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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妻子吴桂英提着开水瓶从伙房那边走进堂屋来。程光林停止了讲话,接过开水瓶,为程光清他们到开水。

    “您老人家坐着,我们自己来,您继续讲讲,我门对村里的情况还很陌生呢,您继续讲。”阚海马上站起来,伸手去拿程光林手中的开水瓶。

    程光林不依,说啥子他们老远从县城来他家里,怎么连开水也不让他给他们冲一冲。于是,程光清和阚海拗不过他,只好作罢。

    “这里没有外人,看在我们两老朋友的情分上,我把那次李政权在我三舅子家喝醉酒后出的洋相,说给两位工作组的同志听听。”程光林一边冲着开水,一边讲到。

    “酒醉心明白!您看看他们想继续当村领导,心理怀的是啥子鬼胎。当时,我那个没有文化的三舅子和李政权都喝得二马呼二马虎的,两个人喝了不下两瓶酒。您晓得,我历来是喝不了一、二两的。趁酒兴,我那个没文化的三舅子就问李政权,问他既然跟乡党委吴书记是老表关系,关系又那么好的,为啥子非要窝在这穷山村里,而不到乡里边去当个官儿,村支部书记是啥子级别?是局长级别还是副局长级别?那李政权摇头晃脑地回答说,你——你不——懂!你他妈啥子——啥子书都没读得有——知道啥子?当村支部书记有啥子不好?比去乡上当个一般干部强十倍呢。村里面的官儿好当,又不需要动啥子脑筋。当村官又自在,山高皇帝远嘛,没有人管。村里的啥子事不是由我说了算?你——你他妈别看我官小,可是,乡上、县上的文件、政策得靠我去执行。上面的政策再好,我不按它执行,老百姓也不知到。我把文件放在家里的柜子里,你们哪个知道?你们只知道栽秧打谷、犁田剐田,那里知道上面有些啥子指令、精神?再说,当村官也比在乡上、乃至在县上当一般干部要实惠。虽然讲级别,我他妈连科员都不是。但是,你知不知到?县城的机关里有多少局长?他们才管几号人?我——我他妈一个村官怎样?我可是要管好几千人呢!虽然说我们村里没有办得有企业,但各家各户总有要批屋基的,总有要扯结婚证的,总有要计划生月指标的,如果我不点头,他们办得到么?村里的山林、林场、库塘的承包,或村里修建小学啥子的,如果我不满意,能办得到么?再说,当村官也很安全。我既然不属于国家干部,检查机关管不到我。我们在下面吃点、喝点、用点,算啥子?村党支部和村委会一班子人大家常在一起吃吃喝喝的,大家都有一份,谁举报谁呀?现在,上面不是发了啥子《村民组织法》么,讲公开,公开啥子?该公开的,我自然要公开;不能公开的,我就坚决不公开,谁下来查我?上头也只不过是说说而已,有几次下来检查了?再说,他们上头的,不也是一样么?如果下头有哪个敢闹,我们不是有治安室么?不听话的,通通给我抓起来关他妈几天,学习学习,自然就不闹了……老弟,您看看,他们狂妄到了啥子地步?您说,黑山村有这样的人当支部书记、村长,能不贫穷么?唉!”

    讲完,程光林叹息不已,捶胸蹬足。

    “莫急,莫急,老哥,任何事情都有个循序渐进嘛。”听完程光林的话,程光清直气得双手发抖。但是,他强忍住愤怒,语气平和地安慰程光林道:“我们来这里又不是一天、两天,你老哥放心,我们工作组来黑山村,一定要给大家办几件实实在在的事情,我保证,在我们工作组最后离开黑山村时,绝对不会挨老百姓的嘛,绝对对得起天地良心!”

    见程光清一脸严肃的表情,说话声斩钉切铁,程光林忧郁的脸上,才开始露出了些许笑容。

    “阚大学,你现在明白了我们为啥子第一天进村要先到程老师家来的意思了么?”程光清问阚海道。

    阚海微笑着点点头,回答道:

    “所以说,这次县政府让每个工作组以老带小,是非常合理的。如果不是跟着您老人家,叫我独自下来开展工作,我肯定抓不到缰!”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虽然基层工作我稍微熟悉些,可今后其它许多事我还得靠你这个大学生。”程光清摆摆手说。

    阚海和程光清、程光林三人都开心地笑起来。

    他们三人在堂屋里摆谈着,时间已快就接近中午了。这时,吴桂英已经在伙房把米饭都煮好了。程光林吩咐老伴去捉个j来杀,却被程光清及时阻止了。

    “老哥,如果您要这样,那我和阚大学就只好告辞了!”程光清边说,边站起身。“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老朋友,还用得作如此客气么?现在,一个j崽,要卖十好几元钱呢。对不起,我们嘛要告辞了。”

    阚海也跟着站起来。

    “呓,光清老弟,这么瞧不起我这个穷哥子么?大老远来我茅舍,饭也不吃就要走哇?呓!”程光林见程光清和阚海要走,慌忙站到门口阻挡。

    “老弟,说实在的,我们农村人家不比城里,要买点儿东西得跑老远。今天我家里实在没有买得有鲜猪r,所以才说杀只j来,权当个荤菜,连这点心意都不领么?”程光林诚恳地说道:“j崽么,是我们自己放在坡上野养的嘛,又不是我专门去集镇买来的,有啥子不可以?”

    “野养的,就不是您的么?卖了,不也就是钱么?”程光清说啥也不让程光林杀j。他知道,平时,乡下的老乡们一般都非常节约,不是逢年过节气是根本不杀j吃的。因此,怎能在今天让他为了招待自己而杀j呢?

    最后,程光清和程光林各退一步,达成妥协:

    程光清同意自己和阚海留下来在程光林家吃午饭;但前提条件是程光林如果要做荤菜来招待他们两,则只能用自家的腊r煮腌咸菜,外加半碗炒黄豆。酒,就喝程光林家瓷坛里还剩余的老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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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人事务

    程光清的老家在乌山乡的柏林村三组。早在程光清还在北江区公所当宣传干事的时候,他的父母大人便去世了。现在老家还有个年近七十岁的大哥、大嫂以及侄儿侄女一家。比自己小三岁的妹妹程秀珍嫁到了邻乡——刘家乡公平村九组。

    星期六的早上,由于工作组进村后的第一阶段的摸底调查工作暂时告一个段落,程光清便利用这个间隙,一方面也是为了仔细思考一下下一步的工作,他便决定回老家一趟,去看看在老家务农的大哥、大嫂。他邀请阚海去,而阚海则由于想回县城办理点私事——即处理他和史家的事,因而,便说以后有的是机会去,改个时间再去。因此决定回县城天堂渡个周末。

    这些天来,下乡之余,阚海考虑得最多的便是怎么处理与史春燕的恋爱关系。不能再拖延了,阚海一次次催促自己,是该下决心的时候了,越往后拖,事情将变得越来越复杂,必须快刀斩乱麻!

    于是,星期六的早晨,当晨曦刚刚露出鱼肚白,他便登上了从乌山乡乡政府所在地毛家场开往北江区去的客车。

    客车晃晃悠悠驶出了乌山乡乡政府,客车上只有几名去北江区集镇赶集的农民,阚海扫了一眼,没发现有认识的人。一方面由于他刚下来时间不长,认识的人不多。另一方面,大概都不是黑山村的村民。于是,阚海便把目光转向车窗外去。

    看着车窗外的林木、农舍,急速向后面奔去,阚海方才想到:自己从县城来到这穷乡僻壤,已经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吧?近而又想到,这一个月来,扬山和熊建兵他们每天下午下班后,都到欧阳松的寝室来耍吗?史春燕每天都还坐在自己的闺房,美滋滋地‘想念’着自己吗?史立成和黄竹均依然是一幅超然物外的神情,仿佛在无声地向全县人民宣布:看,只有我的燕儿才会有这个福分,哪怕是脾气再怎么特别,身体再怎么特别,不是一样也能而且是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称称透透、标标志志的小伙子?尚杰依然沉侵在即将被提拔为云江县县委办公室主任的巨大喜悦之中吗?颜晓红也因为丈夫的弟弟作了堂堂云江县委书记的女婿,进而使自己的丈夫顺利得以被提拔为县委办公室的主任,而暗暗窃喜吗?……

    阚海头都大了:怎么办?要不要解除恋爱关系?他使劲摆摆头,摇落脑海中的各种恼人的幻象。

    客车驶过一遍平缓的低丘。眺望车窗外田野里无边无际、碧绿的秧苗,还有远处山坡上的碧绿的玉米林,阚海忽然想起了在大学读书时,班主任老师带着全班同学去农场支农的光景来——客车在满是金黄色菜花的平原上奔驰,车窗口飘荡出同学们的欢歌笑语,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啊,久违了,那大学时代充满欢乐的、无忧无虑的学习生活;再见了,那一张张足球场上较劲的稚嫩的脸……你们如今安在?是都分配进了豪华大都市的现代化的办公室?还是各奔了东西?……难道只有自己才下到了县城?想到这里,阚海不禁有些心灰意冷。然而,当他又进一步思考到:自己为啥子要到这穷乡僻壤来呢?难道是到这里来渡假或旅游不成?难道不是为了‘明天’更美好?!

    忍耐着吧,才毕业多久?才下乡来几天?自己现在不是下来镀金的吗?不是为了在下一次回到天堂时,已经在仕途上迈出了坚实的一步吗?!

    想到这里,阚海精神倍增。他傲然的朝车厢里扫视一圈,当他发现车厢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在注视着自己时,他又把头转向窗外,仔细规划起自己的前途来:先在黑山村工作组干十二个月;回县局后,被提拔为局里某科、室的股长或办公室主任;然后,再由股长或主任,提拔为局里的或其他某个局的副局长;进而,被提拔为某局局长……自己一定要好好的干,多做工作,多为老百姓办些事情,这样,既深受老百姓的拥护,又赢得了上级领导的信任和赞许。自己有知识,有文化,有信心,一定能够在仕途上有一番作为——从局长,再因工作成绩突出而被提拔为副县长;再由副县长,提拔为县长或——或许更高一级别的——领导?!市长或市委书记?!……那时,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同学们的面前,他们该是如何的惊奇呀和羡慕?

    会有那么一天的,一定会!

    因为,现在社会上不是非常重视知识分子吗?各级各部门不是都到各类大学里去聘用高才生吗?上级的文件精神不是一直在强调:干部要年轻化、知识化、现代化吗?象丁永明这样的小学生局长,势必被淘汰!象贾基利这样的虽然有高中文化水平、却只知道耍滑头的j人,必定当不了官;史立成呢?他不是只有小学文化吗?当然,他年纪已经不轻了…‘你将来肯定比我爬得更高,我要是象你那样,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就好了’,尚杰不也是这么说吗?…自己有这个基础,有这个信心,只要自己好好干,就能干出一番大事!

    想到这里,阚海心花怒放、阚热血沸腾,他再也不感到失落和惆怅了……

    阚海在县城东面的东门车站下了车。那时,时间快近中午十二点了。

    阚海沿着西街一路步行而去。当他来到县文化馆大门口时,见大门右侧的那家店名叫‘将就’的小吃店还开着门。平时,这小吃店一般是一早或一晚作生意,专买面食或其他云江特色的小吃。大概是因为今天是星期六的缘故吧,小吃店仍然在营业,虽然上门的客人不多。想到自己回寝室后肯定也赶不上县政府伙食团卖的饭菜了,阚海便决定就在这小吃店吃碗面或啥子的,权当作吃中午饭了。

    “还卖不卖,老板?”阚海问那个正在灶头上忙碌的店主。

    “要卖,要卖,星期六么,全天都开着。牛r面、干绍面、粹绍面、r丝面;凉粉、麻辣粉、j丝粉、炒粉——样样有,来点啥子,大哥?”店主噼劈啪啪报了一通小吃的名称,放下手中的活儿,把油腻的双手在围巾上擦了擦,问阚海道。

    “那——那就来一碗牛r面好了,对,牛r面,三两的。”

    那个店主显然有四十多岁,他居然叫阚海‘大哥’,阚海觉得他太客气了,于是,便没有怎么凝虑,顺口报了个以往一直比较喜欢吃的牛r面。

    这时候,从店面里间走出一个三十七、八岁、身高体胖的、胸前围着围巾的女人来。她手里拿着一张抹桌帕,微笑着把阚海面前的小方桌抹干净。

    “应该是老板娘吧?”阚海猜想到。同时,当她和那位正在灶头忙碌的店主站在一起时,对于他们夫妻两的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阚海觉得有些好笑。这让他想起了《高女人和矮丈夫》的故事。“人世间的夫妻,真是各具特色!”阚海不禁想到。但是,当他看见他们两在灶头上的动作是多么协调、默契时,他又为他们由衷地感到幸福。

    很快,老板娘便端过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牛r面。一股刺鼻的浓香钻进鼻孔,阚海不禁深深地呼吸了一番——好久没有闻到过这么香的食品了!

    挽起袖子,阚海狼吞虎咽起来……

    在县政府大院的红砖楼,只有欧阳松的寝室门是开着的。当阚海爬上楼梯时,欧阳松正吃过了午饭,在楼梯口的水槽处洗碗。

    “怎么不早一步?伙食团刚刚才关门!”欧阳松说道:“要不,我寝室里卖有干面,干脆就将就着煮面吃,怎样?”

    “不用,我刚才在文化馆门口的面馆里吃过了。”阚海笑着回答说。同时,一边掏钥匙开寝室门。

    “哟,刚下去不到一个月,就跟农民打成一遍了么?看你满鞋子的黄泥。”欧阳松盯着阚海的双脚说道,表情虽然带着微笑,可又显得有些带讽刺的意味。

    “啊?哦,可能是在乡政府上车时,不小心弄上的。”一只脚已经跨进寝室门的阚海,听见欧阳松的话声,忙转过头来看自己的后脚跟。于是,阚海轻脚轻爪进到屋里,把帆布包往床上一扔,又赶紧回到屋外的水槽处来冲洗鞋子上的黄泥浆。

    “看你这派头,你还真象完全变成了个农二哥似的。”欧阳松盯着在水槽边冲洗泥浆的阚海,说道。

    “可不是怎么的?你原来不是说下乡好呢,跟春游一样么?看看,你替我去那里春游春游,怎样?”

    阚海微笑着回答说。

    “我替你?我还不够资格。你们么,沾点泥浆算啥子?谁不晓得那是去镀金的?等到回城来时,当个局长呀主任的,多威风!这是‘先苦后甜’嘛。”欧阳松神情复杂地谈论到,看他那副神采飞扬的摸样,就好象他已经走完了这一行程一般。

    “怎么,吕晓云‘春游’去了?”阚海一边冲洗,一边又想起吕晓云寝室门关闭着的事,就顺口问欧阳松道。

    “这小子现在高升罗,被下派到石坝乡当副乡长去了。”欧阳松啧啧称叹说。“唉,现在你们一个个都飞出去了,只留我在这儿帮你们看守宿舍,孤孤单单的。”

    “看你说的,你以为我们下去真的好耍么?那才真叫做是‘风里来,雨里去’呓。那象你,无论刮风下雨,仍然是西装革履的,多狭意!”阚海反驳说。

    “以前呀,老师经常对我们讲,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呔,现在,时代变了,这句话不再是至理名言了,而应该是‘与其学好数理化,不如找个好老爸’喽。”欧阳松微笑着,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刚一说完,又意识到此话在阚海面前说似乎有些不妥,因而又收敛了笑容。

    阚海初听这话,觉得有些刺耳,因为他知道欧阳松是在发牢捎,借以讽刺自己和吕晓云。但见欧阳松似乎有些自责的样子,也就没有太在意。于是,便应和着说了句:“你师兄这话,也——也不是全无道理。”

    其实,就眼前来说,欧阳松并非是讽刺阚海,他本意是讥讽吕晓云的。而话一出口后,方才想到阚海与史家的事。为了摆脱目前的尴尬局面,欧阳松便装出回寝室放碗筷的样子,走回了自己的寝室去。

    冲完鞋子上的泥浆,阚海进到自己的寝室来,反手把门关上。

    他细细思考起了吕晓云下派到石坝乡当副乡长一事:时事真难料啊!去年,吕晓云还在为自己跟黄旭之间悲惨的恋爱故事而失魂落魄,为自己跟王玲之间没有恋情的婚姻而焦头烂额。今天,却被提拔为副局级的副乡长了。当然,正象欧阳松刚才说的,这是要归功于王玲她那个在税务局当副局长的老爸。但是,阚海并不因此而象欧阳松那样,对吕晓云嗤之以鼻。相反,他到有些同情起吕晓云的身世来——他经历那么多痛苦,不论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这个结果,难道是老天对他的报答?吕晓云应该是感到高兴吧?在阚海看来,或许只有这样,可能才多少给不幸的吕晓云以慰藉吧?

    晚饭,阚海是在尚杰家打的‘游击’。由于是周末,再加上阚海刚从乡坝头回来。嫂子颜晓红特地去菜市买了两斤鱼来做。尚杰由于要接待市上来云江检查工作的领导,因而,不回家来吃晚饭。饭桌上,嫂子颜晓红不无自豪地告知阚海:哥哥阚尚杰被提拔为办公室的主任了,并叫阚海也要好好干。在下面工作组里,一定要好好表现,一定要跟乡上和工作组的领导们搞好关系,积极进取,力争早日受到上级的提拔重用。

    阚海大口大口地吃着饭,不停地对嫂子的‘谆谆教导’点头应允。同时,又对尚杰的高升向嫂子表示祝贺。并向嫂子表示:一定会努力工作,时刻谨言稹行,谦虚戒骄,绝对以哥哥尚杰为榜样,向哥哥学习、致敬!

    七点过几分,阚尚杰喝得容光焕发地回到家里。那时,阚海正在外间看电视。阚尚杰见弟弟阚海吃过晚饭后,居然没有去史春燕家,而是在自己家看电视消磨时间,便有几分不悦。

    “乡下的生活条件和工作条件肯定要比县城里艰苦些。但是,你要时刻牢记你下乡去的根本目的是啥子!”阚尚杰板着脸孔说道。“现在你很荣幸地进到了县级党政机关,你就要好好的珍惜这个机遇。你要知道,这是多少大、中专毕业生都梦寐而不能求的呀?在工作组里,绝对不能偷懒,绝对不能摆自己是个名牌大学生的架子。大学生?现在社会上多的是!那算得了啥子?真正的大学,是在基层,在社会!”

    见阚尚杰的言语和表情如此严肃,阚海再以无心观看电视节目了。他不知道刚才自己是那点冒犯了他,便微微埋低了头,默不做声。

    “在工作组里,要舍得干。”阚尚杰正说得起劲,完全没有注意阚海的表情。“干出了成绩,上面是看得到的。你们乌山乡的吴书记和王乡长都是我的好朋友,你一定要跟他们处理好关系。现在,在党政机关里工作,跟上上下下、前后左右的同志搞好关系,是相当重要的。如果只有本事,而却不会处理方方面面的关系,那不叫有能力。那只能说是孤芳自赏、骄傲自满或要不完。所以说,你一定不要想到你是个大学生。”

    为了及时堵住阚尚杰的嘴巴,阚海只好唯唯诺诺地点着头,表示要牢记哥哥的教导。内心里却不禁想到:才刚当上办公室主任几天,就在我身上摆官价子了?刚才饭桌上嫂子才说了一通,现在…真是天生的一对呢!阚海只希望尚杰早点说完闭嘴巴,这样,他就好早一点离开他们家,免得在这里活受罪。然而,正当他以为尚杰说完了,自己可以马上离开时,却不料阚尚杰又问道:

    “这段时间你下乡去了那么久,今天回来,到黄阿姨家去了吗?”

    阚海万万没有想到此刻尚杰会问起这事,一时只得实话实说。

    “还——还没有,我是今天下午才刚回来的。”

    阚尚杰马上铁青了脸,思索了几秒钟后,继而改变脸色,微笑着语气温和地说道:

    “史书记和黄阿姨他(她)们非常看中你的才能,再说,春燕的工作单位又是那么好,你自己一定要好好珍惜哟。人家没有嫌弃我们的家庭,那算是你的福气。在这件事上,你可别水儿搭浠的唷?!一有时间,就过(史家)去看看,不要到外面去东跑西跑的,你已经二十二、三岁的人了,早该懂事了,啊?”说道这里,阚尚杰朝阚海挥挥手说:

    “去吧,去黄阿姨家看看!我——我一会儿——办公室还有点事,你就跟黄阿姨和史春燕说,我和你嫂嫂——改天去——去拜访他们。”

    走出县委大院的大门,阚海长长地松了口气。那时,街上的路灯已经亮起来了。县城的居民们都已经吃过了晚饭,收拾停当,携带着全家老小,三个一群,五个一簇,信步来到大街上,东走走,西望望,尽情地欣赏着春天夜晚天堂里热闹繁忙的夜市景观。

    阚海来到县百货公司大门口,他在那里徘徊了好一阵子,可他的右脚就是没有迈进去。在是否去史家的问题上,他的思想摇摆不定,内心矛盾重重。

    抬起手臂,看时间还不到八点半。他既不情愿到史家去,也不想现在就回寝室。于是,索性朝南街的云江一中校园走去。

    阚海敲开徐炳松家木门的时候,林素英正在与本校的另外三个女教师打麻将。阚海由于在一个月前就下乡去了,自然是好长一段时间没来徐炳松家玩。因此,他的突然到来,林素英自然是十分高兴,她热情地为阚海倒上一杯凉开水,问道。

    “怎么,刚从乡坝头回来?”

    “恩,工作组里的前期工作暂时告一段落,因此,就想回来渡周末。”阚海一边饮着凉开水,一面回答。又问:“徐老师又开会去了?”

    “刚从县招待所回来,现在正在卫生间冲凉呢。”林素英说道。“会不会打麻将?周末大家没啥子事想轻松一下,你来不来打?”

    “您们打,您们打,我还不会打麻将。”阚海微笑着礼貌地推辞了。“我——我就看电视。”

    “那好,你先看一会儿电视,你徐老师一会儿就要出来了。”林素英说吧,又坐回到书房里的麻将桌旁去了。

    徐炳松冲完凉走出来,见阚海一人正坐在客室里看电视,便说道:

    “刚从乡里回来?怎么样,对下面的工作和生活还适应吧?”

    “刚开始有些不习惯,特别是吃、住方面,不过,很快就适应了,毕竟我本来就是从农村出来的嘛。”阚海微笑着回答。

    “你分在黑——黑山村?村里的旱灾怎么样?”徐炳松一边用干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面问道。

    “严重得很,有好大一部分农作物都已经干死了。目前,村里的农民正在抗旱呢。”阚海回答说。

    “是呀,今天市抗旱救灾领导小组也下来了,我陪他们去了南江区的青龙镇和群英乡。晚饭是回来在县政府招待所吃的,你哥哥阚尚杰也在。”徐炳松梳理好头发,端着茶杯坐到阚海侧边。

    于是,阚海望着徐老师亲切的面容,把黑山村目前正面临的旱情,详详细细地向他作了汇报。

    “黑山村紧挨着那么大的一座水库,居然还闹旱情。全村十个组,没有一条完好的水渠,真是不可思义!”阚海十分认真地说道:“那些水渠,都是前些年农业学大寨是兴修的。这些年,土地承包下户后,农民都只顾搞自己的包产地去了,而村、组的领导又不理事,没有带领大家把这些水渠维护好,这才导致形成了目前这种局面。这些水渠,是那些年集体花了那么多人力、物力、财力建成的,现在就这样荒废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徐炳松听阚海讲完,表情严肃地讲到:“是呀,这种情况不止是黑山村是这样,全县绝大多数乡镇都存在。县委、县政府这次之所以派工作组进村去,目的也就是为了能改变这些贫穷村的领导班子建设,改变他们懒散、疲软的工作作风。”说道这里,徐炳松问阚海道:“你们工作组的组长是那位?”

    “是县委宣传部的程光清,一位老干部。”阚海回答说。

    “程光清?啊,这个人呀!”徐炳松听了阚海的答复,微笑着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了句。

    见此光景,阚海分不清程光清到底给老师的影象如何,便凭了下乡这段时间以来,自己对程光清的初步认识和了解,实事求是地说道:

    “程组长干工作也还挺认真的……”

    “我晓得,我晓得,这位老同志,是从北江区调上来的,工作作风扎实。”徐炳松打断阚海的话说。“虽然说文化程度不高,但搞宣传工作很实事求是。”

    “我们两下去的这一段时间,一直都在村里各个组搞调查。村民现在最大的愿望是希望我们工作组帮助他们把那条从燕子岩水库开始,一直横惯全村十个组的老水渠修复。但是,这条老水渠跨塌得太厉害了,特别是有两处渡槽,槽墩子几乎全部毁坏了。而且,就连跨塌后的石头,都早已经被当地的一些村民拖去修房造屋去了。现在要恢复,难度相当大。这到不是说村民些不想干,关键是需要一些金费买水泥、石头等等。根据我和程组长作的估算,没有一万多元钱,工程别想拿下来,而村里的农民又相当穷,从去年到今年的旱情又相当严重,村集体现在是分文资金都不剩。”

    “你和程组长问没有问过乡里,每年他们不是都征收了农田水利建设基金吗?”徐炳松问道。

    “是呀,可是,听王乡长说,前些年所收的农田水利建设基金,今年,按县委、县政府的要求,全都用到‘娱乐中心’(指天外有天股份有限公司在各乡、镇的分支机构)的筹建上去了,现在根本拿不出钱来搞农田水利基本建设。”阚海说吧,内心有几分焦虑。

    “哼!”徐炳松狠狠地叹口气,许久没有说话。沉思良久,方才面色y沉地说道:

    “就象这次县委搞的成立啥子‘天外有天股份有限公司’一样,为了成立公司,不惜一切代价抓资金,打着维修古城墙的幌子向全县居民、村民募集资金,却把这些群众的血汗钱,用来大兴土木、修建豪华宾馆、酒楼、夜总会,而下面的老百姓却还蒙在鼓里。他们居然还说啥子这是云江的百年大计?荒唐!荒唐啊!”徐炳松越说越气愤。“我看啊,这简直是胡闹!”

    看着徐老师那痛苦而忧虑的表情,阚海也觉得内心很不好受。同时,他又想起前一段时间在县级机关流传的:史立成跟徐炳松在是否成立天外有天股份有限公司的“重大决策”上,意见有分歧的说法来。如今一对照,阚海便觉得:大概,这传言可能有一定的真实性吧!

    想到这里,阚海不禁埋低了头。他自责地以为,都是因为自己真实地向老师汇报了黑山村目前的严峻情况,才致使他联想到了天外天公司的事。此刻,史春燕那摇摇晃晃地身影又浮现在他脑海里……一想到自己目前跟她的恋爱关系,阚海觉得自己现在在徐老师家里,真的是无地自容了!

    徐炳松诧异到阚海半天没有说话,而且,很羞赧地低着头。凝思一番,想到:难道他认为我骂了他未来的老丈人史立成不成?哦,都怪自己一时没注意他们之间的关系。于是,徐炳松微笑着,十分关切地问阚海道:

    “是刚从乡里回来的吧?怎么没去你女朋友家玩?你是男孩子,该主动些哟。”

    阚海正在那里‘忏悔’,万没想到徐老师会突然问起自己更史立成女儿之间恋爱的事。因此,一时间无从答起。慌忙中,撒谎说道:

    “刚赶了半天的车,一身油腻腻的,改——改天——再去……”

    “要不要到卫生间去洗个澡?反正你回县政府大院洗也不方便。”徐炳松微笑着说。

    “不——不用,回——回来时我到食堂打了两瓶开水——来——来放着。”阚海本不善于说谎,因为,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徐炳松面前说谎。因此,他回答起来,吞吞吐吐的。

    见阚海这会儿说话如此结结巴巴的,徐炳松更认为是因为刚才自己当着他的面谈起了“天外有天公司”的缘故。因此,为了缓和气氛,当阚海说不用去卫生间洗澡后,他也就没有再勉强说啥子了。

    这时候,林素英和几个老师已经打完了牌,正走出书房来。阚海本来决定在这几个老师告辞的同时,也一同告辞老师家,以逃避目前的尴尬境地。但是,当他想到:今天之所以回县城来,一个重要的目的,不就是要了结自己跟史春燕之间的一切吗?反正迟早也得跟她了结,不了结——也就是说,要自己跟她一直交往下去,一直下去,直到结婚,那——那希望绝对是十分渺茫的!既然这样,那还等啥子呢?时间拖延得越久,事情越复杂化。看看,现在徐老师不都也与从前的‘徐老师’不一样了吗?果断,必须果断处理!

    于是,看到那三个女老师走出了门去,阚海仍然坐在沙发上没有站起来。

    “哟,硬是象下乡的样子啊,不但头发蓬乱、连胡子也好久没刮了吧?”本校的女老师走后,林素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阚海,忽然才想到他是刚从乡下回来的。于是,仔细观察了一下阚海的面容,微笑着问道。

    “早上起来时忘记了,都怪自己懒的原因,林老师该批评,该批评。”阚海腼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胲,回答说。

    徐炳松转过头来,勉强笑了笑,却啥子也没说。

    见状,阚海再一次强烈地意识到:是到了必须把话向两位老师说清楚的时候了,绝对不能再遮遮掩掩了。否则,这样拖下去,自己失去的,不仅是自己一生的幸福,恐怕连眼前的两位自己生平最尊敬的老师,也将失去!

    于是,沉默半响后,阚海终于鼓足勇气,说道:

    “林老师、徐老师,我——我有件事想——想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不晓得——可不可以?”

    看见阚海说得那么认认真真的,而且又敝得满脸通红,情绪煞是激动。林素英和徐炳松都不禁愣住了。少顷,林素英问阚海到:

    “你——你有啥子事吗?如果你信得过我和你的徐老师,那你就讲吧。”

    徐炳松也凝视着阚海。

    “两位老师,我跟您们说实在的,现在——我——我根本不想跟——跟史春燕谈——谈恋爱……”阚海好不容易把话吐完,便茫然地盯着两位老师的脸。

    顿时,客厅里一片寂静,仿佛连空气也凝结了一般。

    “你跟你哥、嫂他们说过了吗?或给史家讲了?”过了好一会儿,徐炳松淡淡地问了句。

    “还没有,我——我想,他们(指阚尚杰和颜晓红)肯定不会同意。我也还没对黄阿姨他们说。”阚海面色忧郁地回答说。

    “你哥哥现在可是史书记的红人哟,你可能知道你哥哥刚被提升为县委办公室的主任一事了吧?”徐炳松微笑着补充了一句。

    对于徐老师的话,阚海是很清楚它的含义的:如果自己不同意跟史春燕结亲,哥、嫂必定会全力反对;同时,如果自己跟史春燕之间的关系了结,这也将意味着给正待飞黄腾达的哥哥阚尚杰当头一棒;当然,如果自己完全依了哥、嫂他们的意志,那么,不管是对尚杰、嫂子颜晓红也好,还是对史春燕她们家也好,都不失为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想到这里,阚海又忧伤起来:这算啥子?难道是一场交易?把我自己的一生的婚姻恋爱的幸福拿来做他们之间肮脏的政治交易?

    其实,阚海在内心里曾无数次做过这样一种虚幻的实验:强行将自己的躯体,与史春燕那孤傲、甚至有几分冷酷的、左右摇晃的r体拼凑在一起,但是,不管怎么柔和,阚海总是产生不了那重男人与女人结合在一起的感觉和欲念。也就是说,他根本产生不了一种象所有男人那样,对年轻异性天生就有的那种渴望——他头都涨大了,他始终想不明白:为啥子偏偏要把史春燕和自己联系在一起呢?为啥子这张‘网’上沾着的,就非得是自己呢?……史春燕那红色而左右摇晃的身体……。

    “说实在的,我真不想再这样跟她继续下去了!”阚海象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面对一座几百米高的山岩,无法翻越,只好转而投向母亲的怀抱里撒娇一般,向两位老师寻求答案。

    林素英在一旁沉默;徐炳松愣愣地注视着阚海,许久,说道:

    “本来,我对这件事不便发表意见。因为你也在政府机关工作,想别也对我跟他(史立成)在有些工作方面,意见有些不统一的事有所闻。”徐炳松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从事实上来讲,这件事,如果你能把其他因素抛开,问题也很简单。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应该说知道这些道理,本来吗,恋爱嘛,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是你情我愿的事。如果有一得不合适,其实也没有必要勉强。再说,生拉活扯,就幸福了?所以说,解决这件事最关键的因素,还是在于你自己,婚姻大事,那可不能象其他工作上的事儿。”

    阚海茫然地望着徐炳松,不停地点着头。

    “春燕,这孩子我也有些了解。她在一中读书的时候,我教过她们的数学。可能是家庭条件好的原因吧,她的个性很强。在加上她天生的病因,她内心里实际上很自卑,却又常常把别人看得一钱不值。所以,很多同学都很难跟她接近。另一方面,家庭也是一个原因,父母对她百依百顺。”林素英冷静地分析说。

    “当然,至于你们之间的事,阚海,你也别把这事看得太严重。该怎么处理,你就按自己的意志处理。其他因素,少掺杂些。”林素英又补充了一句。

    是夜,月色正明。

    阚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不能入眠。窗外银杏树枝那班驳的影子,伴随着银色的月光,斜斜地倾泻在他寝室的地板上,妖艳地摇曳着……

    是该做个了断的时候了,必须!

    徐炳松和林素英的话,一次次在他脑海里回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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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竹林

    阚海昨晚失眠了。

    几乎快接近天亮,他才昏昏噩噩入睡。一整晚的前思后想,他也没理出个完整的头绪,最后,只好在精疲力尽时,草草收场。但是,有一点他是毫不含糊的,那就是——无论如何,明天得一定跟史春燕有个了结!

    第二天,直到五月的阳光,灿烂地铺洒在他年轻的p股上,直让他觉得有些发烫,他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之后,他微闭双眼,慵懒地直躺在床上,完完全全地摆开一个大写的‘人’型,让轻悠悠的意识与昨夜混乱的思维残片死磨活缠。直到好半天后,方才想起了今天唯一的任务来。于是,他从床上一跃而起。

    阚海急冲冲漱了牙,象小猫洗脸般往脸上浇了两捧水,边穿衬衣,边下楼梯。径直来到县政府大门左侧的一家小吃店,要了一碗r丝面,呼噜呼噜,不到三分钟就吸了个精光。

    由于下乡搞工作组,阚海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来史家玩了。因此,上午九点过几分,当他突然来到史家时,黄竹均几乎是欣喜若狂了。但是,她内心里还是隐隐感到不快,虽然她知道阚海这么长时间之所以没有来家里玩是由于被下派进村搞工作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