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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失眠夜

    伪君子醒来的第一件事儿, 就是与白少央吵个天昏地暗。

    吵得无非是三点,不过这三点都能归结为一点,也就是叶深浅。

    被他们气走之后, 至今下落不明的叶深浅。

    ——若不是你在韩绽面前搬弄是非, 他怎会下落不明?

    伪君子气极恼极,恨不得把各种各样的毒话都往山村少年身上掴去。

    ——拜你所赐, 他现在一定是恼了我, 一心以为我把他当着猴儿耍。

    ——若不是你背着我去与叶深浅做那等事儿, 事情怎会是如今的一团乱麻?

    白少央也不甘示弱, 硬要针尖对麦芒, 狠狠地把伪君子的气焰押下去。

    ——那等事儿?敢问是哪等事儿?

    伪君子像是戳中了他的软处,故意用一种极为讽刺的语调说道。

    ——白宝宝啊白宝宝,你也算是半个大人了,就不能一字一字地跟我说清楚?

    ——你做出那等见不得人的事儿,还让他差点把我……把我……你还要我说些什么?

    白少央说了半天还是说不出那几个字, 气得磨了磨牙,恨不能把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揪出来怒打一顿。

    ——欢爱本就寻常, 何况我和他是你情我愿, 如何就见不得人了?

    伪君子越说越是愤慨,字句里含着冰雹、下着雷电, 偶尔还冒出点火星来。

    ——若不是你不打招呼就冒出来,他哪里会碰得上你?其实我在外头做事看人的时候,你老实呆着便是,实在不必多管闲事。

    ——这不是闲事, 这是我的身子!

    白少央愤怒地掀开棉被,从床上一跃而起道、

    ——你要和男人睡在一块儿,就必须经过我的同意!

    ——同意?

    伪君子像是听到了有生以来最让人难以忍受的一个笑话。

    ——我和男人睡在一块儿,还得经过你白宝宝的同意?

    白少央按下了心头怒火,无奈地劝说道。

    ——老张,咱们的人生还长得很,你若想长长久久地和我过下去,就必须与我约法三章。即便你受不了太多约束,最起码……最起码也不该随随便便……就和男人睡在一块儿。

    ——你管这叫随随便便?

    伪君子的声调忽的高高地扬起,像是竹片被刀子劈砍般的刺耳。

    ——我若真的随随便便起来,只怕你要头顶冒烟,绿的那种烟。

    白少央没料到他竟有这样汹涌的情绪,被这尖利的一声声说得身上一颤,耳朵里像炸开了一块碳似的嗡嗡作响,眼前火星四溅,几乎没法去听着看着别的东西。

    ——你或许不明白叶深浅是怎样的品性,也不清楚我这人吃过多少种盐。

    伪君子冷声道,说话的时候像是嘴里含着冰粒子,满桶满桶地往白少央头上灌。

    ——但你若再敢干涉我和他之间的事儿……只怕我会做出一两件让你后悔莫及的事儿。

    这话白少央听着却不太明白,但他心中的不安也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逼着他问出了下面的一句话。

    ——张朝宗,你究竟想做什么?

    ——韩绽现在对你是百依百顺,你说我若是邀他和我同睡,他不会舍得拒绝我吧?

    伪君子像是拿捏住了对手的把柄似的,在一望无垠的黑暗中肆意而张狂地笑道。

    ——万一他的脖子不小心滚到了我的刀下,那我也不好意思不下刀啊。

    “张朝宗你这伪君子——”

    像是被戳中了逆鳞似的,向来软他三分的白少央忽的发出了一声气势惊人的怒喝。

    可喊到一半,他才忽的发现自己居然把这句心底的呐喊给实实在在地叫了出来,还惊动了在隔壁睡着的韩绽。

    听到白少央的一声怒吼之后,任谁都是睡意全无,韩绽自然也抖擞精神,一下子就从床上跳了下来。

    他整了整衣衫,提刀开门而入,点了灯起了火,一脸忧切地打量了白少央之后,满心疑惑道:“少央,你刚刚喊张朝宗是为何故?”

    白少央立刻摇了摇头道:“没,没什么,我就是做了一场噩梦。”

    他看上去满头冷汗,的确像是刚刚从一场名为张朝宗的噩梦当中醒来。

    韩绽狐疑道:“真的只是一场噩梦?”

    白少央自从阴宅归来之后就变得寡言少语,着实让他担心了不少。

    白少央像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又让韩绽问了几句,小心应付之后,才把他打发了出去。

    等韩绽关上门走向隔壁房间的时候,白少央才松了口气,四肢大开地倒在床上几乎起不来了。

    ——怎么扯这么一点小谎就难受了?

    伪君子无情地嘲讽道。

    ——你今后要撒的谎只怕还越来越多,跟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如今就该开始习惯才是。

    ——我实在不想对着自己的亲生父亲扯谎。

    白少央看向窗外的漫头星斗,眼里仿佛流淌着这寂寞而撩人的星光。

    ——而且我能瞒过他一时,终究瞒不过他一世。

    ——你莫不是想和他说明真相?其实我曾经也试过。

    伪君子似乎是因为想到了什么往事,把口气放软了几分。

    ——可惜韩绽这厮就是头蛮牛,他不看证据,不问缘由,一心以为我得了失心疯,想准了我是在算计他。所以我奉劝你一句,你若不想他也把你当成疯子,不想他觉得你是居心叵测,最好还是和我一同演戏,做个孝顺爹爹的好儿子。

    白少央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莫非就没有什么两全之策么?“

    本以为和韩绽相认已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没想到还生出这许多波折和困苦来。也许他当真是把这人事看得太简单了,太轻易了一些。

    想到此处,山村少年白少央就仰起头,和伪君子张朝宗的灵魂浸润在了同一片月光之下,却因为不同的人而失眠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白少央几乎是顶着两个黑眼圈去见韩绽的。

    可是他看起来还是兴致不错,连着问了对方好些个关于连别花的问题,从他们的初识,问到他们的相爱,直到问到白少央的肚子发出了抗议的呼喊,韩绽才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打发他去吃煮好的面条。

    面条是韩绽特地为了白少央而下的,每一根都浸满了他的爱意和关切。

    白少央吃得香甜,吃得满足,吃完之后还想再来一碗,最好把这沉甸甸的父爱都给装到肚子里去。

    不过接下来他和韩绽还面临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这问题倒是比白少央现在顶着的两个黑眼圈还恼人得多。

    他们身上的银钱带得不多,只怕不能在这个小客栈住上多久。

    一文钱或许饿不死英雄汉,但难倒两个天涯沦落人倒是很容易的,要是他们再这样撑下去,只怕过不了多久就得去街头卖艺,和那些个杂耍的戏子一块儿,成为这襄州的一景了。

    虽然卖艺在白少央看来算不得什么低贱的活计,但韩绽还是能不露面就不露面的好。

    白少央想来想去,都只能想出一个法子——去钱庄取点伪君子存下的银子。

    “横刀请剑”白少央近年来赚了些许小名,也挣得了一些钱财。只是这些钱大多大带在身上,只存在通海钱庄里。而通海钱庄通达四海,各大州县皆有分布,他只需现个身,取个钱,不算什么难事儿。

    ——白宝宝啊白宝宝,这时便想起向我借钱了?

    伪君子抓住这个机会大笑特笑,炫耀似的说道。

    ——即便没有韩绽的那几分骨气,你也该懂得钱要自己来挣的道理。

    ——这话倒说得不错。

    白少央难得地顺了他的话,在面上含了一丝微笑道。

    ——不是自己的终究花着不安心,是时候挣钱养活自己了。

    于是白少央和韩绽约好了下次见面的地点和时辰之后,便在对方欣慰的目光之下,踏上了赚钱养家的第一条路。

    伪君子充满恶意地在心内大笑,山村少年却觉得前路充满光明,走在路上都是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日光照下来也是暖熏熏、热融融。周边的一切花草人物看上去都在朝前而进,包括初到襄州的他,包括伪君子和他的关系。

    然而在心底浮浮沉沉的伪君子却没有想到这些细节。

    他笑累了便觉得无趣,无趣之后就把意识沉了下去。

    可等他把意识再度浮上来的时候,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几乎气得要再度沉下去。

    ——白宝宝你在作甚?

    听得心底传来的一声愤怒的质问之后,穿着小二服的白少央拿着抹布擦了擦桌上的油水,在心中从容不迫地答道。

    ——你没看出来么?我是在蓬莱酒家里当跑堂打短工。

    ——你在当跑堂?

    伪君子几乎是不敢相信道。

    ——你,你居然跑去酒家里擦桌送菜?

    ——不止是擦卓送菜。

    白少央如数家珍似的说道。

    ——还有端水送饭,洗碗刷盘……

    ——你是疯了么?

    伪君子几乎是气急败坏道。

    ——为了一丁点小钱,你就这样作践自己?

    ——作践自己?

    白少央擦桌的手势僵了一僵,随即含笑道。

    ——我不偷不抢,不卖不拐,凭着自己的双手挣来清白钱,哪里称得上是作践自己?

    伪君子气得咬了咬根本不存在的牙,恨不能掀起一张不存在的桌。

    对方说的每个字都是金科玉律,每句话都是高风亮节,可这些字字句句放在他这天下第一大俗人眼里,就只有四个字——丢人现眼。

    ——凭着身上的刀法,你能找得到比这体面得多的活计。

    此刻的伪君子恨不得把韩绽的刀法捧上天,或者把山村少年的脑袋撬开来灌点有用的东西进去。

    ——在这里洗碗刷盘,简直就算浪费了你这身武功!也浪费了我这两年来辛苦赚来的声名!

    ——那是你赚来的声名。

    白少央挑了挑眉,微笑着提醒道。

    ——我从来都没打算把它据为己有。

    他看来是打定了主意,当真想在这酒家里干到天黑了。

    听了这话,伪君子才算急了。

    真真切切、毫不作假地急了。

    ——你在这儿干活,万一让熟人瞧见了怎么办?我还要不要面子?

    伪君子再不敢夹枪带棒地说话,把一身锋芒收了起来,几乎是苦口婆心地对着白少央劝道,恨不得把能想到的好话都给说尽。

    ——算我把那些钱送你了,你赶紧脱下这身臭布去钱庄吧。

    ——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份工。

    白少央却坚定地摇了摇头道,目光里透出不容动摇的决心。

    ——所以不管旁人怎么看它,我都得把它做好。

    这句听来悦耳的漂亮话此刻听来却格外像是放屁,而且是臭气熏天的大屁。

    伪君子拒绝了这个臭气熏天的屁,在心底狠狠臭骂了白少央几句,然后便想着下一刻就直接抢夺身体的控制权,脱掉这一身臭布。

    可下一瞬间,门外却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在另一片灵魂的哀嚎声中,白少央抬头一看,只见陆羡之和郭暖律站在门口,几乎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正在擦桌的自己,仿佛瞧着了一个仙女捧着大脸摔到了泥团里。

    郭暖律愣愣地看着一身油污的白少央,陆羡之先醒悟过来,跳出来道:“小白,你在这地儿擦桌是作甚?”

    听了陆羡之的提问之后,白少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自然是为了挣钱了。”

    话音一落,陆羡之吓得脸上一条褶子都没有了。

    他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白少央,直直道:“你,你在这儿挣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