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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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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唱歌厅里面的一间幽暗的单人小舞里,史立成一边抱着那位小秘在左转右转,一边关切地询问。

    “冯,叫小冯,你姑且叫我冯燕吧。”那只小鸟儿啁啾道:

    “听先生的口音,先生不是本地人吧?是来深圳做生意的还是出差的?”

    “你猜猜,小冯。”

    “来我们这里的客人天南地北的都有,你叫我怎猜呀?”小鸟儿撒起娇来,似乎要生气一般。

    “我是跑生意的还是出公差的,你看我这样子会看不出来?”史立成捏了捏小鸟儿的纤腰。

    “哎哟,先生温柔点儿吧,我这么嫩的,怎能经得起你这么用力,猜就猜吧,可也别使那么大的劲儿。”小鸟儿飞离史立成一两米,对史立成上下看了看,又翩翩的飞了回来贴在史立成身上,在他耳边嚅嚅低语:

    “凭你这里,你该是个当官儿的!”小鸟儿边啁啾,一边用自己高耸的前胸,顶史立成凸突的肚皮。

    “算你聪明,哈哈哈,哈哈哈……”史立成笑得非常开心,有生以来,他还从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同时,被这小鸟儿的那么一顶撞,他实在是有些支撑不住了。于是,他不得不一抱抱紧那只小鸟……

    顺着小鸟儿那纤腰优美的曲线慢慢看下去,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狂响。可瞬间,五大三粗的黄竹均突然窜到了他的跟前,她双手叉腰,圆目怒视,却一言不语。她的肥硕的肚子因为愤怒而剧烈或张或缩——然而,仅小鸟儿那急促呼吸的一阵暖风,黄竹均便消失得无影无院了……

    此刻,这只小鸟儿的凸兀的前胸顶得他多么难受啊,迫使他不得不迅速地把双手从她的臂部处缩回来,又迅速地从她簿簿的上衣下摆处往上伸进去,以排除障碍……那小鸟儿在沙发上飞翔着,疯狂的音乐声吞没了她阵阵的呻吟……直到一声爆炸后,他终于放开了那小鸟……那时,她已经早如一滩烂泥了!而他,他也腰酸腿痛、挥汗如雨……

    小鸟儿依偎在他怀里,他左手紧紧揽着她的光滑如玉的肩膀,长长地吐出吸进肚里的全部烟雾,悠悠说道:

    “你好漂亮哟!五十多年来,我还从来没有抱过象你这么漂亮的女娃儿!”

    冯燕听罢,起先是一愣。尔后,当她看见他用颤栗的双手,在自己丰腴的腰肢上不停地捏揉时,她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小腹隐隐作痛。

    两人在包间里的沙发上云雨一番后,史立成再一次动情地实话实说:“风里来,雨里去,来到这个世界五十多年了,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啥子叫人啊!……”

    冯燕慢条斯理地穿上裤袜。然后,用右手摸了摸史立成满是汗珠的前额,终于,啥子话也没说出来。在当时,她根本没有把他的话当成一会事儿,那是因为,在这里,在这种场合,在这个醉生梦死的乐园,在这个时间,类似于史立成说的这样的话,她听得太多了。虽然表达方式各有千秋,用词谴字略有不同,但是,在她看来,其实质内容全他妈一会事——男人这东西,做他妈这事儿后兴奋了,都他妈是这个德行!世界上,任何动物,包括人,公的和母的之间,那有他妈的啥子爱情?!所谓的‘一见钟情’呀,啥子‘痴恋’呀,一切一切都不过是文人墨客们,失魂落魄时的鬼话!仅仅是为了用以欺骗别人,同时,也是为了麻醉自己而已!所有‘母’的,都不过是所有‘公’的泄欲工具!相反,有时所有‘公’的,又都是所有‘母’的工具。美是啥子东西?美,只不过是茂生性欲的添加剂而已!最终,当一切挥汗都已停止;当一切欲望都已疲惫,他(她)又会一脚踢开趴在自己被窝里的‘爱情’,紧接着,又去猎狩下一个目标……难道不是吗?自己的婚姻便是最铁的证据!否则,自己为何要到这间豪华的包间里来出卖r体?销售矫情与笑脸?

    在这个世界,除了钱这个东西是真资格的外,啥子都是假的,啥子都不可靠!没有票子,就没有美艳;没有票子,就没有‘爱情’;没有票子,就没有高贵与斯文……

    “怎么啦?不高兴?我的话是真的!”见冯燕愁眉不展,史立成温柔地关怀道。

    冯燕抬起头,勉强绽开笑容。但是,她啥子也没说。她相信他这会儿说的话全是真的。因为,她知道:自己鲜嫩的r体,绝对比他现在的老婆的要香!

    她从他放在茶几上的烟盒里取出一支香烟,他替她点燃。她把头枕在他肥硕的大腿上,呼呼地吸着,再幽雅地一圈儿一圈儿吐出来。

    “如果——如果你在这儿不开心,要是你愿意,就跟我回内地,怎么样?”史立成一边抚摩着她光滑的玉臂,一边动情地实话实说。

    “别小看我们那小县城,虽然比不上这里,但是,我们正在寻求发展,而且,发展的速度可快啦。更为关键的是,与其你在这里寄人篱下,不如去我们那里当老板。”

    冯燕猛地把烟嘴移开,白了史立成一眼,没好声气地回答道:

    “说倒说得容易,你以为我在这里日进万金呢?有啥子本钱当啥子老板?”

    “哼,别把我看扁了,我有心思叫你去,难道没有办法让你当个夜总会的老板?”史立成很不服气地说。

    冯燕很慵懒地枕在史立成的腿上,她猜测起史立成的身份来。联想到刚才史立成他们这帮人进来时本夜总会老板的谆谆告诫,她便以半开玩笑的口吻问道:

    “你是个乡长或者是乡镇企业的厂长?”

    “呔,我手下有几百个乡长和厂长呢,你信不信?”

    冯燕一跃子坐起来,仔细摸摸史立成的额头——一张标准的‘国’字脸!她隐隐觉察倒,莫非,他是内地某个地方的县太爷?!

    于是,第二年的春天,一座集吃、喝、玩、睡于一体;美发、美容、桑拿、按摸等等样样齐全的庄园,如雨后的春笋般,不声不响于一夜间在云江县城北郊的龙山东麓的玉屏岭下冒了出来。

    对于绝大多数的云江人来说,他们只知道:竹林山庄,是一家外地老板儿私人投资开设的娱乐场所,而且,老板儿是个貌若天仙的年轻女娃儿。并且,这个场所一般不接待普通客人,进进出出这里的,要么是省、市来的豪华轿车;要么是本县或周边区、县各级各部门的头头脑脑们。去山庄的道路虽然不平坦,但是,前往的各类豪华车辆,依然拥挤堵塞。除此之外,他们有部分人还知道些微的其它情况——这个山庄的名字,是堂堂云江县县委书记史立成给取的。而且,对于这个山庄的老板娘,她刚来云江开办企业时,史立成曾经要求全县各主管部门,如国土、工商、文化等等,大开绿灯,一切手续费全免——招商引资,引凤筑巢,就得讲办事效率!

    有部分‘思想僵化’的‘老革命’,摇头摆脑……

    按照天外有天股份有限公司创设计划,从县城到竹林庄园之间要铺一条宽约为五十米的水泥路。此刻,该工程正在实施阶段。

    别克轿车在走完一段平整的水泥路后,又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史立成叫司机停车。于是,阚尚杰赶紧推开车门跳下去,替史立成打开车门。史立成矮而粗壮的身躯拱出车门。紧接着,后面的小轿车也纷纷停下来。县广播局局长、县建设局局长也赶紧下了车,紧紧跟随在史立成后面。而那位县广播局的年轻漂亮的女记者,也不知啥子时候钻到了史立成的前方,撑开了摄象机的三脚架,猫着腰,将摄象机镜头上下左右移动。

    由于县交通局局长正被轮船运输公司的工人们围堵在了该公司破产动员会现场,因而没有亲自来到这里。一听说史立成要从这里经过,抢先一步赶到工地的是县交通局的麻副局长。

    于是,史立成侧身对着女记者的镜头,威风凛凛地朝麻副局长走过去,先是象征性地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满脸和蔼地向旁边的一位打浆工人伸过手去。那位打浆工人蓬头垢面、满身是泥浆,突然看见一位如电视屏幕上常出现的‘大官’向自己伸手抓来,不禁惊恐万分地把满是泥浆的手往后一缩。继而,又在包工头愤怒的目光中把它递过去,很机械地让史立成肥大而温热的手抓着,任随他抓着摇啊摇。史立成一手抓着那工人的泥手使劲摇,一面对着女记者的摄影机镜头哈哈大笑。同时,嘴里还不停地说“辛苦啦!辛苦啦!”

    而那位惊魂不定打浆工人,受史立成哈哈大笑的感染,也呆头呆脑地跟着傻笑。在他眼里,他既不知道面前的这位大胖子是何级别的大官,如何称呼;也不知道他为啥子笑得那么来劲。是笑自己满身的泥浆?还是……正在这位打浆工人苦苦思索答案的时候,史立成忽然甩开了他的那沾满泥浆的手,并迅速绕过他,朝另一位伙计走过去,就象刚才朝自己走过来一样。如法炮制、依次类推!

    还有一点令那位打浆工人困惑不解:随便这位大胖子去抓那个伙计的手,那个总站在他前面的、衣服穿得花花绿绿的、样子乖乖儿的女娃儿,却始终弓着腰,手里拿了个黑糊糊的东西对准他!

    会不会是来刺杀他的?

    那位满身泥浆的工人瞪着一双大眼睛,直到最后,那大胖子上了小车,其他的那些官儿们也纷纷跟着钻进了小轿车,一黑溜儿的扬长而去……

    早已接到通知的冯燕和公司的另外两名副经理、龙山建筑有限公司经理张大富等人,已经在竹林山庄大门口守候多时了。

    史立成一下车,冯燕便马上前去迎接。

    “热烈欢迎史书记在百忙中,抽时间来我们公司检查工作!”冯燕微笑着说。“我代表公司的全体员工,对史书记给予我公司的关心、帮助和支持,表示最衷心的感谢!”然后,又转向阚尚杰、县委宣传部部长、县建设局局长等人说:“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史立成一直都捏着冯燕的手,从他下车的那一刻起,他炯炯有神的目光就一直在她全身上下打量。冯燕今天穿了一身粉红色的紧身套裙,浓密而被染红的秀发散披在肩上,显得格外地时髦和精神。她全身上下,但凡男人们敏感的地方,均美妙地凹凸着,简直让在场的每一位男人神思飞扬。

    史立成和冯燕肩并肩地谈笑着朝正在修建中的公司办公大楼走去。史立成跟张大富轻轻握握手,但是,从两人的表情看,完全象一队亲兄弟般默切。阚尚杰和宣传部长对视了一下,同时放慢脚步,以便与前面的史立成和冯燕拉开一点距离,两人都装出十分惊奇的样子,一路赞口不绝。建设局长、广播局长等人则紧随其后,也满脸微笑着,向这边指指,那边指指。与此同时,在广播局长的授意下,漂亮的女记者早已把摄象机镜头摇摆得快令人晕头转向了。

    史立成一行人漫步到大楼下,停顿下来。史立成把张大富招呼过去,抬手指着正在修建中的主体大楼说:“张总,有信心在国庆节前完工吗?”

    “没问题,请史书记放心,在您的英明领导下,我们全体员工就是加班加点也一定要在国庆节前完成您交给我们的光荣任务,我敢保证!”张大富象朗诵诗歌一般说完,举起了右手。

    “不仅要有速度,还要有质量啊。”史立成微笑着补充了一句,轻轻地拍了拍张大富的肩膀。

    “当然,当然,史书记亲手抓的工程,我张大娃儿岂敢水儿搭浠?”张大富信誓旦旦地说道。

    于是,在场的每一位头头都大赞史书记‘很抓工程质量’。自然,阚尚杰的说话声最大,况且,也只有他才明白他们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

    史立成一行人在主体工程处呆了一会儿,大家又朝竹林山庄的住宿部走去。在一间小会议室里,史立成向张大富询问了一些目前工程建设中存在的问题。当问到目前建设资金的情况时,冯燕紧挨着史立成说,不知道县上投放的资金能不能在六月底前全部到位,年初县上拨下来的八百万,现基本上全部用于了购置材料和工人的工资,并问史立成能不能在六月底前,再拨三百万下来。否则,将严重影响工程的建设进程。

    “请冯总放心,我们县委一定想办法在六月底前,再向公司拨三百万资金下来。公司建设是我们县的头等大事,我们的财政再怎么吃紧,我们也要勒紧裤带,想尽一切办法筹措资金。”说道这里,史立成笑眯眯地拍拍冯燕的手说:“告诉冯总一个好消息,我们关于在全县城乡群众中募集资金的文件,已经快打印完了,明天就必须发下去。”

    “还是你哥——史——史书记——有魄力!”冯燕兴奋得胸脯剧烈起伏。其他的领导们也跟着对史立成的工作魄力赞口不绝。

    一班子人在会议室唧唧喳喳东扯西扯了一个小时,时间已快到十一点了。但是,到十二点的吃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于是,冯燕便建议大家玩几圈麻将。

    “你们几个玩吧,我想休息一会儿。”史立成对阚尚杰他们说。自然,史立成要休息,冯燕不可能去玩麻将。她知道史立成所谓的‘休息’是指啥子。于是,便对史立成说:“那好吧,您老人家日里万机,也太c劳了。请跟我走吧,我带您去总台让客房部经理给您老人家开个房间,让您好好休息休息。您的身体,是全县人民的哦。”

    于是,史立成便跟着冯燕出了会议室。

    在去客房部总台的途中的一拐角处,冯燕小声问史立成道:“就去我的‘办公室’(实为她的寝室,办公和住所兼用)吧,那里安静些。要不要我给您喊个服务员来捶捶背?”

    “不用!”史立成爽朗地回答说。

    冯燕转过头,双目迷惑地望了望史立成。因为,史立成的回答让她感到意外——这可是他来山庄从没有过的表现呀?难道——难道他大白天也要自己……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冯燕的‘办公室’门口。冯燕掏钥匙开门。

    “有些工——工作,还想跟你讨论一下!”史立成在冯燕背后小声嘀咕了一句。

    冯燕没有回答,静静地开了门。就在她让史立成先进屋的瞬间,她迅速朝后面扫了一眼。没有人!于是,她迅速闪进去,轻轻从里面把门关上了。

    漂亮的女记者在会议室里看领导们玩了一会儿麻将,甚觉无聊,便想找漂亮的冯总聊聊天。当她来到总台问冯总去了那里时,总台小姐说不知到。于是,女记者又去餐厅那里去找。餐厅里的员工说冯总一上午就没有去过那里了。

    从餐厅回客房部的甬道上,女记者忽然想到:该去冯总办公室找才对呀!太笨了,这点都没有想到。

    于是,她向服务员打听冯总的办公室在哪里。

    “二楼201房间。”服务小姐很有礼貌地回答说。

    于是,女记者急忡忡朝楼梯口走去。当她来到二楼201房间时,冯总办公室的门紧关着。

    难道是在里面办公,怕别人打扰?

    女记者抬起手,正要敲门,忽听见里面象有人声。于是,她四下环视一圈,发现没有人在周围,便把耳朵贴近房门仔细听——听着听着,女记者不禁粉红了小脸……

    老白干

    清晨,当太阳还未在东山岭上探出头,宁静的徐家凹还沉睡在白茫茫一片朝雾之中。程光清早早起床了。

    他没有叫醒阚海,他知道年轻人的瞌睡比老年人要多些。于是,他轻轻推开房门,拿上脸盆、毛巾、牙刷和漱口盅,朝院子里的水池边的水槽走去。怎么开始工作组的工作——前两天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直到昨天晚上,他才基本拟就了一条思路:工作组驻村的时间是很短的,要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帮助每一户农民致富起来恐怕是不现实的。工作组能作点儿啥子呢?不可能就这么走马观花似的跑一趟吧?总得干点事情,至少在驻村结束时,从良心上不怎么觉得遗憾!黑山村对他而言,那座山是那个组,那个组走那条路等等,他都很熟悉。九二年,当他听说黑山村被评为县的精神文明、物质文明先进村时,他还很替它高兴了好一阵子。因为,他没有想到:在自己两年没有回老家的这段时间里,一个全县最贫穷的山村,居然变成了全县的先进村!然而,当他去年因工作回黑山时,他困惑了——这么贫穷的村居然是先进村?姑且不说精神文明吧,那啥子才是物质文明?后来,他终于从亲朋戚友的口中得知:村里的支部书记李政权,是现在乌山乡党委书记吴树明的老表……

    程光清十分清楚:他们这个工作组,既无权,也无钱。他们的工作任务,是协助乡党委、政府,带领村民致富奔小康——这是一项可软可硬的活儿,完全是一个抽象、笼统的概念,完全让人找不到入口。直到昨天晚上,他才理出了一个基本思路:先进村调查一、两天,看看到底是啥子东西束博了黑山村人的手脚!

    直到程光清洗漱完毕,已经卷了好几根旱烟,并且,泡上一大杯浓茶,在院子里一边欣赏晨景,一边吧嗒吧嗒抽旱烟,阚海方才在麻雀的争吵声中起了床。

    “怎么不早点喊醒我呢,程叔?”阚海睡眼星松地说道。他为自己睡懒觉而感到不好意思。

    “姑且让你这两天多睡一会儿,过几天,你想睡懒觉恐怕也不行咯,哈哈!”程光清笑着说道。

    “谢谢程叔!”阚海微笑着说道:“不过,从明天开始,要是程叔您早点醒了,最好还是立即把我叫醒。再说,我也想早点起来锻炼锻炼身体呀。出学校这么久了,我还没有早起床跑过步呢。”

    吃过早饭,程光清提了个皮革包,阚海则帮他提那个足有五磅水瓶大小的茶杯(实际上也是为自己,因为,在路上口渴时两人便共饮),两人踏着山梁上薄薄的朝雾,向西边的黑山东麓走去——那是从徐家凹进到黑山村的必由之路!

    黑山东麓的山坡上是一片茂密的松林。此刻,太阳还没有升上天空。浓幽的松林间,晨雾迷漫。只有几只早起的鸟儿在啁啾。光洁的石板路旁的野j草尖,缀满了晶莹的露珠。

    “喂,阚大学,你说说看,我搞了这么多年的基层宣传工作,怎么就不明白:这黑山村在九二年就被评为了全县的双文明村呢,怎么在今年年初的动员会上,就说是全县的最贫困的村之一了?话说在先,关于黑山村的‘先进材料’不是我写的。”

    程光清一路低头思考着,他宽大的脚板扎实地踏在那光洁的石板上,发出‘砰!砰!’声。

    “按理说,这些事您老人家最清楚不过了。您都搞宣传工作快二十年了吧?称得上是标准的笔杆子呢。”阚海望着程光清宽阔的背影回答说。

    “废话!要是我能想明白,我还问你干吗?”程光清转过头来,微笑着盯阚海一眼。“啥子‘人均收入2500元’?我看啊,根据我去年回来时了解的情况,恐怕250 元也够戗!”说罢,程光清轻轻探口气。

    “可能——可能这就是平时大家开玩笑所说的‘做文章’吧!”阚海一边欣赏着山坡上那葱绿的松林间缭绕的白雾,一边随心所欲地回答说。

    “你说得对,这可能就是‘做文章’吧。”程光清自嘲道:“要是我早个十年、八年的明白(‘做文章’),按平常人们说的,恐怕现在的我,早不应该只是个那些官儿们所说的——才区区一小‘科长’了吧,哈!哈!”

    阚海一时不知到该怎么说,便默不做声。程光清继续说道:

    “我们部里有一位后生,是云江师范学校毕业的,比你早分配来三年。说来也是,这小子非常‘能干’,进宣传部不到一年就被提拔为办公室副主任,第二年就转正。现在,说来你可能也认识。现在是部长助理啦!”

    “不认识,我才来,跟宣传部的人都不熟——除跟程叔您认识外。”阚海回答说。

    “其实,你认不认识也没有关系,我是实话实说。”程光清继续说道:“现在,凡是向市上汇报的许多材料,部长都是只交给他写的,象我们这样‘不开放’的老头子是沾不上边的。他的文章的确‘做’得好,令我们这些老朽佩服得‘五体投地’!哈哈。去年——我想想,对,是去年九、十月份,我们一起去市委宣传部开个会。那天晚饭时我们两人都喝了点酒,回到宾馆,趁酒性我就向这小子询问‘做文章’的诀窍,没想到他也非常爽快地、毫不保留地、口若悬河地把诀窍告诉了我,真让我这个活了五十几岁的老头大开眼界!”说道这里,程光清转过头来朝阚海点点头,神情幽默地说道:“要不要我讲讲这位助理的诀窍?”

    阚海微笑着点头示意他继续讲。

    “助理告诉我说,作为一名优秀的宣传工作者,一定要记得做好文章的五点关键要素。一是要蓄意夸大。比如,本来是一个乡镇或一个村、组,一个小厂的一点小事迹,为了扩大影响,你可以把它说成是一个市的或县的经验;本来是几组平凡的数据,为了曾强文章的说服力,你可以把它拔高几十倍;本来是个亏损企业,只要领导需要,你可以把它写得红红火火、繁荣兴旺。第二,要善于虚构和想象。没有新闻,可以创造新闻;把吃喝赌嫖,可以写成是廉洁勤政、爱民如子。第三、要善于移花接木。实在是才思枯竭,还可以找来各类报刊杂志,象小学生写作文一样,照着人家的作品写;把别个县的经验,改成是我们县的经验;把别人的名字,改成是我们的领导的名字;把多年前的时间,改成是现在的时间,再修改修改一下字词句和标点符号。保管你的文章能够上大报,上头条或说不准还会弄个啥子大奖的呢!第四、写报道文章前,一般要精心导演。领导下基层,明明是西装革履、前呼后拥,但是,为了上电视镜头,也得把领导的装束换换,把领导塑造成平易近人、作风扎实的良好形象;或者,也可再找几个胆子稍大点的百姓作陪寸,对着摄象机的镜头背事先由乡、镇干部已经叫其背熟了的几句台词。第五、要紧跟形势,领导需要啥子样的新闻,就造啥子样的新闻。要紧追形势、赶潮流,用稿率才能上得去,领导才会器重你,你才不会犯政治错误。我问这位部长助理说,你这样创造出来的新闻,群众会相信吗?那小子脸不红筋不涨地回答说,老百姓信不信没有关系,只要领导赏识就行。领导赏识,才能提拔重用,既能够多挣稿费,又能捞取政治资本。我又问他,人们不骂你‘吹牛第一’或‘造假第一’吗?那小子想了想,爽快地回答说,老百姓发几句牢s是微不足道的,关键是上级领导赞不赞同、满不满意。写文章,如果要讲真实性,轻者,领导脸色不好看;重者,或调走或上法庭,甚至,从此以后,你的稿件再已不能上报!”

    程光清刚说完,阚海便‘扑哧’一声笑起来。

    “真让您老人家说得玄乎!看来,如果您老人家要跟你们那位助理比一比,那助理还不一定比得过您呢。刚才您老人家说的(话),记录下来就是一篇绝好的文章。”

    程光清‘啧啧’两声,摇头叹曰:“唉,可惜呀可惜,要是我早个十年、八年的学到我们助理的‘经验’,恐怕现在的宣传部长就不是别人了!生不逢时啊我们这一代人!”

    就这样,两人说笑着,登上了黑山南麓的九龙岭,来到一户农家的茅草棚前。

    “汪!汪!汪!”

    守侯在农户家屋侧边的小黑狗见有陌生人到来,便嗷叫着向程光清他们扑过去。程光清见小黑狗扑过来,马上往地面一蹲,假装弯腰去检石子的样子。那小黑狗见状,便迅速掉头逃串了回去。这时侯,一位头顶个破瓷盆的老太婆,蹑手蹑脚地走出堂屋门,来到屋前的地坝边上张望。

    “老嫂子,程光林程老师在家没有?”看见程光林的爱人吴桂英在地坝边,程光清问道。

    本以为又是大祸临头的吴桂英,一见来的人并不是小娃子,而是两个城里人模样的男同志。其中,那个年纪老一些的似乎觉得面熟,可就是想不起是谁来。

    “在屋头,在屋头。你们是……”离开乌山乡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吴桂英没有把程光清认出来。因此,当程光清问程光林在家没有时,她便一直将凝惑的目光放在程光清生上。

    “我们是县上派到黑山村来的工作组的。”阚海接着说。

    “她哪里搞得清楚啥子工作组?我只有自报家门了。”程光清说完,马上朝那老太太笑着说。

    “老嫂子,您认不出我了么?我是程老师的兄弟程光清呀。”

    “程光清?”那老太太一边把狗撵开,一边惊奇地注视着程光清那黝黑的脸。

    正在屋里用咏梅收音机收听新闻的程光林,听见外面来得人声称是自己的兄弟,并说自己是程光清,于是,赶紧拿着收音机跑出门来。

    “是您老兄——啊不,是程站长么?啥子风把您给吹来的?”程光林立刻认出了程光清,他本是称他为老哥,却想起他肯定是代表县上下乡来搞啥子活动的,慌忙中便称起他在区广播站的“官衔”来。

    “老哥,这次么就算了,以后可别再称我啥子站长不站长的,就喊我程老弟好啦。否则,我们就不是兄弟了,好不?”程光清和阚海走进地坝去,两位老朋友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直到看见程光林轻轻点了点头,程光清方才继续说道:

    “老哥,我又回老家来(工作)了,今后我们钻拢的时间就多啦。”接着,程光清把阚海介绍给程光林说:“这是我们工作组的阚海,年轻大学生呢,刚分配到县工商局的年轻人。”

    于是,阚海便向程光林伸过手去,抓着他那只瘦屑的手摇了摇说:“您好!您好!”

    “这就是先前出门时,我跟你说的今天我们要去拜访的老朋友。”程光清对阚海说。“程老师原来在黑山村小学教书,他教的语文,是当时全区小学语文老师中响当当的。”

    “那里那里,您老兄抬举我了。我这点墨水,写不了两篇的。”程光林一边谦虚地说,一边邀请程光清和阚海进屋坐。“两位领导快进屋坐,进屋坐!”于是,他们三人说笑着朝程光林的堂屋走去。那时,吴桂英早已到伙房里烧开水去了。

    程光清、程光林、阚海三人进到堂屋来。

    “老兄,我听您刚才说啥子‘又回老家来了’是啥子意思?”程光林问程光清道。因为,对于这次县委、县政府派工作组进村的事,他不知晓,只知道二十多年前程光清就调到了区公所,在区公所干了不几年,听说又调到县上去工作去了。一听他说‘又回老家了’,便觉得迷惑。

    于是,程光清就把这次县上派工作组进村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了程光林听。

    “您老兄到我们黑山村来指导工作,是我们黑山村人的福气哦!”程光林感叹到。因为他太了解程光清的个性了。

    “呓,老哥,刚才老嫂子怎么出门时,头顶个瓷盆?”程光清忽然想起刚才吴桂英出来撵狗时的情形,甚感不解,便问程光林道。

    “唉,别提了,别提了,一说这事我就来气!”程光林面色y郁地,摆头晃手。随即,递过来一只卷好的叶子烟。“你们来得突然,家里没准备得有子烟,抽得住不,老哥?年——年轻大学生呢?”

    “这个就好,我平时都是抽这个的。阚大学么,还没学会抽烟呢。”程光清一边接过程光林递过来的‘核武器’,一面继续说道:“亏您还叫我老弟?有啥子话就说出来。对别人不好说,难道对我还不好说么?我们今天第一天进村,之所以没有去别的人家,专门来您老哥这里,就是因为我想到现在您老哥是我最信得过的人,至少目前如此。如果真要是信得过老弟,不妨有啥说啥。不说出来闷在心头舒服么?要是连您老哥都是这样,那我们来黑山村还有啥子意思?”

    听程光清这么一说,程光林便吧事情的源源娓娓说了出来——

    程光林于八六年从黑山村小学退休后,就在家里以种老伴儿吴桂英的那份承包地为生。老两口有一个女儿,在县城的罐头厂当工人。本来,女儿女婿叫他们去跟着他们一起过。但是,程光林考虑到:这几年,罐头厂的效益一年不如一年,现在,就连女儿女婿的都那么紧紧张张的,又何必再给他们曾添负担呢。自己现在退休了,每月有一百多元的工资可领,而且,家里老伴儿还有一份承包地。因此,老两口便没有去县城,而是在乡坝头种种承包地,过着清贫贫而宁静的日子。本来,老两口的日子与村里其他相同年纪的人比较起来,也还算过得萧萧遥遥的。但是,从九零年开始,老两口原来平静的生活,被一桩小事给打断了——原来,程光林屋侧边自己的一块承包田里面,有一块面积约五分地的斜坡土。那是本组组长范是培的承包地。而在范是培的这快承包地上边,原来有一条七几年农业学大寨时,公社修的水渠。这条水渠原来是贯穿全村十个组的。但是,自从土地下户后,由于水渠常年得不到维修和保护,直到后来变成了一条废水渠。以至于使现在的黑山村变成了紧挨着水库却得不到水用的干旱村。

    对于范是培承包地上的那段废水渠来说,虽然不能通水,可是,它却是一条不可缺少的防沙防洪水沟。因为,程光林房屋所在的这片山坡——及九龙坡,凡是涨大水时,坡上冲下来的泥沙是很多的。正因为有这条水沟的存在,才使得程光林的房屋和承包田免受其害。但是从九零年种小春开始,范是培为了一己之利,索性把这条防洪、防沙的水渠给填了,并种上了农作物。这样一来,一到夏天涨水,九龙坡上的泥沙和洪水便沿坡直冲而下,不仅直接冲进了程光林的承包田里,把生长得茂盛的秧苗通通冲毁;而且,还直接威胁到程光林的房屋安全。见此情形,程光林多次找范是培商量,请求他将水渠恢复。但是,范是培见程光林家中无子女在身边,屋里只有老两口儿,认为好欺侮,便一直赖着对程光林的请求不予理睬。程光林后来迫于无奈,只好找村上的调解委员会解决。村里的支书李政权、主任姜温其等人下来走马观花似的游了一圈,后到范是培家吃喝了一台后,便提出了一个差点让程光林气昏的解决方案——叫程光林每年补赏范是培经济损失两百元!

    去年春天,程光林知道找村委会、村支部不能解决问题,便找乡政府。乡政府的王乡长叫乡里的司法助理员出面解决,而司法助理员当时倒信誓旦旦地答应:一定解决!但是,过两天又说啥子要等把乡里的中心工作搞完得,过一段时间才能来解决,一定解决!可是,直到今天,乡里的司法助理员仍然没有下来解决。当然,问题也就依然悬着。

    说来程光林也够倒霉的:自己向上级反映的问题不仅没有得到解决,反而因此而引来了说不完的烦恼——自从程光林不答应每年补赏范是培两百元的经济损失费的那天起,范是培便唆使自己读小学的孙子,或上学途中或放学回家路过程光林家时,便从程光林的后边山坡上往程光林的房子上甩石头,致使程光林的房屋顶上多处被砸烂,一到下雨天,雨水就漏个不停。

    因此,老两口简直为此事伤透了脑筋。每次只要自己家的小黑狗‘汪汪’叫,一般说来,都是范是培的小孙儿砸房子来了。于是,当刚才自家的小黑狗又‘汪汪’叫起来时,误以为是小孩儿砸房子来了的老伴儿便顶起了破瓷盆……

    “岂有此理!”听了程光林的叙述,看见他那百般无奈的脸孔,程光清气愤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这村党支部、村委会的干部些全是吃‘干饭’的么(指没用)?这么点小事都不能解决!”

    程光清的怒吼声之大,把阚海和程光林都吓了一条。阚海自从认识程光清以来,还从没见过他发过这么大的火。

    程光林小步跑出屋外四下望了望,又跑进屋来。叹息着说道:“唉。老弟,您可别说啥子村委会、村党支部了。按我说,恐怕村里没有村支部、村委会怕还好些。他们那里愿为村民大家办点儿实事哟?除非是对他们自己有利的事!”

    “你们村不是全县致富奔小康的先进村么?”程光清讥笑着问程光林道。

    “狗p!”程光林愤怒地说道:“全村村民一年到头连吃、用水都成问题,还谈啥子奔小康呢?全是瞎吹的!黑山村人有谁不知道,这全是因为现在一届的乡政府领导为了升官、往上爬而搞出来的花样。这件事我是记得很清楚的,当时,乡政府领导带着县上来的人下村里来,找了几个我们村里当时在外面打工回来的人作调查,问了问他们的收入情况。县上、乡上的人回去后,便写出了黑山村人均年收入两千多元的材料。其实呢,根本没这会事,简直是天文数字。如果真要是这么会事,恐怕我晚上睡着了也要笑醒呢!”

    程光林的右手在空中挥了挥,继续讲到:“结果呢?数字倒报上去了,该升官的升了,而村里却依然贫穷落后。那‘先进村’的牌子,或许到现在还搁在村长的床底下生锈呢。当然,也说不定早就被他们当废铜烂铁卖了。”见阚海和程光清都默默不语,程光林又补充说道:“真的,我绝不会骗你们,如果你们不信,完全可以去别的组调查调查!”

    “我晓得,我晓得,您老哥怎么会骗我呢?”程光清抬起脸,微笑着对程光林点点头,示意自己相信他说的话。

    “我们工作组刚下来的时候,还听吴书记给我们介绍,说李政权和姜温其都是退伍军人呢,高中文化。按理说,村党支部、村委会班子的文化素质还是可以的嘛。”

    “这点您老兄说对了,我们村的村党支部和村委会班子的‘能力’还是有的,有哪个的脑袋瓜不灵?”程光林俞挪道:“但是,他们根本没有把灵活的脑子用在怎么带领村民们致富奔小康上,而是用在了怎样发自己的’小家‘上!您老兄知不知到李政权和姜温其跟现在乡政府领导的关系?”

    “这个嘛,我只听说过李支书跟老吴的关系,好象说是啥子老表关系。”程光清回答说。

    “去年,我们村里按县上宣传的啥子啥子村——村啥子组织法的要求,对村委会主任实行公推公选,结果把李政权的老搭档姜温其给选掉了。而村民也一致要求乡党委把李政权换掉。但是,乡党委主要领导亲自出了面,先是找了各个组的组长,然后,又找了那个被村民一致推选的人——这个人就在我们村八组,也就是八组现在的组长杨树华。如不相信,你们以后可作调查。结果,让杨树华自动放弃了。而原来也主张要求换李政权的那些组长,过后都不发言了。结果,李政权和姜温其两人,依然稳坐泰山!乡上领导对村民大家作的解释是:为了工作的连续性!狗p!啥子‘工作的连续性’?纯粹是为了他们个人捞好处的‘连续性’!”

    妻子吴桂英提着开水瓶从伙房那边走进堂屋来。程光林停止了讲话,接过开水瓶,为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