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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交集,也不知是愁是恨?是怒是悲?
次日王十三招呼他一同上道。沿途除了丐帮帮众,另有
不少武林人物,或乘马,或步行,想来都是赴英雄宴去的。杨
过不知那英雄宴、英雄帖是甚么东西,料想王十三也不肯说,
当下假痴假呆,只是扮苦装傻。
傍晚时分来到大胜关。那大胜关是豫鄂之间的要隘,地
占形势,市肆却不繁盛,自此以北便是蒙古兵所占之地了。王
十三引着杨过越过市镇,又行了七八里地,只见前面数百株
古槐围绕着一座大庄院,各路英雄都向庄院走去。庄内房屋
接着房屋,重重叠叠,一时也瞧不清那许多,看来便接待数
千宾客也是绰绰有余。
王十三在丐帮只是个低辈弟子,知道帮主此时正有要务
忙碌,哪敢去禀告借盘缠这等小事?安排了杨过的住处,自
和朋友说话去了。
杨过见这庄子气派甚大,众庄丁来去待客,川流不息,心
下暗暗纳罕,不知主人是谁,何以有这等声势?忽听得砰砰
砰放了三声号铳,鼓乐手奏起乐来。有人说道:“庄主夫妇亲
自迎客,咱们瞧瞧去,不知是哪一位英雄到了?”但见知客、
庄丁两行排开。众人都让在两旁。大厅屏风后并肩走出一男
一女,都是四十上下年纪,男的身穿锦袍,颏留微须,气宇
轩昂,颇见威严;女的皮肤白皙,却斯斯文文的似是个贵妇。
众宾客悄悄议论:“陆庄主和陆夫人亲自出去迎接大宾。”
两人之后又是一对夫妇,杨过眼见之下心中一凛,不禁
脸上发热,那正是郭靖、黄蓉夫妇。数年不见,郭靖气度更
是沉着,黄蓉脸露微笑,浑不减昔日端丽。杨过心想:“原来
郭伯母竟是这般美貌,小时候我却不觉得。”郭靖身穿粗布长
袍,黄蓉却是淡紫的绸衫,但她是丐帮帮主,只得在衫上不
当眼处打上几个补钉了事。靖蓉身后是郭芙与武氏兄弟。此
时大厅上点起无数明晃晃红烛,烛光照映,但见男的越是英
武,女的越加娇艳。众宾客指指点点:“这位是郭大侠,这位
是郭夫人黄帮主。”“这个花朵般的闺女是谁?”“是郭大侠夫
妇的女儿。”“那两个少年是他们的儿子?”“不是,是徒儿。”
杨过不愿在人众之间与郭靖夫妇会面,缩在一个高大汉
子身后向外观看,鼓乐声中外面进来了四个道人。杨过眼见
之下,不由得怒从心起,当先是个白发白眉的老道,满脸紫
气,正是全真七子之一的广宁子郝大通,其后是个灰白头发
的老道姑,杨过未曾见过。后面并肩而入两个中年道人,一
是赵志敬,一是尹志平。
陆庄主夫妇齐肩拜了下去,向那老道姑口称师父,接着
郭靖夫妇、郭芙、武氏兄弟等一一上前见礼。杨过听得人丛
中一个老者悄悄向人说道:“这位老道姑是全真教的女剑侠,
姓孙名不二。”那人道:“啊,那就是名闻大江南北的清净散
人了。”那老者道:“正是。她是陆夫人的师父。陆庄主的武
艺却非她所传。”
原来陆庄主双名冠英,他父亲陆乘风是黄蓉之父黄药师
的弟子,因此算起来他比郭靖、黄蓉还低着一辈。陆冠英的
夫人程瑶迦是孙不二的弟子。他夫妇俩本居太湖归云庄,后
来庄子给欧阳锋一把火烧成白地,陆乘风一怒之下,叫儿子
也不要再做太湖群盗的头脑了,携家北上,定居在大胜关。此
时陆乘风已然逝世。当年程瑶迦遭遇危难,得郭靖、黄蓉及
丐帮中人相救,是以对丐帮一直感恩。这时丐帮广撒英雄帖
招集天下英雄,陆冠英夫妇一力承担,将英雄宴设在陆家庄
中。
郭靖等敬礼已毕,陪着郝大通、孙不二走向大厅,要与
众英雄引见。郝大通捋着胡须说道:“马刘丘王四位师兄接到
黄帮主的英雄帖,都说该当奉召,只是马师兄近来身子不适,
刘师兄他们助他运功医治,难以分身,只有向黄帮主告罪了。”
黄蓉道:“好说,好说。几位前辈太客气了。”她虽年轻,然
是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郝大通等自是对她极为尊重。郭靖
与尹志平少年时即曾相识,此时重见,俱各欢喜,二人携手
同入。郭靖询问马钰病况,甚是挂念。大厅上筵席开处,人
声鼎沸,烛光映红,一派热闹气象。
尹志平东张西望,似在人丛中寻觅甚么人。赵志敬微微
冷笑,低声道:“尹师弟,龙家那位不知会不会赏光?”尹志
平脸上变色,并不答话。郭靖不知他们说的是个龙女,接口
道:“哪一位姓龙的英雄?是两位师兄的朋友么?”赵志敬道:
“是尹师弟的好友,贫道是不敢相交的。”郭靖见二人神色古
怪,知道另有别情,也就不再追问。
突然之间,尹志平在人丛中见到杨过,全身一震,如中
雷轰电击,他只道杨过既然在此,小龙女也必到了。赵志敬
顺着他眼光瞧去,霎时间脸色大变,怒道:“杨过!是杨过!
这……这小……也来了!”
郭靖听到“杨过”两字,忙转头瞧去。他二人别离数年,
杨过人已长大,郭靖本来未必即能相识,但听了赵志敬的呼
声,登时便认出了,心下又惊又喜,快步抢过去抓住了他手,
欢然道:“过儿,你也来啦?我只怕荒废了你功课,没邀你来。
你师父带了你来,真是再好也没有了。”杨过反出重阳宫,全
真教上下均引为本教之耻,谁也不向外泄漏一句,是以郭靖
在桃花岛上一直未知。
赵志敬此番来参与英雄宴,便是要向郭靖说知此事,不
料竟与杨过相遇。他生怕郭靖听了杨过一面之词,先入为主,
此时听他如此说,知道二人也是初遇,当下脸色铁青,抬头
望天,说道:“贫道何德何能,哪敢做杨爷的师父?”
郭靖大吃一惊,忙问:“赵师兄何出此言?敢是小孩儿不
听教训么?”赵志敬见大厅上诸路英雄毕集,提起此事,势必
与杨过争吵,全真派脸上无光,当下只是嘿嘿冷笑,不再言
语。
郭靖端详杨过,但见他目肿鼻青,脸上丝丝血痕,衣服
破烂,泥污满身,显是吃了不少苦头,心中难受,一把将他
搂在怀里。杨过一被他抱住,立时全身暗运内功,护住要害。
然而郭靖乃是对他爱怜,哪有丝毫相害之意,向黄蓉叫道:
“蓉儿,你瞧是谁来着?”黄蓉见到杨过,也是一怔。她可没
郭靖这般喜欢,只淡淡的道:“好啊,你也来啦。”
杨过从郭靖怀抱中轻轻挣脱,说道:“我身上脏,莫弄污
了你老人家衣服。”这两句话甚是冷淡,语气中颇含讥刺。郭
靖微感难过,随即心想:“这孩子没爹没娘,瞧来他师父也不
疼他。”携着他手,要他和自己坐在一桌。杨过本来给分派在
大厅角落里的偏席上,跟最不相干之人共座,当下冷冷的道:
“我坐在这儿就是,郭伯伯你去陪贵客罢。”郭靖也觉尊客甚
多,不便冷落旁人,于是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回到主宾席上
敬酒。
三巡酒罢,黄蓉站起来朗声说道:“明日是英雄大宴的正
日。尚有好几路的英雄好汉此刻尚未到来。今晚请各位放怀
畅饮,不醉不休,咱们明日再说正事。”众英雄轰然称是。
但见筵席上r如山积,酒似溪流,群豪或猜枚斗饮,或
说故叙旧。这日陆家庄上也不知放翻了多少头猪羊、斟干了
多少坛美酒。
酒饭已罢,众庄丁接待诸路好汉,分房安息。
赵志敬悄声向郝大通禀告几句,郝大通点点头。赵志敬
站起身来向郭靖一拱手,说道:“郭大侠,贫道有负重托,实
在惭愧得很,今日是负荆请罪来啦。”
郭靖急忙回礼,说道:“赵师兄过谦了。咱们借一步到书
房中说话。小孩儿家得罪赵师兄,小弟定当重重责罚,好教
赵师兄消气。”
他这几句话朗声而说,杨过和他相隔虽远,却也听得清
清楚楚,心下计议早定:“他只要骂我一句,我起身就走,永
不再见他面。他若是打我,我武功虽然不及,也要和他拚命。”
心中有了这番打算,倒也坦然,已不如初见赵志敬之惊惧,见
郭靖向他招手,就过去跟在他身后。
郭芙与武氏兄弟在另一桌喝酒,初时对杨过已不识得,后
来经父母相认,才记起原来是儿时在桃花岛上的游伴。各人
相隔已久,少年人相貌变化最大,数月不见即有不同,何况
一别数年,又何况杨过故意扮成穷困落魄之状,混在数百人
之中,郭芙自然不识了。她见杨过回来,不禁心中怦然而动,
回想当年在桃花岛上争斗吵闹,不知他是否还记昔时之恨?眼
见他这副困顿情状,与武氏兄弟丰神隽朗的形貌实有天渊之
别,不由得隐隐起了怜悯之心,低声向武敦儒道:“爹爹送他
到全真派去学艺,不知学得比咱们如何?”武敦儒还未回答,
武修文接口道:“师父武功天下无敌,他怎能跟咱们比?”郭
芙点了点头,道:“他从前根基不好,想来难有甚么进境,却
怎地又弄成这副狼狈模样?”武修文道:“那几个老道跟他直
瞪眼,便似要吞了他一般。这小子脾气劣得紧,定是又闯了
甚么大祸。”
三人悄悄议论了一会,听得郭靖邀郝大通等到书房说话,
又说要重责杨过,郭芙好奇心起,道:“快,咱们抢先到书房
埋伏,去听他们说些甚么。”武敦儒怕师父责骂,不敢答应。
武修文却连声叫好,已抢在郭芙头里。郭芙右足一顿,微现
怒色,向武敦儒道:“你就是不听我话。”武敦儒见了她这副
口角生嗔、眉目含笑的美态,心中怦的一跳,再也违抗不得,
当即跟她急步而行。
三人刚在书架后面躲好,郭靖、黄蓉已引着郝大通、孙
不二、尹志平、赵志敬四人走进书房,双方分宾主坐下。杨
过跟着进来,站立一旁。
郭靖道:“过儿,你也坐罢!”杨过摇头道:“我不坐。”面
对着武林中的六位高手,他纵然大胆,到这时也不自禁的惴
惴不安。
郭靖向来把杨过当作自己嫡亲子侄一般,对全真七子又
十分敬重,心想也不必问甚么是非曲直,定然做小辈的不是,
当下板起脸向杨过道:“小孩儿这等大胆,竟敢不敬师父。快
向两位师叔祖、师父、师叔磕头请罪。”其时君臣、父子、师
徒之间的名分要紧之极,所谓君要臣死,不敢不死;父要子
亡,不敢不亡;而武林中师徒尊卑之分,亦是不容有半点儿
差池。郭靖如此训斥,实是怜他孤苦,语气已温和到了万分,
换作别人,早已“小畜生、小杂种”的乱骂,拳头板子夹头
夹脸的打下去了。
赵志敬霍地站起,冷笑道:“贫道怎敢妄居杨爷的师尊?
郭大侠,你别出言讥刺。我们全真教并没得罪您郭大侠,何
必当面辱人?杨大爷,小道士给您老人家磕头赔礼,算是我
瞎了眼珠,不识得英雄好汉……”
靖蓉夫妇见他神色大变,越说越怒,都是诧异不已,心
想徒弟犯了过失,师父打骂责罚也是常事,何必如此大失体
统?黄蓉料知杨过所犯之事定然重大异常,见郭靖给他一顿
发作,做声不得,于是缓缓说道:“我们给赵师兄添麻烦,当
真过意不去。赵师兄却也不须发怒,这孩子怎生得罪了师父,
请坐下细谈。”
赵志敬大声道:“我赵志敬这一点点臭把式,怎敢做人家
师父?岂不让天下好汉笑掉了牙齿?那可不是要我的好看吗?”
黄蓉秀眉微蹙,心感不满。她与全真教本没多大交情,当
年全真七子摆天罡北斗阵围攻她父亲黄药师,丘处机又曾坚
欲以穆念慈许配给郭靖,都曾令她大为不快,虽然事过境迁,
早已不介于怀,但此时赵志敬在她面前大声叫嚷,出言挺撞,
未免太过无礼。
郝大通和孙不二虽觉难怪赵志敬生气,然而如此暴躁吵
闹,实非出家人本色。孙不二道:“志敬,好好跟郭大侠和黄
帮主说个明白。你这般暴躁,成甚么样子?咱们修道人修的
是甚么道?”孙不二虽是女流,但性子严峻,众小辈都对她极
为敬畏,她这么缓缓的说了几句,赵志敬当即不敢再嚷,连
称:“是,是。”退回座位。
郭靖道:“过儿,你瞧你师父对长辈多有规矩,你怎不学
个榜样?”赵志敬又待说“我不是他师父”,望了孙不二一眼,
便强行忍住,哪知杨过大声道:“他不是我师父!”
此言一出,郭靖、黄蓉固然大为吃惊,躲在书架后偷听
的郭芙及武氏兄弟也是诧异不已。武林中师徒之分何等严明,
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郭靖自幼由江南七怪抚育
成人,又由洪七公传授武艺,师恩深重,自幼便深信尊师之
道实是天经地义,岂知杨过竟敢公然不认师父,说出这般忤
逆的话来?他霍地立起,指着杨过,颤声道:“你……你……
你说甚么?”他拙于言辞,不会骂人,但脸色铁青,却已怒到
了极点。黄蓉平素极少见他如此气恼,低声劝道:“靖哥哥,
这孩子本性不好,犯不着为他生气。”
杨过本来心感害怕,这时见连本来疼爱自己的郭伯伯也
如此疾言厉色,把心横了,暗想:“除死无大事,最多你们将
我杀了。”于是朗声说道:“我本性原来不好,可也没求你们
传授武艺。你们都是武林中大有来头的人物,何必使诡计损
我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他说到“没爹没娘”四字,自伤身
世,眼圈微微一红,但随即咬住下唇,心道:“今日就是死了,
我也不流半滴眼泪。”
郭靖怒道:“你郭伯母和你师父……好心……好心传你武
艺,都是瞧着我和你过世爹爹的交情份上,谁又使……又使
甚么诡计了?谁……谁……又来损……损你了?”他本就不会
说话,盛怒之下更是结结巴巴。
杨过见他急了,更加慢慢说话:“你郭伯伯待我很好,我
永远不会忘记。”
黄蓉缓缓的道:“郭伯母自然亏待你了。你爱一生记恨,
那也由得你。”
杨过到此地步,索性侃侃而言,说道:“郭伯母没待我好,
可也没亏待我。你说传授武艺,其实是教我读书,武功一分
不传。可是读书也是好事,小侄总是多认得了几个字,听你
讲了许多古人之事。可是这几个老道……”他手指郝大通和
赵志敬,恨恨的道:“总有一日,我要报那血海深仇。”
郭靖大惊,忙问:“甚……甚么?甚么血海……这……这
从何说起?”
杨过道:“这姓赵的道人自称是我师父,不传我丝毫武艺,
那也罢了,他却叫好多小道士来打我。郭伯母既不教我武功,
全真教又不教,我自然只有挨打的份儿。还有这姓郝的,见
到一位婆婆爱怜我,他却把人家活活打死了。姓郝的臭道士,
你说这话是真是假?”想到孙婆婆为自己而死,咬牙切齿,直
要扑上去和郝大通拚命。
郝大通是全真教高士,道学武功,俱已修到甚高境界,易
理精湛,全真教中更是无出其右,只因一个失手误杀了孙婆
婆,数年来一直郁郁不乐,引为生平恨事。全真七子生平杀
人不少,但所杀的尽是j恶之徒,从来不伤无辜。此时听杨
过当众直斥,不由得脸如死灰,当日一掌打得孙婆婆狂喷鲜
血的情景,又清清楚楚的现在眼前。他身上不带兵刃,当下
伸出左手,从赵志敬腰里拔出长剑。
众人只道他要剑刺杨过,郭靖踏上一步,欲待相护,岂
知他倒转长剑,将剑柄向杨过递去,说道:“不错,我是杀错
了人。你跟孙婆婆报仇罢,我决不还手就是。”
众人见他如此,无不大为惊讶。郭靖生怕杨过接剑伤人,
叫道:“过儿,不得无礼。”
杨过知道在郭靖、黄蓉面前,决计难报此仇,冷冷的道:
“你明知郭伯伯定然不许我动手,却来显这般大方劲儿。你真
要我杀你,干么又不在无人之处递剑给我?”
郝大通是武林前辈,竟给这少年几句话刺得无言可对,手
中拿着长剑,递出又不是,缩回又不是,手上运劲一抖,拍
的一声,长剑断为两截。他将断剑往地下一丢,长叹一声,说
道:“罢了,罢了!”大踏步走出书房。郭靖待要相留,却见
他头也不回的去了。
郭靖看看杨过,又看看孙不二等三人,心想看来这孩子
的说话并非虚假,过了半晌,说道:“怎么全真教的师父们不
教你功夫?这几年你在干甚么了?”问这两句话时,口气已和
缓了许多。
杨过道:“郭伯伯上终南山之时,将重阳宫中数百个道士
打得没还手之力,就算马刘丘王诸位真人不介意,难道旁人
也不记恨么?他们不能欺你郭伯伯,难道不能在我这小小孩
子身上出气么?他们恨不得打死我才痛快,又怎肯传我武功?
这几年来我过的是暗无天日的日子,今日还能活着来见郭伯
伯,当真是老天爷有眼了。”他轻轻几句话,将自己反出全真
教的起因尽数推在郭靖身上。所谓“暗无天日”云云,倒也
不是说谎,他住在古墓之中,自是不见天日,郭靖听来,怜
惜之心不禁大盛。
赵志敬见郭靖倒有九成信了他的说话,着急起来,说道:
“你……你……小杂种胡说八道……你……哼,我们全真教光
明磊落……那……那……”
郭靖只道杨过所言是实。黄蓉却鉴貌辨色,见杨过眼珠
滚动,满脸伶俐机变的神色,心想:“这孩子狡猾得紧,其中
定然有诈。”说道:“这样说来,你一点武功也不会了?你在
全真教门下这几年是白耽的了?”一面问一面慢慢站起,突然
间手臂一长,挥掌往他天灵盖直拍下去。
这一掌手指拍向脑门正中“百会x”,手掌根拍向额头入
发际一寸的“上星x”,这两大要x俱是致命之处,只要被重
手拍中,立时毙命,无可挽救。郭靖大惊,叫得一声:“蓉儿!”
但黄蓉落手奇快,这一掌是她家传的“落英神剑掌”,毫无先
兆,手动掌至,郭靖待要相救,已自不及。
杨过身子微微向后一仰,要待避开,但黄蓉此时何等功
夫,既然出手,哪里还能容他闪避,眼见手掌已拍上他脑门。
杨过大惊之下,急忙伸手格架,脑中念头急转,右手微微一
动,又即垂下。如郭靖这等武功高强而心智迟钝之人,心中
尚未明白,便已出手。杨过却见事快极,心中立时想到:“郭
伯母是试我功夫来着,要是我架了她这一掌,那就是自认撒
谎。”但眼见黄蓉这一招实是极厉害的杀手,倘若她并非假意
相试,自己不加招架,岂非枉自送了性命?在这电光石火般
的一瞬之间,猛地激起了倔强狠烈、肆意妄为的性儿,心道:
“死就死好了!”他此时武功虽然未及黄蓉,但要伸手格开她
这一掌却也并非难事,可是竟甘冒生死大险,垂手不动。
黄蓉这一招果然是试他武功,手掌拍到了他头顶,却不
加劲,只见他脸现惊惶之色,既不伸手招架,更不暗运内功
护住要x,显是丝毫不会武功的模样,当下微微一笑,说道:
“我不传你武功,那是为了你好。全真派的道爷们想来和我心
意相同。”回身入座,向郭靖低声道:“他确然没学到全真派
的武功。”
一言甫出,心中突然暗叫:“啊哟,不对!险些受了这小
鬼之骗。”想起杨过在桃花岛之时,曾以蛤蟆功震伤武敦儒,
武功已有了些根基,纵使这几年没半点进境,适才自己手掌
拍上他的脑门,无论如何定会招架,心道:“小子啊小子,你
鬼聪明得过了头,若是慌慌张张的格我一招,或许竟能给你
骗过。现下你装作一窍不通,却露出破绽来了。”当下也不说
破,心想且瞧你如何捣鬼再作计较。她向赵志敬望望,又向
杨过瞧瞧,只是微笑。
赵志敬见黄蓉试了一招,杨过并不还手,只道黄蓉已然
被他瞒过,那就更加显得自己理亏,不由得怒火冲天,大声
道:“这小畜生诡计多端,黄帮主你试他不出,我来试试。”走
到杨过面前,指着他鼻子道:“小畜生,你当真不会武功么?
你若不接招,道爷手下可不会容情,是死是活,你自己走着
瞧罢。”他知杨过的武功实在自己之上,但自己猛下杀手,却
要得他非显露真相不可,若是仍然装假,索性一招送了他
性命,最多与郭靖夫妇翻脸,拚着受教主及师父重责便是。当
真是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心想:“你料定黄帮主不会伤
你的性命,这才大着胆子、鬼模鬼样的装得好像。在我手下,
瞧你敢不敢装假?”袍袖一挥,便要动手。
郭靖叫道:“且慢!”只怕他伤了杨过性命,便要上前干
预。黄蓉一拉他的袖子,低声道:“你别管。”她知赵志敬愤
怒异常,出招必定沉重,杨过无法行险以图侥幸,势须还手,
那时真相便可大白了。郭靖怎知其中有这许多曲折,心下惴
惴,但想妻子素来料事决无差失,也就不再说话,只踏上了
一步,若是当真危险,出手相救也来得及。
赵志敬向孙不二、尹志平二人说道:“孙师叔、尹师弟,
这小畜生假装不会武功,我是得无法,这才试他。倘若他
硬挺到底,我一掌击毙了他,请你们在掌教师伯、丘师伯和
我师父面前作个见证。”
杨过反出全真教的原委,孙不二自是一清二楚,见他此
时凭着狡狯伎俩,挤得赵志敬下不了台,明明显得全真教理
亏,也盼望赵志敬他现出本相,冷笑道:“这般毁师叛教逆
徒,打杀了便是。”她是有道高人,岂能叫人妄开杀戒?这几
句话的用意实是威吓杨过,要他不敢继续装假作伪。
赵志敬有师叔撑腰,胆子更加大了,提起右足,对准杨
过小腹猛踢过去。这招“天山飞渡”刚中有柔,阳劲蕴蓄y
劲,着实厉害。但这一脚劲力虽强,却并不深奥,乃是全真
派武功的入门第一课,出招平淡无奇,只要稍会武功,便能
拆解。凡全真教弟子第一天学武,就必先学“天山飞渡”,跟
着就学“退马势”,那是避让“天山飞渡”的一着,一攻一守,
乃是最简易的套子。赵志敬使出这一招,是要使郭靖、黄蓉
明白:“就算我没传他高深武功,难道这入门第一课也不教
么?”
杨过见他飞腿踢来,却不使那“退马势”,叫声:“啊哟!”
左手下垂,挡住了小腹。赵志敬见他竟然大着胆子不闪不让,
这一脚也就不再容情,直踢过去,待得足尖与他小腹相距只
余三寸,灯光下猛见他左手大拇指微微翘起,对准了自己右
足内踝的“大豁x”。
这一脚若是猛力踢去,足尖尚未及到对方身体,自己先
已被点中x道,这一来不是对方伸手点x,却是自己将x道
凑到他指尖上去给他点了。他是全真教第三代弟子中的第一
高手,危急中立即变招,硬生生转过出脚方向,右足从杨过
身旁擦过,总算避开了这一点之厄,但身子已不免一晃,满
脸涨得通红。
郭靖与黄蓉都在杨过身后,看不到他的手指,还道赵志
敬脚下容情,在最后关头转了去势。孙不二和尹志平却已看
得清楚。尹志平默不作声。孙不二霍地站起来,喝道:“好小
子,这等j猾!”
赵志敬左掌虚晃,右掌往杨过左颊斜劈下去,这一招
“紫电穿云”却是极精妙的上乘招数,手掌到了中途,去向突
换,明明劈向左颊,掌缘却要斩在敌人右颈之中。岂知杨过
早已将玉女心经练得滚瓜烂熟,这心经正是全真武功的大对
头。王重阳每一招厉害的拳术掌法,当年林朝英无不拟具了
巧妙破法。这时杨过见他左掌晃动,忙伸手抱头,似乎极为
害怕,左手食指却已暗藏右颈,只是右掌在外遮掩,教赵志
敬无法看到,待他掌缘斩至,突然右手微斜,波的一声,左
手食指正好点中他掌缘正中的“后溪x”。
这一着仍是赵志敬自行将手掌送到他手指上去给他点
x,杨过只是料敌机先,将手指放在准确的部位而已。赵志
敬掌上x道被点,登时手臂酸麻,知道中了诡计,狂怒之下,
左足横扫而出,杨过大叫:“不得了!”左臂微曲,将肘尖置
于左腰上二寸五分之处。赵志敬左脚踢到,足踝上“照海”
“太溪”二x同时撞正杨过肘尖。他这一脚在大怒之中踢出,
力道强劲已极,x道受到的震荡便也十分厉害,左腿一麻,跪
倒在地。
孙不二见师侄出丑,左臂探处,伸手挽起,在他背后拍
了几下,解开了x道。
杨过见这老道姑出手既准且快,武功远远胜过赵志敬,心
中也自忌惮,忙退在一边。
孙不二虽然修道多年,性子仍是极为刚强,见杨过的功
夫奇诡无比,似乎正是本门武功的克星,自己出手也未必能
胜,叫道:“走罢!”也不向郭黄二人道别,袍袖一拂,纵身
从书房窗中扑出,径自上了屋顶。
尹志平一直犹似失魂落魄,要待向郭靖和黄蓉解释原委,
赵志敬怒道:“还说甚么?”拉拉他的袍袖,两人先后跃出窗
口,随孙不二而去。
以郭靖黄蓉二人眼力,自然知道赵志敬被人点了x道,但
杨过明明并未伸手出指,难道旁边有高人暗中相助不成?
郭靖立即探头到窗口一看,哪里有人?他只道赵志敬正
要痛下杀手之际忽然不忍,因而假装x道被点,借故离去。黄
蓉却看出必是杨过使了诡计,只是一来她在杨过背后,眼光
再好也看不到他手指手肘的动静,二来她不知世上有玉女心
经这样一门武功,竟能料敌机先,将全真派武功克制得没丝
毫还手之力,一时便也猜想不透。她可不会似郭靖这般君子
之心度人,见全真教四道拂袖径去,大缺礼数,心下暗自恚
怒。
她心下沉吟,回过身来,只见书架下露出郭芙墨绿色的
鞋子,当即叫道:“芙儿,在这儿干甚么?”郭芙嘻嘻一笑,出
来扮个鬼脸,道:“我和武家哥哥在这儿找书看呢。”黄蓉知
道他们三人素来不亲书籍,怎能今日忽然用功起来?一看女
儿的脸色,料定他们必是事先躲着偷听。正要斥骂几句,丐
帮弟子禀报有远客到临,黄蓉向杨过望了一眼,自与郭靖出
去迎宾。
郭靖向武氏兄弟道:“杨家哥哥是你们小时同伴,你们好
好招呼他。”
武氏兄弟从前和杨过不睦,此时见他如此潦倒,在全真
教中既没学到半分武功,又被师父“小畜生、小杂种”的乱
骂,自是更加轻视,叫来一名庄丁,命他招呼杨过,安置睡
处。
郭芙对杨过却是大感好奇,问道:“杨大哥,你师父干么
不要你?”杨过道:“那原因可就多啦。我又笨又懒,脾气不
好,又不会装矮人侍候师父的亲人,去给买马鞭子、驴鞭子
甚么的……”
武氏兄弟听得此言刺耳,都变了脸。武修文先就忍耐不
住,喝道:“你说甚么?”杨过道:“我说我不中用,讨不到师
父的欢心。”
郭芙嫣然一笑,说道:“你师父是道爷,难道也有女儿么?”
杨过见她这么一笑,犹似一朵玫瑰花儿忽然开放,明媚娇艳,
心中不觉一动,脸上微微一红,将头转了开去。郭芙自来将
武氏兄弟摆布得团团乱转,早已不当一回事,这时忽见杨过
转头,知他已开始为自己的美貌倾倒,心中暗自得意。
杨过眼望西首,见壁上挂着一副对联,上联是“桃花影
落飞神剑”,下联是“碧海潮生按玉箫”。这副对联他在桃花
岛试剑亭中曾经见过,知是黄药师所书,但此处的对联下面
署名却是“五湖废人病中涂鸭”。他年纪比眼前这三人大不了
几岁,阅历心情,却似老了十多年一般,看到“五湖废人”四
字,想起亲人或死或离,自己东飘西泊,直与废人无异,适
才得赵志敬狼狈遁走的得意之情霎时尽消,一股凄苦萧索
之意袭上心来,不禁垂下了头,暗自神伤。
郭芙低声软语:“杨大哥,你这就去安置罢,明儿我再找
你说话。”杨过淡淡的道:“好罢!”随着那庄丁出了书房,隐
约听得郭芙在发作武氏兄弟:“我爱找他说话,你们又管得着
了?他武功不好,我自会求爹爹教他。”
第十二回英雄大宴
次日杨过在厅上用过早点,见郭芙在天井中伸手相招,武
氏兄弟却在旁探头探脑。杨过暗暗好笑,向郭芙走去,问道:
“你找我么?”郭芙笑道:“是啊,你陪我到门外走走,我要问
你这些年来在干些甚么。”杨过嘘了一口长气,心想那真是一
言难尽,三日三夜也说不完,而且这些事又怎能跟你说?
二人并肩走出大门,杨过一侧头,见武氏兄弟遥遥跟在
后面。郭芙早已知道,却假装没瞧见,只是向杨过絮絮相询。
杨过拣些没要紧的闲事乱说一通,东拉西扯,惹得郭芙格格
娇笑。她明知杨过瞎说,却听得甚觉有趣。
二人缓步行到柳树之下,忽听得一声长嘶,一匹癞皮瘦
马奔将过来,在杨过身上挨挨擦擦,甚是亲热。武氏兄弟见
了这匹丑马,忍不住哈哈大笑,走到二人身边。武修文笑道:
“杨兄,这匹千里宝马妙得紧啊,亏你好本事觅来?几时你也
给我觅一匹。”武敦儒正色道:“这是大食国来的无价之宝,你
怎买得起?”郭芙望望杨过,望望丑马,见二者一般的肮脏潦
倒,不由得格的一声笑了出来。
杨过笑道:“我人丑马也丑,原本相配。两位武兄的坐骑,
想来神骏得紧了。”武修文道:“咱哥儿俩的坐骑,也不过比
你的癞皮马好些。芙妹的红马才是宝马呢。似前你在桃花岛
上早见过的。”杨过道:“原来郭伯伯将红马给了姑娘。”
四个人边说边走。郭芙忽然指着西首,说道:“瞧,我妈
又传棒法去啦。”杨过转过头来,只见黄蓉和一个年老乞丐正
向山坳中并肩走去,两人手中都提着一根杆棒。武修文道:
“鲁长老也真够笨的了,这打狗棒法学了这么久,还是没学
会。”杨过听到“打狗棒法”四字,心中一凛,却丝毫不动声
色,转过头来望着别处,假装观赏风景。
只听郭芙道:“打狗棒法是丐帮的镇帮之宝,我妈说这棒
法神妙无比,乃是天下兵刃中最厉害的招数,自不是十天半
月就学得会的。你说他笨,你好聪明么?”武敦儒叹了口气,
道:“可惜除了丐帮的帮主,这棒法不传外人。”郭芙道:“将
来若是你做丐帮帮主,鲁帮主自会传你。这棒法连我爹爹也
不会,你不用眼热。”武敦儒道:“凭我这块料儿,怎能做丐
帮帮主?芙妹,你说师母怎会选中鲁长老接替?”郭芙道:
“这些年来,我妈也只挂个名儿。丐帮大大小小的事儿,一直
就交给鲁有脚长老办着。我妈听见丐帮中这许多噜哩噜唆的
事儿就头痛,她说何必老是这样有名无实,不如叫鲁长老做
了帮主是正经。等到鲁长老学会打狗棒法,我妈就正式传位
给他啦。”
武修文道:“芙妹,这打狗棒法到底是怎样打的?你见过
没有?”郭芙道:“我没见过。咦,我见过的!”从地下检起一
根树枝,在他肩头轻击一下,笑道:“就是这样!”武修文大
叫:“好,你当我是狗儿,你瞧我饶不饶你?”伸手作势要去
抓她。郭芙笑着逃开,武修文追了过去。两人兜了个圈子又
回到原地。
郭芙笑道:“小武哥哥,你别再闹,我倒有个主意。”武
修文道:“好,你说。”郭芙道:“咱们去偷着瞧瞧,看那打狗
棒法究竟是个甚么宝贝模样。”武修文拍手叫好。武敦儒却摇
头道:“要是给师母知觉咱们偷学棒法,定讨一顿好骂。”郭
芙愠道:“咱们只瞧个样儿,又不是偷学。再说,这般神妙的
武功,你瞧几下就会了么?大武哥哥,你可真算了不起。”武
敦儒给她一顿抢白,只微微一笑。郭芙又道:“昨儿咱们躲在
书房里偷听,我妈骂了人没有?你就是一股劲儿胆小。小武
哥哥,咱们两个去。”武敦儒道:“好好,算你的道理对,我
跟你去就是。”郭芙道:“这天下第一等的武功,难道你就不
想瞧瞧?你不去也成,我学会了回来用这棒法打你。”说着举
起手中树枝向他一扬。
他三人对打狗棒法早就甚是神往,耳闻其名已久,但到
底是怎么个样儿,却从来没见过。郭靖曾跟他们讲述,当年
黄蓉在君山丐帮大会之中如何以打狗棒法力折群雄、夺得帮
主之位,三个孩子听得欣慕无已。此刻郭芙倡议去见识见识,
武敦儒嘴上反对,心中早就一百廿个的愿意,只是装作勉为
其难,不过听从郭芙的主意,万一事发,师母须怪不到他。
郭芙道:“杨大哥,你也跟我们去罢。”杨过眺望远山,似
乎正涉遐思,全没听到他们的话。郭芙又叫了一遍,杨过才
回过头来,满脸迷惘之色,问道:“好好,跟你去,到哪里啊?”
郭芙道:“你别问,跟我来便是。”武敦儒道:“芙妹,要他去
干么,他又看不懂,笨头笨脑的弄出些声音来,岂不教师母
知觉了?”郭芙道:“你放心,我照顾着他就是了。你们两个
先去,我和杨大哥随后再来。四个人一起走脚步声太大。”
武氏兄弟老大不愿,但素知郭芙的言语违拗不得。兄弟
俩当下怏怏先行。郭芙叫道:“咱们绕近路先到那棵大树上躲
着,大家小心些别出声,我妈不会知觉的。”武氏兄弟遥遥答
应,加快脚步去了。
郭芙瞧瞧杨过,见他身上衣服实在破烂得厉害,说道:
“回头我要妈给你做几件新衣,你打扮起来,就不会这般难看
了。”杨过摇头道:“我生来难看,打扮也没用的。”
郭芙说过便算,也没再将这事放在心上,瞧着武氏兄弟
的背影,忽然轻轻叹了口气。杨过道:“你为甚么叹气?”郭
芙道:“我心里烦得很,你不懂的。”
杨过见她脸色娇红,禾眉微蹙,确是个绝美的姑娘,比
之陆无双、完颜萍、耶律燕等还都美上三分,心中微微一动,
说道:“我知道你为甚么烦心。”郭芙笑道:“这又奇了,你怎
会知道?真是胡说八道。”杨过道:“好,我若是猜中了,你
可不许抵赖。”
郭芙伸出一根白白嫩嫩的小手指抵着右颊,星眸闪动,嘴
角蕴笑,道:“好,你猜。”杨过道:“那还不容易。武家哥儿
俩都喜欢你,都讨你好,你心中就难以取舍。”
郭芙给他说破心事,一颗心登时怦怦乱跳。这件事她知
道、武氏兄弟知道、她父母知道,甚至师公柯镇恶也知道,可
是大家都觉得此事难以启齿,每个人心里常常想着,口中却
从来没提过一句。此时斗然间给杨过说了出来,不由得她满
脸通红,又是高兴,又是难过,又想嘻笑,又想哭泣,泪珠
儿在眼眶中滚来滚去。
杨过道:“大武哥哥斯文稳重,小武哥哥却能陪我解闷。
两个儿都是年少英俊,武功了得,又都千依百顺,向我大献
殷勤,当真是哥哥有哥哥的好,弟弟有弟弟的强,可是我一
个人,又怎能嫁两个郎?”郭芙怔怔的听他说着,听到最后一
句,啐了一口,说道:“你满嘴胡说,谁理你啦?”杨过瞧她
神色,早知已全盘猜中,口中轻轻哼着小调儿:“可是我一个
人啊,又怎能嫁两个郎?”
他连哼几句,郭芙始终心不在焉,似乎并没听见,过了
一会,才道:“杨大哥,你说是大武哥哥好呢,还是小武哥哥
好?”这句话问得甚是突兀。她与杨过虽是儿时游伴,但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