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小说网 > 都市言情小说 > 锦衣夜行(精校版) > 第 301 部分

第 301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朱允炆向她笑了笑,又恋恋不舍地看看他那双儿女,转首面对夏浔,恳求道:“我的女人只是个没有见识的乡下女子,看到了,我的一双儿女长得都不大像大明的人,女儿是金色的头发,儿子是蓝色的眼睛,没有哪个大明的人会把他们视为大明皇帝的血脉!他们对我四叔……没有一丝一毫的威胁!”

    朱允炆长长地吸了口气,正容道:“在社稷与生死面前,我选择了逃避!在亲人与生死面前,我还是选择了逃择!为此,我在悔恨中饱受了多年的煎熬。现在,来了,我不再逃,我愿引颈受死,只求……放过他们!”

    朱允炆双腿一屈,卟嗵一声跪了下去!

    第1033章 圣母与圣女

    这是一片贫民区,房屋比起市政部门所在的主城区更加肮脏、乱七八糟规格不一的房子一间挨着一间,院子都很,房屋背后一块地种着蔬菜,养激养猪。

    这里的贫民所能从事的工作非常少,妇女更是以家政工作为主,如果不干这些,她们除了出卖几乎别无选择。

    这个地方所有的行业都有行会,就连偷、乞丐和妓女都有自己的行会,不过达克走的是野路子,他没有加入掮客行会,而他的夫人则是家政行会的一份子。

    夏浔把欧洲人的力量想像的有些强大了,这时候的欧洲大陆四分五裂,英法有无休止的百年战争,摩洛哥在闹独立,西班牙为了统一各公国杀得死我活,北意大利地区和德意志在闹地方冲突,拉帮结伙的雇佣兵到处横行。

    恐怕费英伦的威尼斯之旅很难形成一种国家行为,顶多是在有钱有势的大财主的支持下,搞一支私人性质的船队,如果这样的话,在欧洲结束内部争端,开始大航海时代之前,亚欧航线完全有可能落入大明的掌握之中。

    大明将建立起伟大的新海洋时代,中国的货物将源源不断的流入到欧洲,东西方文化进一步产生叫流。由于大明既是货物生产国,又是航线运输商,利润可想而知,经济上海外财富的进入,将大大刺激大明生产业的发展,进而影响政治进程,这将不以任何人的个人意志为转移。

    而这个时代所有的伟人,还没有看到这一点。

    此时,夏浔正在达克的家里。

    那天,达克一直等在外面,等了许久许久才看见夏浔从房子里边出来,夏浔似乎揣了一件什么东西到怀里,神色有些凝重,达克很乖巧地没有向他询问任何问题。

    然后,达克就领着夏浔回码头,半路上就看见苏颖和唐赛儿领了一帮明火执仗的家伙迎面杀来,原来是她们听了通译回去报告,还以为夏浔遭了劫难。

    等到夏浔解清楚之后,领着他们往回走时,迎面又碰上带着大批警察的市政长官和一些贵族,获悉是一场误会之后,这些长官大大地松了口气:的马赛可禁不起一支这么强大的武装洗劫。

    之后,他们就那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向夏浔询问起来,他们想知道,这么多东方人,到底是从哪儿把船开到地中海来的。

    夏浔的解释是,他们遇到了风暴,在狂风暴雨中飘泊了近一个月,当风暴停息的时候,他们就出现在直布罗陀海峡之外了,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儿来的。

    这个回答令马赛当局大失所望,出了直布罗陀海峡就是一望无际的大西洋,仅凭这么一点线索,他们上哪儿去寻找这群东方人的来路,难道要去海上漂泊几个月,去那不知边际在哪里的海洋中去寻找他们的航线?

    夏浔胡乱应对了这些当地官员后,就想回到船上,让苏颖和唐赛儿也换上洋装试试,这时候,唐赛儿才注意到达克。

    女大十八变,唐赛儿已经出落成一个俊俏的大姑娘,雅克达克不认得她了,可达克除了比以前稍胖了一些,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唐赛儿当然认得他。这一番巧相逢,雅克达克才知道,他和夏浔早在别失八里的时候就见过面。

    得知他心仪的让娜已经嫁给了夏浔,并且生了孩子,达克不免有些伤感。不过,他早就娶妻生子,当初心仪让娜,也只是想追求她做自己的情人,如今佳人终身有靠,达克除了些许惆怅,倒也没有太多的想法。

    之后这些天,夏浔的船队就和当地人做起了生意,来自东方的船员,充斥了马塞大大的酒吧、集市,和一切寻花问柳的场所,而夏浔和苏颖、唐赛儿则由达克做向导,每日游走于马赛的大街巷。

    夏浔甚至想到巴黎去看一看,不过因为来回要好几天的路程,只得作罢。夏浔要留在马赛等待郑和船队,他让许浒分别带了几条船去地中海的其它国家,一个的马赛是吃不下他带来的那么多货物的,何况,他也需要采买许多货物回去。

    带钱回去是愚蠢的,须知奇货可居,远洋贸易为什么赚钱?尤其是在这样的时代,叫通太不便利,所以东方的货物被西方的富人视如瑰宝,西方的货物在东方同样是有价无市,能互通有无,就能赚大钱。

    夏浔带来的东方货物能卖大价钱,一路上他又抢劫了无数珍宝,这些钱当然不可能全换成货物,整个欧洲也提供不了他能买下的如许之多的货物,何况他也没有那么多的船来装载如此之多的货物,不过他想尽量购买一些西方的珍奇,就不能局限于马赛一地。

    所以,在此期间,夏浔只留了一条船在马赛,其他的船分别赶赴地中海的其它国家,以采买各国货物。夏浔滞留在马赛,大街巷都逛遍了,无聊之下便常到达克家里去做客。

    达克当初在东方赚了一些钱,本打算回故乡后买块地,做个农民,结果路上钱被强盗劫走了,无奈之下,回家之后只好带着妻儿到马赛来打开赚钱,因为他出外的这些年,家里已经欠了一p股债,他留在村子里是永远也不可能还不上这笔对他来是天文数字的巨款。

    夏浔送给他三套瓷器,达克拿着这来自东方的精美瓷器分别兜售给了主教大人、市政长官大人和住在城郊城堡里的一个老牌贵族,换回来的钱不但足够他还清债务,而且还可以让他在乡下买一块地,买一头牛,做一个本本份份的农民。

    他打算等夏浔一行人离开之后,就带着妻儿回乡下去,现在依旧留在这儿,只是为了给夏浔做翻译。

    达克家是租来的一栋房子,被勤奋的夫妻俩收拾的非常干净。虽然家里已经有了足以还清债务的钱,可是勤劳的女主人还没有辞工,她打算做足这个月,赚到这个月的工钱以后再辞去工作。

    达克因为是夏浔的向导,夏浔在哪里,他自然在哪里。夏浔此时正在达克家的院子喝茶,茶是他船上自己带来的,现在达克也迷上了这种饮品的味道,不过他只能跟着夏浔沾沾光,他自己是喝不起的。

    唐赛儿跟达克最的女儿让娜。达克正在一起玩。让娜是达克最的女儿,她的名字正是取自夏浔的妾室让娜,看来这达克还真是个多情种子,把法国人的浪漫因子发挥得淋漓尽致。

    达克有好几个儿女,这里的孩子年满七岁就要送去学习谋生之道。贫民家的孩子是没有机会书识字的,富人家的孩子学习金融、商业和法律,中等阶层人家的孩子学习识字和数学,像他们这样人家的孩子,就只能跟着皮匠、铁匠、裁缝匠学习各类工作技能。

    除了这个最的女儿让娜,达克其他的子民都已超过七岁,被送去城里各处店铺做学徒了,让娜今年六岁半,是留在家里的唯一一个女孩子。因为父母忙于生计,从没人管她,放任她跟男孩子们一块摸爬滚打,让娜跟个男孩子似的活泼好动。

    这样的性格正合唐赛儿的胃口,所以两人很能玩得到一块儿去。

    “瞧,这样,这样,不就行了?”

    “师傅,这个……不是魔法或者巫术吧?”

    让娜正在换牙,她张着漏了两颗大门牙的嘴巴,胆怯地问唐赛儿。让娜已经拜了唐赛儿为师傅,唐赛儿正在教她戏法儿,让娜不好汉话,除了师傅这两个字,她的都是法语,坐在旁边的雅克达克负责替这对师徒翻译。

    “当然不是!我这可是来自东方的神术!我告诉,可别瞧了它,我们那儿有个白莲教,白莲教里有个韩山童,他就会神术,那些只会干活老实巴叫的泥腿子,见了他的神术,个个都变得像猛虎一样厉害!他们奉韩山童为明王,起兵反抗元朝,哼!要不是他死的早,那就是他做皇帝呢!”

    让娜摇头:“可是,变得这莲花,在我们这里并不是圣物!”

    “哎呀,我怎么教了这么个笨徒弟!们这儿的人信啥,就换成啥呗,重要的不是展示了什么神迹,而在于所展示的神迹,能叫别人无条件的相信,知道吗?”

    “哦……”

    “真是个笨徒弟!”

    夏浔捧着茶杯笑道:“赛儿,是在这个地方闲得没事于是么?教让娜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还想在法兰克王国教出一个白莲教徒么?”

    唐赛儿笑嘻嘻地道:“闲着也是闲着,我挺喜欢让娜的。”

    夏浔听了只是一笑置之,虽然白莲教是个忌讳,但是唐赛儿的所谓神术,却是中国古彩戏法里神乎其神的绝技,这东西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倒不必对技艺本身抱有偏见。

    再,这个一头红头发,尖尖的鼻子,一笑就露出两个豁牙,被她的父亲亲昵地称为“我的卷心菜”的女孩,不过是个乡下人的女儿,将来的出路不过就是种地种菜纺羊毛,学学戏法儿又能怎么样?

    夏浔可不知道眼前这个让娜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圣女贞德。或许冥冥中自有夙命的安排,生于同一时代,分别成名于东西方战场,一个号称圣母,一个受封圣女的两个女孩儿,会有这般渊源。

    至于,这个连字都不认识的女孩,十二岁时就自称受到神的启示,之后顺利取得农民、士兵、将军、贵族和王太子的信任,从而统领军队,创造了一连串不可思议的奇迹,她所走的路像极了本来历史上的唐赛儿、徐鸿儒等白莲教徒,却不知是否有唐赛儿的教化之功。

    第1034章 天涯咫尺

    又是一天下午,夏浔依旧坐在达克家的院里喝茶。

    庭院一角,一棵椴树下,唐赛儿和让娜不知在搞些什么,达克这个宠溺女儿的父亲,只能无奈地站在一边,看她们玩游戏。

    唐赛儿叫让娜把她绑在那棵椴树上,在唐赛儿提示下,小让娜反复检查了几遍,确认她绑得紧紧的,唐赛儿根本不可能挣脱,这才点了点头。

    唐赛儿嘻嘻一笑道:“好,你转过去,数三个数,然后再转过来!达克大叔,你也一样!”

    “这两个孩子!”

    达克无奈地笑着和女儿一块转过身去,数着:“一、二、三!”

    一齐转身,然后他们就惊讶地发现,唐赛儿正笑嘻嘻地站在他们背后,绳索依旧套在树上,垂落在地上。

    “上帝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达克惊讶地跑过去,反复检查那条绳子,让娜也惊奇地拉住唐赛儿,连声追问。

    唐赛儿得意地道:“这脱缚术算不了什么,一会儿我考考你的口技,要是已经练好了我就教你,我师傅还教过我火遁术呢,那可是本门的最高法门,我从六岁开始学,十二岁才练成,只要你好好学,回头我也一并传给你!”

    “嗯嗯嗯!”

    让娜小j啄米似的一个劲儿点头,唐赛儿拨乱了她火红的头发,两个人一起开心地笑起来。

    这时通译江旭气喘喘地跑进达克家的院子,对夏浔眉飞色舞地道:“大人,郑公公来了!郑公公的船队到了!”

    夏浔霍地一下站起来,兴奋地道:“他果然来了!我就知道,他是不会叫我失望的!”

    郑和舰队的到来震惊了整个地中海,这些东方人驾驶着不可想象的巨舰,舰船上载着相当于一个城市那么多的人口,这巨舰根本就是一座浮动的城市。

    郑和舰队刚刚驶入直布罗陀海峡,各个国家的商船就像发了疯似的赶回去,向他们的国家当局报告这个惊人的消息。马赛港也是一样,江旭赶来报的信是一个法国水手带回来的消息,这时郑和的舰队刚刚赶到西班牙的港口。

    十二天后,郑和庞大的舰队才如同沿地中海巡演一般,来到马赛,法王已闻讯派特使赶到马赛,同马赛的地方官员一同迎接这位来自遥远东方国度的神秘使者。

    马赛所有的权贵和平民全都涌到码头去,因为他们都想亲眼见识见识那据说如同海上浮城一样的巨大舰只。

    为了给这支东方舰队腾地方,港口所有的船只都被清理一空,海面上空空荡荡,远远的,遮天蔽日的帆樯已跃入眼帘。

    码头上的欢迎队伍五花八门,港口一座高高的圆形石台上,艺人套着各种动物造型的衣服在表演,野猪吹喇叭、山羊唱赞美诗、大灰狼吹奏长笛,四头驴子把蹄子捧在胸前,正准备放声高歌。

    码头一角的一块平地上,则有一些一丝不挂、头发蓬松、身上涂着一道道油彩的女人扭动着身子翩翩起舞,丰r肥臀,全无遮掩,以致许多男人的目光从那壮观的舰队上时不时地收回来一下,在她们诱人的部位剜上两眼。

    剃着光头的或者裹着头巾的水手在码头上不停地徘徊,等着接住从船上抛下的绳子,拴系在码头上。还有一些壮汉只在羞处搭了一条毛巾,身上涂着金色或银色的粉,一动不动地在欢迎队伍前面摆着造型,仿佛一座座雕塑。

    市长大人紧张地询问他的秘书,市政厅里的大型宴会和舞会是否已准备妥当。主教大人全副盛装,戴着十字架,持着法仗神情庄重地站在他左边,法官大人则在他的右边整理着被海风吹歪的白色假发。

    一群贵族戴着三角帽,帽子上c着羽毛,一个个挺胸腆肚,贵妇和小姐们则长裙曳地,头上戴着垂了轻纱的帽子,前端的垂纱已经掀起,手中小扇子摇得飞快,看她们的腰肢一个个全都好象要勒断了似的。

    戴着圆筒帽的仪仗队拿着鼓号等各色乐器,在被警察推搡着围观的市民硬挤出的一块空间里走着队形,演奏着乐器。

    人群里面的小丑也不甘寂寞,他们戴着高帽、满脸涂满油彩,在人群中费劲的钻来钻去,大声地喊着:“看好钱包,小心小偷……”

    人群则像潮水似的涌来涌去,看着越来越近的巨大舰队,发出一声声惊呼,夏浔也站在码头的欢迎人群里,看到欧洲国家对大明舰队的尊重和敬畏,心中油然升起一种自豪的感觉。

    可是眼见如此欢迎场面,他又不禁惊叹:“上帝啊!这些法国人是要把欢迎仪式办成狂欢节么?”

    郑和船队的到来,就像一块陨石从天而降,正落在地中海的中间,在周边各国中掀起了一股比海啸更强大的冲击波。

    他在马赛停留期间,还未等应法王之邀去他们的都城访问,其他各国就已纷纷派出特使,赶来同这个东方国度的来使进行会唔,盛情邀请他去自己的国家访问。

    就连不在地中海沿岸的匈牙利,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都派来了使节,而教皇马丁五世更是派了一位红衣大主教亲自赶来。

    大明帝国一连串的访问活动就此在欧洲各国展开,郑和谈外交,随船商队谈生意,在了解了这个东方的神秘国度之后,各国纷纷答应派遣使节随郑和船队返回,拜访那位东方的伟大皇帝。

    访问持续了大约六个月的时间,直到季候风来临,一支前所未有的巨大舰队才开始集结,准备沿新航路到东方去。船只的数目超过一千艘已经成为必然。

    这时候,威尼斯已经先行一步,抢在各国前头出海了,不过他们发现,要完全占领一个咽喉之地,卡住整个欧洲的喉咙的确非常困难。

    他们在地中海之内,他们要卡欧洲各国的脖子,占据地理优势的葡萄牙就可以在直布罗陀海峡卡他们的脖子。

    外海上,葡萄牙有优势,地中海上,威尼斯人有优势,为了决定好望角这种关卡要地的归属,在大明舰队离开之后,一场场大海战就在他们之间展开了,本就战乱不休的欧洲陷入了更大的混乱。

    达克一家人站在码头上,看着驶离码头的夏浔的船队,他们的船队已渐渐远去。小小的马赛港是停不下那么多船只的,各国的舰队都在直布罗陀海峡集合,然后随郑和船队一同下东洋,夏浔的船队也是到那里去汇合的。

    达克一家人拿着他们的全部家当,他们已经退租了这里的房子,马上他们就要回到乡下去了。小让娜眼泪汪汪地看着远去的船队,她舍不得那个大姐姐样的师傅,舍不得那个每次到家里来都给她带好吃的那位夏叔叔。

    在她耳边还萦绕着夏浔临行时留下的话:“放心吧!我们会回来的!”

    “如果夏叔叔不遵守诺言带赛儿师傅来见我,等我长大了,就自己去找她!”小让娜攥着粉拳暗暗发誓。

    海边送行的人群陆续散去,达克一家人也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可是海边的沙滩上依旧站着两个人。海边徐徐吹来,拂动着他们的衣衫,他们的衣袂在风中微微地抖动。

    “先生,我们回去吧!”

    站在前边那人身后一步之远的老人踏前半步,习惯性地佝偻着身子说着,这个老人正是那个柯洲。

    前边的朱允炆轻轻摇了摇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

    柯洲退后半步,垂手欠身,不再语言了。、

    朱允炆才三十多岁,那容貌却似五旬的老人,眼角有了浅浅的雏纹,头上花白的头发在风中瑟瑟发抖。

    他又想起了那一天,那天,他跪倒在夏浔的面前,恳求道:“这一次,我不逃,也不躲,你可以割下我的人头向四叔覆命,我只求你饶过他们,他们是无辜的!”

    “不能跪啊皇上!您是皇上啊!”

    忠心耿耿的老柯抱住了他的身子,撕心裂肺地哭着。

    他的一双儿女虽然还不大明白他与夏浔的对答,却知道这个人要对他们的父亲不利,他们敌视地瞪着夏浔,那个小一点的蓝眼睛的男孩子跑到夏浔身边,攥起小拳头在他大腿上捶打着,用法语嚷着:“恶魔、强盗,滚出我的家!”

    朱允炆闭上了眼睛,伸长脖子,等着那雪亮的钢刀落下,他等了许久许久,却只等来了夏浔的一句话:““太祖开国,以金玉为质,制十六宝玺以行国事,建文三年,皇上您又制‘凝命神宝印’一方,至此我大明宝玺共十七方。

    后来,当今皇上入宫,检点宝印,缺了‘皇帝奉天之宝’、‘皇帝亲亲之宝’、‘皇帝敕命之宝’三枚宝印,臣请问皇上,这三枚宝印何在?”

    装着三枚宝印的匣子被满脸是泪的柯洲递到了夏浔的手里,夏浔打开匣子认真地检查过三枚宝印后,将匣子扣好,对朱允炆道:“很快,还有一支更庞大的陛下的舰队会来这里,我建议您近期去乡下散散心,希望你在法国,生活的愉快!里贝里先生!”

    朱允炆缓缓抬起头,愕然望着夏浔离去的背影……

    朱允炆轻轻地吁了口气,思绪收回,放眼望去,舰队在海平面上只剩下一片模糊的黑影了。朱允炆长叹一声,背转身,只留给大海一个落寞的背影……

    第1035章 伴驾乘舆

    泉州港,船只进进出出,帆樯如林,城里城外商贾云集,番夷胡人,处处可见。

    下西洋的船队已经离开两年多了,不过,从那以后民间船队陆续出洋,与南洋诸国的贸易越来越是频繁。

    随着郑和船队所经之处,更多的国家得到大明开放贸易的消息,纷纷远洋来到大明做生意,如今最远的船队是有来自红海地区的国家。

    听说,郑和船队已经经过那里驶向更遥远的地方,而再往前去的路,连红海周围的那些国家也不曾去过,那里是天边……

    这一天,港口依旧如往常一般繁忙,波斯人、阿拉伯人、印度人、南洋诸国的商船进进出出,忽然,不知是谁率先发现了远处驶来的一只前所未见的船队,很快消息就像风一样地传开了。

    码头上的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船上的水手爬上了高高的桅杆,商人们站在高处手搭凉蓬向远处观望。

    船只遮天蔽日,一眼望不到边。

    行在最前边的,是一艘巨大无匹的宝船,船头高高悬挂着一幅团龙金旗,虽然旗帜已经有些破旧,可那团龙依旧金光灿灿。

    码头上,一个市舶司的官员翘首看着,眼看着那由无数只各种各样、规格不一的船只组成的舰队越来越近,突然反应过来,他怪叫一声道:“船队回来啦!咱大明的远洋船队回来!快快禀报知府大人,咱们大明的船队……回来啦~~~~”

    这声音就像北京城里的永乐大钟,一声振响,便在苍茫大地上久久荡漾开来,飘向三山五岳,飘向五湖四海。

    海上,快马船疾行如箭,

    陆上,八百里快骑行走如飞,

    历时两年零三个月,大明的舰队,从天边回来了!

    这消息,随着快马船和八百里驿马,一路撒播了开去。

    北京城,大明新的帝都。

    船队归来的消息让已显出苍老之态的朱棣放声大笑,笑声在金銮殿上久久回荡。

    他的舰队回来了。

    他的舰队带来了英格兰、法兰克、葡萄牙、西班牙、匈牙利、德意志、威尼斯、神圣罗马帝国等欧洲、非洲、阿拉伯世界、印度洋世界的五六十个国家的使节,还有西方最高统治者教皇的使者。

    他的舰队回来了,带了非洲象、非洲狮、金钱豹、骆驼鸟、鹦鹉、孔雀等无数的珍禽异兽,居然还有一头麒麟,那拥有鹿的身体、牛的尾巴、狼的前额、马的蹄子的祥瑞!

    两千年前,这祥瑞出现在一个叫颜征在的女子面前,后来这个女子生下了圣中之圣的至圣先师,两千年后,它又出现了!

    他永乐大帝的舰队回来了,带回了如山的宝石、珍珠、黄金、白银,带回了檀香、坚木、香料、锡和小豆蔻,带回了改良瓷器所需的颜料,带回了许多大明所没有的花草植物,还有西方独有的谷物与蔬菜的种子。

    朱棣苍老而有力的声音在金殿上回荡:“礼部,立即开始接待各国使节的准备!还有一个多月,就是朕正式迁都北京后的第一个新年,朕要与天下万邦,天下臣民,过一个不一样的春节!”

    杭州港,郑和舰上。

    夏浔对郑和道:“我的奏章已获圣上批准,陛下答应我先回金陵,带上家眷再赴北京。我与公公就在这里别过吧。”

    郑和笑道:“在泉州时我就听官员们说,皇上迁都北京之后,正在任上的官员及其家眷是第一批迁走的,第二批就是皇亲国戚、王公勋卿。道衍大师已经圆寂,国公是靖难六国公中硕果仅存的一位,当朝功臣勋戚中第一把交椅的人物。

    再加上,尊夫人乃是先皇后的妻妹,与皇家沾亲带故,在皇亲中也是名列前茅,本该早早迁往北京的,只因等你归来,夫人一直延至今日。贤伉俪情深恩重,令人羡叹呀!”

    夏浔微微一笑,拱手道:“公公一路顺风。”

    郑和亦拱手道:“国公保重。”

    一辆轻车急急行驶在小路上,数十骑骏马随行在左右,马行轻快,马上坐着一个个武士。车上,费贺炜向夏浔轻声禀报着:“潜龙里意志不坚、不愿远行者,因恐其察觉机密,大多都被调到西北公干去了,实在调离不开的都已清除!”

    夏浔点点头,问道:“双屿卫的事情怎么样?”

    另一侧,辛雷咧嘴一笑:“咱们几乎没怎么c手,浙东水师就替咱们把事儿都给干了。双屿卫主力一被调走,剩下些老弱残兵全不济事,双屿卫被浙东水师全面接手后,就断了双屿卫官兵及其家眷的财路,这两年他们过的很苦,这些远洋归来的官兵回去之后一定气炸了肺。”

    费贺炜道:“听说远洋回来的官兵都发了大财?嘿嘿,那又如何,他们的家人受的欺负,可不是钱就解决的。再说,浙东水师已经占了双屿卫,绝不肯吐出这块肥r,如今他们已经通过军方运作,将双屿卫全部调往天津卫戍守定居,他们全家老少都要离开,更是怨声载道,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困难。”

    辛雷y恻恻地道:“真就有人出幺蛾子也不要紧,咱们的骊龙……”

    夏浔轻轻一摆手,辛雷立即绝口不谈。

    飞龙之后有潜龙,潜龙之后还有骊龙,骊龙是什么龙?

    宋词有云:“曾归车共载,非虎非熊。急流勇退,渊底卧骊龙。”

    卧于渊底,应该是最难得一见的龙了。

    夏浔沉默片刻,将面前一口匣子轻轻推过去,吩咐道:“这匣中,就是那遗失的三枚玉玺,叫戴裕彬妥善安排,藏入无主孤坟,再透露于胡濙知道,仔细些,莫出纰漏!”

    “遵命!”

    两条人影飞快地闪离轻车,须臾功夫,几匹轻骑离开这支队伍,消失在山脚下林木中。

    日已西斜,一地金辉。

    金陵,锦衣卫南镇抚司。

    “大哥!”

    刘玉珏泪光盈盈地看着夏浔:“两年多不见,大哥瘦了。”

    夏浔微笑道:“还好,风浪锤炼了一下,我觉得更结实了。你要在南京留守到什么时候?”

    刘玉珏道:“塞哈智大人一直留在北京,这边只好交给我善后了。等最后一批官员迁徙完毕,我才会过去。”

    夏浔点点了头,目光闪烁着,有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嗯!我要先走一步了,那咱们兄弟,就此分别了。”

    刘玉珏笑道:“相信也就三两个月功夫,等来年开春,我就会过去的,也分不了多少时候。大哥回来,本该我去看你,却劳你先来看我,还……送了这么多东西,兄弟好生过意不去。”

    夏浔笑了笑道:“应该的,你成亲的时候我没有去嘛。不送你,还要送弟妹不是?”

    刘玉珏神情黯了一下,忙又展颜道:“那……我就代她谢过大哥了。”

    “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夏浔笑了一下,略一沉吟,返身自那一堆礼盒上面缓缓抽出一卷画轴,双手托着,对刘玉珏轻轻道:“兄弟,这副画,是罗大人交给我的,就是罗大人自尽的那一天,你还记得么?”

    刘玉珏神思恍惚了一下,似乎一下子回到了那个刀光剑影的夜晚。

    那一晚,罗大人自尽了!

    那一晚,萧千月自尽了!

    那一晚,金陵城改天换地……

    虽然,他的心里自始至终只有过一个男人,可是这一辈子,唯一一个占有过他身体的,却是另一个男人。

    而那个男人传承了这副画给这个男人,两个男人,一个是夺去了他身体的男人,一个是夺去了他心的男人,通过这样的传承,托着这副画时,他有种身与心、灵与r融合在一起的感觉。

    他没有打开,他知道这副画就是《锦衣伴驾乘舆图》,当年他曾不只一次在罗大人的房间里见过它,他还曾代罗大人小心地拂过上面的灰尘,那时候人人都知道这是罗大人的宝贝,除了他没有人敢去触碰,画面上的一切,他最熟悉。

    他望着夏浔,讷讷地道:“大哥,你……为什么要把它送给我?”

    “因为……”

    夏浔脸上绽开一个奇怪的笑容:“你应该知道,大哥如今功成名就,靖难六大国公,我是硕果仅存的一位。这些年来,东奔西走,我没少忙活,这次回来,怕是要就此封刀,安心享乐了。

    罗大人传这副画给我,是希望我能继续锦衣卫,并把它发扬光大。可是很惭愧,我并没有做到,锦衣卫被纪纲弄得乌烟瘴气。他终于是伏诛了,塞哈智性情直爽憨厚,掌管锦衣卫,还得靠你这样心细如发的人!

    我把这副画送给你,也是把罗大人的遗愿交给你。虽然跟罗大人作对那么久,可他一直是我最敬佩的人!”

    刘玉珏点点头,握紧了那副画,深深地望着夏浔的眼睛,低声道:“我明白!大哥把这使命托付给我,我就一定努力把它做好!”

    夏浔微笑着伸出手,在他肩上轻轻地拍了拍,意味深长……

    第1036章 将欲行

    辅国公府要搬到北京去了。

    此一去就要长住北京,南京这幢宅院只能留几个家人看管,以后只能南来巡游的时候才会在此小住,所以国公府里的丫环奴婢俱都要跟随北上。

    原本雇佣于本地的仆役有不舍离开故土的,就遣散离去了,到了北京另行招募就是。像那些犯官家眷贬成的官奴或者签过卖身契的,就得跟着一起走了。

    这辅国公府上上下下千余口人,再加上他们的家眷老小,足足五六千人,这些人俱有行囊,队伍浩浩荡荡,足足装了八条大船。

    燕子矶,夏浔携一家老小正欲登舰,南京的皇亲国戚、权贵功臣都迁都南京去了,还没来得及迁的官员跟人家辅国公的地位差了十万八千里,连送行的资格都没有,是以送行的只有刘玉珏一人。

    “兄弟,保重!”

    夏浔向刘玉珏拱拱手,刘玉珏拱手还礼,有些失落地道:“大哥一去两年,此番回来,与小弟真的是生份了呢,忒多的礼节。”

    夏浔大笑:“哈哈,人说礼多人不怪,你倒嫌我多礼,好好好,那大哥就不多说了,我这就离去了,你……”

    他刚说到这儿,一骑飞来,老远便叫:“辅国公爷!辅国公爷!”

    夏浔和刘玉珏诧然望去,就见一个豪门家丁打扮的人骑着一匹黑马飞驰过来,因为夏浔穿着便装,不敢就认,忙下马施礼道:“不知哪位是辅国公爷?”

    刘玉珏道:“这位就是辅国公,你是谁府上的,有什么事?”

    那家丁听了连忙上前给夏浔跪倒,说道:“国公爷,小的是曹国公府上家丁,曹国公马上就到,请国公爷稍候片刻。”

    “哦!李景隆?”

    夏浔有些意外,他跟李景隆好久不打交道了,想不到这位一直赋闲在家的国公爷会来送他。夏浔向刘玉珏悄声问道:“曹国公还没迁去北京么?”

    刘玉珏留在南京善后,所谓善后,其实就是督促所有该迁往北京的权贵豪卿、文武大臣不要不情不愿、拖拖拉拉,所以李景隆虽早就淡出政坛,他的动向刘玉珏却是一清二楚,便道:“曹国公前些日子生了病,所以没有及时北迁……”

    这话是说给曹国公那家丁听的,刘玉珏说完这句,马上压低声音,小声道:“据我所知,生病是假,是不舍得他那些田地庄院、众多店铺在此荒废了,除了保留了几处由他的心腹打理,其它的田地、宅院、店铺,他都亲手处理,一一变卖,换成了金银。”

    夏浔听了不由哑然失笑。

    当初,李景隆被陈瑛等人告发“在家坐受阁人伏谒如君臣礼,大不道;其弟增枝多立庄田,蓄童仆成千,意叵测。”被永乐皇帝问罪,景隆惊恐万状,绝食萌志,十日不死,后来走了夏浔的关系,向他讨了个主意,这才保全了自己。

    在本来的历史上,李景隆会因这一劫而削爵,曹国公一脉三世而终,因为夏浔这一c手,他的爵位居然保住了,只是经此一劫,李景隆那轻浮的性子便改了许多,时常约束家人子弟,安份度日,渐渐的便淡出了官场和勋戚圈子。从那以后,李景隆不再热衷权力,对钱却兴趣大增了。

    既然李景隆要来送他,夏浔和刘玉珏只好在码头等待,等了大约一刻钟光景,远远现出一队人马,夏浔和刘玉珏见了都不觉有些吃惊,那车队迤逦不断,怕不有上百辆车子,车队左右还有大批的随从,这是送人么?怎么跟搬家似的。

    正吃惊间,几匹马当先驰来,到了夏浔面前纷纷翻身下马,当下一人穿锦袍系披风,快步上前,向夏浔抱拳道:“文轩,久违、久违啦!惭愧惭愧,为兄忙于家事,直到文轩要走,这才听闻消息,幸好还来得及。”

    这人正是李景隆,夏浔本以为他在家里养尊处优,应该比当年胖了许多,不想这一眼望去,面目清瞿,倒是比当年还瘦一些。

    这李景隆本就仪表堂堂,此刻气质比年轻时候少了些轻浮怠懒,更加的一表人才了,而且从骨子里透着一股精神劲儿,看来离开官场之后,李景隆修身养性的功力大增。

    夏浔忙拱手笑道:“九江兄,久违,久违。你这是……”

    夏浔指指他后面长长的车队,李景隆恍然大笑:“哈哈,怪我,怪我,我知道讯儿晚了,生怕文轩就此走了,追赶不上,所以使人来追国公,不曾说明缘由。”

    李景隆道:“为兄不是来送你的,是要随你一起北上!”

    夏浔一怔,似乎有些怔忡,眨了眨眼睛,才道:“你……你跟我……一起北上?”

    李景隆笑道:“是啊,前番王公大臣们北迁,我没赶上,要再拖下去,就赶不上给皇上拜年了。可是我拖家带口的这么多人,走陆路太困难了,走水路呢,那海路风浪重重,偶尔还有小股海盗出没,你说靠我这几个家丁护院能护得周全么?”

    李景隆一边说,一边用马鞘轻敲着自己的靴筒,悠闲的很:“我听说文轩要北上,好得很,咱们正好搭个伴儿。”

    “呃……呃……呃……”

    “嗯?”

    李景隆有些不乐意了:“文轩,莫非不愿与我李景隆一起赶路?”

    “不不不,九江兄这是哪里话来,我是说……哦,我的船,人都满了,九江兄这拖家带口男女老少的,这……”

    “哈哈哈哈……,你呀你呀,你个杨文轩呐,哈哈哈,你也有犯糊涂的时候,你说我这么多人,能是搭你的船么?我只是要与你同路而已嘛,喏,你瞧,我的船来了。”

    李景隆扬鞭一指,夏浔扭头看去,只见长江上游两条大船很招摇地驶下来,在江边停住,李景隆回身吩咐道:“快着些,快着些,先把东西搬上船,咱们跟辅国公一块儿走。”

    “呼啦啦”先过来一群女子孩子,乃是李景隆的妻妾子女们,奔着那大船就去了,内中一个三旬美少妇还向夏浔盈盈福了一礼,娇声唤道:“辅国公!”

    夏浔定晴一看,却是李景隆的爱妾一浊。

    随即,那家丁下人,丫环侍女,便张罗着往船上搬东西,把夏浔看得目瞪口呆。

    李景隆瞟了夏浔一眼,凑近了低声道:“文轩呐,我这儿还有一位你的好朋友,也想跟着一块儿去北京呢。本来,他是想搭我的顺风船,如今我要与你同行,却不得不告知于你。”

    夏浔还没从震惊中醒来,听李景隆一说,惊上加惊地道:“还有哪个?”

    李景隆扭头笑笑,在他那几个侍卫中便闪出一个人来,向夏浔抱拳一辑,唤一声:“国公!”便潸然泪下。

    夏浔一瞧,不禁哑立当场。

    原来这人竟是解缙,解缙是被纪纲搞进诏狱的,纪纲伏诛后,解缙自然就被放出来了,可是永乐皇帝不肯复其官职,解缙是个官迷,他才四十多岁,不甘心回家养老,便一直留在金陵疏通关系。

    奈何他的人缘本来就不大好,关系还不错的只有内阁几位同僚,可他原是内阁首辅,把他请回来,所有的内阁大臣都得倒退一步,给他让位,谁能无私到那种地步?

    结果解缙在京里活动了好久,一事无成。解缙无奈,便想去北京再找机会,当初他是靠一份《永乐御极登基诏》发达的,到了北京,未必就没有机会再进一篇文章,得到皇帝的赏识。

    可他在狱里时,为了让他少受罪,家里上下打点,已经散尽家财,如今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