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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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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在凤仪元年的秋天,狄桂华以屠灭乌虚赫末部、生擒赫末王之功而终得封侯的仪典之上……

    先是张玉喟然一声轻叹,站在他身边的淳于虎便幸灾乐祸地伸头探问:“张侯心中很不是滋味吧,竟让一个女人抢走了你天下第一名将的美誉?”

    张玉怫然变色,轻斥道:“左羽林大将军,您这是在鄙薄女子吗?恕我不敢与闻。”

    淳于虎冷哼道:“难道有错吗?旁的事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连战场屠戮之事比不过女子!张玉你不觉得羞耻吗?哈,我淳于虎可是不大不好意思出门了。”

    张玉不禁黯然,再说话时声音里多了几分无奈,却也多了几分钦服。他说:“和这个女人生在同时,实是我等武将最大的不幸……假若她生在乌虚,至少还能与之畅快淋漓地一战,可惜……”

    可惜,仪典正进行到最重要的时刻,淳于虎分神去瞧,没能听到张玉的遗憾。

    “是扬国夫人哪!”所以,后来淳于虎只是近乎于诅咒一般地讽刺道,“只盼这位扬国夫人早日成婚取夫,也许还来得及生女,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把爵位传下去呢。”

    张玉摇头,肃然道:“我宁可希望她索性就这么死在沙场之上!”

    当然,后来全天下都知道,狄桂华终究没有运气死在战场上。至于张玉有没有为此遗憾不已,对月叹息几声或者干脆扬手洒出一杯酒来以为追思,就不得而知了。只是那个时候,谁又会想到,这位天下第一名将,十九孤身前往河西投军;二十二岁崭露头角;二十七岁威震乌虚,三十岁收复中原群寇,三十二岁封侯,三十四岁平定陈王叛乱,三十四岁先后平定楚、吴两王叛乱,三十五岁平定越王叛乱,三十九岁荡平天下流贼,四十岁回师击溃兵围上都的十万乌虚精锐,四十三岁追亡逐北s毙乌虚青耀王,四十六岁平定齐王叛乱的狄桂华,怎么竟会在四十七岁的盛年之时突然败给了一伙儿只会占山为王的乌合之众呢?

    难道当真是水盈则溢,月满则亏吗?

    宣华二年之时,由于齐王叛乱,河北流寇随之骤起。狄桂华在平定了齐王之乱以后,奉皇帝的诏命,并未班师回朝,而是继续留在河北,开始着手剿灭土匪流寇。当时河北四十四州举旗造反的土匪流寇虽多,却大多不成气候,往往不过是聚上千把人、占了三两个山头便敢打出诸如“替天行道”、“河北阎罗王”、“赤眉大将军”之类旗号的小毛贼。

    这样一种情况,乍看起来仿佛没什么了不起。只要大军所向,些许小毛贼还不立时灰飞烟灭?可事实当然并非如此。这些个毛贼土寇,东一群西一伙的,少则几百,多则上万,俱是各据天险。更可气地是,这群人民匪难分,今天窜出来一绺子聚在一起作几天乱,明天却又解散回家种地去了。总之活像是几万只老鼠散在燕代齐鲁的千里之地,而且还要到处乱窜!实在是让人剿不胜剿。狄桂华对此也很是头疼,终于决定网开一面,将匪寇全部赶入齐地,再聚而歼之。

    单从平寇而言,这一策略完全正确。对于狄桂华而言,杀死一只大象怎么着也比去抓一万只老鼠容易得多。再者,燕代之地素有提衣挈领而制六合之势,实非久战之地。贼寇初起之时固然无妨,可一旦久战生变,便大有不妙。重,寇入晋阳而扣潼关,则关中震动。轻,寇出河间而入中原,则东都危矣。然而从结果上看,驱寇入齐之策却实实是狄桂华本人的催命符……

    到宣华三年年初的时候,狄桂华用尽手段,终于将河北诸寇都赶进了齐地。燕代之地随之平静,齐鲁之高门士族却不免要怨声载道。而狄桂华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偏偏在这个时候合而不围,围而不攻,就这么眼看着十来万的流寇在齐鲁之地纵横驰骋、烧杀劫掠。当时,高门士族为流寇所破家灭门者不下数十。这一拖就拖到了八月,皇帝终于扛不住颁下诏令,狄桂华方才入齐平寇。

    齐鲁之地,多山丘而少平地,有亢父之险,所谓“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比行,百人守险,千人不敢过也。”。虽不及西秦蜀中险固,以攻而言,却也是非常艰难。狄桂华果然不愧天下第一名将,只半个月,便将十几万匪寇入祈、沭两水之间,只能约齐诸军,便可一举围歼。然而真到合围之时,却有一路人马误了合围的时辰,贼寇破围而出,围歼之谋功亏一篑。不仅如此,破围而出的的贼寇随即掘开沭水,祈、沭谷地遂成泽国,于是正在谷地之中追逐贼寇的武威军横遭水淹,折损甚巨。这一仗,竟是平生从未有败绩的武威上将军败了。

    不得不承认,流寇之中也确实是真有人才。面对这狄桂华这种根本就不可能战胜的对手,在侥幸突出重围之后,逃命尚且唯恐不及之时,竟然还能有闲暇去动心思算计她,而且还算计得其准无比。果然是不要命的更厉害些吗?可见狮子博兔大大不值。

    狄桂华一败,朝野震惊,一时之间种种议论甚嚣尘上,甚至连武威上将军通匪之说都被堂而皇之地在朝堂之上提了出来。当时上都的形势对狄桂华很是不利,且不说出身齐鲁的士族贵介是如何地张牙舞爪,便是其他的文官武将也都众口一词地说是应该要武威上将军给个交代。皇帝仍然是扛不住,只拖了五日便不顾河北匪患未平的局面,令右龙武大将军秦合素亲传诏令,召狄桂华回转上都。

    狄桂华一入上都旋被软禁。过了一冬,宣华四年年初,皇帝以丧师失土之罪下诏将她罢官夺爵。也许从皇帝的本意上讲,并不想杀狄桂华,就算是为了不让自己将来在史书上留在下个寡恩的好名声奈何她终究还是扛不住内庭的苦苦相缠与外庭的步步紧。于是到了五月,狄桂华身上便又莫名其妙地多了个莫须有的通匪之罪,历经四朝功勋盖世的大郑第一名将竟然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被斩首于闹市。实不知殊为可叹者究竟为何!所幸狄桂华并无家室子女之类,不致有明珠投暗、宝镜蒙尘之事再乱人心怀……

    武威上将军狄桂华死后,武威军星云流散,所谓树倒猢狲散是什么模样,他们便是什么模样,什么“大郑第一劲旅“之说,自是说也不消说地被人团成了团儿扔进泥淖里。而至于河北的局面,那可当真是怎一个精彩了得!

    “河北义军大展神威,大败天下第一名将狄桂华,尽屠大郑第一劲旅武威军!”

    当时广为流传的这样一种说法,虽然有些死不要脸地夸大其实,却也的确最有效地煽动着天下“有志之士“那摇摆不定的小心肝。于是,河北之地也就成了所有英雄豪杰眼中的宝地。在此后的十数年见,大凡是想造反的,想招安的,想浑水摸鱼的,乃至想打劫抢女人的,都免不了要到河北汇集碰碰运气。就这样,河北四十四州“群豪并起,英雄相争”的局面一直持续到了今天,而大郑朝廷在河北平寇也就平了整整十四年,因此而封侯的将领一双手都数不过来的。

    最开始在河北平寇的,仍是武威军留下的那群人。他们到底有当年的底子在,战力很是不俗,是故那时的日子过得也还算不错。宣华五年之后,傅铁衣、卢文谣等一干后起之秀次第崛起,武威旧将的地位才逐渐尴尬起来。认真说起来,宣华十二年之前,武威旧部其实也还是举足轻重的。宣华五年到宣华十二年的河北之地,逐渐显现出傅铁衣与卢文谣两雄并立,相持不下的格局。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就算是一雌一雄,总也要先分出高下才能说到其他。因此武威军这群实力不俗的旧部便颇有了“与汉汉重,归楚楚安”的味道,无论是傅铁衣还是卢文谣,对他们都是以拉拢为主的。

    然而到了宣华十二年,卢文谣解征衣而换凤袍,施施然而入帝王家,尚天子之第三子为赵王妃,河北四十四州便成了傅铁衣一个人的天下。卢文谣挂冠成婚,走得是毅然决然,潇洒无比,却实实是坑苦了还留在河北的武威军旧部。现在,他们再也没有办法左右逢源,在夹缝中生存下去,只好被傅铁衣一个接着一个的收拾。运气好的,承蒙傅铁衣青眼,还可以留在河北做个走狗,运气差些的,如陈承虎这般,或谋个闲职,或解甲归田,总之远远地不要再去碍傅铁衣的眼也就是了;运气不好的,便只好让傅铁衣寻个机会赶去送死了。

    “……至于今晚之事”陆子周说了半天无关紧要的闲话,方才话头一转提起正事来:“表面上看起来很是清楚明了。陈承虎和林天笑本都是武威军之旧部。武威式军微之后,陈承虎如大多数武威故将一样,继续留在河北平寇,而林天笑却改行做了流寇,以混天龙之绰号作乱河北。十几年后,陈承虎被傅铁衣赶出河北,由一方军镇诸侯变成了无关紧要的楚州都尉将军,而林天笑做流寇却逐渐做成了气候,竟成了河北所谓十九路义军公推的总头目,号称为燕州八大王的混天龙。陈林二人既是源出一家,而所谓平寇素来又不免要有官匪相通之事,那么,那么混天龙兵败逃匿,藏在淮南朱升大侠庄上之事,陈承虎必定是知晓的,这只看他来搜之时的种种布置便能肯定。至于他搜人的目的是什么,是想助混天龙东山再起和他合伙造反,还是只想就故人一命,又或是想擒了混天龙去邀功请赏,可就颇费思量了。”

    陆子周又c了几句,简单地将自己和元错在院外交谈的内容告诉赵瑟,接着推详道:“以元错的话来看,昔年武威上将军意外战败,正是因为混天龙误中流寇之计误了合围之期。再看混天龙和陈承虎照面之后的言语行为,当知元错此言不虚。”

    “以我猜测,林天笑当年应该是刚一知晓自己失期而致武威军战败之事便立即逃了,根本没去和狄桂华与武威诸将照面,否则,失期当斩,律有明文,连狄桂华都被杀了,林天笑又凭什么能逃出生天。退一万步说,就算林天笑地位太低,皇帝没顾上他,武威诸将也绝不会放过他。所以,陈承虎此来,当时先要和林天笑算算旧账,然后再谈其它。这些都是见不得光的,所以,陈承虎要搜你的卧房之时难说话之极,你让他独自进房去搜他却想都不想便同意了。后来,狄婆婆出现,说了几句不相干的话,混天龙便急着就死而陈承虎却立即收刀走人。纵观天下,除了狄桂华之外,我是想不出还有什么人有此本事了!”

    “然而这里面却还有三个疑点需要仔细推敲。第一是狄桂华没有时间化身为狄婆婆,这一点最费思量,如今看来阿瑟必是已有成竹在胸……暂且就当狄婆婆便是狄桂华吧,那么就有了第二个疑点——混天龙一见狄桂华死而复生便急着要咬舌自尽,这还可以说是他一直以来都为当年之事愧疚异常,如今乍见狄桂华复生,一时心情激动,羞愧交加之下故而寻死,可他所说的‘如此我也没什么理由苟活下去了’又是什么意思呢?”

    “这可当真是非常奇怪!混天龙自承当死,不过是因为由于他的缘故武威上将军战败身死而武威军自此一蹶不振。而混天龙之所谓苟活,是为情愿一死却又不得不活。可既是如此,却为何武威军惨败之时他没有横刀自尽以死相谢?武威上将军身首两段之时他没有撞墙触柱以身相殉,偏狄桂华活过来了他却非要去死呢?林天笑一个半生刀头舔血以命相博的猛将,怀抱以命赎罪之意,却在当死之时不死,反而去做了害惨他的流寇,所为者为何?”

    “丈夫不死,将以有为也!至于为什么不死的原因,便还要重新推敲那场狄桂华唯一的败战,这也正是第三个疑点。细究起来,那场平寇从头到尾处处都有问题。”

    “河北匪患初起之时,不过是燕王叛乱的余孽,还有就是天灾和催征激起的民变,实际只需善加抚剿即可平息,何至于动用天下号称‘天下第一劲旅’的武威军!再说狄桂华的平寇策略,‘聚而歼之’本身并没有问题,可将围歼之地置于齐鲁之中却是大错而特错!齐鲁之地是什么地方,天下豪门半出于此,一旦寇入齐鲁则山东士族必受其乱。狄桂华一代名将,就当真在沃野千里的河北之地无法再寻一个合适的地方来围歼匪寇吗?难道她不知道驱寇入齐必遭天下士族愤恨吗!”

    “就算齐鲁之地便于围歼,然则狄桂华将河北群寇尽行驱入山东是在宣华三年的一月,而真正她进军平寇却是等到了八月,期间超过半年的时间,武威军只是将贼寇圈在里面便不闻不问了。狄桂华由着十几万已成瓮中之鳖的流寇在齐鲁之地横冲直撞,看热闹一般地瞧着山东豪门士族被逐一被屠戮灭门,而皇帝竟也稳如泰山,不置一词,直到八月方才下令出击,似乎也不大合情理。”

    “至于最后的祈、沭河谷之战,狄桂华输得更是莫名奇妙。合围失期本是常事,一般说来或因天气,或因迷路,可因为主将领中了美人计而失期的,可是只此一例,别无他家。此中必有蹊跷,我们且不去说它。只说流寇破围而出的时机与方向,也未免准得太离谱了,实是不早不晚、不偏不倚,只要差一点他们也不一定能从狄桂华手中逃出命去。要说武威军军中没有内j,恐怕流寇自己都要不好意思张这个口。还有便是流寇最精彩的神来之笔——掘开沭河水淹武威军,地形和时间上也大有问题。祈、沭河谷之战总计也就半天的时间,以沭河淹祈、沭谷地,则至少要掘开青口,流寇破围之处与青口相距甚远,轻骑快马也要一个多时辰,再加上决堤的时间,如何能有时间淹得到武威军?”

    “那么,相互参照之下,真相也就呼之欲出了!”陆子周饮尽杯中之酒,感慨万千地说道;“依我看来,当年武威上将之死,武威军之败当是由当今宣华天子、齐鲁士族还有流寇一起促成的。”

    私语

    河北匪寇初起之时,当今宣华皇帝刚刚登基一年。她初登帝位,权威尚且不足,最有本事、最有资格辅佐她的摄政王——她的兄长赵王——偏又跑去河北造她的反了。于是,朝堂之上皇帝受制于士族外戚也是在所难免之事。为了摆脱士族的控制,皇帝便和当时刚刚平了赵王的叛乱,尚且留在河北的武威上将军狄桂华合作,意欲借流寇来打击朝廷中势力最大的山东士族。方法很简单,驱寇入山东劫掠屠戮齐鲁士族。倾巢之下无完卵,只要山东士族的根基被斩断了,他们在朝堂之上的势力也就会随之荡然无存。

    正是由于和皇帝有此默契,狄桂华在主持平寇之时方才不顾天下士族之千夫所指,几乎是一意孤行地选择了“驱寇入齐,围而不歼”的策略。可以说,狄桂华将这一策略几乎实行得完美无缺。她将十几万流在齐鲁之地围了整整七个多月,山东士族也确实为此也折损甚巨。

    如果这种情况能继续坚持一年,或着半年,甚至哪怕只有三个月,皇帝或许就能达到她的目的,将山东士族的势力连根拔除,从而彻底终结“帝与士族”共天下的局面。而至于宣华皇帝本人,也一定会作为大郑历史上第一位完全意义上君临天下的伟大君主而名垂史册。然而,以后的事实明白无误地告诉了世人——这是不可能的——这一无情的事实。

    无论作为皇帝的宣华还是作为武威上将军的狄桂华,这两个女人都未免太高估了她们自己,也未免太低估了作为他们敌手的山东士族。在大郑这块土壤上,帝王的权威与士族的利益都是至高无上的、决不可冒犯的。它们缠绕在一起形成了似乎永远也颠覆不了的传统。以一己之力与这种传统相对抗,是绝对不会有好结果的。所以,僵持了七个月后,宣华皇帝终究不能不颁下诏命,令狄桂华出击。而狄桂华也终究不得不遵旨而行,出兵平寇。

    皇帝和狄桂华的计较自然是黯然收场了,而那些吃了颇多苦头的山东士族们,却也不一定便愿意就此善罢甘休。或许他们还没有办法和皇帝作对,但很明显,他们绝不打算放过直接披挂上阵的狄桂华。

    狄桂华名震天下威望甚重,不是想杀就杀得了的。所以,做一点小小的手脚,让她因战败而死,可谓上策。狄桂华平生攻无不取,战无不胜,从未有过败绩,怎么能让他战败呢?什么样的流寇有这等本事呢?说不得只好帮他们一帮。

    让我们来想象一下——作为根深叶茂,且有协助武威军平寇之责的山东士族们来说,得知狄桂华的作战计划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而勾结流寇——尤其是已经被入死地的流寇——似乎更没有什么困难。士族所要的是杀死狄桂华泄愤并将流寇赶出山东,而流寇所要的是突出包围保住性命,那么只要流寇允诺不再为祸齐鲁士族,士族与流寇也就可以毫无障碍地勾结在一起了。

    从祈、沭河谷之战的情况看,应该是士族以计策调开了合围的一路人马,再将这一消息和狄桂华的详细方略传给匪寇,使匪寇可以轻易突围。并且他们一定事先在青口布下了决堤之人,待匪寇刚一突围,便行决堤,既令武威军惨败,又可将责任推到流寇身上。接下来就是朝堂上的争斗了,详细情形如何,外人不得而知。看起来仿佛是皇帝最终也保不住狄桂华的性命罢了。

    “这些事情,就算旁人不清楚,身在局中的林天笑也一定不久就想通了,所以他才愤而作了流寇,专门去和害死狄桂华的山东贵族和极没有担当的朝廷作对!”陆子周以一句微微地叹息结束了他长篇大论的推断臆想,将趴在几案上直打瞌睡的赵瑟拎了过来(我估摸着大家也正打瞌睡),捧着她一顿一顿的头说道:“我说完了,现在该你讲了。”

    赵瑟晃动着昏昏欲睡的臻首,勉强睁开眼睛,嘟着嘴巴说了一句“你把我要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便顺势把头靠在陆子周的肩上,接着打她的盹儿。

    也难怪赵瑟犯困。赶了一天的路,又抓了半夜的贼,她早就累了。只不过想着以前都是陆子周指点她,这回终于她也能指点陆子周了,心中大是得意,故而才精神百倍。可后来陆子周林林总总地说了一气,虽然纷乱繁杂,绕得人头晕,但赵瑟却知道他实际都猜对了,心中顿时大是无趣,连唯一桩陆子周不知晓的事她也懒得说了。她眼看着自己满腔的“聪明才智”遇见了陆子周,就好似烈火遇见了大水,总也没有施展的余地,便什么精神头儿也没有了。如此,赵瑟不打瞌睡还能干什么,难道厚着脸皮高呼“既生瑜,何生亮”吗?

    陆子周却是不能让赵瑟就这样言而无信地睡了,拉起赵瑟靠在他肩上的头,轻轻摇了几摇,说道:“乖瑟儿,你说完再睡。”

    赵瑟被陆子周摇得大不乐意,一时脾气上来,使劲隔开了陆子周的手,自己倒头躺在榻上,闭着眼睛念道:“我要睡了。”

    于是;陆子周也就只好来个“非常之时,非常之事”了。

    他抱了赵瑟在怀里,毫不犹豫地将手探进赵瑟的寝袍,上下摸索起来。赵瑟迷迷糊糊地感觉到陆子周伸了不知道是食指还是中指进去,心中不由一紧,便清醒了几分。手指在里面游动起来,间或在内壁上轻敲几下,赵瑟方才渐渐放松了心情,伸手抱住陆子周的腰。片刻之后,赵瑟有了点感觉,便扣着陆子周的腰要求换姿势,不想身下一空便没了动静。赵瑟大是不满,改扣为掐,心里还念叨着“笨蛋!”陆子周竟是丝毫不甘落后,闪电般地将本来扣在赵瑟丹田之下的手移动到她的胸r之上,与温柔一点儿也不搭边儿地拧了一把。

    赵瑟真是被陆子周拧疼了,“啊”的一声直窜起来,指着陆子周怒道:“陆子周!你要干嘛!”声音之大,令原本侯在外间伺候的青玉都忍不住要向里探头探脑。

    陆子周笑得温柔无比,仿佛刚才抽冷子下重手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不紧不慢地说:“现在醒了吧,咱们坐下你慢慢讲。”说完便去拉赵瑟的寝袍的下摆。

    赵瑟是站在榻上,猛然间发现自己比盘膝而坐的陆子周高了一大截儿。这种说话的角度她很是不适应,而此刻刚刚吼完了上句还没来得及接下句,气势便不免有些不连贯,于是一时不察被陆子周拉得又坐了下去,等到她愣完了神儿,早就大势已去。赵瑟虽然不服气,却也不好重新再跳起来,不得以在心里把“笨蛋”二字从陆子周的头上挪到了自己的脑袋上。

    陆子周见赵瑟扔在赌气,便伸手拿起青玉先前放在一旁的寝服,说道:“是我不好,别生气了,乖,过来我给你换上寝衣你再讲。”

    赵瑟夺过寝衣拍在自己腿上,气哼哼地道:“陆子周你这个卑鄙的家伙!就知道欺负我!”

    然而,后来赵瑟还是重新递了寝衣过去,要陆子周帮自己换。只是换来换去,不但赵瑟身上被墨污了的寝衣被换了下来,连陆子周身上的衣服也尽数被换到了榻下。

    天地良心!赵瑟可以对天发誓,她绝没有趁机引诱陆子周以完成刚才未竟之大业的意思——她只是没有老老实实地配合陆子周,让人家给她好好地换衣服而已。说起来也不是赵瑟的错,夫妻间换衣服,只要不是刚刚经过了一场酣战又或是体力不支,便难免要换到提枪跃马继而大战一场的地步。陆子周年纪虽然长些,但和女子相处终究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儿,有些地方确实也有经验不足,故而才会自投罗网,提出给赵瑟换寝服的主意。当然了,赵瑟是绝不会提醒他的。

    于是,用不了多久,陆子周便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骑虎难下。

    想草草了事从虎背上下来?那是肯定是不行的!明明是他自己要跳到虎背上的,老虎又不曾扬起爪子来强迫他,这会儿他要是说不干了,老虎那是必定要回头咬人的——便是现在骑的这只老虎目前还只是只小猫咪,不曾学会怎么咬人,便是咬起来也不疼,他陆子周也还是不能丢这个人的!所以,陆子周还得继续干活,最多也就是可以在心中暗叹一句“所谓自作孽,不可活,便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吧!”。

    那么,当陆子周骑在虎背之上很有诚意地敷衍塞责的时候,也就难免要表现出一点儿神游于九天之上的样子来。赵瑟虽说不是很有经验,但作为一个女子,就算没有任何迹象,床上的人干活经不经心她还是能感觉出来的,更何况她也不是总闭着眼睛,偶尔也是要偷偷瞧上几眼。于是,赵瑟也就没趣起来,本待说“我又不是什么成了精的荡妇y娃,不玩便不玩了,你又何必如此!”想想却又觉得此话太过伤人,实在张不了嘴。

    这也算是赵瑟在她与陆子周的吉期里落下的毛病。那时她与陆子周屡屡合寝不成,便不免要为此深深自责,觉得自己大大地对不起陆子周。于是不仅平日里待陆子周格外地不同,于闺房也要无形中矮去几分。虽然以后赵瑟和陆子周之间豁然开朗,但赵瑟这惧内的毛病也改不掉了,闺房之中仍是常常被陆子周“欺负”。由于赵瑟占下风占惯了,如今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发作一番,翻身一振妻纲,她却踌躇着怎么也振不起来。

    要不然说赵瑟是个聪明的好姑娘呢!虽然一时半刻抹不开面子,翻个身,形式上占个上风她还是办得到的。只见她一钻,一推、一翻便翻到了陆子周的身上。陆子周一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赵瑟按住了嘴巴。

    赵瑟俯在陆子周耳边道:“别动,我先给你讲个故事,讲完咱们再玩。”

    陆子周心道:正合我意。忙说:“起来说吧,不要冻着。”

    “我不!”赵瑟蛮横地摇头:“讲完我还要玩呢!”她往上移了移身体,压住陆子周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

    讲完天就亮了,还玩什么!

    虽然这个时候谁也有理不过赵瑟去,但陆子周也不能就这么任由赵瑟给自己作被子。遂发力抱了赵瑟起来,取了寝袍给他披上,方才说道:“现在讲吧。”

    于是赵瑟也就很贴心地不闹了,她窝在陆子周怀中,稍理理了思绪,说道:“我大伯姓秦名合素,就是当年传旨召狄桂华回上都的那位右龙武大将军。我要给你说的,都是从他那里听来的……”

    陆子周疑道:“你才多大年纪,这种事情怎么会说给你听呢?”

    赵瑟摇头道:“自然不是说给我听的,是和父亲说的,我凑巧在一旁罢了。那年我才五岁,在外祖父的花园玩,看见父亲和二伯站在园中说话,便跑过去让他们抱。二伯没有女儿,小时候很疼我,就抱着我和父亲说话。大概他们以为我年纪小吧,后来说紧要之处也没有在意,只是斥退了侍从,仍旧没有把我放下来。我小的时候记性很好的,不管什么东西,只要听一遍看一遍便都记得住,所以他们的话我现在都能想起来。”

    “子周,你可当真是聪明绝顶……依我看,你刚才所说的那些推测应该都不错,至少是和事实相去不远,我便只说说狄桂华是怎么死里逃生变成狄婆婆的吧……其实,当时不但山东诸公恨不得将狄桂华生吞活剥,便是连皇帝也是想要杀她的……”

    陆子周“啊”的一声,恍然大悟般地拍掌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真是糊涂!本来便该如此才是!以皇帝所谋者而论,狄桂华实是非死不可。‘以寇制士’之策若成,则飞鸟已尽,良弓何用?狄桂华自当做了君主的替罪羊;若不是,皇帝便更要拿狄桂华的性命来向山东士族示好……”

    “你别打岔!”

    赵瑟见陆子周又要抢自己的话,很不乐意地推开陆子周,自己坐在一旁,抱怨道:“这还让人家怎么说?”陆子周一愣,旋即自失一笑,从塌下拣了袍服穿上,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做出洗耳聆听的模样。赵瑟便忍不住眨着眼睛笑了,遂接着讲了起来。

    “二伯前往河北宣召狄桂华之前,曾蒙皇帝亲自召见。皇帝赐了他一瓶药,名唤金刚散,要他于途中逐日下在狄桂华的饮食之中。人服食金刚散后,少则一月多则半年,必定会呕血而亡,症状和肺痨一模一样,仵作跟本就验不出来。所以金刚散这种药很是珍贵,只有宫里才有,不要说一般的人,便是门第稍微低一点的士族也没听说过。我二伯出身河东秦氏,对于金刚散的厉害也有所风闻,这才知道皇帝这是既要以狄桂华的性命来平息天下士族的愤恨,又不愿意担当寡恩无道的罪名啊!”

    “二伯说,如果狄桂华抗旨不遵,躲在武威军中不肯回京,那么她还有一线生机。毕竟武威军名头太响,纵然新败,朝廷也不敢轻举妄动。可狄桂华不知怎么想的,竟离开武威军,跟着我二伯回京了。为了日后有人作证,向世人洗脱下毒的嫌疑,二伯依皇帝的意思特许狄桂华带了一名最信、任最得力的侍从。”

    “路上,二伯暗中将金刚散掺入狄桂华的每日饭食之中,一直都很顺利。但到九月十八那天晚上,狄桂华和她的侍从却凭空遁走,不知所踪!守在外面的兵士死了几十个,都是一剑穿喉,当即身亡。二伯怀疑是江湖侠士所为,暗中查访了几日,自是毫无头绪。不得以,只得密报给皇帝。皇帝大为震怒,只因二伯乃河东秦氏,投鼠忌器,而狄桂华又中毒已深,便是让人救走也活不了几天方才没有降罪。”

    “以帝王至尊而行投毒之事实在太失身份,皇帝也怕闹大了会让天下人心中嗤笑,是故密而不宣,不肯大索天下。为了给山东士族一个交代,也为了避免以日后有人打着狄桂华的旗号作乱,皇帝便密令二伯暂且寻一个相像的妇人,假作狄桂华送入上都。这个假的狄桂华一入上都即被软禁于府中,皇帝派了虎贲卫日夜守护,任何人皆不得相见。山东诸公不明就里,以为皇帝这是有意维护,怕他们暗害了狄桂华,故而在朝堂上步步紧。皇帝装模作样一番,等过了年,朝廷控制住了河北的局面和武威军,方才下诏夺了狄桂华的官爵。再等到五月,估摸着狄桂华无论如何也该毒发身亡了,便将假狄桂华拉出来明正典刑,了结了这场公案。”

    “狄桂华并无夫侍子女,不知道元错口中那位狄先生究竟和狄桂华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自称是他丈夫,还要为了救他丢掉性命呢?我猜是她那个侍从……”

    赵瑟低头说了一会儿,仿佛想起什么似的猛然抬头,仰面望着陆子周的侧脸,问道:“子周……若是我有一天也要死了,你会这样救我吗?”

    陆子周久久不曾作答。赵瑟望着陆子周柔和的面部轮廓,看见他微皱的眉头和轻抿的嘴唇,分明是一副若有所思、难以决断的模样,不由得大失所望,忍不住便要大发娇嗔。陆子周却在此时一拍几案,道一声:“便是如此!”随即长身下榻,先是抄起酒壶猛灌几口,接着又拉过赵瑟方才换下的寝袍,抡圆了手臂一挥便将寝袍搭榻旁的衣架上。他回身取了笔,并不理会满脸惊愕的赵瑟,就在赵瑟被墨污了的寝袍上洋洋洒洒地作起文章来。

    陆子周为文之时,这份卓然而立睥睨天下的气概,赵瑟最为倾慕。于是,此时她便再也记不起方才还在生陆子周气的事儿,反而凑到近处看他都写些什么。陆子周写的很快,转眼就有了二三十句,字却是狂草,龙飞凤舞地很难辨认。赵瑟仔细瞧了半天,连蒙带猜地方才读通几句——

    “且夫河北之地,据上游之势而临驭六合……是故,天下之乱常先乱于河北,而关东豪杰欲成霸业者,必先争于河北,而后方能趋河东而扣崤函,收长安而王天下……自古以关中立国者莫不患于河北。方今天下,河北之患有二,一曰燕赵之流贼,二曰齐鲁之门阀,此二者……以燕赵之流贼制齐鲁之门阀,术也!此非王霸之主所为也……”

    后面实在太草,赵瑟连猜都无从猜起,自是不知道陆子周写些什么。料想不过是今晚说的这些事,应该也不会有太趣,她也困了,便不管陆子周,自己揉着眼睛去睡了。此时天已微亮,赵瑟睡得并不实在,似睡非睡地仿佛听见陆子周叫青玉去取素帛过开,勉力睁眼瞧,迷迷糊糊地却只见陆子周背着身子俯在几案上奋笔疾书。她便在心里想:什么了不起的文章,睡醒了再抄不成吗?于是便要唤陆子周快来安歇,却怎么也张不开嘴,没试几次便不知不觉地睡死了过去。

    偷香

    作者有话要说:试试晋江的尺度吧

    赵瑟一觉醒来已是日过中天,阳光透过窗子s进来,正洒在她的脸上,留下深浅不一的暗色花纹。五月初的太阳已是有些威力,照得身上虽然暖洋洋得很是舒服,终究是些许有点儿晃眼。赵瑟便抚额遮眼,舒展着身腰背四肢翻身向外,却几乎不小心撞上陆子周的头。

    陆子周也不知什么时候上床安歇的,这会儿正睡得熟,身体随着均匀的呼吸的节奏轻微地起伏着。那种感觉,仿佛是看得久了,心就会沉静下去,人也会慵懒起来,于是赵瑟也就懒懒得不愿起身了。她轻轻地后移了移,支着头侧躺着,似乎是百无聊赖地点数起了陆子周的眉眼来。

    真是奇怪啊!赵瑟不由得在心中纳闷。眼前这个男人哪,明明这时候睡着了安安静静的看起来只是普通的英俊美丽,却为何只要一醒过来便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令人心驰而神惘呢?有的时候,甚至无需他说什么、做什么,只是一转身、一回首,抑或是举手投足、扬眉轻笑、目光流转,便可以尽弃了七成的子都之貌,只余下十成的风华绝代,让人去自惭形秽。

    赵瑟忍不住伸出手指去,凌空描画陆子周的样貌。若不是遇见陆子周,她恐怕永远都会以为“风华绝代”、“风姿绰约”、“风情万种”这样的词只该用在妖娆而俊美的男子身上呢!等碧玉、青玉还有玉郎再长大一些,也许她还会更离谱地把这些词冠到他们身上呢。想到这里,赵瑟忍不住轻笑出声,收了手坐起身来。

    于是,早就侍奉在一旁,已经等候多时的碧玉方才有机会上前叫一声“小姐”,顺势禀告道:“秦卓在外面等着小姐吩咐呢。”

    赵瑟先是挥手示意碧玉轻声,接着皱眉问道:“他什么事儿这样急着来问?啊……你告诉他,今日不上路了……让他再去问问元错元公子,可有什么事儿要我们帮忙的?”

    “是!”碧玉下意识地答应一声,向外走了两步才想起秦卓交代自己的话根本就忘了说,忙又转身回来补上:“秦卓还要请小姐示下:可要派人给家里送个信儿?”

    赵瑟不由得暗骂一声糊涂,昨晚发生了那么多事,自己怎么就没想起来要给家里和九叔送个信呢?何况……还有那个被陆子周烧了的账册……该怎么办呢?看来家里九成九是真的在干走私军器的勾当了!而且照陆子周话里的意思,不仅卖给流寇,甚至还卖给乌虚人!如此一来,我赵氏竟成了什么?以利而资流寇也就罢了,顶了天也不过就是谋逆而已,可以利而勾结外族,实实便是卖国!以源阳赵氏与河东秦氏的骄傲与煊赫,父母叔父为什么会有如此不忍言的做法呢?

    赵瑟想到此处,顿时便生难以释怀之感,口中自然也就没了好气,哼了一声对碧玉道:“自是要送信回去的!这还用问吗!”

    青玉不明就里,看赵瑟的模样,以为她又是起床气的毛病犯了,哪里还敢多说,慌忙应了一声便要出去传话。赵瑟也拿自己手下第一俊俏,同时也是除了迷糊这不能作数的家伙儿之外堪称第一实在的侍儿没办法,只好叫住他说:“算啦,还是我亲自写两封信,叫秦卓捡两个机灵的护院分别送回家里和九叔吧。”碧玉便过来服侍赵瑟起身。

    因为陆子周是睡在外侧,所以赵瑟要起身下床必得越过他去不行。赵瑟虽料想自己如此这般一折腾,陆子周必是要醒的,终究还是放轻了手脚,撑着碧玉的手掌,迈过陆子周的腰方才下了地。然而不曾想到的是,陆子周竟然也没有辜负赵瑟这一番苦心与啰嗦,并不曾被吵醒,兀自睡得香甜。

    赵瑟“咦”的一声,显出很是纳闷的样子,奇道:“怎么就这样累?”平时陆子周睡觉很轻,除非是喝多了酒,否则稍有动静便即转醒。又问碧玉:“公子是何时安歇的?”

    “天都大亮的时候呢!”碧玉答道,“小的早上和青玉来换值时,公子才刚刚躺下。听青玉说,小姐睡了之后,公子一直在写东西呢,尺长的素绢都写满了才搁了笔。”

    赵瑟点点头,吩咐道:“煮些参茶,一会儿给公子用。”

    碧玉垂首应了。他退到门口轻声交代几句,于是便有五六个侍奴捧着一应物事鱼贯而入,由碧玉带着,悄无声息地服侍赵瑟梳洗。

    赵瑟简单换了件袍服,坐在榻上就着昨晚陆子周排布开的笔墨纸砚给自己父母和九叔写信,抬手却望见几案一角上整齐地摆着一卷素帛。拿起一看,已是封好了。她便搁了笔,心道:子周作文章可从来都是淋漓畅快,如这般甚而重之地可还是第一次见呢!定是昨天夜里做得这篇文章分属平生第一得意,故而方才连夜修改誊写。只是急着封上做什么呢?像要拿去送人似的!

    拿去送人吗?赵瑟心中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