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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这样,由于傅铁云坚持要自己带孩子,场面便有几分混乱。芫国夫人考虑再三,终究觉得不叫傅铁云亲自照管猗猗,难消傅铁衣对于孩子身份的疑虑。于是,便以家长的身份下了决断:“猗猗由阿云来带也是应当的,就这样吧。瑟儿这次生产大是不易,也该好生调理身体,何况满月之后还要回官署听事,确实也无力分神照管孩子。当然,我赵氏的女儿不能吃旁人的奶,阿云还是每日抱猗猗来给瑟儿喂。另外,老三,阿云身体不好,你多选些得力的保姆和师傅送过去。”

    “多谢祖母大人。”这是大礼,即便是傅铁云也要郑重道谢。

    这时,猗猗似乎厌倦了,依依呀呀的哭泣起来。傅铁云低头去哄,孩子却再也不肯听话。四叔公看着着急,接过去哄了一会儿也是无用。站在一旁伺候的产婆见状忍不住笑着上前一步禀告道:“小姐这是饿了!落了地一直还没有吃奶呢。给小姐喂过奶正该抱去睡呢!玩了这许久,新生的婴儿支撑不住呢。”

    芫国夫人拍头道:“正是,正是!你们看我这一高兴都忘了!”

    于是,侍奴便解开赵瑟的衣襟,送孩子过去给赵瑟喂。赵瑟便是抱孩子都还处在“大人叫,孩子哭”的阶段,喂奶当然就更加不会,只是按产婆的指点将孩子的嘴凑到胸r上。猗猗十分聪明,自己就会找着了含上吮吸。赵瑟感到一阵麻酥酥的疼痛,但想到这是自己的亲女儿,便觉得再疼一些更好,按着孩子的手也不由多用了几分力气。孩子吸了一阵,吃不到东西,哇哇大哭起来。

    赵瑟垂头丧气道:“之前大夫让吃的补品再难吃我都吃了啊,怎么竟没有奶可喂?”

    产婆谄笑道:“小姐这是第一次生育,不是没奶,是没喂过孩子,孩子吸不出来。先要由大人挤过或者吸过,然后才能喂孩子。”

    “原来是这样……”赵瑟恍然大悟。她随手指点了个侍奴帮自己弄。那侍奴胆子小,赵瑟一皱眉他便不敢用力。只轻轻压了几下便用口去吸,之后喂猗猗,猗猗仍是大哭,吃不出来。如此反复了几次,傅铁云再也按捺不住。一个健步上前,将那侍奴甩到一边,怒道:“我来!”难为他一向体弱多病,此时情急竟能有这样大的力气。

    傅铁云这是含怒出手,两手握住赵瑟的一只胸r,用尽全身力气向中间挤。只这一下,赵瑟的眼泪就下来了。事实上,眼要准、手要稳、心要黑果然至理名言,收拾赵瑟尤其管用。就这一下,不需再吸,奶白的r汁便自己流淌出来。赵瑟眼泪仍挂在腮上,她顾不得擦,忙托着孩子的头去喂。之后,傅铁云对另一只胸r如法炮制。纵然大有准备,仍是疼得赵瑟叫唤起来。

    趁着这一对儿怨男怨女纠缠的功夫,芫国公招手将陆子周唤道外间。摒开侍奴,他悄悄问陆子周道:“瑟儿这次难产是怎么回事儿?可有什么古怪不曾?”

    陆子周想了想说道:“瑟儿这胎本来作得极好,胎位很正,万没有生不出来的道理。生产之时,孩子的手不知是什么缘故攥着脐带。我在她手上扎了一针,她才松开降生。这种情况很少见,我也是数年前在古书上见过一例,着实侥幸得很。至于什么缘故,便实在说不清了。可能接触了什么性寒之物,致使孩子手指痉挛。”

    芫国公点点头,说道:“知道了。我来查,此事不要再提。瑟儿如今的身体怎样?照大夫的说法,大是不妙。”

    陆子周轻轻摇头说:“瑟儿受孕之初,太过贪欢,又遇难产。倘使还要生育,需得节制房事,多方调养,三五年之后或者才能说到。”

    芫国公叹息道:“好在上天庇佑,叫瑟儿得女,否则……这些日子,你就住在瑟儿这里,也好管住她,旁的人我也不放心。事情先不要告诉瑟儿了,免得她伤心……”

    陆子周点头答应,便依着芫国公的吩咐,留在赵瑟身边陪他过日子。军火生意上的事暂且都丢开给赵箫,只每五天才略问一问管事。倘使有要事,赵箫自会派人寻他去商量。赵箫对于平白加在自己身上的负担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屡次说起轻歌曼舞的堂的元元太过难缠,竟是比他赵箫还不要脸,须得陆子周亲自出马才能收拾。陆子周亦是无可奈何,只好在赵瑟睡着的时候忙里偷闲做些交涉。这些就都是后话了。

    当时,傅铁云抱着吃饱喝足,沉沉睡去的女儿回转长生阁。议定了等猗猗满月之后,便带着她一起搬去更为敞亮且生机盎然的鹿什苑。接生的大夫分一半跟去,剩下的留下伺候赵瑟。孩子的保姆与师傅早就准备好了,三叔公复又慎重筛选了一番,挑了四个保姆、八个师傅跟去照料。另外,更添了无数灵巧的侍奴与稀罕的物品。傅铁云自己的陪傢便尽善尽美,,只因不好拒绝,便留了下来,却并不许随便碰猗猗。

    说起傅铁云其人,当真是不折不扣的杀人王。只一晚时间,四个保姆、六个大夫、八个师傅,另外还有十来个新派去的侍奴便都被他做了花肥。

    次日一早,傅铁云抱着孩子来找赵瑟吃奶。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别的缘故,赵瑟总觉得傅铁云今天的笑容亲切许多。正巧当值的大夫诊过平安脉要退去,傅铁云阻住他们对赵瑟道:“这几个大夫今天也跟着我过去照顾女儿吧?你重新叫几个大夫进来伺候便是,何况子周哥哥还在你这儿……”

    赵瑟接过猗猗,给她喂奶,同时诧异道:“昨日不是分了一半大夫专门看顾孩子的吗?猗猗生下来就好好的,又不曾有什么毛病,要那么多大夫做什么?”

    “那些大夫啊,”傅铁云冷哼一声答道:“都叫我杀了。”

    赵瑟不由皱眉,这孩子都生了,傅铁云那小鬼好端端地怎么还要无事生非?这时,她才发现今日跟着傅铁云一起前来的保姆和师傅已经不是昨日选出来服侍猗猗的那批人,料想叫他杀了的不只几个大夫,便叹了口气道:“好端端地这又是为什么杀这许多人?洗三都没过,你就不知道给我们猗猗积点儿德吗?”

    傅铁云翻然变色,想到赵瑟还在坐月子,才勉强压低声音道:“不过十几二十个人,便是为了庆贺女儿出生我杀着玩作人牲又有什么了不起!还要什么理由不成!”

    赵瑟料定傅铁云不会实话实说,指明了他身边管事的侍儿小金问道:“你来答,小金!”

    小金不敢不答,看了一眼傅铁云,方才娓娓道来。原来昨晚回去,傅铁云有旧疾复发之兆,于是服了药早早安歇,孩子便交给大夫和保姆照看。不成想,一觉醒来,发现保姆不当心,不知怎得划伤了猗猗的手心。傅铁云一怒之下,便下令将大夫、保姆、师傅还有屋中当值的侍儿全部施以杖刑。他着急照顾孩子,只知道下令打人,却既不定下数目,也不知道下令停手,亲随更不敢问。这些人被拖出去堵上嘴巴打了一宿,到第二天早上傅铁云想起来,早就成了一团软泥,除了做化肥啥地方也用不上。

    赵瑟闻言忙翻过猗猗的手掌来看。只见左掌掌心横亘着一条长长地伤口。她眼前一阵发黑,心疼得几乎昏过去。待静下心来细看,才发现伤口整齐,明显为利器所伤,绝非保姆所能误伤。如此一来,她要是还肯相信小金的连篇鬼话便是连傻子都不如了。赵瑟当即便要和傅铁云翻脸,却见陆子周站在傅铁云背后连连以眼色示意她冷静。

    赵瑟勉强压了压满腔怒火,说道:“伤了孩子,不管是谁,都是该死。大夫你带谁走没关系,猗猗确实再也不能由毫发之伤!孩子既然是你亲自带着,你就不能当心点吗?再伤着她,我可和你没完!”

    “你放心,再也不会伤到她一丝半毫!”傅铁云举手为誓。之后,他又忽然笑道:“其实,就算有什么事,你也不用和我过不去。我本来也没有几天好活,无论如何伤天害理,天理不容,反正报应就在眼前……”

    傅铁云带了大夫走后,赵瑟问陆子周为何阻她。陆子周叹息一声答道:“换了是我,倘若有人平白无故抱来一个娃娃就告诉我是我的,恐怕也免不了如此忍痛行事一番。阿云是什么人?这样大的事不亲自验证一番只凭你一句话便能相信?空口无凭,割血为证!否则他该怎样向傅侯交代?”

    赵瑟沉默半响,她纵然舍不得孩子,却也知道要套住傅铁衣这只狼,早早完完少不了那一刀之苦。于是她拭了拭眼中的泪水道:“难道我还会骗他不成?我赵瑟何至于下作如厮?便是要试,不能等猗猗长大些吗?这样小,傅铁衣又不在,折腾什么?!”

    陆子周笑笑道:“这法子各个医生有各个医生的门道,倒不一定非要父亲,否则阿云他为什么一定要追着来杀大夫?”

    赵瑟扁扁嘴道:“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何至于全部灭口?”

    陆子周立即反诘道:“难道你觉得很光彩?”

    赵瑟便觉得实在无话可说。

    赵谖

    转眼间,洗三之期便到了。

    大郑习俗,在新生儿出世的第三天为其行沐浴之礼,会集亲友为婴儿祝福。其用意在洗涤尘埃,屈灾避凶,祈详求福。洗三乃是比满月之礼更为隆重几分的庆生之礼,往往大事庆祝。不要说赵氏这样累世显贵的士族门阀,便是平常之家生了女儿也会倾尽所有。至于赵氏此次为猗猗庆生,自然更是极其铺张奢华之能事,一器一物尽是价值连城,上都显贵无一漏网,连主持洗三之礼的长者都特别请了大郑名门之首的谢氏族长、位在百官第一的鸾台左相、爵封息国夫人的谢蕴谢老夫人。

    那么,洗三那一天,赵瑟还不能起床。她本来也不是那种精力充沛、英姿飒爽的女人,何况还经历了鬼门关前一日游的难产,实在没办法像许多强悍的女人一样,刚生完孩子便能蹦起来到处跑。然而洗三礼上母亲不能出现,就算起不来床也得去!这是向神灵祈求新生女儿一生福祉以及家族繁衍的重要事情,母亲不到视为最不吉利之事。是以只要还有一口气,抬也得抬到宴会当场。于是,像大多数第一次做母亲的贵族女子一样,赵瑟果然是被抬过去的。

    赵瑟并没有格外认真地梳妆换衣,也不必佩戴那些可以将脖颈压弯的珠宝——这也是产妇的特权之一。侍奴们将赵瑟扶到软榻上,并取了一床纹绣着孔雀翎花纹的华丽锦被盖住她腰肢以下的部位。

    “好想睡觉啊……生个孩子真是麻烦……”赵瑟抓着陆子周的手小声嘀咕着。随即,她的脸上就浮现出甜美的笑容,说:“不过我生的猗猗是个乖孩子。每次阿云那小鬼把我揪起来给猗猗喂奶,她可一次都没咬过我呢!”

    陆子周很想提醒赵瑟她的娃还没长牙呢,后来还是温和地说:“也差不多是时候过去了,宾客已经开始进门了。”

    赵瑟侧耳倾听,隔着重重的亭台楼阁,前厅的喧闹依然传到了这样远的地方。她含笑点头,左右顾盼一番,诧异道:“猗猗呢?不是今天该我抱过去的吗?阿云那小鬼怎么还带孩子过来?五音,去接接。”

    五音立即现出万分为难的神情,迟疑一次啊才上前施礼,禀告道:“奴婢先前已过去请过一次,却是这几日少小姐闹的厉害,公子亲自照管,已是几日都没阖眼。今天早上才哄着一起睡过去,小人……实在不敢去请……”

    赵瑟与陆子周不仅面面相觑,恶名远扬以至于如傅铁云这般侍奴连叫起都不敢,也算是殊为不易。叹了口气,陆子周起身道:“我去抱孩子吧,你再歇会儿……”

    信步走到傅铁云携猗猗起居的长生阁,周围一面肃静,连心跳的声音都清晰可闻。门口一排又黑又壮的“侍奴”分左站得纹丝不动,目不斜视,直如标枪。陆子周不由在心中感慨,能将“宁叫人怕,不叫人爱”贯彻到这般彻底地步的,恐怕只有这傅铁云了。他径直进门,近处的侍奴伸臂来拦。陆子周目光依次从他们身上扫过,侍奴终究不敢当真阻拦,掀帘请陆子周入内。

    傅铁云这屋子一如既往地暖和。陆子周一进门,额上便渗出一层细汗。青玉上前替他宽去披风。厅外当值的侍儿过来施礼,小声禀告说:“我家公子和少小姐还未醒来,公子请先用茶。”陆子周摆手示意青玉等人退去外面,自己一个人朝里间卧室去。

    卧室略有几分凌乱。除了小金坐在脚踏上打瞌睡之外,再无第二个人伺候。地上团里一些写废的纸稿随意扔着,几案上一摞书笺,上面也只写了“兄长大人钧见”六个字开头便是老大一团墨迹,之后便再也无以为继。陆子周叹了口气,心想:大约阿云也在为给傅铁衣的信该如何措辞而苦恼不已吧!

    傅铁云背冲外向内护着猗猗犹在沉睡。陆子周低头去看,他侧卧着微微弯曲身体,手臂虚搭在猗猗的襁褓上。傅铁云睡着的神态几乎和猗猗一模一样,十足是个孩子。脸色惨白,嘴唇抿着,神情中隐隐约约带着几分委屈和几分疲惫。陆子周的心没由来地一阵心疼,大约傅铁云也有着傅铁云的万般无奈与不得已。他本来分明就是个和猗猗一般无二的孩童啊。

    陆子周弯下腰去,轻轻将猗猗抱起来。猗猗大约很是贪睡,只颦了一下眉头便又睡去,傅铁云却猛然惊醒,捉着陆子周的手腕一骨碌坐起来。待他看清了面前之人乃是陆子周时,方才放下心来,松了手道:“原来是子周哥哥……”说罢便转身下床,伸脚踢醒了小金。侍奴鱼贯而入,服侍傅铁云梳洗换衣。傅铁云由小金服侍着以热巾抹了一把脸,便道:“咱们走吧,子周哥哥,怕是有些迟了。”

    陆子周见傅铁云面色惨白,神情萎顿,便道:“我替你抱一会儿吧,孩子大约也闹人地紧。“

    一时间,傅铁云也百感交集地道:“这小祖宗着实要命,一离手便要大闹而特闹。我总算明白了,世间最难的事原来竟是养孩子!难怪人家说女人了不起,比起孩子,开疆辟土,算无遗策之类的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起……”

    陆子周忍不住微笑道:“传宗接代便是如此……终究熬到会说会笑,能跑能跳便好带了。”

    两人一起出了长生阁。迷糊很是喜欢猗猗,以前傅铁云抱着时他没胆量上前,这时换了陆子周,不免要忍不住凑上前伸手去逗。陆子周大力打了他手背一下,迷糊眼圈一红,扁着嘴躲到青玉背后。

    傅铁云接过孩子,叹息着问陆子周道:“子周哥哥,你说抱着自己的孩子究竟是什么感觉呢?”

    陆子周一时有些出神,愣了片刻才牵过迷糊委委屈屈抱着的手说道:“大约总是百感交集,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吧……终究是自己的孩子……”

    “是吗?”傅铁云有那么一点儿疑惑地重复:“到底是自己的孩子?”

    “当然!这一点你应该最清楚才对。”陆子周斩钉截铁地道。

    傅铁云以一声叹息作为回应。自从猗猗出生并确认为他的孩子,傅铁云叹息的次数超过了他此前生命历程中叹气次数的总和。

    后来的洗三礼上,傅铁云总算打起精神。作为被承认的门阀赵氏新一代嫡长女的父亲,他必须得在洗三礼上认真给请来替猗猗盥洗的息国夫人谢蕴打下手。这是关系到孩子一生福祉的事情,不管傅铁衣最终以什么样的态度看待他的血裔,作为傅家唯一可以在场的和那孩子血脉相连的长辈,傅铁云有傅铁云必须尽到的责任。

    猗猗一生出来就很可爱,这几天喂得胖嘟嘟的,谢夫人给她沐浴之后,替她穿上一个红灿灿的肚兜,看起来便更加惹人恋爱了。谢夫人将猗猗抱起来放进大厅中央一个更大的木盆。木盆里盛了薄薄的一层水,恰好能将猗猗的身体漂起来。这时候,猗猗早已从睡梦中醒来,咯咯笑着四处张望。满堂的宾客都围着她,她也不怕。她胡乱舞动着手臂,在空中带出一星半点儿的水珠。宾客们纷纷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红枣、栗子、桂圆之类的喜果投入木盆,直到盆中之水漫出边缘,顺着桌幔的流苏滴到价值连城的西域地毯上。于是,一片恭喜之声充溢了厅堂。

    感染于这欢快的气氛,不仅在一旁守着猗猗的傅铁云露出难得的温暖笑容,连厅堂一角,屏风半遮半掩,靠在软榻上的赵瑟洋溢起满心的欢喜。

    正礼结束之后,照例是盛大而热闹的宴会。宾客纷纷举杯,共庆诞育贵女。傅铁云将猗猗抱给赵瑟,之后便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当然,除了赵瑟这位产妇得到充分的尊重之外,赵氏其余的人,也全都踏上了与酒战斗的征程。上都的名门贵族们,不管是赵氏的盟友,还是他们的敌人,都打算在今天这个日子用美酒作为唯一的交流方式。

    或者傅铁云想当年还有那么一点儿半点儿的酒量,但酒量这回事儿,到最后往往演变成拼体力的局面。所以,远在傅铁云醉之前,他的身体便开始吃不消,被侍奴悄悄拂去偏殿休息。陆子周因为今天那没由来的一阵心疼的原因,颇替傅铁云挡了几盏酒,然而他也不是没有极限的,被上都疯狂的贵妇小姐们合力围剿一气,也渐渐有些酒意,索性坐去赵瑟身边,陪她和宾客们逗孩子。

    当时,在酒宴上大展神威的赵箫赵二公子正霸占了一张几案,与他的老冤家死对头一碗接着一碗的拼酒。那人也上都城中一时权贵名门趋之若鹜的风流人物,亦即流氓之王赵箫恨得牙根痒痒亦可奈何的歌神元元。

    元元瞟了一眼陆子周,见他踏着略有些虚漂的步子踏上台阶,往赵瑟那里去。他的妻子则笑靥相应,没抱孩子的一只手在自己的软榻上收拾出一块地方拉他去坐。元元一阵头晕眼花,一口酒堵在胸口,咽也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几乎喷出血来。

    赵箫在一旁哈哈大笑,连声道:“怎么样,我说你不是对手吧!元元,我劝你还是少喝点酒吧,你那嗓子要是完了,还凭什么留在上都给我赵箫添堵哪!”

    元元勉强顺过一口气,之后淡淡笑道:“那又有什么关系?真有那一日,咱们化干戈为玉帛,元元就靠你赵二公子留在上都也是蛮不错的。”

    赵箫吓得往后一跳,连声道:“可千万别!我赵箫不爱红妆爱青衫,天下尽知。求您了,元大姐,您可千万别坏我名声!”

    元元嫣然而笑,正待说话,却听旁边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元元小姐,您在上都乐不思蜀,却不知何时返乡看望父母亲族?在下听闻您祖籍燕地,家兄忝位范阳节度使,倘使道路不通,云或者可以帮忙。”回头一看,正是傅铁云更衣归来,笑得清澈如水。

    元元想起河北众家兄弟虽然依照陆子周之计勉强从太行山破围而出,却仍是在傅铁衣的铁骑追逐之下朝不保夕,顿时有些黯然。她点点头,轻声说道:“是该回去了……”

    傅铁云浅浅施了一礼,冲赵箫叫一声“二哥”,便靠着侍奴找他的宝贝女儿去了。元元的目光越过傅铁云的头顶,落到陆子周温润如玉的侧脸。

    “那件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为了我自己的心也好,为了众家弟兄我好,我必须……”元元在心中默默念叨着。

    赵箫以为元元在对着傅铁云的后脑勺发呆,拍过去一掌,与她勾肩搭背地向外走去。嘴唇凑到元元耳边轻声道:“你放心,我给你帮忙。你可是我的大主顾呢。”

    元元白了赵箫一眼道:“你以为这是勾引男人,有你赵二公子便能反败为胜?”

    ……

    洗三这一天的酒宴与许多宫廷之中的狂欢颇为类似——并没有固定的座位,贺客们往往擎着酒盏随意走动,按照自已的喜欢频繁加入或者离开一个谈话或者饮酒的圈子。主人则穿梭于各个交际圈之间,像蝴蝶一样弥合宴会的气氛。在喝酒和闲聊,或者说推动y谋之余,宾客们会依照自己的身份,具体说来就是门第和官爵,次第去祝福新生的宠儿并与孩子的母亲闲聊几句。

    傅铁云过去的时候,在屏风一侧与赵瑟闲聊的恰是宋国夫人周庄和她的国公——那位在尚书省数一数二的实权人物聂云聂右丞。周夫人优雅地坐在赵瑟对面,随便聊一点儿有关孩子的话题。聂云则微笑着站在她身后,一手撑着屏风,一手拿着酒。巧合的是,聂云的对面,站立的不是赵瑟的其他宠侍,偏偏就是霍西楼。霍西楼配着剑,没有穿世家宠侍常用的华服锦衣,而是一袭淡青色的武士服。自从上个月他给赵瑟舞剑之后,赵瑟就爱上了佩剑的模样,时常叫他打扮成少年武士的模样陪自己出入,今天也不例外。霍西楼左边是陆子周的座位,陆子周左边是赵瑟,赵瑟再左边就是她其他的宠侍。

    周夫人还带着他们的女儿一起。当然,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那女孩儿不是他们的亲生骨r,而是不久之前刚刚从周氏旁支过继而来的。这女孩儿,也就是周氏下一代的族长,取名叫周瑾,上个月才满十二岁,从年龄上看,和卢家十岁的墨国夫人倒是极好的玩伴。事实上,周夫人的女孩儿的确童心未泯。

    那女孩儿,就是周瑾兴致勃勃地和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的猗猗聊了老大一会儿功夫的天,抬头看见佩着剑的翩翩美少年霍西楼,立即欢呼一声丢开猗猗,跑过去牵住霍西楼的衣摆,冲周夫人娇滴滴地呼唤:“真漂亮!母亲大人我也要!”

    “瑾儿过来……”聂云招手呼唤女孩。

    女孩儿被伺候的侍奴半强迫地抱到自己父亲那儿。周庄上下打量了霍西楼一番,缓缓地点头道:“确实是个美少年,让人看了喜欢。不知道却是赵小姐从何处所得,唤作什么名字。”

    这一下,赵瑟倒是不好作答了。倘若如实说这是自己的侧侍,恐怕宋国夫人接下来就会要人。宋国夫人周庄这样的身份,一旦因为西楼这么一个区区宠侍开了口,赵瑟便很难拒绝。然而,要编个瞎话,一时片刻却又难以圆上。

    正在踌躇间,陆子周抬头说道:“这孩子姓霍,名西楼,是我的学生。”

    于是赵瑟立即接道:“是啊,去年我从淮南来上都的路上遇见的。因为西楼家境贫寒,我和子周爱惜他才华,所以就带来上都。”

    聂云微微皱了皱眉,低吟道:“西楼……这名字倒是不错,看来也像是出自诗书之家,不像贫寒的家境。或者是陆公子后来给改的名字吧?”

    周庄也附和自己的国公道:“难怪看着就非同一般,原来竟是陆郎的学生。如此方才确是有些冒昧了。”说罢微微向霍西楼点头致意。因为霍西楼穿着武士服,便只好郑重抱剑还礼。

    傅铁云瞥了陆子周一眼,心道你倒是真肯给赵瑟那家伙帮忙。于是上前一些,笑笑说:“似乎西楼这个名字确实是他母亲取得。或者做了子周哥哥的学生之后才变得风度翩翩?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如我这般从小在军营里厮混长大的人,便怎样都不行……”

    聂云转头向傅铁云致意,寒暄道:“傅小公子,恭喜喜得贵女。傅侯近来可好?”

    傅铁云一笑道:“已然好些日子没收到兄长的信啦。该是我问右丞大人才是,您执掌尚书台,诸将的生死祸福最是清楚不过。”

    聂云客气几句。周庄转而对赵瑟和陆子周道:“说到此处,一直倒想给我家瑾儿找个先生,以前也曾想麻烦陆公子,始终也没好意思开口。既然陆公子也收学生,不如我这做母亲的郑重相求,请陆公子也收了我家瑾儿做弟子?”

    陆子周进来忙得天昏地暗,哪里有什么时间教学生。然而既然宋国夫人开了金口,万没有拒绝的道理,赵瑟只好点头。于是说定了等赵瑟坐蓐期满,便送周瑾跟陆子周读书。却也不必每天都来,只一个月中有十天便很合适。

    周庄饶有兴致地望着霍西楼道:“看起来这位霍公子和我家瑾儿年纪相差不大,一起读书做个伴倒也不错。”

    女孩高兴地拍手道:“太好了!”

    赵瑟心道:你知道什么呀就太好了!嘴上却说:“西楼今年十九,确实相差不大。”

    洗三礼之后照例仍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宴会。这一场大热闹,一直要持续到猗猗满月酒那一天才算暂时告一段落。好在后面的宴会,除了满月之外,赵瑟都可以不露面。于是,她便索性老老实实地躲在屋里坐月子。接近满月的时候,赵瑟的身体已是好转了大半,只是心里却越来越急。

    眼看满月的日子就要到了,猗猗的名字却还完全没有着落。礼部掌管勋位的官吏隔三五日便要来催一次,烦得赵瑟头疼。可这也怨不得人家礼官,士家的子女降生,除了要在满月那日写如族谱,皇帝还有另有一番封赏以为恩典。倘使没有名字,你让人家圣旨怎样去下?

    礼部催赵瑟,赵瑟便只有去催傅铁云。傅铁云有没有催傅铁衣不得而知,反正总是没取出来。有时问得急了,他还要不耐烦的答上一句:“急什么,不是满月吗?满月还没取出来你给取就是了!”

    这一切只能证明傅铁衣心中是如何的踌躇不定。从上都到河北,快马飞骑最多半十来天就能往返一趟。拖了这许多时日,傅铁衣究竟是怎样想的呢?赵瑟的心同样踌躇不定。

    及至猗猗满月前的两日,傅铁衣终于以伯父的身份给猗猗送来满月的礼物。是春夏秋冬各九十九套的衣物配饰。严格说起来,外家送这样的礼也算合乎风俗,却总让人觉得有点奇怪。在同一天,傅铁云也给猗猗起好了名字。

    “赵谖。”傅铁云如是宣布。

    这和礼物一样,又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名字。谖者,忘也。可按照“猗猗”二字所出的淇奥中相应和的句子——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却又是不能遗忘的意思。如果是忘,那么忘得什么呢?是忘了她赵瑟呢,还是忘了她对他的背叛呢?反之对不能相忘也是一样。

    总而言之,一切都那样暧昧不清。赵瑟本着宽于律己,严于待人的精神苦苦思索了半日,终于愤愤不平的宣称:原来傅铁衣这个人,竟是这么的不厚道!

    猗猗的满月宴上,皇帝下旨赐授门阀赵氏新一代的嫡长女赵谖宣德郎,正七品下。这是惯例,如无意外,猗猗将在周岁那年晋封为从六品上的奉议郎,及笄之年晋为正五品下朝散大夫。日后或者以举荐直接进入中书省,或者像普通人一样通过科举进入仕途,便都以这正五品为基点。

    就这样,宣华二十五年在一片暧昧不清中结束。事实上,对于新的一年的来临,赵瑟心中一点儿都不期盼。

    中场

    新年伊始,西北边疆捷报频传,算是为宣华二十六年开了个好头。

    去年五月初,绕过玉门关和阳关,旬日间连陷武威、酒泉、张掖、天水四郡,得安西大都护张钰不得不亲帅大军与之决战的乌虚大军终于在长达半年的鏖战后败退西域,河西四郡旋即光复。是役,乌虚大单于倾举国兵力来犯,高张为王储右贤王复仇之血旗,最辉煌时陷地五百余里,掠夺金银人畜无算,而仅只半年,便不得不抛下五万余具尸首仓皇逃回西域。谨以战果而论,可算相当辉煌。

    至于河西大都护张钰本人,能指挥那样一支一直在暗中被戏称为“遍集九镇j鸣狗盗之徒”的良莠不齐的军队取得如此辉煌的战果,的确无愧于乌虚大单于对他“狄桂华之后大郑唯一之武将”的赞誉。

    当然,伴随着辉煌的战果,作为张氏之根本的河西军必然要受到相当程度的折损。为此,河西大都护的爱子张襄曾在战后不无可惜地质疑自己地父亲:“为什么呢,父亲大人?为什么您任由那些藩镇派来的援军躲在一边看热闹,却要咱们河西军自己的兄弟为此多流那么多的血呢?战争总有牺牲,就算您像朝廷中所非议的那样,将那些援军当作r盾来用,只要打赢了,也没有任何人能指责您啊!族姐似乎对此很是不满。”

    当时,张钰跨坐在烈火一样浓烈色泽的赤云驹上,举目远眺乌虚骑兵退却后萧条而寂寥的战场,最后一抹残阳笼罩着大地,河西军血与火织就的军旗在他的身后猎猎作响。这位大郑最后的军人抬鞭指着眼前一望而不见边际的战场,对自己儿子说:“阿襄,你看,前面就是玉门关和阳关。张氏和河西军世代就镇守着这两座关隘。我出生的时候,那两座关城将乌虚人阻在中原之外。到我死的时候,河西这片土地和那两座关城也不能落入异族之手。阿襄,你记住,这才是我们张氏的祖训。看来你在上都待得时间太长了,那里的y谋诡计和风花雪月快要把你毁了……”

    “父亲……”张襄微微低头。

    另一侧,十一弯弓搭箭,一只雄鹰“隼”地一声坠落于马前。他圈回因为精力过分旺盛而显得有些焦躁的马儿,回首道:“是因为唯有如此才能胜利吧,大帅!”

    十一的眼眸中折s出令人窒息的光彩,以至于连他的美貌都似乎被燃烧了。很奇怪,即使他这样的美丽,旁人也难以从他身上感受的如水的温柔。那个少年刚到河西军时还是那种如风吹过草原一般的气质,只一年的时间,就变成了电闪雷鸣中的暴风骤雨。很奇怪,似乎每一次战斗,每一次流血之后,这个少年的心就要更炽热一分,眼神就要跟锐利一分。即使张钰也越来越无法将十一培养成一个“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儒将。这个少年对胜利的渴望似乎时刻都在吞噬着他的心,偶尔连张钰都难以掌握。然而,张钰自己也是一样,一旦听到胜利两个字,就止不住浑身的热血沸腾。

    “是啊,一切都是为了胜利……”张钰微笑着对上十一的眼睛。之后,他轻轻地嗤笑一声,重新回到儿子刚才的话题:“那些习惯了和土匪草寇捉迷藏的军队是无法和乌虚作战的。派他们去送死没关系,可他们即便是死了也挡不住乌虚铁骑的步伐。放眼天下,能战胜乌虚骑兵者唯有我河西一军而已。为了胜利,我没有办法吝惜自己的鲜血。”

    “张媛嘛……”张钰沉吟半响,缓缓说道:“她根本就是个蹩脚的野心家。万里河山算什么,一家一姓的天下算什么。只为了争天下就要出卖祖宗,这天下不要也罢。”

    这话,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都完全是在炫耀一个造反后备军的所谓骄傲。如果在上都说出来这样一番话来,完全可以作为张氏灭家诛族的依据。然而,这里却是河西。除了胜利的军报,什么也传不到皇帝的耳中。

    朝廷接到河西军的捷报时,不管皇帝多不情愿,也都得高高兴兴大事封赏有功将士,加河西大都护,武安侯张钰上柱国,开府仪同三司、太子太师。这些官衔已经到了极高的从一品,如果张钰再不长眼立下什么功劳的话,极少加给武将的骠骑大将军也只好封给他了。

    圣旨颁下的这一天,是宣华二十六年的二月十四。赵瑟因为身体尚未完全复原的原因,还告假在家修养。苑国公散朝之后过来看望孙女,径直取出一份吏部令谕的副本给赵瑟。赵瑟翻开一看,正是此次封赏河西军的最新任命。长长的名单,没扫几眼,便见清清楚楚一段写着晋河西军正五品下宁远将军叶十一为从四品下的宣威将军,授轻车都尉。

    即便是因为经过大战,不到两年的时间便能官至四品,也算平步青云。料想祖父主持兵部,总还是帮了点儿小忙的。官至四品,在武将,才算境界始开,以后便可以作为主将独立领军。这样一来,出镇一方乃至封侯的几率也就大大增加。同时,战死于沙场的比例也随着成倍地缩小。赵瑟心中欢喜,甜甜地冲祖父一笑,道:“多谢祖父大人。”

    芫国公哼了一声道:“倒是不用谢我,这是张钰的保荐,皇帝照准罢了。不过瑟儿,这一战之后,乌虚伤了元气,西北总要平静几年,你指望他在三年之内有所成就恐怕是不大可能了。”

    赵瑟却是一点而都不丧气,眨眨眼睛道:“没关系,等武安侯把他教出来,祖父想个法子把他调到别处升官不就是了?”

    苑国公以手指点了点赵瑟的额头,佯怒道:“你以为从河西军调人是那般容易之事吗?何况你那人张钰还在极力栽培。”

    赵瑟便只管抱着祖父撒娇。苑国公突然想起什么似地问:“陆子周呢,怎么没陪着你?”

    赵瑟答道:“他教学生去了,周夫人非要送女儿过来读书,推脱不得,只好每月应付几天。”

    苑国公点点头道:“也是急不得的事。你三叔公近来急着给你寻亲,你要是闲呢,就多见见,碰见合适的定下来也无不可。聂云这人,素来沉得住气,你不一他是不行的。”

    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赵瑟为祖父话中的老谋深算击节赞叹。取侧夫是有讲究的事,就算是皇帝公主都不能超过四个,士族门阀家的女儿取三个一般也就到家了。倘使赵瑟再迎了其他男人进门,那么势必就没办法再取西楼。这样,聂云大约也该坐不住了。

    苑国公走后,赵瑟一阵烦恼。不管是谁,这侧夫终究还是要取一位。西楼虽然很好,恐怕十一知道了也不会高兴。可怎生写信告诉他呢?难道说:反正总是要取一个逃不掉,从家里现成的寻总好过新找一个,总之人头不变?

    说到写信,真正让赵瑟苦恼的是怎么写信告诉十一她新生了个女儿。这位大小姐竟然孩子都满月了还一直都不敢告诉十一自己怀孕这回事儿!

    婚礼那日的谋略被傅铁衣看破了赵瑟只会难为情,却不会害怕。对于傅铁衣,赵瑟能背叛的都背叛了,能失去的都失去了。剩下的只差也是挽回和弥补。对于十一看破这种可能,赵瑟却是一想起来就会莫名的恐惧。在她的潜意识里,自婚礼前夜十一决然离去那一刻,就始终在患得患失。

    赵瑟手指拂过斜斜地叠成一摞的帛书。那是十一在战火纷飞的空闲里写给她的。或者沾着血腥,或者带着焚烧过的痕迹,或者只是一片破布。每当收到这些书信的时候,赵瑟就再也没有勇气厚颜无耻地写下“我生了个女儿,虽然不是专门为十一生的,可你也千万不要伤心呐!快点回来吧,我和十一才好生个乖宝宝”这样理所当然的话。

    最终,赵瑟还是没能在写给十一的信里提起猗猗的事。她不停地在安慰自己:其实不说也没关系,反正结婚前生的孩子想不起告诉恋人是很正常的事……再说米饼也会如实地告诉十一的。

    傍晚之前,米饼来取书信。这次,他别出心裁地从接入赵瑟浴室的温泉孔道中钻出来,在浴池中翻起一片美丽的水花。泉水溅到赵瑟脸上、身上,成功地带来一阵欢笑。

    赵瑟笑够了,揽住米饼滑漉漉的鱼皮衣裹紧的细腰,开心地道:“米饼,你真好,每次出来都是这样惊喜!”说着在他的面颊上亲了一口。

    自从婚礼那日米饼亲了赵瑟,颠三倒四地和赵瑟说了许多话之后,他就再也不避讳赵瑟无意中所做的亲密动作。当然,因为十一的原因,他无论如何也不和赵瑟欢好。赵瑟也很清楚十一无法接受自己与他的下属欢好这样的事,所以,暂时只满足于玩笑程度的接触。与此同时,米饼再也不作为侍奴公然出现在赵瑟的眼前。尽管赵瑟可以确信米饼一直在暗中保护她,但大多数时候,看起来就像他完全消失了一样。米饼只在需要的时候以赵瑟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并总能引来她一阵欢畅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