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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六十一章甘泉烽火(七)

    黑暗的密道里,一点光亮不停的跳跃移动,咚咚的跑步声音,刘曦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油灯上,不敢有任何的大意,这样的结果就是——噗通一声,刘曦又摔倒了,密道许久不曾有人走过,绊脚的石块还是有一些的,刘曦的膝盖胳膊肘都磕破了,火辣辣的疼痛,血丝凝固在衣服上,不大好受。

    “妹妹,我来带路吧。”刘旭大汗淋淋,他身上背着的干粮和水,是比较沉的,再次搀扶起刘曦,问道:“摔坏没有?你的腿伤刚好,莫要反复了,妹妹,我背你吧。”

    “不,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没事,娘还在等着我们。”

    刘曦晃动了一下脚腕,拿过鹿皮水壶,饮了饮发干的嗓子,不敢多喝,舔舔干裂的嘴唇,磕破膝盖算什么,只要还能跑,她就要坚持,提着油灯再次奔跑,刘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追着她的脚步,想到母亲,刘旭觉得身上的干粮没有那么重了。

    不知跑了多久,刘曦觉得有点喘不过气,心中害怕是不是氧气不足,油灯也暗淡,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刘曦停下脚步,对着刘旭喊道:“回去,哥哥,你顺着道路回去。”

    “不行,我们要在一起。”刘旭拉住刘曦,低声道:“妹妹,我是不会放开你的,这是娘交代的,我们要在一起。”

    刘曦大口大口的换气,看着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长路,她不知道前面的通气孔是不是也出了问题,是继续前行?还是回去?刘曦知道回去是最保险的,密道只能从里面打开,即便是匈奴兵占领甘泉宫,也不会打开密道,匈奴人是马背上的民族,这里又是大汉境内,他们不会在甘泉宫停留太久,烧杀抢掠一番,就会离开。

    只要一想到还处在危险中的阿娇,刘曦不能心中无愧的躲在暗处,咬咬牙赌上一把,看看老天到底站在哪一头?刘曦不是铁石心肠,阿娇对她的好,刘曦一直记得,在她的心中早就将阿娇当成了亲人。

    刘曦抬头望着刘旭,说道:“哥哥,你不后悔吗?前面也许是死路呢。”

    刘旭一下子抓住刘曦的手,向前冲进黑暗中,温暖的手心,刘曦无声的笑了,油灯渐渐的明亮起来,驱散了黑暗,他们两个赌赢了,前面的气孔并没有封死。

    当他们兄妹跑到尽头的时候,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打湿,刘曦额前的碎发,同样湿漉漉的,喘着气问道:“咱们怎么出去?这就是尽头了。”

    刘旭将油灯高举,四下看去,手一指说道:“在那,有块突出的石头。”

    刘曦抬眸,衡量一番,他们两个身高都不够呢,按住刘旭的肩头,命令道:“你蹲下。”

    刘旭瘪瘪嘴,甩掉肩上的粮食,听话的蹲下,刘曦阿娇阿娇,骑在了刘旭的脖子上,刘旭慢慢的起身,双腿有点颤抖,小声嘟囔道:“妹妹,你太重了,快一点压下石块,我坚持不了多久的。”

    刘曦举起油灯,伸直手臂去按那块吐出的石头,手指划过,感觉好像旁边有字,刘曦喊道:“哥哥,你再高一点,我按不到。”

    刘旭用了很大的力气,腰杆子拔高一寸,催促道:“快点,快点。”

    果然是刻字,刘曦接着油灯看着,吹去了上面的浮尘,用尖利之物刻的字迹清晰起来,‘刘彻阿娇,天生一对。’‘金屋藏娇,朕之许诺。’

    刘曦手捂住了嘴巴,两句话两种笔迹,应该是刘彻和阿娇亲自写的,那应该是在他们当时走通密道时,在他们的浓情如火的时候,刘曦伸手用力按下石块,闭了一下眼睛,初恋,他们应该有着初恋的美好时刻的。

    当在前面的石头缓缓开启,刘旭再也撑不住刘曦的重量,当了肉垫子,刘曦坐在了他身上,刘旭平躺着仰头能看见外面的星光,喃喃的说道:“妹妹,你太重了,太重了。”

    刘曦锤了刘旭的肩头,怒道:“不许胡说,我哪里会重?分别是你没用嘛,哥哥,你要好好的锻炼一下才成啊。”

    刘曦知道时间紧急,抓起刘旭,跑了出去,入目的是丛林,夜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远处传来咕咕的鸟鸣声,这个地方会不会有凶猛的野兽?刘曦问道:“你知道长安城的方向吗?”

    “我不记得,应该是在南边吧。”刘旭不确定的说道,刘曦瞪了他一眼,白痴都知道长安城是在南面,可是怎么识别方向呀,刘曦拍拍脑袋,拼命让自己冷静,夜空中的星辰闪烁着,刘曦仰头望着天空,没有污染的古代,璀璨明亮的星辰分布在黑布般的夜空上。

    北斗星,北斗星,刘曦寻找着,眼睛一亮,欢快的说道:“哥哥,同我来。”

    “你怎么明白的?如果走错???”刘旭显然不信任刘曦,早先妹妹就连在未央宫都会迷路,刘曦呶呶嘴,不敢过多的解释,眨眨眼睛问道:“你是不是不肯相信我呢?”

    刘旭想了一会,摇头道:“走吧,我听你的。”

    兄妹二人相携前行,刘曦突然停下,从旁边找了一根树枝,刘旭关切的问道:“是腿疼吗?扶住我也是一样的。”

    “不是,我怕草丛里有蛇和虫子,先用这个打一下。”

    他们二人只能从草地上走过,刘曦用树枝拨动着蔓草,转过丛林视野开阔了许多,刘曦忍不住向后望去,能清晰的看见甘泉宫的求救烽火,刘曦着急的说道:“哥哥,咱们要快一点了。”

    “嗯。”刘旭应了一声,扶着妹妹向远处小跑起来,刘曦根据北斗星的指引,不停的微调着方向,爬过小山坡,刘旭指着还算平坦的土道惊喜的说道:“官道,妹妹是官道,我们一定能跑回长安城的。”

    “那就奔跑吧。”刘曦扔掉了树枝,在土道上总不会再有蛇了吧,这一路上没碰见有毒的蛇和虫子,很幸运呢。

    他们兄妹沿着土道奔向长安城,突然刘旭停下,一下子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刘曦愣住了他这是什么毛病?趁此机会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灰尘粘在脸上,左一道右一道的,弄成了小花脸。

    刘旭像是弹簧人一下子窜起来,解释道:

    “这是霍去病交给我的,妹妹,长安方向有马队,很多的骑兵,是父皇来救娘了,一定是父皇派人来了。”

    正文第六十二章甘泉烽火(八)

    刘曦向远处看了看,什么也看不到,不确定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是父皇派人来了?就凭霍去病教给你的法子?”

    刘旭清楚刘曦自从那次遇险之后,就对霍去病很不友好,虽说当面看不出来,可是私底下,只要刘旭一提起霍去病的好处,刘曦就会反驳,霍去病就是个纨绔骄傲的公子哥儿。

    “妹妹,你相信我好不好?是整齐人数不少的骑兵,除了父皇准许,这般庞大的骑兵是不会出现在长安附近的。况且听动静,是向甘泉宫方向,一定是父皇派来的。”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刘曦拽住刘旭,猫腰钻进道路旁边的一人高的蔓草里,趴着向远处张望:“只有眼睛才不会骗人。”

    “娘说过,眼睛看见得也不一定都是真的。”刘旭很确信,心情放松同刘曦抬杠道:“你没认真听娘的话,见到娘时,我一定告诉她。”

    刘曦愣了愣,还会见到阿娇吗?她能坚持住吗?挥手敲了一下刘旭的脑袋,哼道:“看看娘相信谁?”

    刘曦目光一直望着长安方向,直到夜空下飘扬的旗帜,上写着大大的卫字,是卫青,刘曦从草丛中站起来,对于卫青,刘曦很看好他的稳重内敛,比霍去病的张扬骄傲强多了。

    “你看还有公孙将军,程将军,精英尽出,父皇不会看着娘蒙难不管的——”

    刘旭喋喋不休,刘曦蹦过草丛,飞快着跑着迎了上去,在土道上由于激动又摔倒了,刘曦顾不得腿上的疼痛,早到一会,就可以去问问刘彻究竟派来了多少人?能不能抄近路去救阿娇。

    在队列前面的霍去病握紧缰绳,他眼睛很明亮,在黑夜能见到一切,草丛里突然窜出小小的人影,向他们跑过来,跌倒了再爬起来,爬起来又跌掉,那个小身影并不肯放弃,慢慢的清晰,是刘曦公主吗?应该是她。

    霍去病扬起马鞭,重重的抽在他身下的骏马上,马蹄疾驰,他想不通刘曦是如何从围困的甘泉宫跑出来的,她又是如何走过那片荒芜的丛林的。

    须臾来到刘曦近前,勒住缰绳,骏马前蹄凌空,长啸嘶鸣,刘曦自从那次坠马之后,对骑马有了心里障碍,突然出现的一道黑影,高抬仿佛要踏伤她的马蹄,已经耗费了许多体力的刘曦倒退一步,跌坐在地上,双手伏地,摸到了石块,看清楚马背上的人之后,又是他,刘曦不管面前的是不是将来的冠军侯,只晓得现在他就是个爱看自己热闹的坏小子。

    刘曦强忍住怒气,不能同他一般见识,救阿娇要紧,身后的刘旭小跑过来,刘曦焦急的问道:“你们是去甘泉宫吗?”

    “曦公主,看方向就应该知道吧。”霍去病坐在马上,仿佛很欣赏刘曦的狼狈样子,刘曦攥紧石块,又是这种目光,霍去病,你给我等着,心中发誓要报复,刘曦语气柔软:“父皇呢?是父皇派你们去救娘的吧,快去——快点——”

    “皇上就在后面。”霍去病在马上将身子前倾,问道:“用不用我带曦公主去面见皇上,禀明甘泉宫的详情?”

    他会这般好心吗?刘曦表示怀疑,但诱惑足够大,连连点头刘曦惊喜的说道:“好,好,好,麻烦霍侍中了,骑马能快一点。”

    霍去病将身子弯得更低,手臂划过刘曦,直接将她身边的刘旭抱上马,看着刘曦道:“可惜的是,臣的战马从不驼女人,曦公主,臣也没有法子。”

    霍去病拨转马头带着刘旭向刘彻飞驰而去,刘曦再也忍不住,将手中的石块狠狠的砸向霍去病的脑袋,正好击中了霍去病戴的头盔,碰击的声音在夜晚很清脆,刘曦怒道:“霍去病,你敢耍我?”

    霍去病闷声低笑,还是此时的刘曦真实,不用再隐藏着什么,或者说在害怕畏惧小心翼翼。

    “霍去病,你别再欺负妹妹了成吗?”刘旭被霍去病护在身前,闷闷的说道:“我的妹妹是个很好很懂事很乖巧的女孩。”

    霍去病挑眉道:“臣不敢欺负曦公主,也从未看出曦公主乖巧。”

    催动马匹,霍去病在刘旭耳边轻声提醒:“旭皇子,皇上就在前面,有话你同皇上说,莫要慌乱,皇上——应是担心皇后娘娘的。”

    刘旭暗自组织语言,刘彻早就听到禀告,看到霍去病马上的刘旭,狼狈满脸的灰尘,但毫发无损,眼中不见萎靡惊慌失措,很镇定精神,刘彻眼中的满意一闪而过。

    “父皇,儿臣终于见到您了。”刘旭被霍去病放下马,小跑到刘彻身边,记得阿娇的话,刘彻不喜欢哭泣软弱的儿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肯滚落,那双眸子有依恋,庆幸,安心,跪在刘彻马前,呜咽的说道:“父皇,娘知晓你去救她会很开心的,快一点去救娘,她——她将要面对的是匈奴单于伊稚斜。”

    刘彻眯了眯眼睛,望着远处甘泉烽火,轻声问道:“若是皇后被伊稚斜掠走了呢?”

    “不——父皇——娘不会给伊稚斜掠走她的机会。”

    刘曦清脆坚定的声音传来,霍去病不肯带她去找刘彻,她当然可以指使得动别人,下马后就听见刘彻这句问话,对于他怀疑阿娇很不满,这么多年夫妻,他还不了解阿娇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密道门口处的刻字,阿娇就是刘彻的初恋呀,初恋不都是最美纯真的吗?

    刘彻低头看着马前娇小柔弱的刘曦,相比较刘旭她更狼狈一点,像是从泥堆里滚过的小脏猫,小脸左一道,右一道,没有一块干净的,那双眸子璀璨明亮,声音不够悦耳,执着看着刘彻说道:“娘作为妻子不会让丈夫蒙羞,会为丈夫守节,作为大汉的皇后,她跟不会让皇上被耻笑,伤大汉的尊严。”

    霍去病手摸了一下鼻子,脸颊上出现一对酒窝,汉军将领,所有的汉军士兵都看着站在皇上马前的曦公主,小身子轻轻的颤抖,显示着她很激动,他们此时已经感觉不到刘曦的狼狈不堪,只觉得大汉公主应当有如此气魄,为丈夫守节,不会让大汉受辱,他们的心中涌起对皇后娘娘的敬意。

    刘曦用袖子擦了擦脸,结果就是擦得更脏,笼在袖子中的小手攥成拳头,战场的氛围,远处的烽火,匈奴骑兵,面前的汉军,让刘曦热血沸腾,上前一步仰头问刘彻问道:“您作为娘的丈夫,大汉的皇帝会如何做?父皇,你会如何?”

    “去救她,朕会把皇后救出来。”刘彻掷地有声,刘曦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头,她的身体本来就没有复原,经过奔波劳顿,说不害怕,那一定是骗人,松弛下来的刘曦身体很累,咬着舌尖支撑着,向刘旭打眼色,这个时候就要抓住机会表现一番的。

    刘彻没有见到刘曦的小动作,霍去病看个一清二楚,刘曦瞪着霍去病,你若是吱声,我就——我就你就怎样?霍去病拍拍把脖子,同样居高临下看着刘曦,他们二人谁也不服气的对视着,不肯让步,不过在气势上,站在地上的刘曦显然比不过霍去病,心中涌起疑惑,她怎么总是让他俯视着呢?

    兴许是双生子有心灵感应,刘旭一下子从旁边的士兵腰间抽刀出鞘,高声道:“父皇,若是娘——儿子定要亲手宰了匈奴单于伊稚斜,一雪耻辱。”

    刘旭玩了个漂亮花哨的剑花,这也是霍去病教的,刀尖插入到土中,不停的颤抖,带出闪闪的寒光,刘旭望着刘彻道:“儿臣亲自去救娘,大汉威武,父皇万岁。”

    “好,像朕的儿子,刘旭朕带你再回甘泉宫。”

    刘彻对刘旭的表现非常的满意,刘曦不再同霍去病对视,弱弱的说道:“父皇,我也要去,曦儿也要去救娘。”

    “你——你——”刘彻稍稍迟疑,刘曦再次上前,坚决的说道:“要去,我要去,我不想错过父皇的用兵如神打得匈奴骑兵狼狈逃窜,父皇,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刘彻沉思一会,直接命令道:“霍去病,朕将曦儿交给你了,你来保护她。”

    刘曦愣了楞,撅着小嘴小声的说道:“不要,不要他。”

    坐在马上的刘彻兴许听清了,兴许没听见,直接催马赶去甘泉宫,霍去病同样不甘心的拱手:“臣遵旨。”

    看着刘曦和刘旭,就意味着不能同匈奴骑兵交手,他当然不高兴了,刘曦展颜笑道:“父皇有命哦,霍侍中,就麻烦你保护我了呢。”

    刘曦才不屑骑霍去病的马,直接对他旁边的比霍去病高出半头的人说道:“你的马会驮本公主吧。”

    “诺。”几乎同霍去病同龄的少年应道:“属下赵破虏愿为公主效命。”

    赵破虏虽然这般说,还是看了看霍去病,他是战死的代郡太守之子,为父报仇才被刘彻放入羽林军,是霍去病最好的下属和伙伴。

    “曦公主,还是和我同乘一骑吧。”

    一直隐在一旁的平阳长公主之子曹昂催马出来,刘曦看着眼熟,眨眨眼睛说道:“昂表哥?你也在羽林军吗?”

    “别废话了,快一点上马,跟上皇上。”霍去病不自觉的打扰曹昂和刘曦叙旧,刘曦衡量一番,向赵破虏歉意的一笑,“那就麻烦昂表哥了。”

    曹昂将刘曦带上了马,手碰触到她的小手,很热,轻声说道:“你在发热——”

    “嘘,昂表哥,跟上父皇,我没事的。”

    刘曦回头对着他比划了个轻声手势,曹昂带着她向甘泉宫行进。

    正文第六十三章甘泉烽火(九)

    刘彻从来就不是莽撞的人,虽然他带兵去解甘泉烽火,在长安同样留下足够震慑异动的实力,就是为了防止长安有变,刘彻一直当匈奴为心腹大患,一心想要雪汉耻,也信奉兵家的知己知彼百战百不殆,将匈奴单于伊稚斜当成平生最大的对手,所以即便是在大汉境内,甘泉宫近在咫尺,刘彻也不会掉以轻心。

    卫青催马来到刘彻身边,拱手问道:“皇上,是不是按原先您吩咐的进兵路线?”

    刘彻侧耳倾听,甘泉宫方向喊杀声阵阵,前面的密林一片漆黑,若是匈奴人在此处设伏,汉军必定损失惨重。

    “不,绕道过去,朕记得在通向甘泉宫有一条山路,从那走。”

    刘彻最终决定,卫青轻声道:“臣遵旨。”

    刘彻的选择是正确的,此时过密林是兵家大忌,匈奴单于伊稚斜多智善谋,未必不会设伏,只是甘泉宫的皇后娘娘会坚持得住吗?绕过去会耽搁功夫,这是显而易见的。

    “朕相信皇后,相信阿娇。”刘彻拨转马头,卫青暗自叹息,挥手道:“跟上。”

    密林里早已隐藏好的匈奴人愣住了,他们已经弯弓搭箭,随时准备射出手中的锋利的箭翎,痛击汉军,没料到汉军却突然偏移了方向,领头的匈奴汉子瞪大了眼睛,他不知道该如何做,找过来一名属下,吩咐道:“你去回禀大单于,就说汉军回长安了。”

    “大人,汉军难道就是来逛了一圈就走人?”

    随从很不解,对于游牧民族来说,脑筋转得比汉人慢上一些,地位仅此于匈奴单于差一点左古蠡王瓮声瓮气的回道:“老子哪会知道?汉军都是胆小的,定是害怕大单于,撤退了。”

    “听说甘泉宫住着大汉的皇后和公主,不知道有没有南宫胭脂好看?胭脂水灵灵细滑的肌肤,看着就——”

    “就是,就是,咱们大单于也应该尝尝大汉皇后的味道。”

    匈奴人七嘴八舌的聊天,他们都被眼前即将到手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不,应该说他们轻视了刘彻,轻视了大汉皇帝的尊严,更轻视了在他们眼中柔弱美丽的大汉皇后陈阿娇。

    “不从那边过去吗?那是最近的一条路。”刘曦频频回头,曹昂轻声说道:“听皇上的安排,皇后娘娘会坚持住的。”

    霍去病冷冷的瞥了一眼刘曦,不高兴的哼道:“多读点书,你就会弄清楚了。”

    “这话奇了,何时霍侍中也知道读兵书了?父皇晓得霍侍中说这话,一定会龙颜大悦的。”

    刘曦直接顶道,霍去病不是不读书,而是不喜欢读兵书,刘曦听刘旭说起过,所以偷换了概念,搬回来一程,霍去病浓眉紧皱,显然不了解刘曦的牙尖嘴利,眼珠一转低声说道:“你不担心皇后娘娘吗?臣看曦公主——”

    刘曦眼里蓄满了盈盈泪水,泪珠如同断线的珍珠一般滚落,无声的哭泣让一向不重视旁人的霍去病心里也不大好受,腻歪的说道:“你能不能别掉泪了?皇上不是去救皇后娘娘了吗?”

    “曦公主,娘娘会没事的。”刘曦身后的曹昂看了一眼不耐烦的霍去病,轻声安稳道:“母女连心,曦公主惦记皇后娘娘,臣等都清楚,娘娘同样也舍不得公主落泪。”

    刘曦的眼泪就是止不住,红红含泪的眼睛,使得霍去病更加心烦,抽马向前奔去,刘曦此时才擦擦眼泪,抽泣道:“我怎么会不担心娘呢?我——我怎会同他拌嘴?霍去病——我讨厌你——最讨厌你。”

    不知道刘曦的话霍去病有没有听见,他除了打仗之外就没有在意过任何事情,还有刘彻的命令,他从不曾违背,刘曦对阿娇的感情,霍去病并不清楚,他从来都觉得自己的娘亲卫少儿很烦,女人都是麻烦。

    甘泉宫喊杀阵阵,匈奴单于伊稚斜骑着高头肥膘黑马,身如黑熊,宽宽的臂膀,头上插着几根翎羽,象征着昆仑神的祝福,脆弱的屏障竟然阻挡了他的匈奴铁骑?

    按原先的打算,伊稚斜命人在丛林里埋伏,亲自率兵拱进甘泉宫,捉住大汉的皇后公主,然后将她们掠去王庭,狠狠的扫刘彻的面子,践踏大汉皇帝的尊严。

    伊稚斜早就听过大汉皇后陈阿娇的名声,说是大汉第一贵女,比南宫胭脂还尊贵,好好的安排竟然落空,使得伊稚斜很恼火,频频的命令强攻,可是汉军像是打了血一样,各各奋勇争先,丝毫不畏惧死亡,砍死一人围上来更多的人,前仆后继,像是没有尽头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消息不是说甘泉宫没有多少的守卫吗?”

    伊稚斜质问道,突然瞪大了牛玲大的眼睛,宫女竟然也搬石块准备箭翎?汉女何时这般大胆?不是应该很柔弱的吗?伊稚斜揉揉眼睛,不止他奇怪,旁人同样也很吃惊,但作为以战为生的民族,他们会稍稍愣神,会更加的凶残,激起他们的好战因子,手中的钢刀下手更狠,点燃的火箭如密集的暴雨一样射向甘泉宫。

    阿娇站在台阶上,看着倒下的人,鲜血汇集在一处,像是溪流一样流淌下来,宫墙已经残破不堪,她已经把能派上的人都派了上去,再也无人可用,夜空中充斥着烧焦的味道,阿娇缓缓的合眼,喊打喊杀的声音渐渐的消失,仿佛天地间只留下她一人。

    还是等不及吗?阿娇睁开眼睛,最后看了一眼长安方向,刘彻,我不怨你不来救我,只希望你能看在往日的那点情分上,照顾好儿女。

    “楚玉,点火。”阿娇声音清晰,楚玉手一颤,呜咽道:“诺,娘娘,奴婢陪着您。”

    阿娇拍拍楚玉的肩头,迈步走向了宫墙处,在临死之前要看看匈奴单于,其实想通了,死亡也并不那般可怕,只是有点不舍罢了,对母亲馆陶的不舍,对儿女的不舍,对刘彻——阿娇轻轻笑了,是的,对他也有不舍,没有将他套牢是最大的遗憾。

    伊稚斜见甘泉宫最后的屏障即将攻破,大笑起来:“大汉的皇后,本单于来了。”

    就在此时一身戎装的阿娇出现在了喋血宫墙上,拔刀干脆利索的斩杀爬上墙头的匈奴骑兵,冷冷的望着下面的伊稚斜,此时战火弥漫的宫墙,冲天的火焰成衬托阿娇的最华丽的背影。

    正文第六十四章甘泉烽火(完)

    屏障即将被攻破,伊稚斜冲在了前面,他要第一个闯进甘泉宫,去看看大汉皇后到底是何模样?有没有书信上说得那般好看。

    一身戎装的阿娇突然出现在城头,自觉有把握的伊稚斜勒住缰绳,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美人,背景太过绚烂,对比尸横遍地的战场,阿娇的美丽显得那般的独特,清澈的眸光不见害怕,反倒泛着寒意,以及那分的高高在上的骄傲,伊稚斜,匈奴单于在阿娇的眼里就是未开化的野蛮人。

    伊稚斜瞪大眼睛,男人马背上上长大的男人更具有征服的欲望,想要将面前的高傲的美人碾碎,让她只能在自己身下臣服蜿蜒绽放属于阿娇的娇媚,大汉皇后陈阿娇确实比南宫公主长得漂亮,更能挑动埋藏在男人心底的情欲,尤其是她这身盔甲,就如同带刺的花朵一般。

    “大汉皇后,本单于带你会匈奴王廷。”

    伊稚斜声音洪亮,对打击大汉皇帝刘彻的尊严不予余力,匈奴祭天圣地龙城被卫青攻破,伊稚斜认为是毕生的耻辱,只有征服了大汉皇后才能洗刷的耻辱,高喝道:“你还等着刘彻小儿来救你吗?他是没胆子在本单于面前出现的,他只会躲在长安城的未央宫里,他根本就不是个汉子,皇后娘娘,本单于会告诉你,什么才叫男人。”

    跟在伊稚斜身后的匈奴骑兵轰然大笑,纷纷迎合着伊稚斜的话,贬低刘彻,伊稚斜更是说出了:“将来本单于会兵临未央宫,若是你伺候好了,本单于就饶刘彻一命。”

    汉匈交战初期,由于西汉文景时期的软弱和亲,匈奴完全占据战场上的主导地位,将大汉的边境当成了自家的粮仓后花园,随时都会叩关而入,所以匈奴人很张狂,他们这项认知会随着战争的深入,慢慢的转变。

    阿娇暗自攥紧拳头,从未受此侮辱,对自己倒也罢了,只是刘彻——阿娇并不愿意听见旁人侮辱自己的丈夫。

    “我就是大汉的皇后陈阿娇,按道理说,你是大汉的女婿,我尚要唤你一声姐夫呢,不过,你根本不配做南宫公主的驸马,更不配是本宫的姐夫,我们只论君臣。”

    阿娇声音清亮,奇迹的压下来男人们的哄笑,一句之论君臣,让伊稚斜笑容僵在脸上,虽然战场的主动权在他手上,可是——按照汉凶和亲时的规定,他们匈奴名义上是臣属番邦,伊稚斜享用了南宫公主,是大汉的女婿这不容辩驳。

    “公主出嫁有嫁妆配送,即便女婿生活不下去了,也不会动公主的嫁妆,这是起码的礼仪,更不会带人来抢杀娘家人,那不是人应该做的事。”

    阿娇淡淡的瞥了伊稚斜一眼,好脾气的反问道:“伊稚斜,你确信你是人吗?”

    伊稚斜由于阿娇的话发愣发怒,就在此时,即便阿娇只能选择死亡,也不愿让伊稚斜得好,临死刺伤他,也算对的住自己。阿娇从身后拿出一张弓箭,电光火石一般,箭翎划破夜空,只能偷袭一次,阿娇继续摆着射箭的姿势,轻蔑的笑道:“还是披着人皮的畜生,连人都不是,我的丈夫大汉皇帝又怎么让畜生都不如你来评价?”

    伊稚斜见到飞过来的箭翎,匈奴是好战的民族,对于危险身体有着本能的反应,虽然近在咫尺,但阿娇毕竟是女子,臂力不足,即便伊稚斜在气头上,也很容易躲过,箭翎划过,在伊稚斜的脸上蹭出一道血痕。

    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守护甘泉宫的残兵伤兵互相搀扶来到阿娇身后,似凝聚起一股可杀不可辱的气势,这就是一个民族的气势气节,即便会被打倒在地,也不会屈服,同样能够重新站起来。

    “陈阿娇。”伊稚斜咬牙切齿,脸颊上的血痕提醒他竟然被一名女人射伤,而阿娇锋利的话语,并不像泼妇骂街,可是却如同匕首一样直插进伊稚斜的心窝,恶狠狠的说道:“你不怕死吗?”

    “你侮辱我的丈夫,侮辱大汉皇帝,这还是轻的呢。”阿娇再弓箭放下,遗憾的说道:“可惜的是我射术不精,伊稚斜,我告诉你,威武不能屈,贫贱不可移,这就是大汉名言,皇上会为我报仇的。”

    阿娇从身边楚玉手中拿过火把,在红红的火光照耀下,阿娇的容貌更显的精致,伊稚斜发愣的看着阿娇,不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阿娇压下火把,他还是没有赶过来,喃喃的低吟:“刘彻,若是有来生,我不愿同你再相识。”

    火种扫过她脚边早已经准备好的稻草干柴,火焰慢慢的燃起,伊稚斜高喊:“你要自尽?停下,大汉的皇后,你停下。”

    阿娇用力将火把投掷到伊稚斜面前,高傲的一笑:“你算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来命令本宫?伊稚斜,我不会留下一分把柄,更不会让你接着我羞辱刘彻——羞辱大汉的皇帝。”

    “汉军威武,皇上万岁。”“汉军威武,皇上万岁。”

    阿娇身后的人纷纷高喊,面对死亡他们每个人都很坦然,就在火焰越来越旺的时候,即将要烧到阿娇的时候,马蹄声响,神兵天降,迎风招展的红边将军旗帜是那般耀眼。

    “娘娘,是皇上,是皇上派人来救咱们了,是皇上。”

    楚玉一下子在火焰旁来开阿娇,指着远处的骑兵,兴奋的语无伦次:“皇上——是皇上——娘娘——皇上是在意您的——”

    阿娇嘴边漾出淡淡的笑容,她看见了骑在马上身穿盔甲的刘彻,心中五味齐齐涌上,是甜?是喜?是惆怅,对将来更有把握了一分,不管刘彻是为伊稚斜,还是为了救自己,他总是有一分担心自己的,这就足够了,滴水穿石,阿娇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你不是说大汉的骑兵会长安了吗?怎么会在这出现?”

    伊稚斜暴怒,突然出现的大汉骑兵,很伤士气的,能征善战的匈奴骑兵都有点发蒙,若是早知道他们会绕路,伊稚斜才不会同阿娇废话,平白让受她的侮辱。

    “大单于,我们该怎么办?”

    伊稚斜偷袭甘泉宫,为了隐藏行踪,不会带太多的人手,如今大汉气势正旺,伊稚斜咬牙道:“撤,回匈奴王庭。”

    正文第六十五章神话破灭

    “大单于,就这么放弃了吗?我看汉军也不过如此。”

    伊稚斜身边的人不服气,伊稚斜目光落在被汉军簇拥的身影上,直觉告诉他,面前的人就应该是大汉皇帝刘彻,如果不是皇帝亲征,汉军不可能有这般的气势,不甘心错过同刘彻的对决,可手中实力也应付不了士气大振的汉军。

    这也难怪皇后陈阿娇凭着这点人手就守住了匈奴单于伊稚斜的进攻,汉军的士气很重要,伊稚斜从马背上摸出弓箭,向刘彻射去,高喊道:“大汉皇帝,你来得正好,当初在马邑本单于就应该宰了你。”

    射出的箭翎被盾牌挡住,刘彻冷哼道:“伊稚斜,朕也早就想会会你了,一战定君臣如何?”

    一直跟在刘彻身边的卫青不见踪影,他是被刘彻派去断后,阻挡丛林中的左古蠡王,刘彻担心匈奴人前后夹击,在众将中,他只信得过卫青,所以才会如此安排,多谋善战的卫青,根据甘泉宫的地势,对左古蠡王形成包围之势,即便跑了匈奴单于,也得将左古蠡王留下。

    伊稚斜暗自咬牙,狞笑道:“你有胆子同本单于一战?刘彻小儿,就连你的妻子都比你有胆子,她敢射伤本单于,你敢吗?你敢冲出汉军的保护吗?”

    阿娇眉头微皱,伊稚斜这话听着不对味儿,他说得着实太多了,向刘彻方向望去,缓缓的摇头,千万别种伊稚斜的诡计,阿娇不会告诉刘彻应该如何做,只是十分担忧的看着他,信任着刘彻。

    刘彻看着伊稚斜,几乎将眼睛眯成一道缝隙,高声道:“你配让朕出手吗?连皇后都能射伤你,伊稚斜,你也算是匈奴单于?朕身边的汉军汉自然能生擒你,献到朕的马前。”

    论舌战十个伊稚斜也不是刘彻的对手,伊稚斜本想激怒刘彻,结果反而让刘彻用言语中伤,先是皇后阿娇,现在是刘彻,他们还真是夫妻,牙尖嘴利,伊稚斜将钢刀举在空中,高和一声:“刘彻,少说那些没用的,你是怕了办本单于。”

    “左古蠡王被卫青带人包围,无法脱身,向您求救———”

    回禀的匈奴兵来没说完,伊稚斜的钢刀就落在他的脖子上,将他斩杀于马前,怒道:“扰乱军心,左古蠡王岂是卫青能阻挡的?”

    刘彻看得清清楚楚,身后的卫青是得手了,高喊一声:“汉军听令,擒拿住匈奴单于伊稚斜的勇士,朕晋封其为万户侯。”

    汉军如潮水一般掩杀过来,伊稚斜一边暗自寻找退路,一边让匈奴骑兵拼杀,在战斗能力上,匈奴骑兵还是要比汉军好上一些,但是架不住汉军士气正旺,再加上人数也要比匈奴骑兵多,所以战场上很是胶着,一时之间不分胜负。

    ‘咚’‘咚’‘咚’‘咚’有节奏的隆隆鼓声响彻夜空,听声音方向竟然是甘泉宫传过来的,刘彻瞩目看去,阿娇身边已经立起了几面丈宽的大鼓,阿娇一身戎装,手持缠着红绸的鼓棒,挥动手臂敲出了激昂振奋人心的鼓点,妖娆的身体随绕鼓移动着,不似女子的娇媚,反而露出出一抹别样的飒爽英姿。

    刘彻愣神之后,畅快的大笑“朕的皇后就当如此,众将听令,杀,杀,杀。”

    刘彻的声音奇迹般同鼓点和在一起,拼杀的汉军有皇后亲自擂助威,士气大振,再加上皇上许多的封赏,各各奋勇争先,一人斩杀不了匈奴骑兵,那就上多个,慢慢的战争的主动权落在了汉军手中,保护伊稚斜的匈奴骑兵脸上露出了褪去之意,伊稚斜心中憋了一团的火气,脑子冷静下来,看准机会策马狂奔,高喊道:“撤,撤回王庭,刘彻这次被辱之仇,本单于来日必报。”

    匈奴战马脚程很快,伊稚斜又是突然撤退,冲杀出一条血路,求生的渴望让匈奴骑兵爆发出极强的战斗力,虽然汉军奋力阻挡,还是没有挡住伊稚斜,刘彻遗憾的长叹:“伊稚斜,朕等着你,下次再见,朕不会再让你逃脱。”

    冲出重围的伊稚斜攥紧缰绳回头望月看了刘彻一眼,随后目光扫过继续敲鼓的皇后陈阿娇,轻声说道:“大汉皇后,本单于记住你了。”

    一场血战,以匈奴单于逃窜,汉军胜利而告终,关内侯车骑将军卫青重创匈奴左古蠡王,射伤其左眼,斩杀匈奴骑兵无数,战果辉煌,刘彻看着跪在他马前禀告的卫青,眼中毫不掩饰心善赞叹:“仲卿,朕为你加食邑三千,赏千斤。”

    “谢陛下。”卫青拱手谢恩,脸上露出诚惶诚恐的神情,不见喜悦自得。卫青的关内侯食邑一千五,再加上皇上这次赏的,就将近五千户,大汉以军功封侯,除了开国列侯之外,卫青十分的显眼,尤其在开国列侯被刘彻收拾冷落了一批之后,卫青——骑奴出身的卫青,成为汉军中最闪耀的一颗将星。

    面对周围众将的或羡慕,或嫉妒,或若有所思的目光,卫青垂下眼睑遮挡住不安,他并不喜欢刘彻这么大张旗鼓的只封赏他一人,在这一点上霍去病就同卫青截然不同。

    “舅舅威武,舅舅威武。”霍去病纵马来到卫青身边,欣喜的说道:“舅舅,您那一场仗打得漂亮。”

    霍去病随后看着刘彻,笑道:“陛下圣明,不知臣何时能像舅舅领兵对决伊稚斜?陛下,您可不能忘了臣。”

    霍去病应该是无礼的吧,当朝的重臣没有一人敢像他这般同皇上说话,毫无愧色的提出要求,众人偷瞄皇上,刘彻纵容的一笑,一马鞭抽在霍去病骑得骏马上,“等你长大成人,朕会给你立功的机会,现在嘛——给朕看着曦儿和旭儿去。”

    “陛下,臣可当您答应了。”霍去病控制住吃痛的骏马,向刘彻拱手:“臣遵旨。”

    霍去病骑马向不远处刘曦所在奔去,随口高喊:“车骑将军威武,车骑将军威武。”

    刘彻眼中的欣赏更重,卫青心中的压力也更重,霍去病就是刘彻宠出来的,他即便是想要教育提醒都不成,暗自叹了一口气,卫青高喊:“汉军威武,陛下威武。”

    卫青的喊声压下了霍去病的声音,慢慢的战场上汇聚成一股洪流,仿佛能冲毁阻挡在面前的一切障碍,匈奴骑兵不可战胜,大汉只能和亲求和的话,经过此战彻底的破灭了。

    刘彻骑马踏过战火弥漫之后的疆场,越过断肢残骸,马蹄声吧嗒吧嗒的响着,天边的蒙蒙放亮,旭日即将升起,将要扫去战后的阴霾,甘泉宫的栅栏撤去,大汉皇帝刘彻毫无阻挡的来到阿娇身边,他们二人凝视着,似天地间都是没有颜色的背景,只有他们两人。

    阿娇抬头望着骑在马上的刘彻,盈盈的水眸清澈见底,刘彻伸出手臂揽住阿娇的腰,将她安置在自己身前,沉声道:“娇娇,朕来了。”

    阿娇的手掌盖住了刘彻放在她腰间的手面上,温暖着刘彻微凉的手,过了半晌才低低的说道:“你不应该来的。”

    一句不应该来,使得刘彻觉得这世上还有人最在意他的话,那只有阿娇一人,在阿娇心中,自己比她都来得重要,这也正是阿娇想要让刘彻这样想的,在这场男女的暗自较量中,占据主导地位的刘彻不见得是赢家。

    刘彻将阿娇勒得更紧,在她耳边喃喃说道:“若是朕不来,又怎能看见阿娇姐姐箭射匈奴单于伊稚斜,维护朕,为汉军击鼓?娇娇,朕必须来。”

    在他们低声呢喃的时候,马匹并没有停住,反而带着帝后二人消失在众人面前,清晨雾气很重,朦朦胧胧之间,众人只能见到大汉皇帝抱着他的妻子,走进了战火后的甘泉宫。

    击败匈奴单于的喜悦,挂在每个人的脸上,皇上对皇后的柔情,冲淡了战后的硝烟,打扫战场的汉军,收敛伙伴的尸身,耳边仿佛还能听见皇后娘娘敲击鼓点的声音,汉军的死伤是值得的,他们维护了大汉的尊严,保护了大汉的皇后。

    慢慢的低沉的吟唱声隐隐传出,是诗经中的秦风无衣。“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修我兵甲,与子与子偕行。”

    甘泉宫温泉池水中,刘彻紧紧的扣着阿娇,细吻着阿娇细腻的肩头,轻声问道:“娇娇,你怕吗?”

    阿娇脸颊微红,情欲被刘彻阿娇起来,柔软的娇躯如水一般瘫软在刘彻怀里,仿佛刘彻就是阿娇全部的支撑,刘彻觉得很满足,执着的问道:“回答朕。”

    喘气微微的阿娇嘴角微微上扬,伸长修长白皙的脖颈,似躲闪刘彻的亲吻,但更多是y魅惑。

    “作为大汉的皇后我不希望您来,可是作为你的妻子,刘彻——我很高兴能看见你。我不知道这般想对不对,皇上,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后。”

    阿娇转过身子,面对刘彻,让他看清自己眼中的深情不悔,蒙蒙的温热水雾染湿了阿娇轻轻颤抖的睫毛,手掌按在了刘彻的胸口,阿娇说道:“我为何要怕?皇上一直都在我心里,你就是我——支撑着我对峙伊稚斜的全部。”

    “娇娇。”刘彻双手固定住阿娇的脑袋,炙热的吻落在了她的唇瓣上,脸颊上,这样时而柔弱,时而坚强的阿娇,让一向冷静的刘彻意乱情迷,阿娇就如同醇酿,使得刘彻只想沉迷其间。

    在刘彻情动的时候,没瞧见阿娇唇边偶然露出的得意,掩藏在充满情欲的眼眸递下的冷静无波。

    正文第六十六章泥足深陷?

    动情的刘彻是迷人的,这一点即便冷静的阿娇也不能否认,刘彻体贴,不似对别的嫔妃那般恣意放纵,对于阿娇,他多了一分耐心温存,只有在阿娇的身上,他才能体会到包容,水阿娇融的快感。

    刘彻是男人,他对情事有着天生的敏锐,阿娇不容易动情,这一点他很清楚,阿娇不似别的嫔妃只要稍稍阿娇变成的,可这样的阿娇却更能激起刘彻征服的欲望,同样更容易让他着迷沉醉。

    刘彻施展手段,舔,吻,揉捏等等,终于听见阿娇嘴唇中溢出似渴求,似哀求的呻吟,星眸迷醉,攀附着刘彻的肩头,修长的双腿缠在他的腰间,低吟:“皇上———皇上——”

    在刘彻身下蜿蜒绽放着阿娇,是那么的娇媚,刘彻只要一想起阿娇刚刚箭射匈奴单于伊稚斜,心就火热的,深埋入阿娇温暖的身体里,刘彻满足的叹道:“娇娇,你是朕的,是朕一个人的。”

    阿娇微睁眼眸,紧紧抱住刘彻的脖子,随着他的冲击起伏着,声音破碎:“皇上——嗯——是——是你一个人的——”表示着她的臣服,迎接这句话的是刘彻更凶猛的冲击,仿佛要将她撕碎吞入腹中一样,阿娇将脸埋入刘彻肩窝,嘴角上扬,低泣般的婉转呻吟,脑子却多了一分清醒,刘彻,我陈阿娇从来不属于任何人,更不属于你。

    阿娇虽然冷情,但只要被挑起情欲来,也是足够狂野,是鲜少能跟上刘彻的节奏的女人,往往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一个柔弱魅惑的眼波,都是的刘彻疯狂。

    阿娇散去,阿娇软软的摊在刘彻怀里,刘彻满足的轻抚阿娇细滑的后背,相比较肉体的欢愉,同阿娇在一起,刘彻更喜欢对阿娇的征服以及她毫无保留的奉献,在情事上精神的愉悦同样很重要。

    刘彻毛手毛脚,让阿娇无法熟睡,按住刘彻的在自己娇躯上不停移动的手掌,关切的说道:“皇上,当心身子。”

    “娇娇是不信朕?”刘彻动作越发的大了,直接又将阿娇压在身下,调笑道:“朕可是很有精神,娇娇反而——”

    阿娇借势哀求的看着刘彻,小声的说道:“皇上龙精虎猛,臣妾受不住,来日方长嘛。”

    “好,朕就饶了阿娇姐这一次,下次要让朕尽兴。”

    饶是如此说,刘彻也很是揉捏了一番,才遗憾的罢手,阿娇此时才暗自长出一口气,枕着刘彻的胳膊,问道:“曦儿和旭儿,皇上可瞧见?”

    “唔。”刘彻随口应了一声,反倒问道:“娇娇为何不同他们一起沿着密道离开?曦儿他们还小,你放心?”

    “甘泉宫没有皇后一击必溃,若是让匈奴人占据甘泉宫,对大汉的威名有损,天下百姓也会谈匈奴色变。”

    阿娇见到刘彻慢慢严肃的表情,凑近他的耳边吐气如兰:“我相信你会来,一直都相信你的。”

    刘彻大笑,阿娇娇嗔道:“难道不是吗?”粉拳垂在刘彻的胸前,刘彻抓住阿娇的手,笑声转低:“只有你全心全意的为朕,相信朕,娇娇,朕不会辜负你的这片深情,甘泉烽火重创匈奴单于伊稚斜,朕可以趁此士气大振之际,再战匈奴骑兵,夺得河套草原,摘掉悬在甘泉宫上的这柄利剑,甘泉烽火将不复存在。”

    阿娇打了个哈气,对刘彻说得这些做出不在意的模样,低声说道:“皇上怎么想臣妾都支持,若是能用上臣妾的事,就出声好了,朝政大事,臣妾一介女流是不懂的。”

    “娇娇就不想知道朕会派谁出征?或者让陈家——”

    刘彻的话还未讲完,就觉得肩头有泪水滴落,阿娇泪眼蒙蒙的说道:“皇上是这样想的?”

    “朕——朕——”一向心硬的刘彻结巴起来,阿娇暗自掐了一下大腿,疼痛让眼泪越聚越多,失望的说道:“是吗?皇上是看重陈家那位?臣妾开心呢,陈家终于能再为陛下效劳了,臣妾待他叩谢陛下隆恩。”

    阿娇起身要下榻拜谢刘彻的恩典,身子一软重新跌入到刘彻怀里,似不自觉泪珠滚落,嘴唇微噏动:“你怎能这样?是我不好吗?皇上才是——才是全部。”

    “朕没有别的意思,娇娇,你听朕说。”刘彻抱紧怀里的阿娇,往日柔软馨香的娇躯微凉,透着浓浓的哀伤,刘彻心被拧了一下,安抚般吻掉阿娇脸颊上的泪珠,解释道:“朕为陈诚可惜,以他的才学就此埋没,朕——朕正当用人之际,由此英才而不得用,朕惋惜。”

    阿娇缓缓的睁开眼睛,怯生生的辨识着刘彻的脸色,慢慢的说道:“不可惜的,诚儿生在陈家,尽享荣华富贵,这都是皇上的恩典,他虽然有点才华,但对皇上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况且陈诚还小呢,将来的事谁说得准?陈诚兴许会是纨绔子弟呢。”

    “朕不信陈诚会是纨绔子弟,他若不想出仕,朕不会勉强,只希望他将来莫要后悔。”

    刘彻同阿娇额头相抵,低声道:“娇娇,你不同于旁人,朕心中明白,你不愿干涉朝政,才让姑姑退出朝堂,但朕同你说,朕不是刻薄寡恩之君,更不会薄待怀疑你。”

    “我相信皇上。”阿娇倒入刘彻怀里,低声道:“还是让陈诚自个儿决定吧,臣妾也不愿委屈他,不过,母亲曾经有话,凡是入朝为官的陈家子弟,将会逐出宗族,恩断义绝。”

    “哎,姑姑何必如此啊。”刘彻感慨的叹息,宗族祖宗在汉代来说,是很重要的,对陈家的疑心少了许多,“朕再同姑姑好好说说吧。”

    阿娇软软的嗯了一声,刘彻慢慢的合眼,一夜的疲劳让他身体困倦,但脑子确很清醒的,衡量分析这次事情的得失,阿娇靠在刘彻怀里,他的怀抱是温暖的,但在阿娇的心里泛着寒意,刘彻,他很难相信本应眷恋权威的馆陶大长公主刘嫖会完全的退出朝堂,没有为陈家留下一丝的实力,所以他才在试探猜忌。

    刘彻不是刻薄寡恩?阿娇暗自嘲讽,那谁能当得上这个称呼?帝后两人靠得很近,又离得很远,这场以朝堂和天下大局为背景的感情,最终谁会泥足深陷?

    “喂喂,曦公主——曦公主,你——”

    霍去病手足无措,刘曦软软的倒在他的面前,身体瑟瑟发抖,嘴唇泛白,刚刚刘曦一直在曹昂身边,霍去病看得不顺眼,让曹昂去处理事情,却没料到曹昂一离开,刘曦就出事了。

    霍去病慢慢的蹲在刘曦面前,压低声音问道:“曦公主,你别装模做样了,皇上同皇后娘娘去甘泉宫,没空搭理你的——”

    “霍去病——我讨厌你——最讨厌你——”

    刘曦身体一半寒冷,一半炙热,很不舒服,这是伤寒的前兆,而霍去病还说自己装模作样?刘曦费力的睁开眼睛,脑袋发晕,喃喃的说道:“你——你去把哥哥叫来——本公主命令你去找——”

    刘曦话都说不完整,迷迷糊糊的,身体酸痛,痴语道:“娘——娘——”

    霍去病意识到刘曦病了,仿佛做错事一样,四下看了看,手臂僵硬的扶住刘曦,嘟囔道:“就是麻烦,女人就是烦。”

    指尖传来刘曦脸颊上的温度,霍去病有点心惊,她在发热?还是一直都在发热?霍去病不知道甘泉宫的密道,但他能衡量出从甘泉宫到看见刘曦地方的距离,柔弱的刘曦是如何同刘旭在荒郊野外的逃命?以他们兄妹的年岁,没有迷失方向就很难得了。

    “曦公主,你让臣意外得很,皇上交代过,让臣照看你,臣只能从命。”

    霍去病对昏迷痴语的刘曦说了这番话,直接将刘曦抗在了肩上,霍去病从未抱过女孩子,只能想到抗人这一种方法,刘曦大头朝下,脑袋更是发胀,脸颊充血般的红润,身体失重让刘曦不舒服无意识的嘟囔:“好难受——好恶心——想吐呢——”

    刘曦扭动着身子,霍去病一拍她的小屁股,喝道:“别动,我背你还这么多事?”

    刘曦再也忍不住腹中的翻滚恶心,一张口吐了霍去病一身,胃里舒服多了,可是脑袋还是昏沉沉的,刺鼻的味道很重,好像落在了垃圾堆里一样。

    霍去病虽说是私生子,但从小并没有缺过什么,被刘彻带进未央宫,更是当皇子般教养,吃穿用度都很讲究,霍去病又很爱干净,被刘曦吐了一身,让他暴怒,正打算将刘曦摔到地上,卫青跑过来:“霍去病,你要做什么?”

    从霍去病肩头接过刘曦,见公主无恙才放心,卫青压低声音道:“她是公主,是皇上最喜欢的曦公主。”

    “那又如何?她吐了我一身。”霍去病动动鼻子,难闻得很,不解气的去捏刘曦的脸颊“曦公主,你给我记住了,这事不能这么算了。”

    “霍去病。”卫青低吼,自己这个外甥何时才能谨守君臣本分,低头看看怀中的刘曦,卫青扯过霍去病肩上的披风,擦了擦刘曦的嘴角,刘曦不自觉的向卫青怀里靠去,盔甲很僵硬,皱皱眉头:“不舒服——娘——不舒服。”

    “舅舅。”霍去病甩去沾满污秽的披风,卫青岂会不晓得他的个性,咳嗽两声:“你到底会不会抱人?哪有将公主抗在肩上的?曦公主身体柔弱,才会吐你一身,你——去洗洗吧,我送曦公主找皇后娘娘。”

    霍去病见卫青走远,嗅嗅身上的味道,一跺脚愤慨的说道:“我以后再也不抱女人了。”

    正文第六十七章洗白一番

    阿娇在半梦半醒中,温热的气息直扑脸颊,阿娇闭着眼睛抬手挡住刘彻凑过来的嘴唇,低言:“皇上,别闹了,您就饶了我吧。”

    刘彻低沉的笑了,嘴唇划过阿娇的手心,对于阿娇的求饶,他很满足自得,很是温存一番,他起身去处理战后的事情,况且要将重创匈奴单于的结果传回长安,让天下百姓都是知道匈奴人不是不可以战胜的,大汉不是只能在匈奴铁骑下和亲。

    刘彻起身下榻,外面的宫女听见动静,端着铜盆等物进来,伺候刘彻梳洗,宫女们动作轻柔,容貌清秀,眼里难掩少女怀春,对刘彻这位大汉皇帝自然会多了一点别的心思,这批宫女都是在甘泉宫当差的,很少见皇帝,会抓紧一切的机会。

    刘彻张开双臂,宫女在伺候刘彻更衣时几乎贴在他的身上,刘彻鼻尖环绕着脂粉的香气,情欲难免有点波动,向榻上看了一眼熟睡的阿娇,推开宫女,压低喝道:“滚出去。”

    宫女的梦碎,娇躯颤抖的被内侍拽走,有了这个教训,旁边的宫女老实上许多,暗想也对,皇上都能为皇后亲自来甘泉宫,又怎么会在皇后睡塌前就宠幸别的女子,伤皇后的脸面?

    刘彻束好衣冠,吩咐道“杨得意传旨,皇后返回未央宫时,上至夫人,下至良家子,全都跪迎朝拜皇后娘娘,不,宫女内侍都算上。”

    “遵旨。”

    刘彻再次撩开垂在塔前的薄帘,俯身凑近阿娇身边,“娇娇,这是你应得的。”

    “娘娘,娘娘。”楚玉脚步凌乱的冲了进来,刘彻皱眉不悦的问道:“何事这般惊慌?皇后尚在安睡。”

    楚玉隔着薄纱帘,见到是皇上,跪倒禀告:“是曦公主,娘娘,曦公主得了伤寒,发热不止,昏迷不醒。”

    “曦儿。”刘彻一下子撤掉纱帘,大声问道:“怎会如此?御医怎么说?”

    刘彻的声音洪亮,阿娇趁此机会一下子坐起来,按下心中对女儿病情的担忧,其实她从刘彻离开床榻的那一刻起就醒了,甘泉宫的宫女不老实,她也明白,毕竟不是阿娇亲自训练用得惯的,刘彻的表现还算让她满意,但是刘彻说那让宫中所有的女人都来跪迎她,那是她应得的,让阿娇差一点憋不住嗤笑出声,她陈阿娇的骄傲,根本就不用刘彻来赏赐成全。

    直到听见刘曦出事,阿娇不能让刘彻知道她在装睡,可是又担心女儿,刘曦这一年可以说灾祸连连,接二连三的出事,使得刘曦本就很弱的身体更差了,阿娇心疼得紧,迷糊的问道:“曦儿,是曦儿?”

    刘彻抓紧阿娇的胳膊,安抚道:“朕去找御医,曦儿只是病了,无碍的???”

    阿娇立刻清醒了,穿上软鞋,扯过披风拢拢头发,向外跑去:“陛下我先去看看曦儿。”

    刘彻叹气,心中有点失落,阿娇不是应该最在意他的吗?随即摇头笑了,他怎么同曦儿争了起来了?

    “霍去病呢,他就是这么给朕看着曦儿的?”刘彻首次表示对霍去病的不悦,心中放不下刘曦,刘彻向外走去,杨得意悄悄的了解了一下状况,跟着刘彻低声禀告:“是霍侍中先发现曦公主的不妥,后来也是他把御医叫来的,当时御医已经睡下了,霍侍中——硬是把他从榻上拽起来,强拖到曦公主身边的,”

    刘彻唇边溢出一丝的笑意,能想到当初的状况,在霍去病五六岁时,他玩闹的手段就不同于旁人,经常纠结一群孩童玩打仗的游戏,专门‘攻打’大户人家或者公子,将他们弄得苦不堪言,打不过号称霍大将军的霍去病,又不能得罪霍去病背后的馆陶长公主府的面子,以及霍去病的舅舅新贵卫青,刘彻也是听说过这则趣闻,才有心去见见让人头疼不已的霍去病,一见之后,刘彻就觉得霍去病像他,比他所有的儿子都像他,才会带回宫中亲自教养。

    刘彻停住脚步,眉头微微皱起:“御医敢不给曦儿看病?”

    “不——不——”杨得意连连摇头,说道:“奴婢听说,是御医尚未明白怎么回事,霍侍中就带人冲了进去,御医的仆从不晓得是霍侍中,就拿刀剑攻击霍侍中,结果——结果——”

    “被霍去病打了?哈哈——霍大将军可是许久未去胡闹了。”

    刘彻大笑,慢慢的收敛笑容,刘曦还在病着,他显然大笑不适合,脚步加快走到刘曦安置的宫殿,就见到霍去病在那转圈圈圈,想要进去,又进不去的摸样,低声嘟囔着什么。

    刘彻好奇心起,向杨得意使了个眼色,杨得意会意没有高喊陛下驾到,刘彻轻步走到霍去病身边,隐隐听见:“麻烦,麻烦,女人好麻烦,你吐我一身——怎么就病了——”

    霍去病很敏锐,即便是在发愣时察觉到有人靠近,猛然向后出拳,刘彻同样早有准备,他们都是对自身周围环境很敏感的人,刘彻抓住霍去病的拳头,说道:“连朕也要打吗?”

    “陛下?”霍去病讪讪的收回拳头,单膝跪地拱手道“臣叩见陛下。”

    刘彻看着霍去病半晌,方缓缓的说道:“霍去病,曦儿是朕最疼爱的女儿,她不是你的手下,刘曦是朕的公主,也是一名女童,虽然刘曦脾气倔强,但却是娇弱,需要保护的。”

    “臣——臣——”

    霍去病脸有点臊,‘欺负’一名女童,不是本事,可是霍去病同样也很委屈,他从未曾‘欺负’过曦公主,每次刘曦不是拿石块扔自己,就是吐了他一身,霍去病显然忘记了,他是如何捉弄刘曦的。

    “你好好想想,霍去病,这世上不是只有同匈奴的战争。”

    刘彻撇下霍去病,迈进了宫殿,直径高声问道:“曦儿现在怎么样了?”

    “启禀皇上,公主用了汤药,如今情况稳定许多,皇后娘娘正在陪着公主殿下——”

    宫殿里传出来的声音,霍去病心中一松,曦公主应该没事了吧,一边琢磨刘彻的话,对于只为战争而生的霍去病来说,他不见得会想明白。

    “去病,你在做什么?”卫青的声音从后传来,霍去病继续抬脚踢了石块,击中旁边的树干,回头笑道:“舅舅,我什么也没做。”

    卫青苦笑的摇头,自从霍去病被皇上亲自教养,除了他还能说霍去病两句,别人的话,霍去病根本就是从未听到耳朵里,同样是私生子,卫青和霍去病的性格明显不同,老实说卫青有时也很羡慕自己的外甥肆意妄为,只是——卫青不是霍去病,他身上背负了许多的东西,背负着整个从贱籍到大汉新贵的卫氏家族。

    “你同我来。”卫青趁着刘彻去看刘曦,拽走了霍去病,站在树荫下,卫青语重心长的说道:“霍去病,曦公主是皇上的女儿。”

    “舅舅,我知道她是公主。”霍去病听得耳朵都出了茧子,不耐烦的回嘴:“她是公主,我远着还不成吗?”

    “你能做到吗?你若是能远着曦公主,就不会在昨夜第一个迎上曦公主,就不会支开平阳长公主之子曹昂,去病,你在皇上身边,见到公主的机会会很多。”

    霍去病琢磨不透,闷闷的问道:“舅舅,你到底想说什么?”

    “皇上曾经说过你像他的话,而曦公主的性子也是同皇上很像的,况且曦公主几番劫难,面对困境时的表现,霍去病,不说你,就连舅舅心中都有几分敬佩,大汉公主应当如曦公主。而且曦公主——”

    卫青缓了一口气,低声道:“她虽然是皇上皇后的爱女,对你却一直寻常相待,你若是不惹怒曦公主,她何时找过你麻烦?她从不像别的公主一般——”

    “背后称呼我为私生子,娘又是——又是攀附权贵的人,眼里根本就看不上我霍去病。”

    卫青拍拍霍去病的肩头,叹道:“二姐——她同陈掌是真情真意的。”

    “娘同我父亲是虚情假意的了?舅舅,陈掌休想当我的父亲,他绝不是为了娘才会——还不是为了你关内侯卫青?”

    “去病,二姐也不容易,她是关心你的——”在霍去病愤怒的眸光下,卫青停住口,“好好,咱现在不说这些,去病,舅舅劝你一句,她是公主,需要尊敬,同样也要怜惜。”

    霍去病拍拍脑袋,将手心中一直攥着的东西重新收起,平静的说道:“舅舅,我知道了。”

    长安馆陶大长公主府上,刘嫖放下毛笔,一直随侍在侧俊秀的董堰递上温热的丝绢,刘嫖擦了擦手,淡淡的说道:“告诉诚儿一声,曦儿无事,皇后也是平安的。”

    “诺。”随从应道,刘嫖扶着董堰起身,她写了一夜的字,身上酸痛,听见阿娇平安的消息,刘嫖的心才算定下来,倒在了榻上,董堰俯身为刘嫖脱鞋,并展开锦缎丝被,不敢多说一句话,刘嫖拄着脑袋,合眼问道:“你怎么想?”

    “皇后平安是万幸。”董堰规规矩矩的立再一旁,刘嫖唇边扯出一丝笑容,叹道:“你太过谨慎了,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在我身边才能待得久。”

    “诺,小人离不得大长公主。”

    室内宁静下来,刘嫖嘴边的皱纹深上一些,甘泉烽火之后还有许多能做的事情呢。

    正文第六十八章

    “启禀皇后娘娘,曦公主一夜劳累,染上风寒,用过汤药后,身体慢慢的调养会无碍的。”

    御医额头一块青一块紫的,下颚处飘然的胡须被扯掉小半,嘴角尚有淤青,眼眶也是黑的,虽然衣冠齐整,但样子有些许的狼狈,这应该是霍去病打的,刘彻心中快慰,这些御医动作太慢,竟然还敢迟疑?

    阿娇目光柔和看着躺在榻上小脸苍白皱着淡淡小眉头的刘曦,刚刚见好的身体,经过这一夜的折腾,仿佛消瘦了一圈,圆圆的脸颊下陷了,虚弱的模样,让阿娇心中有股火气急需要发泄。

    “娘———娘————曦儿同你一起——娘——”

    女儿不自觉的痴语,更是让阿娇心疼后怕,尤其是听见楚玉说御医的怠慢,若是没有霍去病,他不知道会磨蹭到什么时候,又见御医向刘彻诉委屈,控诉霍去病的暴行,大胆妄为的行径,阿娇抬手就将空着汤药碗扔到了御医的脑袋上,低吼道:“你给本宫住嘴,本宫看你就是欠收拾,曦儿的病情是你能耽搁的?”

    瓷碗打在御医的脑袋上,划出血痕,御医敢说霍去病的不是,却不敢得罪皇后,跪伏于地,“冤枉,皇后娘娘,臣万不敢耽搁的,霍侍中无理在前——臣冤枉呀。”

    宫廷御医一向对六宫的风向把握得很准,旭皇子被霍去病拐带的不爱读书,整日间的舞刀弄剑,被皇上训斥,距离太子之位越来越远,据宫中传闻阿娇训斥过刘旭,可是他并不认同,照旧同霍去病厮混在一处,皇后阿娇很擅长迁怒,呃,大部分贵人都比较擅长迁怒,对霍去病不大待见,若不是碍着刘彻的面子,阿娇早就将无法无天的霍去病撵出宫廷了。

    御医本想借此同皇后达成暗自同盟,状告霍去病,没料到会是这种结果,他恐怕忘了,躺在榻上的是刘曦,是阿娇最疼爱的女儿,霍去病揍了御医一顿,阿娇解气得很,在这一点上,刘彻显然和阿娇有夫妻间的默契,高声道:“你冤枉?朕看你是不知死活,好大的胆子敢污蔑霍去病?来人——”

    “皇上,曦儿还病着呢。”阿娇轻飘飘的说道,御医身体颤抖,磕头如捣米“臣万死,臣一定尽心尽力医治曦公主,请皇上皇后娘娘开恩。”

    “医治好曦儿是你本分,扯不到将功赎罪上。”

    阿娇才不会轻易放过御医,她就是要借此立威,省得御医再敢大意不尽心,向刘彻说道:“皇上,御医构陷霍侍中,理应重罚,然曦儿正病着,身边没有御医也不成,若是他尽心就罚得轻一点,若是他再偷懒耍滑,数罪并罚,可不仅仅就是杖责免职了。”

    “臣定当尽心,罪臣定当尽心。”御医连连保证,暗自发誓要施展浑身解数医治好曦公主,如今病重的曦公主就是他的救星,是不敢不尽力的。

    阿娇轻轻松松几句话,既敲打了御医们,也会让刘曦得道最尽心的照料,不用担心御医报复,刘彻眼底含着欣赏,来到阿娇身边,将手搭在她的肩头,轻声说道:“曦儿不会有事的。”

    阿娇感到刘彻手心的热度,将身子靠近刘彻,语气里流露出一丝难言的脆弱,“是我——是我没照料好曦儿,皇上,我好担心曦儿。”

    刘彻心存怜爱,阿娇偶尔的脆弱很能打动他,刘彻好言好语的安慰了阿娇许久,最后才的问道:“娇娇,同朕一起回未央宫?”

    按阿娇的本意,是想等曦儿好一点再回宫,阿娇能等得了,刘彻根本无法在甘泉宫停留,他的心都飞回了朝堂,他要借此机会再次兴兵匈奴,阿娇眨去眼底的水雾,握住女儿的小手,低声道:“臣妾同皇上一起回未央宫。”

    “娇娇,朕会让曦儿舒舒服服的,没有人敢亏待曦儿。”

    刘彻显然又感动了,阿娇多疼爱刘曦他很清楚,将刘曦独自一人放在甘泉宫,阿娇绝对舍不得,只能带着有病的刘曦一同返回未央宫,阿娇心中自然有一番衡量,不会为了取悦刘彻就不顾女儿的性命,刘曦轻颤的睫毛,都显示着她已经醒了,想到女儿学会了撒娇,阿娇暗自捏了捏女儿的小手,低声道:“女儿才不会在意旁人是否亏待她,曦儿最想要的是——是皇上您的疼爱。”

    “皇后,朕可是很疼爱曦儿的,你可不许冤枉朕。”

    刘彻凑上前去,手捏了捏刘曦的脸颊,滑腻得很,刘彻低笑道:“曦儿,你好了朕亲教你骑马。”

    装晕的刘曦眉头不由得皱了皱,对于骑马她是彻底的怕了,才不要去骑马,刘曦虽然是装晕,但也不舒服,脑子昏沉沉的,刘彻说了几句话,便离开同卫青等人商量进攻匈奴的事情去了。

    阿娇在刘彻走后,扶起女儿,让刘曦靠在她的肩头,亲自喂刘曦喝水,发干的嘴唇嗓子都有所缓解,刘曦缓缓的睁开眼睛,抽动着小鼻子,这是自从密道分别后,刘曦再次见到阿娇,水蒙蒙的眼眸像是看不够一样,蠕动着淡粉色唇瓣,软软的唤道:“娘——见到你——真好,有您在真好,咳咳——我们都平安呢。“刘曦无比眷恋着阿娇怀里的温暖,可是去不愿将病气过给阿娇,小脸转到别处,柔柔的说道:“我还想睡呢。”

    阿娇抱紧了刘曦,她那点小心思,阿娇岂会不知,这般只会让阿娇更心疼刘曦,轻声道:“娘不得不同你父皇一起回去,曦儿,别怪我好吗?”

    刘曦闷闷的说道:“我怎么会怪您,我也想回未央宫呢。”

    阿娇的愧疚,让刘曦转移话题,声音沙哑:“我还见见刘静,哼,父皇既然让她住在昭阳殿,我就——我就——”

    “你待如何?是要欺负她?”阿娇拍着刘曦的后背,好脾气的笑着:“曦儿想到报仇的手法了?”

    刘曦对刘静的了解并不多,她又没有以前公主的记忆,对于刘静很陌生,不过,刘曦始终觉得刘静是能装模作样,柔柔弱弱的,这样的女孩很能让人心存怜爱,长在皇宫的公主,刘曦从不敢小看,所以趴在了榻上,后背对着阿娇,低低的说道:“娘会喜欢刘静吗?会因为她不疼曦儿吗?”

    阿娇轻拍一下刘曦的撅起的小屁股,刘曦更是蜷缩成虾米样子,阿娇将女儿揽在怀里,“曦儿,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不会去疼爱别人的儿女,即便是你父皇的儿女也不会。”

    “嗯。”刘曦在阿娇怀里点点头,阿娇应该不会有圣母属性的人,“那刘静若是讨好您呢,她哄人的手段很好的,父皇不就被她迷惑过?”

    “曦儿,你太小瞧皇上了,刘静那点手段根本就是不入流,若是你父皇那般好蒙骗,我又何必费如此心力?皇上,从未在意过她,刘静只是在皇上闲暇时逗趣的玩应罢了,将来兴许还是颗有用的棋子,别的——刘静根本得不到。”

    刘曦心中冒着寒气,把女儿当成玩应棋子,还真是只有汉武帝能做出来,凝视着平和的阿娇,忍不住低声问道:“娘,您不怕吗?父皇——他——”就是渣男呀,阿娇不会觉得心寒吗?

    “傻丫头,同你父皇很有趣的。”阿娇凑到女儿耳边,含住刘曦小巧的耳朵,压低声音道:“同你父皇斗智,是我最大的乐趣,曦儿,看娘编织一场盛世浮华,既然他不懂情,那他这辈子就别想绕出去。”

    刘曦双手环住阿娇的腰肢,向她怀里靠了靠,也只有这样冷静的阿娇才能同薄情的汉武帝刘彻纠缠一生,这对帝后夫妻,真是好对手,刘曦低声道:“我会帮您的。”

    “不用,曦儿,娘希望你能幸福一生,无忧无虑享尽大汉公主的富贵尊荣,没有任何人能在你面前放肆。”

    刘曦暗自挠了挠头,公主的骄傲尊严她还得重新学起,想起刚刚听到的事情,问道:“是霍去病找得御医?”

    “他是最合适的,曦儿,你慢慢就会明白,霍去病的性格,是你父皇宠的,赤子纯真在未央宫里很难的。”

    阿娇神情有点迷茫,霍去病骄傲任性又何尝不似儿时的自己?当时她也曾在母亲和外祖母的维护下,将后宫折腾得人仰马翻,提起堂邑翁主陈阿娇谁不头疼?那般恣意放纵,再也不会有了。

    刘彻命人收拾了软软舒服的车架将虚弱的刘曦安置在里面,起驾返回长安,里面虽然布置得舒服,可是晃动的马车,让脑袋晕沉沉的刘曦有点恶心,不再趴着,直接坐了起来,周围的帘子捂得严实,旁边的宫女问道:“曦公主,您有何吩咐?”

    这名宫女是在甘泉宫当差的,对刘曦照料得很好,阿娇查明身世之后,赐名为兰翠让她在刘曦身边伺候。

    刘曦也不晓得该做什么,就是觉得不舒服,揉着额头道:“我要喝水——”

    就在此时外面飞进来一个布袋子,落在了刘曦腿上,刘曦看看布袋子,将帘子撩开,吃惊的长大嘴:“霍去病,你又要做什么?”

    霍去病瞧了瞧刘曦,相比往常瘦了一点,催马便走:“多吃点饭,抱起来像是骨头似的。”

    刘曦凝视霍去病的背影,琢磨不透,他为何这这么说?难道他抱过自己?想不起来呢,而且刘曦身上还是挺有肉肉的,哪是骨头啊。

    对甘泉宫地形很熟悉的兰翠看着刘曦手中的青果子,解释道:“公主,这是酸酸甜甜的野果子,是长在高树上的,得爬树才能弄到。”

    不是霍去病的恶作剧吗?刘曦将泛着酸味的果子放在唇边,迟疑一瞬咬了一小口,酸甜的果汁入口,让她的胃里舒服上一点,刘曦将果子扔进口中,舒服得像是小猫一样的眯眼睛。

    正文第六十九章

    刘彻圣驾返回长安,百姓闻风而动,根本不用组织大多涌上街头,恭迎力抗匈奴单于的皇后娘娘,恭迎重创匈奴骑兵的皇上,当汉武帝刘彻打破匈奴骑兵不可战胜的神话之后,大汉的百姓们都挺起了腰杆,他们信任汉武帝会带给他们前所未有的尊严,边关不再战乱四起,为了安稳的生活,为了强汉盛世,他们愿意奉献一切,支持刘彻征讨匈奴。

    “民心可用,这就是民心可用。”

    端坐在车驾里,身穿皇帝朝服的刘彻,看着跪在道路两旁的百姓,不时的发表感慨,百姓自发的呼喊万岁,让刘彻分外的满足,陪伴在他身侧的阿娇,清澈的眼底波光粼粼,将手掌按在了刘彻的攥紧的拳头上,梨涡含笑:“我恭喜皇上心愿初步达成,您抹去了先帝无奈和亲的耻辱,是最出色的刘氏子孙,也是当之无愧的大汉皇帝,大汉必会在您手中复兴。”

    刘彻双眸深邃,抓紧阿娇的手,低叹道:“娇娇,这世间只有你最支持朕,此番重创伊稚斜,还有你的一份功劳——”

    阿娇轻轻的挠刘彻手心,嗔怪的一撇嘴:“同心结,皇上,我送你的同心结你不懂何以吗?夫妻同心同德,若是没有您在背后支撑着,我怎能坚持到你的到来?”

    何时该坚强,何时该柔弱,阿娇演绎的如火纯青,她不会放过任何表现的机会,同样不会错过迷惑刘彻的机会,轻声道:“难道您不愿和我同心吗?”

    “谁说朕不愿?”刘彻反驳,低沉的承诺道:“朕的身边只能有你一人,娇娇,朕的皇后只能是你。”

    阿娇头靠在刘彻宽厚的肩头,垂下的长睫遮挡住双眸,他既然这么想,不是自己一直希望的吗?虽然刘彻这种话不能信,不过若是说了许多遍,在刘彻的心底也会当成是真的吧。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刘曦吃了霍去病扔进来的果子,胃里是舒服了,可是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不是很清醒,外面的山呼声,让刘曦脑袋像要裂开一样,见到车驾里兰翠也是难言狂热,暗自非议一番,刘曦撩开车帘,看到骑马的霍去病,向后一缩身子:“你怎么还在?”

    霍去病将眼睛眯成一道缝隙,抖了抖缰绳:“皇上让臣保护曦公主,臣不敢失职。”

    跟在霍去病身边的刘旭担忧的看着刘曦,不放心的说道“妹妹,你在车中安坐,等到了未央宫,我会叫你的,你身体刚刚好上一点,别再着凉了。”

    “长安城有何好看的?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就是了。”

    霍去病他实在是不明白刚刚还一副病怏怏的刘曦,突然仿佛焕发了活力,好像对长安城很好奇,又好像是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刘曦她见惯了现代的高楼大厦,对汉代的建筑好奇,不过她曾经同刘彻去过平阳长公主府,也算见过世面,其实以汉代的建筑风格来说,猎奇之后,刘曦还真是兴致缺缺,尤其是民居,矮趴趴的土房子有什么好看的?同现代大都市差太多了。

    车驾经过一幢两层高的酒楼,本想放下帘子的刘曦,心血来潮突然的停住了手,向酒楼上望去,敞开的红漆木窗户,一道熟悉身影,刘曦喃喃的说道:“是——是诚哥哥吗?”

    是他吗?刘曦探出了身子执着的看去,霍去病手在半空僵硬了一瞬,扶住刘曦,说道:“你到底在看什么?当心摔到,还说我笑你,再摔下车驾,整个长安城的百姓都会笑曦公主的,他们定是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公主。”

    “霍去病,你看那是诚哥哥吗?”刘曦抓紧霍去病的手臂,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公主以前的心理作用,刘曦就是无法忽略陈诚,尤其是陈诚那双温润的眼眸,被他看着,就像沐浴在朝阳中一般,不觉得炙热,很温暖,很安心。

    霍去病抬头顺着刘曦的所指的方向,眼睛眯成一道缝隙,将刘曦扶回车驾里,低声道:“你不用看了是陈侯爷。”

    “我就知道是他。”刘曦绽开笑颜,霍去病攥紧缰绳,不知道该同刘曦说什么,直接催马前行,刘曦瞥见霍去病手腕处的有几道划伤,很是奇怪:“以他的本事还会受伤吗?是同御医打架的时候弄伤的?”

    刘旭不屑的撇嘴,“凭御医那点本事还能伤到霍去病?你太抬举御医了,当初霍去病没进宫的时候,可是长安城有名的孩子王,能带领着十几名孩童冲锋陷阵,即便列侯之府都挡不住霍去病,那时他才五岁,也就是同咱们这般大小。”

    霍去病就是专门为战争而生的,按阿娇的说法刘曦明白,霍去病就是刘彻磨练的最锋利的一把利刃。

    “既然他这么能耐,为何还会受伤了?”

    刘曦嗓子有点沙哑,嗓子干涩,很不好受,感冒的症状越发明显了,同样在夜里狂奔,为何刘旭就一点事都没有?刘曦相当的不满,将青果子扔进口中,溢满酸甜的味道。

    “果子好吃吧。”刘旭答非所问,刘曦咳嗽两声,点头道:“不错,很好吃的。”

    刘曦将布袋抱在怀里,说道:“哥哥别想要哦。”

    “是霍去病亲手采摘的,他手腕上划痕,也是树枝留下的,我可吃不起这果子,妹妹自己留着吧。”

    刘曦心中一暖,低头看着果子,味道好像有点变了呢,一点都不好吃了,赌气道:“他这是赔罪,是怕父皇责怪他。”

    “妹妹觉得是就是吧。”

    刘曦坚决的点头,仿佛要说服自己一样,刘旭抬手一指:“未央宫到了。”

    车驾缓缓的停下来,刘彻和阿娇相携走出,刘曦拍了拍还有点热度的脑袋,被宫女搀扶下来,刘彻同阿娇低言两句,阿娇为难的摇头:“皇上,您不用如此,臣妾并未觉得委屈。”

    刘彻不肯放开阿娇的手,直接拉着她向议政的大殿走去,阿娇低声提醒:“后宫的夫人美人还等着臣妾呢,皇上,有她们朝贺臣妾足够了。”

    “让她们等着,朝拜皇后娘娘,她们还敢有意见不成?”

    刘彻脚下生风,越发认为应该给阿娇至高的荣耀,况且他要让阿娇看见自己下令诸将出兵匈奴的气魄,让阿娇的心中只能有他一人,刘彻的个性就是如此,当他对一个人好的时候,巴不得除了皇位之外,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他宠爱的人,而当他嫌弃一个人时,手段会很残酷。

    这一点阿娇同样很清楚明白,刘彻的情感很炙热,却消散得很快,刘彻突然停住脚步,吩咐道:“杨得意,你去把旭儿和曦儿叫来。”

    “奴婢遵旨。”杨得意转身欲走,阿娇出声道:“皇上厚爱他们,臣妾明白,只是曦儿身患伤寒,又车马劳顿一路,恐怕支持不住呢,至于旭儿——皇上,您还记得臣妾当初说过的话吗?”

    刘彻缓缓的点头,那还是在阿娇刚生下刘旭的时候,他曾经试探的问过,册封刘旭为大汉太子,阿娇拒绝了,说出的理由不容刘彻反驳,也让刘彻感动,刘彻长叹,“算了,这次就算了。”

    杨得意退到一旁,刘彻望着阿娇,压低声音道:“朕不会因为答应你的话,便放弃旭儿,娇娇,朕亲自开启的强汉盛世,不能后继无人。”

    刘彻拉着阿娇迈上台阶很高很长的未央宫,跨进大殿之时,鼓乐齐鸣,汇集于此的公卿列侯,大臣勋贵分文武两侧,跪拜朝贺:“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彻一身玄色龙袍,阿娇一袭红色迤逦生姿的凤衣,领口裙摆皆用金线绣着凤舞花纹,头上梳着时下流行的坠马髻,上插足金双凤步摇,金凤口中吐着一串颗颗圆润一般大小的珍珠,被刘彻领着来到高处,刘彻先坐下,阿娇淡淡的一笑,她自从大婚之后,很少在朝堂上露面,但此时面对朝臣偷偷的打量时,阿娇不见任何的紧张,她天生就应该站在高处,俯视众人,那是多年养成的,或者说刻在阿娇骨子里的骄傲。

    阿娇轻轻一甩裙摆,坐在刘彻身边,微笑虽然挂在脸上,却让人只能仰视,不得亲近。

    刘彻在甘泉宫的时候就让传旨官回京城传旨,召集三百石以上的所有官员,刘彻环视一周,双手放在膝头,沉声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众人叩拜之后,跪坐在两侧,中间的位置显得很空旷,在汉代官员们虽然不能同皇帝同坐,却可以陪坐两侧,他们都是跪坐在垫子上的。

    “朕此番携皇后还朝,有两件事,第一就是朕不会再容匈奴单于伊稚斜放肆,即日朕会派关内侯车骑将军卫青——”

    刘彻稍稍停顿,接着说道:“卫青为汉军统帅再战匈奴,李广,程不识,公孙敖为裨将。”

    老派的将领心中难免有点凄然,他们都是家传渊源,有的家族兴于先秦,没想到最后竟然受一骑奴辖制,谁让卫青能打胜仗呢,即便他们不服气,在战果面前,也无法说三道四。

    “第二件就是册立太子的事情。”

    嗡,三公九卿脑袋都大了,皇上是要立太子吗?当着皇后娘娘的面?阿娇面容不见任何波动,反倒向刘彻投去信任的眼波,手掌再次盖在了刘彻的手上,但阿娇另一只笼在袖子中的手心冷汗淋淋。

    正文第七十章

    皇后所出的皇子无法继承皇帝位,下场只有一个字死,阿娇对刘彻用尽心思,不是为了别的,就是让刘旭,她的儿子成为下一任大汉皇帝,她能住进长乐宫,成为整个大汉最尊贵的女人,再也不用仰人鼻息,步步筹谋,重现堂邑翁主的风采。

    “朕意已决,不破匈奴不立太子,你们中的哪个要是再敢上书请立太子,朕就诛其九族。”

    “臣等遵旨。”

    群臣面对刘彻的压力,只能俯首,刘彻的皇帝尊严是不容冒犯的,随后刘彻颁布旨意,再次打压了依附于皇长子的势力,窦家受到得冲击最大,若是没有窦婴撑着,刘彻不会再容忍窦家掣肘,还有一点就是刘彻不会就此轻易的放弃皇长子刘据,他需要一颗有用的棋子,遂对于刘据,刘彻并没有申斥,反倒重新指派几位有名望的博学之人教导他,隐隐对刘据寄托着希望。

    二人对弈才称棋局,刘彻看了一眼身边的阿娇,坚硬冰冷的心中涌起一丝的愧疚,还是张口说道:“旭儿在此次甘泉宫被围困的危急关头,不慌不乱,不焦躁,安慰皇后,带着曦儿冲出匈奴骑兵的包围,给朕送信,朕心甚慰。”

    阿娇身子微微一颤,暗中苦笑,还是躲不过吗?仿若寻常的说道:“刘旭顽劣得很,年岁尚幼,粗心大意起来,让臣妾都头疼,这次若不是曦儿在他旁边,臣妾可不放心刘旭一人独行。”

    阿娇毫不退缩的同刘彻对视,清澈的眼底溢出一丝失望,刘彻率先移开不光,他违背了当初对阿娇的承诺,不会拿阿娇生下的儿女当做棋子,只是现在的情况,容不得刘彻多想,其实即便刘彻不把刘旭推到众人面前,经过这一系列朝局的变化,刘旭,皇后所出的嫡子,再也无法隐藏起来。

    众所周知刘旭同霍去病交情莫逆,霍去病将来有何成就所有人都不知道,但是霍去病是卫青的外甥,从小就是长在卫家,卫青越过许多的老派将领,直接被刘彻提拔成为汉军统帅,执掌半块虎符,这势力根本就不小,新贵卫青会不会因为霍去病的缘由,支持皇子刘旭,这个念头在有心人的脑海中闪过。

    “皇上不是说过曦儿是最像你的公主吗?臣妾通过这次事情,也是如此觉得的呢。”

    阿娇笑容越发恬淡,就像因刘曦而骄傲的母亲,刘彻点头道:“皇后,这话朕说过的。”

    “那皇上可要多疼爱曦儿一些呀。”阿娇话语殷切期望,眼眸却沉静如水,慢慢的起身:“臣妾就不耽搁你处理政事了,六宫的夫人美人还等着臣妾呢,况且也该去一趟长乐宫,让母后安心。”

    “娇娇。”刘彻阻拽住阿娇的袖口,嘴唇微噏,阿娇回眸浅笑;“皇上还有吩咐?臣妾听着呢。”

    刘彻放下手臂,恢复常态沉声道:“皇后莫要为琐事操劳,累坏了身子朕可是会心疼的,朕处理完政事,再去看——看望曦儿。”

    “遵旨。”阿娇在重臣面前昂首走出大殿,迤逦的裙摆,仿佛划过水面带起一圈的涟漪,今日朝堂上的事,给了他们太多的启示,看来他们要重新衡量皇后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让刘彻称赞最像他的曦公主,以及曦公主的同胞哥哥皇子刘旭。

    阿娇虽然面上无波,但是心中对将来有着担忧,对刘彻同样有着怨恨,他的一句话,将他们母子再次推到众人面前,阿娇深深的吸一口气,攥紧拳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何时畏惧过困难?

    微风拂过,吹落几片嫩叶,阿娇停下脚步,望着随风飘零的落叶,即便布局尚未完成,她也不会就此认输,就以江山为背景同刘彻对弈这一局,他不是要把刘旭竖起来吗?阿娇万不会在此时让刘彻如愿,田家——同样是颗好用棋子。

    “娘娘,您是去何处?”见阿娇改变了行进的方向,楚玉连忙说道:“她们还在等着您呢。”

    “皇上说的,让她们等着。”

    阿娇向长乐宫走去,大汉以孝道立国,先去长乐宫,旁人即便不满,也绝说不出来阿娇的行为偏颇,况且六宫的女人,阿娇从未曾放在心上,刘彻当她们是玩物,阿娇亦然。

    长乐宫内,王太后对于阿娇突然到来,有点意外,抬手让行礼的阿娇起身,脸上透着一分的庆幸:“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

    阿娇跪坐在一旁,主动的说道:“是儿媳不好,让母后跟着担忧,您的身体好些了吗?用不用再让御医瞧瞧?”

    阿娇见到王太后一脸的病态,带出一丝焦急的模样,王太后和善的一笑:“看着你和皇帝平安回来,哀家比什么都高兴。”

    旁边的宫娥照旧地上汤碗,浓浓的药香飘散,阿娇明白这是王太后做给她看的,说道:“端过来,本宫亲自伺候母后。”

    宫娥请示一般的看了王太后一眼,才将汤碗递给阿娇,默立在一旁,阿娇用木勺搅动着汤药,一边小心的喂王太后用药,一边说道:“儿媳管着着宫中一大摊子的事情,曦儿体弱,这一年又频频出现意外,身子骨就更差了,旭儿呢,那孩子太过顽劣,整日的胡闹,他们两个牵扯了我太大的精力,来母后这就少了。”

    “咳咳——咳咳——”王太后以咳嗽掩饰着,凝神看着一脸愧疚的阿娇,暗自猜测其用意,阿娇拿起丝帕为王太后擦嘴角的药汁,低声道:“田玉我也是见过的,机灵懂事,为太后娘娘排解寂寞,可他毕竟是外臣,也不能总在长乐宫呆着,还需要历练,将来好为皇上尽忠,自家人用着皇上放心。”

    王太后点头,“皇后这话说得好,咱们娘家人还能背叛皇上?哀家看着陈诚着实不错,就不能——”

    阿娇遗憾的摇头,叹息道:“母后也晓得我娘的脾气秉性,她虽然比年轻时缓和了不少,可是她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况且诚儿体弱,兄长就诚儿这么一个儿子,陈诚无心仕途,也只好遂了他的心愿做个富贵闲人。”

    “哀家的外孙可惜了。”王太后很是惋惜,阿娇扫视了一眼寂静的长乐宫,笑道:“以前还有王夫人母后这谈笑,现在皇上冷着她,我料想她轻易不会出门,母后这太过清幽,儿媳想着您当初提过的事情。”

    “你——皇后——可是同意了?”王太后定定的看着阿娇,“皇后可不许欺骗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