断续续,透着明显的抽泣声。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维罗立刻从桌子笑倒下来,跌在地板上,被一群起哄的小孩子拉了起来。

    维罗费了半天劲,疙瘩的脚总在出租车门外伸着,怎么拽啊拉啊都没办法塞进去,最后司机忍不住了,从车里钻出来,狠狠地双手一窝,差点儿把他两条粗腿窝成两条平行线,粗鲁地往车里一扔,滑稽地咧嘴朝维罗笑了。

    维罗跟着他大笑起来,觉得面前的场景充满了喜剧性。一个原本粗暴的男人毫无抵抗地被另一个瘦小的男人团成一团,腿收缩成了半条的长度,就消失在车厢里,有点儿像杀人抛尸,偏偏疙瘩醉得厉害,根本没有发觉自己被人虐待了,侧靠在座椅上兀自闭着眼睛。跟她经过一个如打斗般的夜晚之后,他显然已经筋疲力尽了。血燥热地往脸上涌,她笑得越发厉害,扶着车门爬进去,才总算没有跌倒。

    维罗感觉到自己浑身的炽热,有种热度从小腹汹涌地扑上来,从头发里散出去,冷汗细细密密地渗出来。她用手拉了拉衣服,摸摸颈后,温暖的潮意立即传到了手指上。刚才坐在那里,疙瘩灌了她足足有半打啤酒,这对她来说太多了。她喝得头重脚轻,似乎像在云中飘浮,脚下的路变得崎岖不平。但是,她的头脑仍然非常清醒,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这一点。迷离的灯光里,她冷静而又清醒地意识到了自己是谁,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马上要到哪里去,明天又要怎么过。这一切,都毫无疑问,她仍然明理而又智慧。她捂住灼烧的面庞,想。

    放下手,在黑暗中凝望闭着眼睛打瞌睡的疙瘩,看见他长长的棕黄色睫毛覆盖着眼睑,光影将影子拉成一道淡淡的栅栏。一缕金色的头发滑落到眉间,随着他的脑袋摇摆,轻轻地摇晃,就像她无论如何也控制不好的鱼竿儿,总是不适时地摇来摆去。

    每每安静的时候,维罗便会觉得自己还算是喜欢疙瘩。平时,她总是不知道自己喜欢些什么,在意些什么。但是在夜晚,酒醉之后的安静,她就会脆弱地以为自己会喜欢任何一个坐在身边无语的男人,脆弱地以为所有的安全感,都可以藉着夜色浮起,永不消褪。酒醒之后的清晨,恍如隔世,又会再次明白夜晚的不真实。脆弱总是不合时宜的,她嘲笑自己,将所有的心都收回来,只剩下了简单的躯体与本能的愿望,其他的,都不再去想。

    其实,她想,就是平时,也还算是喜欢他,至少,她找不出他有什么特别突出的缺点。他或许不太会照顾人,不会给她让座,不会替她扶着门等待她走过再松手,他的鲁莽有时显得太过分,说话时不经大脑,完全不顾任何他人的感受,大部分时候缺少欧洲人通常都有的风度。但是,他善良而又天真,知错就立刻道歉。这对她来说,已经足够,她并不想介意太多。苛刻的人活得痛苦,若想快乐,必须要有个坏记性,英格丽·褒曼曾经这样说过。维罗喜欢这句话,她见过太多活得痛苦的人,她简单地从中抽出了这条质朴的真理………忘记,忘记。快乐的源头就是,忘记。

    维罗心里很清楚,疙瘩是个给宠坏的自私任性的孩子,他简单地希望世间的一切人都按他的愿望做事,无法承受一点点不满与委屈,难以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他粗暴、简单、固执而又善良,思维是直线的,大部分时候,他跟孩子一样单纯得几乎傻气,这种天性常常使得人们觉得可笑,一笑之下,几乎是心甘情愿地让步以满足他的愿望。

    可是,维罗并不是傻瓜。她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潜在价值,这使得她不会轻易地感情用事,当然,她也从来不把感情太当一回事。感情善变而又脆弱,经不起推敲。

    维罗是个早熟的孩子,她早已从父母、兄姐的婚姻中得出了非常现实而又理智的结论………万事的解决,归根到底,不过是钱罢了。钱到手,是不会改变的现实。而感情,几乎没有一分一秒称得上现实。事实上,她在那家酒吧做女招待,等待的,也不过是这样的一个机会罢了。一个跨国公司股东的儿子,不用去调查他的实际资产,便可以清楚地知道至少算是绩优股。

    她和疙瘩在一起半年,两人之间建立了什么,存在些什么,缺少些什么,维罗自然心中有数。她不动声色,继续跟着他四处厮混,并不是完全不计较的。但也可以说是天性使然。维罗的天性就是简单、快乐,但这不意味着她缺心眼,不会为自己的利益盘算,维罗随时都准备着,等待更好的机会,随时伺机而动。人生其实简单极了。她高兴的时候就会这么想,能快乐的时候,必然要先挥霍,把现有的快乐挥霍掉,才会有新机会………快乐。快乐,人活这一生,不就是为了这两个字吗?

    车子过桥,摇摆了一下,随即平稳下来,疙瘩的身体跟着车子晃了晃,恢复了几分清醒。他睁开眼睛看着她,微微一笑,摸摸她的脸,安心地又闭上眼睛。

    维罗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一根根地揪他手上长长的汗毛。疙瘩笑了起来,像个年幼的孩子般再次睁开眼睛,感激地看着她,将她的两只手都握在怀中,然后又沉沉睡了。

    下车时又费了好大的力气,司机才帮着维罗把沉重的疙瘩搬下车来,扬长而去。然后,靠着行李员的帮助,维罗才把疙瘩连拖带拽地带回了房间。门刚一关上,疙瘩猛然睁开了眼睛,眼睛里的光芒突兀地变得明亮而又清楚,他扶着墙狠狠吐了口气,迅速地冲到卫生间的马桶前,一个趔趄差点把自己的脑袋塞进马桶里。

    维罗把灯拧亮,看见疙瘩的脸色惨白,神情却异常地兴奋,仿佛回光返照的病人,虚弱而又兴奋。她蹲在他身后,轻轻地抚摸他的后背,疙瘩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痛苦地将脸贴在马桶冰冷的瓷面上,开始剧烈地呕吐。呕吐的欲望比海潮还要猛烈,一浪比一浪汹涌,他嘴里泛起阵阵苦涩,颗粒状的残渣迅速地从胃里奔涌而上,从口腔中喷出,粗糙地将口舌的平滑破坏得消失殆尽。

    他就这样不停地吐,把胃里的东西倒了个干净,吐到最后,吐出来的污物只剩下了稀薄的黄水。马桶里已经看不见清水,塞满了被胃绞碎的食物,米饭,牛r,r末,西红柿,每一种干净体面的食品,都清清楚楚地显示出被胃磨碎后的丑陋之态。

    所有的食物,r眼都无法识其精华。人眼只识表面,而本质则是被磨碎后的渣滓,沉积物。维罗看着马桶里破碎的残物,突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她伸手按了一下,水便旋转着将污物带走了,只剩下些许的酱色碎末在黄水中漂浮。

    她找了条毛巾,烫过后递给疙瘩,小心地敷在他脸上,然后把他扶到床上。疙瘩一下便倒下了,把毛巾拉到嘴上,那双湛蓝得接近天真的大眼睛转来转去地跟着维罗的身影,孤苦得仿佛无依无靠的孩子。

    维罗倒了杯温水给他,然后从衣橱里拿了自己的衣服,我去洗澡了,你先睡吧。

    别洗了。疙瘩伸手握住她的手,苦苦地看着她,哀求道,睡吧,我困了,陪我一起睡吧。他的表情像个撒娇的孩子,睡吧,维罗,别把酒精洗掉。拥抱酒精入睡。这样轻松些。

    拥抱酒精入睡,这样可以轻松些。维罗眨眨眼睛,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可怜的孩子,喝醉了就开始说胡话。她顺从地放下了衣服,开始脱衬衫。

    十三 蠢蠢欲动

    【四月】:若她手中有什么武器,他便是最轻易可以s杀的猎物。  某日深夜。末班车。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相遇。  他的眼神总是如此的柔和,却如利刃般刺穿她心里最坚硬的东西,让它们迅速地融解。你把目光交织成网,巨大得无处不在,细小得无处可见,你将整个世界都缝在你的目光之中,我无可逃遁。所有的举动都被你牵引,所有的快乐都被你搅乱,所有的思维都被你折磨。 ………四月的日记

    这是行程安排,你看一下。天津、西安、广州。疙瘩把一张纸递给她,你能处理好,对吗?

    四月把纸接过来。潦草地写着几个地名,几个厂名,其他什么也没有,没有目的,没有接待人,没有电话,没有日期。

    她抬起眼睛看疙瘩,疙瘩原本是看着她的,这时候却偏偏将眼光转开,有什么问题吗?他看着她身后的挂历,是西藏风景,对吗?

    嗯,是吧。四月看了看挂历上全世界人民都知道的布达拉宫。西藏已经成了学习禅宗的圣地,她看过些小说,写一些性情古怪的遁世的外国人,这些人,仿佛动不动就会躲到西藏来学几年禅宗,然后再神秘地离开,最终消失于某处,下落不明。去西藏是不是一种时尚?她脑子一动,却没有兴趣问,只是说,有问题。什么时候?谁?几个人?做什么?四月将纸摊到他面前,不小心触到了他毛茸茸的手背,又将手往后移去,平静地解释道,你没有说清楚。

    下个星期二。我不知道几个人。你先把行程安排好,然后再叫他们订票吧。疙瘩将手也挪开了,自然地将双手都塞在裤袋里,不安分地在口袋里摸索着什么,坦然地用那双湛蓝的眼睛注视她。

    他的目光,总仿佛是那种看进人心里去的那种目光。她突然觉得有点尴尬,不再说话,只是笑了笑,将纸收回自己手边。

    你喜欢西藏吗?他并没有离开,还在她桌子前站着,但她没有胆量抬起头看他的眼睛,只是犹豫着将桌子上的纸一张张铺开,不知做什么才好。努力清了清嗓子,冷漠地说,不喜欢。

    不喜欢。为什么?他惊讶地问,那个地方多美啊。

    没去过。不知道。不知道怎么会喜欢?四月仍然没有抬起头,随手抓了只马克笔,在纸上涂出一道道亮丽透明的水红色………这颜色,跟她的被子颜色一样。这是一种丰富的色彩,可以清淡地覆盖,缠绵地包裹,像水一样,温柔地缠绕,一直到令人窒息。

    她歪着脑袋仔细地盯着这一条条水红色的线条,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种毫不重要的地方做出标记来。她太过紧张了。她想,略微吐了口气,神志才回转过来。

    那么,你喜欢什么?他执著地站在她身边问,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的存在就是一种压力,使她透不过气来,仿佛被覆盖,被缠绕。四月终于抬起头来,慌乱地看了他一眼,又躲过他人的目光,冷淡而又克制地说,什么也不喜欢。

    什么也不喜欢?为什么?这个答案似乎引起了他无限的好奇心,他哈哈笑出了声,把旁边的椅子拖过来坐下,低着脑袋仰视她的眼睛,对不起,我好奇了,我实在是太好奇了,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

    因为我不像你那么好奇。她不动声色地迎接他的目光,放下笔抱着胸,也学他的样子,歪着脑袋看他。心里不觉好笑,镇定下来,继续说,你觉得一个没有好奇心的人,对一切都没有兴趣很奇怪吗?她颇有兴致地看他,突然觉得自己那种尝试沟通的本能又开始蠢蠢欲动。

    哦,拜托。他不相信地摇头,双手也跟着像拒绝似的摇摆,怎么可能?你真的对什么都没兴趣吗?比如,嗯,你有男朋友吗?

    她平静地看着他,他正满脸期待地等待她的答案。其实,他对她一无所知。她所有的人事档案都没有注明她的婚姻状况,这个公司,没有人知道她已经结婚两年。如果她愿意的话,她已经可以做母亲了。这个公司对她一无所知。正如以她的位置来说,对这个公司也一无所知,她甚至不知道这家公司的合资比例,持股人。当然,她也并不关心。

    彼此陌生,这就是所有的真相。只知其外,就是美好的。

    就是这样。公司是办公事的地方,所有的人相处只需要面对面,背面的一切东西都可以忽略。她可以站在他面前,但站在面前,只是以脸示人,根本没有必要转过身,将伤痕累累抑或是一清二白的背亮给他看。

    她也是一样,她不会去看他的背。他的生活和她毫无关系。

    面对面,是最具有把握的安全姿态,不会留下无人防守的空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