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小说网 > 都市言情小说 > 淡扫娥眉 > 第 56 部分

第 56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霍西楼便不再推辞,因刚沐浴过衣衫单薄,也不脱外面的袍子,直接挽了个剑花舞将起来。起先侍奴都围在院中拍手叫好,他尚有些放不开。后来渐渐入神,忘记了四周的人物嘈杂,才渐渐放开手脚,由此始见气象。霍西楼所舞之剑,乃是游学书生必学的剑术,世上流传极广。此剑与杀人之剑截然不同,不重实效而重养气。是以,霍西楼一套剑法舞到最后,竟是浩然坦荡,隐隐有先秦之风。

    赵瑟心中很是惭愧。西楼之才,本来或可有他自己所喜欢的人生和前途,只是因为跟了她,这一切便都毁了。

    “这可不成……”赵瑟想。

    于是,她亲自拿起丝帕为西楼擦汗,以商量的口吻说道:“西楼,不若你明日扮成个漂亮的长随与我一同去官署吧?一则你自从来了上都还没有出过门,正好可以好好玩玩。再则阿云这个小鬼,素来喜欢把事做绝,谁知道他以后还会想起什么来。子周他也不是时时都在的……你自己在家,我实在不放心。”

    “能成吗?”霍西楼歪过头去问,眼眸里却尽是欢喜的意思。

    “我说成自然就成……”

    次日,霍西楼便果然换下锦绣衣衫,扮作一个幕僚从仆,跟着赵瑟一起去了秘书监。

    大郑的任何一所官僚机构都是怀孕女人的天堂。虽然制度上要求女性官僚听事到生产前一个月才能交接了公事回府待产,但是制度之外不过人情。事实上,一般从女性官员宣布怀孕的那一天起,她在官署最重要的公事就是歇着。不要说赵瑟这种四品高官,就算是八九品乃至不入流的微末女官,一旦怀孕,上司和同僚便都不会再烦劳她。她们最长听到的一句话无一例外都会变成——好好呆着吧!公务有什么要紧的?若是累掉了娃娃,我们怎么陪得起?

    国子监作为大郑官僚体系中重要的组成部分,自然也没有任何例外的可能。就这样,赵瑟挺着近八个月的身孕走进官署,像每一天一样,立即被同僚和属官发配到阳光充沛,保暖又通风的角落呆着。秘书丞许嗣东甚至还亲手将抱了两盆牡丹放到赵瑟案上,拍拍手道:“赵大人,没事儿多看看牡丹,到时候生女儿。真的有用!我家夫人生女儿时,便是一天看七八个时辰的牡丹。”

    赵瑟笑靥如花,连道费心。心中却想:女儿哪里是这样好生的?倘使恰恰生了女儿……怕是这一生的福气都要尽了……

    喝了一盏茶,属官抱着公文过来请赵瑟签字封押。都是仔细核过的,决不至于有差错,是以并不需要赵瑟费心。许嗣东踱着方步走到赵瑟对面,递了份节略给赵瑟看。说道:“繁杂琐事下官都已经处置完毕,大人可以放心。其实,今天没旁的大事,就只一件,百官弹劾剑南节度使与范阳节度使纵容部下当街械斗。”说着看了赵瑟一眼,见她听见“范阳节度使”几个字仍是笑吟吟地面容不改,方才接着说道:“这一次可谓来势汹汹,我在秘书监几十年,从来没见过如此山呼海啸一般的奏折都冲着一件事。其中,不乏大呼应以谋逆论处者。陛下看得都头疼,命秘书监誊写节略送进去。赵大人,你请看看,若无不妥之处,便遣人递进宫禁了。”

    赵瑟展开来一看,纵然早有心理准备也吓了老大一跳。仅是节略就有好几尺长,搞得像上吊的白绫。果真是上至宰相,下至流外,都爱凑热闹啊。这么多人,仿佛众口一词,都要将谋逆的大罪推到剑南,范阳两节度使头上。看起来,就像起哄一样。相反,中书省的意见却出奇地谨慎。

    赵瑟不禁要怀疑,傅铁云这样搞是否太过了点儿?总而言之,皇帝陛下头疼了。以谋逆之罪将边帅治罪绝不可能,压制朝野的清议却要皇帝来想办法。

    于是,许嗣东便派了个老成的属官游大送入宫禁。赵瑟看看天色,皇帝应该还在召见大臣。便笑着对霍西楼道:“西楼,想去宫城里面看看吗?我身体不方便,不如你和老游一起去,也可以增长一番见闻。”霍西楼可有可无,见赵瑟冲他眨眼,自然点头答应。于是,便叫他换了秘书监差役的黄色号服,拿上一副号牌,与老游一并入城。

    说是宫禁,实际也就只能进到宫殿外围、内官当值以及皇帝与朝臣议政的区域。按理说,绝不该出什么差错。然而,霍西楼这一去,便是大半个时辰。赵瑟也有点着急了,盯着门口望眼欲穿。派人去打听,亦不曾听说宫内出了什么事。

    总算盼到霍西楼回来,赵瑟一把拉住他说:“怎得耽搁了如此之久?”

    霍西楼尚在发愣,犹大已在旁边接口道:“路上碰见尚书左丞聂大人议完事出宫,聂大人问下官河西军要军饷的奏折发下来没有,什么时候到尚书省。后来看见这位小哥,便说像是同乡,多聊了几句,是以耽搁了。”

    赵瑟笑笑对霍西楼说:“尚书左丞大人是宋国夫人的夫君,确实不是大士族出身,到没想到是你的同乡。他都问你了些什么?”

    霍西楼皱眉答道:“似乎那位大人也不是我的同乡。我家在淮南,他的家乡在北方。只是他说我长得像,声音也像。至于问,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就是父母亲族,家乡生活可还富足之类的寻常问题。”

    赵瑟点点头,抵着西楼的肩胛骨随意说道:“看来你和聂左丞或者有些缘分。聂左丞以科举入仕,如今尚不到知天命之年就已经官至副相,这在上都文官中可谓首屈一指。更了不起的是,以他的家世,竟还能在离异之后入主宋国夫人府,几乎令人不敢置信。这也就是周氏,换了我们赵家,无异于白日做梦……不过话又说回来,聂云毕竟不是一般人物,你既然能合他的眼缘,也算一场际遇。日后倘使便宜,说不定另有一番光景。”

    霍西楼只笑道:“我又不考科举……”之后,便沉默不语,安静地站在一边帮赵瑟研磨。赵瑟情知要将霍西楼之身世和盘托出须徐徐行事,绝不能莽撞。于是,也不多说,不过一笑置之。

    晚些时候回转府邸,赵瑟先放西楼回房休息。喝过安胎药,小憩片刻,管事赵月兰便进来禀告道:“小公子去曹家赴宴了,可要小人请回来?”

    赵月兰有此一问内中大有道理。所谓曹家的宴会,便是河东观察使曹文昭家的大公子、爵封宜春侯的曹秋何到上都之后,每半月例行要办的酒宴。该酒宴在上都声名远扬,一般的恶人那都不敢登门。盖因此酒宴名为酒宴实为赌局,席上五毒俱全,肆无忌惮。赵箫那等士家中的败类爱去无妨,傅铁云不管怎么说形式上也是赵氏的夫婿,跑去那种地方真不是一般二般地丢人。

    所以,赵瑟立即直起腰肢问道:“子周没去吧,他仿佛也有事要找宜春侯?”

    赵月兰答道:“陆公子一早就去了清歌曼舞堂,二公子也一起。”

    于是赵瑟便放下心,挥手道:“宜春侯那个宴会,阿云是去找剑南节度使共同进退的。你不要他去,他不放火烧房才怪!昨天不是说了不必在派人随侍了吗?不能说了不算。以后每晚请三叔公唤阿云的近侍过去问几句不就行了!”

    赵月兰恭谨答应。随即五音奉上一纸礼单,禀告:“这是各家送来给小姐安胎的礼物,请小姐过目。”

    赵瑟扫了一眼恍然笑道:“昨天刚向吏部呈了请假的条子,今天全上都便都知道我要生了。当真让人无颜出门……”停了一下,她随便问道:“周家送的什么?”

    五音神色间闪过一丝诧异,回答道:“本来早上已经送来两株新培出来的‘姚黄’牡丹,却在小姐回来前又送了一双奶母过来,人现在还在门房等着呐!小人不敢擅自做主,正要请示小姐,收还是不收。”

    赵瑟不过随口一问,并没有想到宋国公的反应竟是如此之快。想来刚刚聂云见过霍西楼,转手就送了两个奶母给赵瑟,正是为了试探霍西楼在赵府中的身份。习惯上说,奶母是极为贵重的礼物,即便是送给孕妇,也要回之以鲜活的物件才不算失礼。倘使霍西楼不过是赵瑟身边无关紧要的长随,既然他今日与聂云说过几句话,那么送过去做回礼便最合适不过。奈何霍西楼是绝不能送人的。赵瑟便打定主意装糊涂,只等诞下婴儿,庆生宴上拉了西楼同去,且看上都政治中枢鼎鼎大名的老狐狸聂云如何应对。

    赵瑟脑中转着无数念头,嘴上却道:“既然宋国夫人的一番美意,便敬谢不敏了吧。记得刚来上都时,家里买了几对儿双胞胎,便挑俊俏伶俐的送去做回礼。改日家里摆庆生宴,还请宋国夫人和宋国公千万拨冗前来……”

    于是,日子就如同流水一般淌了下去。在等待吏部核准休假待产的一段时间内,赵瑟按部就班地前往秘书监当值。如赵瑟事先所预料的那样,她某种意义上讲的对手有着远比她深沉的自制力与耐性。尽管赵瑟每一天都带着霍西楼去秘书监,并允许他在特定的范围,亦即尚书左丞目光所及的范围出现,然而,那位从不起眼的小门小户一步步爬上副相的尊位,甚至于攫取到“周”这个姓氏的儒雅方正的老男人的眼光却再也不曾被霍西楼的身影留住。甚至为了河西军军饷的事情,聂右丞不得不亲自莅临秘书监时,霍西楼就站在他的身边为他磨墨,宋国公也没有任何特殊的表示。

    “这样一来,果然一切都要等到庆生宴之后吗?”偶尔,赵瑟也会对聂云的态度没信心。一个已经抛弃了自己亲生骨r的男人应该绝不介意第二次忽略自己的儿子吧?

    赵瑟由此而产生的更为恶劣的联想在于:她自己将要生出来的孩子会不会也是一样呢?如果傅铁衣如同这位聂右丞一样无视属于自己的血脉,那么,她的拒婚将变得何其可笑!赵瑟心目中原本确定非常的事情,于是就变成了一点儿谱都没有。这样,赵瑟作为孕妇的脾气更差了。

    苑国夫人完全不能理解赵瑟这种杞人忧天。每当赵瑟说出类似泄气的话的时候,她总要笑着说:“怎么可能?傻女儿!血浓于水不是随便说说,而是真实存在的东西。等你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的那一刻你就明白了。只要是他的孩子,在感情上,他都只有屈膝投降的份儿。你以为聂云真的能将自己的亲儿子视为无物吗?祖母告诉你,他这是在故作镇定。故作镇定你懂吗?聂云能有今日的成就,周氏的作用不言而喻,对于前妻的孩子,在一切安排好之前,他当然只能故作镇定。他坚持的时间越长,事情放到台上的时候他就会越炽烈。西楼的这件事,我们完全更有资格气定神闲……至于傅铁衣,他有什么理由对你和他的孩子装模作样?你给他的东西早就超过了他所要求的。孩子本身就是用血浇铸的婚书与盟约……”

    赵瑟在形式上送了一口气,但在情感上,她依然要默默地叹息:真是没脸再与你相见啊,傅铁衣!

    关于傅铁衣目前在上都的麻烦,赵瑟没有过多的c手。她所能做得,只是尽职尽责地将一切以秘书监为中介而流转的情报如实地告知傅铁云而已。

    傅铁云无视于自己随时可能昏倒的身体,像一阵风一般流转于各种形式的宴会。就在这样的宴会中,全上都都被他带进了巨大的混乱,以至于对他亲亲的兄长傅铁衣和剑南节度使到了人人皆曰族诛的荒唐地步。并且,傅铁云以极为无耻的手段与剑南节度使达成默契,推翻前面的奏请要求亲自承担责任。当远在河北的范阳节度使傅铁衣与近在上都的剑南节度使分别具名的两封几乎一模一样的奏折竟然在同一时间送到皇帝面前时,皇帝一定和赵瑟感受到了相同的讽刺。

    所以,宣华二十四年十一月二十一日,皇帝不堪忍受百官喧闹,终于御笔轻挥,将长安械斗的军士一律押往驻地,交给他们的上司处置。百官纷纷谏言,堵住了含元殿的大门,大有皇帝不收回成命便不肯罢休的架势。

    皇帝玩笑道:“诏令既出而百官不肯从命,是边军谋逆耶?是大臣欲反耶?”

    于是,前后喧嚣了一个月之久的上都至此终于勉强平静下来。赵瑟也于此日正式交接公务回家待产,而她所交接的最后一件公务便是将该圣旨发往有司。

    之后,赵瑟像珍贵的瓷器一样,被小心地轻拿轻放,安置于彻底隔绝了一切危险的精美房间。每一时间都有超过十二名的大夫和超过十二名的产婆在外间等候。每过一个时辰有大夫前来诊脉。陆子周和傅铁云轮流陪伴她,苑国夫人和家族中女人也会在晚上过来探望。为了避免胎儿过大造成难产,她的膳食受到最严格的控制,相应的,厨师的技艺也必须臻于化境……

    总之,一切都无可挑剔,直到第一波阵痛袭击了她。

    孕育

    赵瑟第一声惨叫跨越层层帷帐传到外面的时候,陆子周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别人或者不知道,但陆子周很清楚,赵瑟这个孩子分明是在堕胎之后尚不满两个月的时间怀上的。每一个大夫都清楚堕胎对于身体有着怎样近乎于毁灭的伤害,而况赵瑟在身体还在恢复的时期就因为某个他们心照不宣的原因将自己无情地陷入夜夜春宵的无奈境地,甚至因此怀孕,甚至在怀孕之初还不节制房事。倘使这样生产时还没有艰难,恐怕连苍穹与大地都不能答应。

    “怀孕本身已经很勉强了,何况是生产……”陆子周在心中默默地叹息着:“真是个傻瓜!不可原谅的傻瓜!”

    陆子周的前半生,始终在胸有成竹与算无遗策中行进,然而,一旦遇到赵瑟这个傻瓜,便开始了由措手不及与即兴发挥交织而成的绚烂瑰丽的曲线。现在,赵瑟又让陆子周陷入了不可预知的境地。即便不能说陆子周对于今天可能发生的意外一点准备都没有,但毕竟他没有一点儿把握在极可能出现的难产中同时确保赵瑟和她腹中胎儿的宝贵性命。

    陆子周为此而略显得有些焦虑不安。尽管赵瑟肚子里的孩子和他无关,赵瑟本身却需要他来c心。他实在没有办法像傅铁云那样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喝茶。

    傅铁云极敏锐地扑捉到了陆子周心中的不安。于是他放下茶碗,以看似安慰,实则揄揶的口吻说道:“子周哥哥,别着急,就算其他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帮瑟儿姐姐安排妥帖,生孩子的事恐怕还得她自己来。”

    傅铁云那孩童一般清纯的声音与赵瑟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交响辉映,宛若残阳如血。陆子周的心猛跳两下,渐次恢复平静。他看了傅铁云一眼,没有说话,手指无声地扣着茶碗。

    当时,苑国夫人正死死攥着自己国公的手,连声说着:“不妨事的,不妨事的……瑟儿这是第一次生育,理当叫得格外惨些……我当初也是这样的!是吧,国公?我那时嗓子都叫哑了,好像都昏过去了呢!后来还不是顺顺当当地生了那么多!”

    相比于安慰在场的众人,苑国夫人这一番话更像是在安慰她自己。很明显,她也被帷帐之后孙女过于嘹亮的嚎叫声搞得六神无主。于是,原本在产房外等待的经验远比长久以来都是作为生产者的芫国夫人更为丰富的她的国公,她的丈夫们也跟着紧张起来。这些习惯于看着成千上万的人慨然送死,眉头都不会眨一下的大人物们,这些习惯于将成千上万的人的彻底消失看做是死亡人数最后几位数字的大人物们,原来都无法承受住一个女人惨叫的重量。苑国公扯开了自己的衣领,三叔公拿了个茶壶去了院子,四叔公则说起赵瑟幼年时的趣事。至于赵波,他不顾产婆极不赞同的目光,极力怂恿陆子周进去瞧瞧……

    庆祝的仪式和宴席都准备妥帖;报喜的帖子——一份儿男孩儿的,一份儿女孩的——都已经写好,叠在账房的桌子上如同名匠的工艺品;遣去各处报喜的仆役整装待发……士族新一代的第一个孩子降生时往往有着无数繁杂的礼仪和庆贺,常令管家的夫主们焦头烂额。而今,在赵氏,一切都井井有条,只是,孩子却还没生下来。

    那些一贯号称“即便婴儿是横着躺在母亲肚子里,咱也能把他活着拉出来”的大夫和产婆们终于承认他们并非神灵在人间。为首的大夫掀开帷帐走出来,后面浩浩荡荡跟着其他的大夫,产婆在留在里面陪着赵瑟尖叫。大夫们一律苍白着脸色,以他们那个行业所特有的委婉向众人表达这样一个几乎大家已经知晓的事实——“夫人,小姐她,恐怕是难产……”

    芫国夫人一直以来都喋喋不休的自我安慰噶然而止。她的神态与语气都带着优雅与高贵。她微微侧过脸,讶然问道:“难产?难产是什么意思?”

    大夫们无法承受芫国夫人平淡话语之中意味深长,如同压倒脊梁的骆驼一般跪倒在地。他们面颊上的r明显因为巨大的恐惧不停地颤抖着。为首的大夫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意思就是说……就是说……大人和孩子,夫人您只能要……一个……”

    “废物!”在苑国夫人没有作出决定之前,苑国公攥着为首大夫的衣领将他拎起来,复又重重地扔出去。如苑国公那般儒雅自持之人,竟会如此动手,可见其是何等的气急败坏。他怒道:“两个都要!有一个出了闪失,你们全都陪葬!”

    大夫苦着脸道:“便是国公诛小人九族,小人也是这句话。羊水早就破了,胎位也正,可孩子就是不出来。倘若大人再不决断,孕妇体力不济,失血过多,孩子也要憋死。小人恐怕……”

    陆子周心念一动,刚要说话。傅铁云已然冷笑着说:“自然是要母亲!孩子值什么?要j蛋不要会下蛋的母j,傻疯了吗?”

    道理也当如此。芫国夫人叹了口气道:“命当如此!罢了吧……那孩子,便尽人事,听天命罢……倘使保住了,赏万两黄金!”转而又厉声道:“大人不能有丝毫闪失,否则便烹了尔等盍族老小!”

    这群大夫惯为贵女助产,大约类似的狠话也是听多了,并不见如何慌张。听见保大人的话倒是齐齐松了口气,互相扶持着站起来,匆匆施过一礼便要钻进帷帐。

    陆子周却在此时横过一步,阻拦住大夫。他向芫国夫人夫妇深施一礼,郑重道:“祖母大人,祖父大人,可否允子周随大夫一起进去!”

    苑国夫人与苑国公一起皱眉。三叔公也说:“子周你心切瑟儿,我明白。可是产房还是不要进了,大不吉利。男子阳气过重,本来就不许进产房!”而众位大夫更是纷纷用极不屑的眼光瞪向那位公开抢他们买卖的无耻家伙。

    陆子周道:“昔年子周年少之时,也曾悉心钻研助产之术。进去看看,或者可有把握叫瑟儿母子平安。”

    傅铁云横了陆子周一眼,笑了笑,大约是怪陆子周多管闲事的意思。他站起来说道:“子周哥哥,你纵然是天下名医,倘若手下的是自己至亲,恐怕也是要手抖的吧?依我看还是不要去了,一切便交给大夫们可好?”

    陆子周照例不理傅铁云,复又向苑国夫人夫妇施过一礼,坚持道:“祖母大人,祖父大人,请允我去吧!”

    傅铁云皱了皱眉,上前一步,刚要开口说话,苑国夫人却于此时挥手制止了他。苑国夫人沉吟半响,点头道:“好吧,我把瑟儿和她腹中孩子的性命便都托付给你了。”

    及至陆子周当先去撩帷帐,芫国夫人却又叫住他,恳切地道:“别把她当你的妻子,也别把她当赵家的女儿……子周,你只当她是上都街头最低贱的乞丐婆!”

    “我明白!”陆子周点头,回身掀开帷帐进入里间产房。

    产房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道,烛火摇曳,令人眩晕。房中的气息也闷得令人窒息。赵瑟躺在房屋深处的大床上,似乎已经筋疲力尽,形态宛如一尾涸泽之中的鱼儿。她已经没力气叫了,口中发出沙哑的,微弱的呻吟。女侍们端着热水,热巾往来穿梭。那些纯净而洁白之物只从赵瑟身畔一过便染上了红晕。产婆们围在床的四周,按住赵瑟的手臂防止她在挣扎中伤到自己,因为同样的原因,她上下两排牙齿之间也卡着产婆的手指。她们分开赵瑟的腿,用手指调整胎儿的位置,手指上毫无疑问涂上了血。她们用手掌在赵瑟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推拿,并给她嗅一种精致的小瓶子。那是掺了大麻的迷药,能够镇痛并催生出已经力竭的产妇的潜力。

    陆子周低头稳了稳心神,快步走到赵瑟身边。产婆们对于男人进来有点儿意外,然而干她们这一行的,素来习惯于各种各样的意外,于是只是和尾随进来的大夫们交换了一下视线,便让开了位置给陆子周。

    赵瑟已经陷入了昏迷。陆子周拉起她的手腕,她只稍稍呻吟了一身便没声响了。陆子周伸手在赵瑟的腹部按了按。的确胎位很正,完全没道理生不下来。于是,陆子周取了一方热巾替赵瑟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伸出手指仔细号脉,同时示意大夫们取参汤过来。

    服下参汤之后,赵瑟渐渐清醒过来。眼眸中已见涣散的目光渐渐收拢到陆子周身上,霎时间绚烂起来,转瞬却又黯淡了。

    “子周,你来陪我了……”赵瑟低声道:“我要死了,果然是有报应的……不过也好,这样我就没什么对不起傅铁衣的了……对不住了子周,作了那么多对不住你的事情……一直想给你生个孩子的……现在看来,都要靠下辈子了……你能原谅我吗,子周?”

    陆子周将手覆在赵瑟眼上,轻声责备道:“又在说胡话!乖,再坚持一下,马上就没事!”

    赵瑟却近乎于顽固的执拗攥住陆子周的手,追问道:“你还怪我吗?”

    陆子周无奈,只好用替赵瑟诊脉的那只手去拿银针,一边顺着赵瑟说:“我永远都不会怪你,你是我妻子。”

    赵瑟并没有分辨出“我不怪你”和“我永远都不会怪你”这两种说法啊之间的区别。听到这样的回答,她没有理由不满意。于是,赵瑟心满意足地阖上眼睛,念叨道:“这样,我就可以放心去死了,在y曹地府等十一来找我……到时候,可就该换我欺负他了,哈……”

    陆子周很为赵瑟的“临别遐想”无言以对,然而现在毕竟不是给赵瑟准备墓志铭的时候。他凝视着赵瑟的表情,在她神情最为欢愉的一刻,手起针落,深深地刺入赵瑟的小腹。赵瑟发出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声音几乎穿破耳膜。之后,便是婴儿的啼哭之声。

    产婆抱着新出生的孩子大喜道:“是个女孩儿!恭喜大人!”之后便将婴儿略作擦拭并裹进襁褓,送出帷帐去向众人报喜。大夫们拥上前替赵瑟号脉,直说身体还好,只要好生调养便是,接着便去写药方熬药。女侍们则拿着极烫的热巾替赵瑟净身并捧了粥来喂她喝。

    赵瑟眼睛闭了好长时间才睁开。她仍旧拉着陆子周的手不放,仿佛有点糊里糊涂地说:“真不好意思,没死成。孩子呢,真是个女孩儿吗?”

    陆子周接过女侍手中的粥碗喂赵瑟吃粥,温和的笑道:“是啊,是个女儿!虽然没死成。可终归是喜事,你要赶快好起来才成,不然到孩子的好日子,你起不来,可是要被埋怨一辈子……”

    赵瑟嘴里含着粥,含含糊糊地说:“原来天上掉金砖是这样的感觉!我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子周,你说我坐完月子出门,老天爷不会一个天雷劈死我吧……”

    说话间,如暴雨惊雷一般的爆竹声便响了起来,将赵瑟的胡言乱语湮没得无声无息。绚烂的烟花在空中次第绽放,光彩透过迷失的窗帘照在陆子周与赵瑟的脸上。一切沸腾之中,门阀赵氏新一代的继承人降临世间的消息响彻于整个上都城。

    芫国夫人一众人等喜气扬扬地拥进内室。芫国夫人坐到陆子周刚才坐的位置上,替赵瑟掩盖好被子,手伸进去攥着她的手腕轻声责道:“傻孩子,怎么能着凉呢?快好好躺着不准动。”

    芫国公也弯下腰去,抚着赵瑟的头说:“乖瑟儿,你生了个女儿,咱们赵家宗庙有继了。辛苦你了,好孩子!正该好好歇息一阵,养养身体。”他的语气里很有几分压抑着的激动。

    赵瑟突然间感到一阵委屈,扁着嘴巴望向芫国夫人道:“祖母,我再也不要生娃娃了,好不好?”转眸见看见一旁立着的陆子周,想起一定要给他生孩子的心结,便又改口道:“最多再生两个就不生了!”

    芫国夫人想起大夫刚才悄悄在外间所禀告的——“小姐身体损耗极重,再要坐胎恐非易事”之语,不由一阵心酸,眼眸中笼罩上一层雾气,说道:“你想怎样都依你……”

    产婆抱着盥洗好的婴儿进来,递给赵瑟瞧。孩子胖嘟嘟的粉团儿一般,天庭饱满,双目水汪汪的,极是有神(新出生的孩子能睁眼吗?馒头真的不知道啊),端是个漂亮可人的女娃儿。孩子手臂如同藕节,手腕上已经套了一双银镯子。镯子上银铃轻响,小小的一只手掌张开来往赵瑟的脸上探。

    霎时间,一番近似于热血沸腾的情怀在赵瑟的全身流转,没由来地令她热泪盈眶。这就是她的孩子啊!只要一靠近,不,只要一想起来,她就忍不住要全身颤抖。一种极为神秘的力量在赵瑟和女孩儿之间流转着,像是无形的桥梁与纽带。赵瑟不由得像孩子张开手臂。

    “抱抱孩子吧!你的女儿呢!”芫国夫人慈祥地笑着。

    赵瑟从产婆手上接过孩子,搂在自己怀里,忍不住亲了一口,并用脸去贴孩子的脸。孩子起先仿佛很高兴,“咯、咯”地笑着,后来就不情愿地扭动起身体,口中发出依依呀呀地声响。

    赵瑟不明就里,芫国夫人却叹了口气,抢过孩子道:“怪不得是第一次做母亲的人呢,连孩子还都不会抱。她不舒服,当然就要闹了……”于是,便亲自给赵瑟示范如何抱孩子,而比芫国夫人更会抱孩子的他的夫君们亦是兴致勃勃地凑上前去动手的动手,动嘴的动嘴,纷纷指点,一时间热闹不已。

    赵瑟学了个囫囵吞枣,糊里糊涂地接过孩子来抱,被一帮老头老太太这里不对、哪里不妥地纠正了一气,更加手忙脚乱起来,几乎连手该往哪儿放都要发懵。这一下,孩子索性就不找亲娘了,放开嗓门大哭起来。孩子一哭,赵瑟更加慌乱起来,竟是将孩子向往推去,口中急道:“子周,快来帮忙!”

    陆子周也来不及在心里鄙视赵瑟,忙伸手接过孩子,托在手上摇了几下。说来也奇怪,孩子被他这样一摇,竟是不哭了,乌溜溜地眼睛瞪圆了四处乱看。赵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嗔道:“仿佛你以前带过孩子一般!”

    三叔公伸手去逗孩子,笑道:“看来果然女人就是不如男人会抱孩子,你祖母当年是这样,你母亲当年也是这样,如今瑟儿你生孩子,还是这样。”

    自从进来就一直没有说话的傅铁云这时也走进一些逗弄孩子,口中随意道:“恭喜子周哥哥了,得了这样一个可人的娃娃,日后可要借我玩几日。”

    陆子周闻言一愣,赵瑟却已经撑着床榻坐起身体,沉静地说道:“阿云,你也该抱抱孩子了,这孩子的亲生父亲,可是你!”

    趁着傅铁云目瞪口呆的当儿,陆子周将孩子塞到他手上,动作极其利索。而婴儿一入傅铁云的手,傅铁云差点没直接把孩子扔出去。他几乎是以感天动地窦娥冤的悲愤,誓死不做冤大头的不屈精神跳起来骂道:“你胡说什么?谁说这是我的孩子!怎么可能!”

    说起来,傅铁云的确冤得要吐血!他是说出皇天来也是连房都没和赵瑟圆过的清清白白的小处男呐!

    赵瑟叹息着笑了,歪过头去看着气急败坏地傅铁云轻轻说道:“我说的,还不算吗?”

    猗猗

    若论起抱孩子的姿势,虽说赵瑟和傅铁云都是临场发挥,可即便是身为男子,且病体支离、虚弱不堪如傅铁云者看起来怎么也比半吊子的赵瑟讨婴儿欢心得多。小小地婴孩儿安安静静地躺在傅铁云的臂弯里,不哭也不闹。她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睁得很圆,粉嫩的嘴唇轻轻开阖着,似乎对自己现在的摇篮非常满意。一时之间,几乎将扎扎实实作为母亲的赵瑟鄙视到死。

    这样,赵瑟都到了口边的那番说辞——“哈,你看,这孩子在你怀里那样乖,你还敢说不是你的娃娃?”于是便再也没脸说出口。傅铁云这小鬼向来顶没人品,倘若毫不客气地回应一句:“那你是她亲娘,他为嘛不找你?”之类的来针锋相对,场面恐怕就要相当好看了。因此,赵瑟强迫自己耐着性子装深沉,坚决秉承怎样有恃无恐怎样来的行事准则,静待傅铁云反应。

    当时,傅铁云正低头仔细端详那女孩儿。他一声也不响,既没有掰着手指头去推算赵瑟怀孕的具体日子,也没有揪着赵瑟的衣领一句接着一句声嘶力竭地追问前后因果。他只是将视线落在在女孩儿的脸上,四处逡巡着,试图从其中扑捉到与傅铁衣无关的其他男人的蛛丝马迹。这时的傅铁云,神态与一个挑剔的买主一般无二。面对一个不得不买,或者说难以割舍的珍宝,却要因为珍宝价值连城,买下来势必要倾家荡产的缘故踌躇,所以不得不拿出全部的谨慎小心。

    他端详了许久,直到赵瑟的耐心全部耗尽。虽然赵瑟先前打定主意要等傅铁云先开口,此时终于还是忍不住不耐烦地道:“你到底要不要?不要还给我!我重新给孩子找个男人叫爹还是容易得很的事!”她说着伸出手去拉孩子。孩子刚脱了她的魔爪,哪里还肯要这狼外婆抱回去,闭上眼直往傅铁云怀里躲。

    傅铁云抱着孩子后退一步,扬头道:“你总要容我多想想。竟是个女孩儿,瑟儿姐姐事先也不曾想到吧?”

    傅铁云如此说话,便是信了九成的意思。赵瑟不由松了一口气,然而转念一想,细品他话中深意,似乎大有嘲讽自己明着算计傅铁衣的意思。赵瑟做贼心虚,一时之间竟有几分惭愧,因为生产而苍白的面颊涌上些血色。她放低声音道:“孩子没生出来,谁知道是男是女,我又不曾是能掐会算的赛神仙……”总之,再也不复方才的气势如鸿。

    傅铁云轻轻一笑,将孩子搂紧到怀里,扬眉道:“这孩子我自是要的!既然你说是我的孩子,我凭什么不要?我怎么能让我家的宝贝儿管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叫父亲。”

    “小少爷!”跟着傅铁云一同进来的“侍奴”忍不住出声提醒他。孩子的血统,犹如帝王之位,一旦承认便成事实。傅铁云这般问都不问傅铁衣一声便将孩子认下来,恐怕大有不妥之处。

    然而傅铁云也有傅铁云的无可奈何。赵瑟这是未婚生女,因为没有正夫给孩子做父亲,照例可以由妻子在生产之后讲明孩子的亲生父亲。士族门阀之家,倘使孩子的生父地位过低,为孩子考量计,妻子会同时指定一位侧夫作为孩子的养父。由于赵瑟拒婚之举搞得太过光彩照人,一时之间,上都还没有哪个大士族门阀的子弟头脑发昏被诓进赵家作正夫,所以现在,她便只有陆子周和傅铁云两个侧夫。这女儿,倘若傅铁云多几分骨气,咬着牙非说不要,那势必就要便宜陆子周。好端端的亲侄女变成叫旁人作爹的假侄女,是个男人就不能乐意啊!何况素来以损人不利己为道德底线的傅铁云?

    如此,尘埃落定,众人纷纷向傅铁云道喜。芫国夫人取下中指上一枚样式朴素的玉戒指,令侍奴拿来红线,穿好系在女孩儿的脖子上,亲亲她的面颊道:“这是曾祖母给我们乖孙女的见面礼。后天洗三礼咱们再要更好的。”说罢直起腰对傅铁云道:“阿云身体不好,洗三和满月的宴会恐怕很难c持下来,依我看便都由你三叔公给c办吧!到时你只管抱着孩子便是了。”

    三叔公闻言笑道:“此番大喜之事,老朽便是拼了命也要办得十全十美。曾孙女都出生了,如何能不老?看来果然要抓紧为瑟儿再寻一房夫婿取进来,不然再过几年,我精力愈发不济,岂非连个肯管家的人都没有了?”

    傅铁云看了看女孩儿胸前的戒指,终于没有说话。赵瑟却连声说不要,心想孩子的事儿还瞒着十一呢,再取一房侧夫,他岂不是要与我玩命?

    众人乱了一阵,芫国公抱了抱女孩儿,还给傅铁云道:“说到后天的洗三礼,也该看着给孩子取个名字。虽说满月之后才授官r族谱,之前可以不急,但洗三宴上也总要有个r名。瑟儿,你看你是什么意思?是你们自己商量呢,还是我和你祖母集了阖族会商?”

    赵瑟玩了一会儿手指,垂着眼睛说道:“孩子的名字,还是请他父亲去劳神好了。我只有一条,这孩子的r名要叫‘猗猗’”说罢既不敢去看陆子周,也不敢去看傅铁云,只攥着孩子的小手。

    “猗猗……”陆子周闻言不禁皱眉,傅铁云脸上也露出明显的愤怒。半晌,傅铁云才勉强压抑住情绪,以几乎微不可察的嘲讽问道:“哪个猗猗?难不成是‘瞻彼淇奥,绿竹猗猗’的那个猗猗吗?”

    既然被点破,赵瑟索性脸皮厚到底,点头道:“正是!我知道怀了这孩子的时候,便决定要用这个r名。至于名字,便烦请你费心……”

    费心去问我大哥?傅铁云几乎为赵瑟的厚颜无耻吐血。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面前这个女人,以那样一种彻底而无情的手法葬送了她自己和兄长的婚姻。然而转过身来,她便要生他的孩子,她便胆敢用至美的淇奥来命名他们的孩子!傅铁云认为自己无法理解赵瑟的思维,他宁愿把一切归结于y谋。可有必要做得这样彻底吗?傅铁云无法接受。或者说,正是因为他本人习惯于使用这样彻底的y谋,他才无法接受同样的算计。

    他有些僵硬地说:“起名字好难。我要回去翻翻书。不是满月吗?不着急。”接着又说:“既然是我的孩子,那便应该是我带吧?长生阁虽然好,可被我住得带了病气。既然有了孩子,便得换个敞亮的地方,我怎样倒是无所谓。”

    赵瑟可有可无,只要每日将猗猗抱来给她玩儿她便毫无异议。三叔公却摇头说:“倘若是个男孩儿,自然该跟着父亲。可咱们猗猗是女娃,该是作娘的亲自带才对。何况每天往来哺r,大不方便。不如还是瑟儿带吧。”

    傅铁云随便道:“那有什么,找奶母哺r就是了。”

    这一下,连芫国公都直摇头,叹道:“虽说多找几个奶母不难,但是我们赵家的女儿,怎能不是母亲亲自哺r?”

    赵瑟也说:“我要自己喂的。”

    在世家大族,往往都会强取豪夺好些刚刚生育之后的妇人做奶母,哺育家中新生的公子,以便母亲可以早日恢复身体。即使律有明文亦难以禁止。可如果生了承继家族的女孩儿,往往便要由母亲亲自哺r。这主要是为了培养母女间的感情。然而抛开这些不谈,说得刻薄一些,便是反正已然有了女孩,做母亲的似乎也不必急着断奶以便再次怀孕。

    这样,由于傅铁云坚持要自己带孩子,场面便有几分混乱。芫国夫人考虑再三,终究觉得不叫傅铁云亲自照管猗猗,难消傅铁衣对于孩子身份的疑虑。于是,便以家长的身份下了决断:“猗猗由阿云来带也是应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