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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4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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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浔往后一靠,长长地吁了口气,此时才算是放下心来。

    夏浔往辽东去时,已将穿宫腰牌缴回,此时要进宫,还需皇上准许,门口的侍卫已经认识了他,一听他说明来意,便往宫中传讯去了。

    皇上此时不在行宫,而是邱福等陪同,去保定巡视了。保定和永平,再加上北京,这三府是朱棣起兵时最早拥有的三块地方,其他地方在和朝廷的争夺中,总是得而复失、失而复得,唯有这三府之地,始终牢牢把持在他的手中,他的兵、他的粮,全靠这三府接济,感情甚深,此番回北京,自然要故地重游。

    行宫里面,现在是皇后娘娘当家,那校尉进宫,就是禀报娘娘去了。

    徐皇后听说夏浔去而复返,心中也自惊讶,情知夏浔必有大事,便着人回复,叫夏浔进宫,暂回原住处歇着,皇上傍晚时候就会返回,介时再见驾不迟。

    内侍把懿旨传给守门校尉,守门再传回宫门处,夏浔领了穿宫腰牌便举步进了行宫。

    行宫里面,自然是不能胡乱走动的,夏浔径直奔了自己住处。

    一进那处宫殿院落,迎面巧云姑娘正走过来,一眼看见自家老爷,巧云傻了,她站在那儿,几乎以为看花了眼,定了定神,再仔细一看,才确定眼前这位的确就是自家老爷,巧云不禁吃吃地问道:“老爷……怎么又回来了?”

    夏浔知道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心情已经放松了许多,瞧见她傻兮兮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轻佻地一勾她的下巴,笑嘻嘻地道:“老爷想你了,成不成?”

    “啥?”

    ………啥?”

    巧云听傻了,好半天才像喝醉了酒,晕陶陶地扭回身去,就见自家老爷正走向夫人寝居之所,手舞足蹈地念着戏腔:“娘子,为夫……回来了……”

    “人家一个知县老爷,也知道架子得端着为官要深沉,偏是我家老爷……像只大马猴

    巧云摸着被夏浔勾过的下巴,痴痴地想:“不过这只大马猴儿,比那些一本正经的大老爷们,要可爱多了……”

    秋天到了,俏婢巧云春心荡漾,或许这是一个……

    “难!很难!”

    黄真沉声道:“这事儿很麻烦,拿不出凭据,讲不出道理,以势压人么?若是不想讲道理,当初皇上只要脸色一沉,就能把那刘宋耕赶走了,他又敢怎么样?现在若翻脸,那就是理屈辞穷,被迫翻脸了,恐怕皇上宁可割让鸭绿江、图们江以西部分领土和部落给朝鲜,也不愿干出这种贻笑天下、贻笑千古的事来!”

    夏浔又转向少云峰,少云峰也面色凝重地摇摇头:“国公,如今只有寄望于陈寿,找到那本金国的孤本《地理志》了,否则……”难,很难……”

    他们都是通过科举踏入仕途的,而科举是不考地理的,读书人十年寒窗,可以让他们读而优则仕的圣人文章都研究不过来呢,哪有功夫看那些闲书?

    尤其是关外,对于关外,中原朝廷一向是很陌生的,比如明中期,与大明朝廷为敌数十年的鞑靼小王子,其出身、来历、所辖领域、兵马多寡,朝廷所掌握的情报就有好几个版本,至于张冠李戴,把其他的部落首领错当成小王子的事情也屡见不鲜,甚至和人家打了几十年仗了,连对方的真正名姓,都没有一个权威的认定。

    这两位御使没有随着夏浔一起走,他们本就是朝廷的官员,接下来对辽东改制,少不得也要建立督察衙门,在京里还有事情要忙,夏浔回来要和朝鲜人打文案官司,便想到了他们。

    皇上去保定还没回来,夏浔心中有事,哪能与娘子一味恩爱,说明了自己赶来回的用意,他便离开行宫,找黄真和少云峰议事了。谁料这两个人大摇其头,都觉得事情甚为棘手,夏浔才意识到问题严重,要解决它,恐怕并不像自已想像的那么简单。

    这不是明刀明枪的打仗,强大的武力用不上;这也不是说服朝廷官员同意改革辽东,只要讲事实、摆道理,说明其中的必要性,驳斥的他们无话可说就行的。这需要专业知识,需要黑纸白字抹之不去的历史证据。这一下夏浔也着急了。

    眼见黄真和少云峰爱莫能助,夏浔只得离开二人的住处,愁眉紧锁地往回走。

    “唉!一直觉得历史学家无甚大用,想不到这时候他们倒成了紧缺货,这个年头,有历史学家么?这学科太偏了些,没能力读书的人,不会去了解它,有能力读书的人,都去学圣贤书了,还是没人去研究它。

    尤其是……不光得精通历史,还得熟悉地理的演变、人物的迁移等许许多多记载在其它典籍里面,从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证据,这种证据太不明显了,如果不是专业研究地理和人口变迁流动的专家,谁有那闲夫去浩翰如海的故纸堆里扣这字眼?

    耳畔,不由自主地回响起了黄真追出来,对他推心置腹的那番话:“国公,此事无关国公的责任,无论如何发展,盖与国公无关,国公还是不要参与的好。一旦国公c手期间,却又不能驳倒那刘宋耕,这本不该由国公来背负的骂名,就再也洗脱不清了,国公位极人臣,什么不能拥有?只是这身后之名……”不可不慎啊!”

    夏浔很清楚,黄真是为他考虑才说出这番话,确实是为了他好。如果他对此事置之不理,与他个人,的确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一旦涉入其中,很有可能反要替别人担负骂名。可是,就这么放弃?他不甘心!如果那么做,如果真让朝鲜人得逞,后世子孙的确不会骂他,这件事中根本不会留下他的身影,可他自己会骂,会骂自己一辈子!

    然而面对此事,他是狗咬刺猬,有心无力啊!

    夏浔苦恼地叹了口气,无意识地向路旁一扫,看见一样东西,一个念头便怦然跃上心头:“着哇!谁说一定就山穷水尽了?这不就是柳暗花明么!我没办法,那些科举入仕的文官们也不专攻此道,可是他们,岂不就是这方面的专业人才么!”。

    第618章 认祖宗的专业人士

    谢传忠品着二十贯钞一两的极品蒙顶石花,笑吟吟地问道:眼瞅着就上了秋,给国公爷准备的年礼都筹措齐了哟……”

    “还差着两样儿,老爷,您就放心吧,误不了时辰,东西不愁买,就是这上品的难淘弄,妾身上着心呢!”

    一个俏丽的女子笑盈盈地应着,蛮柳款摆,走到了他的身边。

    这女子也就十七八岁年纪,柳眉杏眼,身姿婀娜,白里透红的肌肤,整个人就像一枚熟透了的蜜桃,轻轻一掐,就能流出水来。

    这女子原是北京城“碧舂堂”的一位红姑娘,闺名唤做薰然,后来被谢传忠赎了身,纳作小星。那里的姑娘善解人意,会服侍人,自到了谢府,把个老谢奉迎得好象猪八戒吃了人参果,浑身都透着舒坦。青楼里的红姑娘,个个能诗能画、善于理财,此后不只成了老谢床头的宠物,便是生意上的许多事情也都交给了她。

    老谢知道自已不识文化,性情粗陋,给辅国公杨旭准备的应节礼物,若按他的品味,根本拿不出手,就把这事儿交代给了薰然,别看人家出身青楼,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通,那是一个真正的才女,较之许多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遑稍让的。

    “你这死老头子,就是有了几个闲钱,烧得!”黄氏夫人走了进来,正并见丈夫这番吩咐,便没好气地说道:“前几日国公爷正好就来了北京城,你上门见见,当面把心意送上,多好?还得筹备着,赶着快过年的时候着人送去金陵,穷折腾!”

    “姐姐!”

    看见夫人进来,薰然忙拿开搭在谢传忠肩上的手,乖巧地向黄氏大人行礼。

    别看谢传忠宠她她可不敢在谢传忠的元配夫人面前无礼。别看宫斗剧里一堂夫人斗得欢实,其实做妾的少有敢跟正室夫人叫板的,千百年的发展下来,社会家庭自有一套完善的秩序,妾室可以受宠,却不可能危及正室夫人地位,相反,元配夫人要整治她,却有的是法子。尤其这青楼中的女子,从良找个好人家不易更不敢恃宠而骄。

    黄氏夫人白了她一眼道:“你也跟着老爷胡闹,就不知道劝劝他!”

    薰然有些委曲,却不敢顶撞,只得低了头。

    谢传忠瞪了夫人一眼道:“你懂什么?国公爷到北京,是朝觐天子来了,有闲夫搭理你,嗯?你把礼物交给国公爷,国公爷再捎到辽东去?再者说,国公爷到了这儿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你去给国公爷添什么乱?这里边的门道多着呢,送礼送不到点子上,那不是拍马p拍到马蹄子上么?”

    薰然听了想笑,可是当着夫人她可不敢笑出声来只把一张俏脸憋得泛起了红晕,仿佛两瓣初绽的桃花。

    黄氏夫人听了,也觉得自家老爷说的有些道理,便不再争辩,她一在丈夫身边的椅子上坐了,想了想,忽然道:“我说,原来国公爷交给咱家的生意可比现在多呀,辽东货物多经咱谢家的手,现如今可不同了,辽东山货多走海路,咱家少赚了多少钱呐。是不是着人送礼去金陵的时候,把这事儿说说……”

    谢传忠把脸一板说道:“又出馊主意!这好处,也不能都叫你占了不是?”

    他下意识地四下看看微微倾了身,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山东那边走关东的海船都姓彭,那是祺夫人家里的船,人家国公爷就只能把这好处都给咱谢家?要说起来,人家彭家是国公爷的丈人,比咱要近得多不是?”

    黄氏夫人叹了口气道:“这倒也是!嗳,你说咱大丫头家那闺女,今年也有十三了,要不……”

    谢传忠鼻子都快气歪了,没好气地道:“我说你钻钱眼里去了是怎么着?就你外孙女那模样,配得上人家国公爷吗?就算配得上也不能够啊!霏夫人那是咱们的小姑乃乃,你的外孙女……”这叫什么辈份啊!”

    薰然再也忍不住了,连忙向二人蹲身行礼:“老爷夫人先聊着,薰然去核核帐目!”

    走出屋子,薰然便以袖掩口,吃吃地笑起来。

    这时候谢府老管事一阵风儿地跑过来,一眼看见薰然,连忙站定身子,急吼吼地道:“然夫人,国公爷到咱府上了!”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薰然给说愣了,怔道:“你说……”

    老管事道:“国公爷,辅国公爷,咱们谢家姑乃乃的夫君,当朝辅国公啊!”

    薰然唬了一跳,赶紧道:“那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快点大开府门接进来啊!哎哟!”

    一语未了,她才省起以人家国公爷的身份,没有家主亲迎,哪有往里闯的道理,立即风风火火地往回跑,一头抢进屋去,叫道:“老爷夫人,快着,快着,快到府前相迎,国公爷到咱家了!”黄氏刚刚不悦地道!”大呼小叫的,你这是……听完下句儿,她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惊呼道:“你说甚么?”

    及至薰然再说一遍,身畔立即刮起两股旋风,谢传忠和夫人黄氏好象赛跑似的,已经朝着前头跑去,薰然呆了一呆,忙也提起裙裾,追在老爷夫人后面迎了出去……

    “好啦好啦,接了国公爷进府就成了,去去去,都散开了去!”

    见一大家子都围着夏浔,搞得夏浔苦笑连连,谢传忠登时觉得不妥,忙把一家人往外轰,又吩咐道:“薰然,快给国公爷上茶!”

    “是,老爷!”薰然答应一声,忙也跟着走了出去。

    房中一空,夏浔不禁吁了口气,这一大家子老老少少的都围上来,还真叫人吃不消。

    谢传忠请夏浔上坐,在他面前半弯着腰,一脸谦卑地道:“国公爷,您有什么吩咐,使人招呼一声,我就过去了,哪能劳动你移驾过来呢。”

    夏浔笑道:“嗳,一家人,用不着这么客气。”

    说着,他向这处花厅打量一番,雕花的大门,厅中富丽堂皇,门窗桌椅、案几屏风皆儒雅大方,雪白的墙壁上挂着几轴写意山水,一桌一椅、宝瓶烛台,莫不是昂贵之物,却只见雍容大气,看不出以前那种恨不得把金部家当都挂在脸上的那种爆发户气质,不由笑道:“这厅堂,如今的布置,很好!”

    谢传忠陪笑道:“国公爷夸奖,这都是传忠的小妾薰然布置的。”

    正说着,薰然端了茶盘,款款走进厅来,谢传忠忙道:“哦,就是她!”

    夏浔瞥了那端茶进门的女子一眼,轻轻点了点头。薰然知道规矩,端了茶进来,向这位她久闻其名,未谋一面的大人物偷偷扫了一眼,便轻轻退了出去。

    谢传忠满意地看了眼自已的如夫人,凑近夏浔又道:“国公爷,您这次登门,有什么吩咐?”

    夏浔神色一肃,说道:“传忠,你坐下,慢慢说!”

    谢传忠归入陈郡谢氏宗谱,论辈份得叫谢雨霏为姑乃乃,夏浔是谢雨霏的丈夫,自然可以直呼其名。

    谢传忠一看他的神色,心中不觉惴惴,能让一位国公感觉头疼还要亲自登门找他托付的事情……”

    ………”那得是多大的事儿?

    谢传忠欠着半个p股在椅子上坐了,倾身道:“国公爷,您讲!”

    夏浔咳嗽一声,肃然道:“传忠……”

    “在!”

    “当初,你……请过不少北地名流,为你考证家世宗支,出身来历吧?”

    谢传忠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登时有些变了,这几年,他早忘了此事了,连他自己都把自己彻底当成陈郡谢氏后人了,钱有了,身份也有了,儿孙又孝顺,这一辈子简直别无所求了,今日国公爷亲自登门,却突然问起此事,莫非察觉了什么不妥,替姑乃乃兴师问罪来了?

    谢传忠赶紧站起身道:“是,传忠当年……”

    夏浔只听到这一个是字,便大大地松了口气,说道:“好!这些人,你都给我找出来,既然他们都是这一行的行家里手,不!不只这些人,通过他们,继续打听,还有哪有精于地理、宗支、人口考证的人才,全都给我找出来,我有大用!”

    谢传忠听了顿时一呆:“国公爷这口气,不像是找我的麻烦呀,国公这是要干什么?哦……”

    谢传忠恍然大悟,看向夏浔的目光便有些暧昧,不用问呐,这一定是国公爷位极人称,权利双收,也想给自己找个了不起的祖宗充门面了,正常啊,太正常啦!就连我朝太祖皇帝,都有人帮他攀上了宋朝的大名士朱熹呢,国公爷要找有名的祖宗,十有得是杨家将……

    谢传忠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点头答起

    夏浔哪知道谢传忠将心比心,居然替他想出了一个这么强大的理由,他只是在路上看到了一个谢家字号的店铺,猛地想到了谢传忠攀附陈郡谢氏的旧事来。

    这件事儿后来谢谢曾经从头到尾都对他说过,他一清二楚。谢传忠是北京的地头蛇,他找到的那些专门了解各方风土人情、地理变迁、人口流动,帮富贵豪门找祖宗的人,可不就是给他打官司的最好帮手么?

    夏浔道:“这件事很急,非常急!如果有些人自矜身份,拿腔作势的不肯来,你就报出我的名声,就说我辅国公有请!眼下,你把别的事都放一放,立即着手办理此事,我给你两天时间,只有两天,这两天内,你哄也好、劝也好、抢也罢,偷也行,尽可能的给我把这些人都请回来,两天之后,我来见他们!”。你想到了么?

    第619章 专家对专家

    “阎夫子,谢老财火烧p股似的把咱们找来,这是要做什么?”

    “我也纳闷呢,听说谢老财这两年攀上了朝中一个大贵人,结果原本北平府的一家皮货商人,如今更加发达了,市井百业,就没有他不c手的,要说他以前富可倾城,现在差不多都算是富可敌国了,是不是……嫌陈郡谢氏的来头还不够大,想找个更得意的祖宗了?”

    “不会吧,谢氏名人中,还有比以谢安和谢玄为首的陈郡谢氏更有名的么?”

    “唔……,除非他改姓,他要改姓李,我就能考据出他是唐太宗的后人,他要改姓赵,我就能断定他是宋太祖一脉!”

    有人便吃吃地笑:“如此可不见功夫,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也能断他个唐宋皇帝后裔,嘿嘿!自古帝王,一旦亡国,宗室流落,为了避祸,易姓改名者有不少嘛,只要细细究索,总能找到些挂得上边的证据!”

    谢家巨大的宴客厅中,十分熟稔的那些朋友们一边喝着茶水、吃着南北时令瓜果,互相谈笑打趣着,等着谢传忠来公布谜底。

    这些人都是些不得意的文人,仕途上没有发展,转而另谋前程。竖碑立传呐、写个墓志铭啊、题个贞节牌坊啊,婚书喜贴、家书讣告……,总能得些润笔之资的,可他们最大的生意,还是帮别人认祖宗。

    经过元朝一百多年的统治,汉人重新做了中原的主人,汉人的人文传承多少有些断代,因为打天下立了大功做了高官的、因为抓住机会经商发了大财的,许多人有权有势之后,最想要的就是一个提气扬名的身份,一个血统的认证。

    大明开国这一阶段,许多豪门世家都有这方面的需求,这些专门帮人考证祖先的“专家”便应运而生了。这种买卖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别看一两年才碰上那么一位找祖宗的,可是但凡这样的主顾,绝对不差钱,做成一桩,那丰厚的报酬,足以叫他们舒舒服服过上几年。

    不过,他们倒也不是空口说白话,那样的考据是没有说服力的。这些人不但熟悉史书有载的各个朝代的历史事件,地理变迁、人口流动,为了增长这方面的知识,他们还阅读了更多的古籍,甚至古人写的一封家书、题的一首诗句,都在他们研究之列。

    比如哪位古人家书里偶然提一句“秋上自家中返回任上,路上正遇洪水,又有流民迁徙,故而耽搁了行程”,这么一句漫不经心的话,经过他们认真研究这位大官的祖籍、当时在哪里做官,往返时要经过哪条路线,就能推断出史书和县府志上没有记载的某年月日一场洪水,以及有流民若干,背井离乡迁往哪里的铁证。

    正因为这些人志在于此,研究古代一切史料的目的也在于此,所以在这方面的专长,的确是那些饱读诗书的中举官员们远远比不了的,陈寿找那些名士,不过是问道于盲,可这些人,却是专门干这个的。

    只是,这帮子专门帮人认祖宗的专家绝对没有想到,今天谢传忠找他们来,不是要帮人认祖宗,而是要他们去给一帮专门喜欢认别人做祖宗的专家拆台子。

    他们正说笑着,谢传忠走了进来。

    谢传忠一进来,客厅中登时静了下来,别看这些人私下里对谢传忠毫无恭敬,可是见了他,却不敢露出轻蔑的姿态。

    财,也是一种势,对他们这些求财的人来说,就是无可抵敌的大势。

    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今天的主人未必是谢老财。

    谢传忠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一袭道服,发结飘巾,淡逸潇洒,很英俊的一位年轻人。

    满厅都是客人,主人就在门口,这人是与此间主人一起走进来的,可是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步履从容,气定神闲,举手投足之际,旁若无人,而此间主人谢传忠,却像是他的跟班一样,背微微躬着,落后他半步,毫无一点鸠占鹊巢的认识。

    这种气场,可不是什么与生俱来的王霸之气,世上没有那种人。哪怕他是太子,打一出生就扔乞丐堆里,他也就是一个乞丐,顶多是老爹够英伟、老娘够俊俏,给他留个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好模样,可是不管你怎么看,他还是个乞丐。

    夏浔这种气概,是他久居高位,所行所至,总在下属官员们的簇拥随从之下才渐渐培养出来的,没有那样的地位、没在那样的地位上呆几年熏陶熏陶,除非你是影帝级的演员如谢谢之流,否则你是学都学不来的。

    夏浔淡淡地扫了一眼,每个人都觉得他看到了自己,可是又觉得他没把任何人看在眼里,本来故作的恭敬,便成了真正发自内心的敬畏。原本只是敷衍了事的起立,有的人只是微弯着膝,随时准备坐下的,这时便悄悄站直了身子,膝弯顶着椅子向后稍移,发出一种摩擦声。

    “诸位!”

    谢传忠满面红光,兴奋得有些发抖,谢传忠虽然是个大字不识的粗人,却很懂得分寸,他和辅国公府攀亲带故的事,未得夏浔允许,一直不敢对人说起,今天夏浔却告诉他,可以对人宣布,谢传忠自然激动万分。

    谢传忠向满堂宾客作了个罗圈揖,笑道:“劳动诸位今日过来,是因为谢某有一件事,要请各位帮忙。准确地说,这不是谢某的事,而是谢某的姑爷爷……”

    谢传忠向侧外站了一步,朝夏浔恭敬地拱了拱手:“大家都知道,谢某是陈郡谢氏后人,大家不知道的是,本家有一位姑乃乃,现如今就住在金陵,谢某这位姑乃乃所嫁的夫婿,就是当朝辅国公爷!”

    这一下,满堂宾客真的炸了,一个个都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辅国公?这位年轻人是辅国公?”

    他们在北京,对辽东之事听说的最多,当然知道如今在辽东如日中天的钦差总督杨旭,当朝辅国公爷。谢老财的便宜祖宗,是他们帮着找的,没想到居然为此攀上了一位国公做亲戚,这谢老财走了什么狗屎运了?

    谢传忠很满意大家的表现,他笑吟吟地站着,满足了一会虚荣心,这才清咳一声道:“诸位高朋,这位……就是辅国公!”

    众人这才清醒过来,一个个慌忙离席,鞠躬行礼,七嘴八舌地地道:“草民见过辅国公爷!”

    “免礼,免礼,大家都是传忠的朋友,不要客气!”

    夏浔笑吟吟地道:“大家安静,请听我说!”

    一语方了,大厅中登时鸦雀无声,夏浔道:“诸位,今日叫传忠请大家来,是因为本国公有一件要事,要拜托大家帮忙!”

    夏浔走前几步,说道:“本国公如今奉旨经略辽东,想必大家也有耳闻。辽东,乃我中国固有之领土,可是现在呢,朝鲜遣使见驾,声称鸭绿江、图们江以西大片领土,乃是他们的国土,那片领土上的百姓,也应归他们所有。甚至还说,他们朝鲜大王的祖坟还在我辽东境内呢,换言之,整个辽东,都该是他们的地盘!”

    夏浔一句话,堂上众人登时炸了窝。

    这些平头百姓,别看身不居高位,也享用不到民脂民膏,但是他们的民族感情简单而无私,朴素而直接,我们的就是我们的,哪怕那块地方丢了,根本不干他p事,可他比那些身在其位应负其责的官员更加义愤填膺,一听有人花言巧语地来抢自己国家东西,他们立即气炸了肺,登时叫骂起来。

    “这些狗娘养的,揍他丫的!”

    “无耻之尤!国公爷,鞑靼人那般凶猛,都不是您的对手,区区朝鲜算个p呀,他们不服,打到他服!”

    “国公爷……”

    夏浔双手向下按了按,说道:“大家安静!我大明,天朝上国,朝鲜是我大明属国,打是不成的,皇帝陛下要以理服人,可是如今官府翻遍辽金《地理志》……,大家也知道,辽金两朝虽然习了些我中原文化,可文教方面一直差得很,《地理志》简单潦草,对朝鲜所提地区及其当时部众的管辖治理,完全没有记载。

    朝鲜就逮着这个理儿啦,声称这些地方原本就不是中国领土,而是蒙元以武力从他们手里强夺了去,如今我大明驱逐鞑虏,代之天下,作为礼仪之邦、上朝天国,应该把从强盗手里帮他们抢回来的土地,还给他们。

    诸位,朝鲜不足为惧,对他这无理要求,咱们要想轰他们走,容易!皇上只一句话,他们就得乖乖走人,借他个胆子也不敢挑刺儿。可是,皇上不能这么做,人家不是带兵来的,而是跟咱们讲理来的。

    这辽东,以前到底是谁的地方,咱们得拿出证据,叫他们心服口服,不然,你就算把他们赶走,赶得走他们的人,也堵不住他们的嘴,他们到处哭诉咱们大明欺负人,那不是丢皇上的脸面么?”

    堂上众人闻言都安静下来,夏浔道:“各位都是学识渊博的人,尤其精于历史、地理、人文变迁。所以,本国公想请大家帮这个忙!”

    谢传忠一旁c嘴道:“各位放心,这薪酬之资,断不会少了大家的!”

    众人纷纷道:“谢员外客气了,这事儿没说的,这是帮咱们大明,帮咱们自己,我们头拱地,也得找出真凭实据,叫他们灰溜溜的滚蛋!”

    夏浔笑了笑,说道:“各位以前都是帮人寻宗望祖的,今儿个,大家就费费心,教训教训那些乱认祖宗的人,省得他们整天老惦记别人的地方!拜托了!”

    第620章 一边挖坑一边埋

    夏浔去而复返,朱棣当晚从保定回来,看到他时也颇为惊讶,及至听夏浔说明缘由,朱棣颇为感动,问清辽东诸事处置妥当,暂不回去也无碍大局后,便允许他留了下来。夏浔提出,要以个人名义向北京当地士绅求助,寻找相关证据,也得到了朱棣的默许。

    不过在朱棣的本意里面,还是希望经由官方来解决这场争端。可是,郑和快马赶到淮西,先是因为去的是陈寿好友的旧居,所以扑了个空,再询问左右邻居,一路打听着找到他那好友家,陈寿的消息已经到了,那户姓李的人家只说这孤本早已遗失,郑和也无可奈何,只得打马又回了北京。

    在此期间,陈寿所找的那些好友,也是无计可施。他们有些确实并不精通这方面的知识,有些并非全然无知,但是他们都是成名人士,不是在地方上作官,就是地方上的名士,正如黄真劝夏浔的那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主动请缨跑来与朝鲜使节辩论,结果却输了,这千古骂名不就由自己来背了么?那是何苦来哉。

    这些人有身份有地位,也就愈加地爱惜羽毛,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行为准则这些位君子们都很明智地选择了远离危墙。

    陈寿没有请来强援,大失所望。郑和把消息送回之事,朱棣也大失所望。此事别无他法,只得让夏浔请出那些无人听闻过的所谓北京名士了。

    朱棣使人去召朝鲜户曹判书刘宋耕来对他说,我朝有几位地方名士,对朝鲜使节所言大有异议,着令他们君前辩论,若是刘宋耕所言有理,驳得到北京名士,鸭绿江、图们江以东所指定的领土和人口,自然划归朝鲜所有,若是不然,还叫他好生回去传诏朝鲜国王,此后少生事端。

    此前大明君臣的窘境,刘宋耕也察觉到了一些,现在官方人员没有办法,弄出一堆甚么北京名串老夫有备而来,他们便能辩倒我么?

    刘宋耕信心十足,立即抖擞精神,撸胳膊挽袖子直奔行宫。

    夏浔已经把人带到了,在他托的诸人中,大家好一番考证最后集中汇总请出了四个人为代表。

    他们赶到行宫之前夏浔已经了解了一下他们掌握的资料,并且进行了一番筛选。

    比如一个叫华粱的夫子,见了夏浔,捻着长须慢条斯理地道:,“相传,三皇之首、百王之先太昊大帝龙身人首……”

    夏浔马上把他psss了过去,很客气地对他说:,“老先生,伏羲大帝乃上古人物,人当有其人,只是年代过于久远,遗传事迹多已蒙上了神话色彩,许多东西难有确凿可信之凭据,一旦提出,反而易受诘问,这就不要说了吧!”

    华老夫子讪讪退下,又蹦出个叫曾听的老先生,老先生微眯凤目,手抚长髯,赤红脸庞如关公在世,往那儿昂然一立,脚下不丁不八,高声说道:,“话说当年,周穆王取八龙之骏:一名绝地,足不践土:二名翻羽,行越飞禽:三名奔宵,夜行万里:四名超影,逐日而行……”

    夏浔听得呆了,心中只道:,“这位曾老先生莫非以前是说书的?”

    不用问,这人也被灭了,最后被他去芜荐菁,带到御前四人,分别叫做李夜天、吴擎宇、王译、阎超,这四人所言,还是有些道理的,似可作为凭据,夏浔便要他们精心准备一番,尽可能地带齐了证据,

    赶到行宫来见皇帝。

    这些人平时高谈阔论、装神弄鬼的,好象天王老子第一他第二似的,在夏浔面前时神态也还显得从容,不料一旦见了真龙天子,一个个唬得脸也白了,唇也青了,两条腿直打摆子。

    夏浔一瞧他们这副德性,如何与人理论?

    后来还是朱棣善解人意,移驾东暖阁,自己坐到内阁,撤了十扇屏的仕女扑蝶的屏风,在内外之间放下一道珠帘,这四位民间考据专家看不见皇上的样儿,这才渐渐从容下来。

    听到那刘宋耕刘判书到了,一瞧这四人模样,便起了轻蔑之意。

    尽管夏浔已经给他们换了袍服,可那底气是装不出来的,刘宋耕一瞧,就有些瞧他们不起。刘宋耕轻蔑地横了他们一眼,向帘内的朱棣大礼参拜道:,“小臣刘宋耕,见过圣天子!”

    朱棣咳嗽一声,对刘宋耕道:“前番,卿所言辽东之事,府藏辽金典籍之中,确无记载,陈参政记起他有一位好友,家中藏有一本金朝《地理志》,上面记载还有些详细,可惜,因为那户人家辗转搬迁,所藏孤本业已失……”

    刘宋耕听到这里,微微一笑,他心知肚明,这不过是朱棣托辞而已,辽金两朝地理志,他已一字不漏地查阅过了,若不是心中有数,岂敢到大明来献丑,如今他倒看皇帝怎么说。

    朱棣又咳一声,说道:,“既无凭据,朕自该依照前喏,将那些属地与其子民,封与朝鲜。然则,有北京名士数人,听闻此事,自有一番见解,朕体察下情,不可不问,便把他们唤了来,叫他们与你理论一番,若有道理,这地是不能分赐的:若无道理,朕再不拖延,必依前诺,下旨封赐。”

    刘宋耕立即再叩头道:“小臣谢过皇上,小臣愿与北京诸位文坛名士,理论一番!”

    刘宋耕爬起身来,睨了四人一眼,振声道:,“刘某奏请圣天子,所提诸地、诸部,在辽金史籍中”并无相关记载,由此可以证明刘某所言,四位对此有何异议?”

    四人对视一眼,李夜天便站出一步,故作不屏地道:,“辽金蛮夷之国,习我中原文化不久,所谓辽金《地理志》,不过是东施效辇,邯郸学步,照葫芦画飘做个样子的东西,漫说所载不详,纵然详细,也多有道听途说之内容,能当什么凭据?”

    刘宋耕微微一惊,他本来给明臣画好了圈圈,这考据就限定在辽金两朝,那些书呆子便中了计,只想在这两朝记载中找出证据,怎么眼前这四个人却有点不循常理呢?

    刘宋耕急急转着心思,说道:,“若辽金两朝书籍尚不足为凭,难道还要考据契丹、匈奴、突厥之……”

    他还没有说完”吴擎宇便大笑一声,打断他的话道:“一派胡言!”

    随着进入辩论”四个人渐渐定下了心神,紧张的心情被他们想在皇帝面前有所表现的愿望所取代,四个究酸的表现欲上来,就开始渐渐进入状态了。

    吴擎宇嗤笑道:,“匈奴、突厥、契丹时候”他们还只是一些游牧部落,其首领曰可汗”以毡帐为宫室,居无定所,逐水草而徙,四处游牧,那时他们根本不是一个国家,更无文教之事,哪来得什么典籍文章?”

    刘宋耕并不恼,微微一笑道:,“哦?那么请问这位先生,你以为,可以从何处找到凭据?”

    吴擎宇昂然道:,“在我朝的《史记宋微子世家》、《尚书大传洪范》中记载,周武王灭殷纣,纣王的叔父箕子渡海至朝,建立箕子侯国。贵国僧人一然大师所撰的《三国遗事》中也有记载,还提到当时箕子定都城于平壤。今日朝鲜崇尚白色,就是商代尚白之遗风。

    汉朝时候,燕人卫满率千余人反叛大汉,兵败入朝,夺王位而自立,再立卫氏王朝,汉武帝时候,因卫满王朝对抗大汉,汉武帝派兵剿灭之,把卫满朝鲜的国土分为四郡,分别为:乐浪郡、玄菟郡、真番郡、临屯郡,合称为“汉四郡”统由大汉直接管辖。”

    说到这里,吴擎宇冷笑一声道:,“汉之幽州,下辖涿郡、广阳、

    代郡、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玄菟、乐浪十郡一属国七十八县,除了三韩之地,尽为我中国直辖,试问阁下,就连朝鲜都是中国之人所立,又哪来的辽东之地隶属朝鲜的荒唐之言呢?”

    三韩之地指的是现在南韩一带,那是住在朝鲜半岛南部的马韩、

    辰韩、弁韩三大部落的聚居地,三韩之地才是朝鲜半岛居民固有生息之地,就连朝鲜北部地区,当时也是汉朝直辖,更不说什么鸭绿江、图们江以西了。朱棣和众文武听了登时精神一振。

    刘宋耕不慌不忙,微笑道:,“足下所言,确实不假!然则,箕子至朝时,朝鲜没有其固有子民么?箕子入朝,带来了中原文化,还有农耕、养蚕、织作、青铜冶炼等技艺,深为朝鲜本地百姓所仰慕,故而拥立其为君王,是箕子入朝为朝鲜百姓之君王,而不是箕子所至乃不毛之地,箕子及其随行人员繁衍生息,致有今日之朝鲜。这一点不可不明。

    唐朝时候,虬髯客海外称王,难道那地方便自然而然成为唐朝领土?如此理论,实在荒唐!至于卫满取而代之,形式不同,意义一般无二。及至汉武帝因卫满王朝对抗中国,起兵灭之,缘由且不论,难道与蒙元倚仗武力巧取豪夺有甚不同么?及至汉亡,鲜人复立本族之国,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么?”

    夏浔本来就没指望一番辩论,反让李芳远乖乖把朝鲜半岛一分为二,划出一半来归还中国的奢望,他先要李夜天、吴擎宇这么说,本就是别有目的,刘宋耕善于给人挖坑,他夏浔何尝不是善于给人挖坑?

    他是挖一个坑,填一个坑,直到把刘宋耕噎死了事,现在这第一个坑就该填了。

    夏浔击掌笑道:“刘判书说得好,如此说来,朝鲜先王李成桂,原本元朝翰东千户所千户兼达鲁花赤吾鲁思不花之嫡长子,归附高丽,而后称王,他是被鲜人迎立为王,与我中国并无关系,那么他的祖坟在不在辽东,与辽东归属有何相干啊?”。

    第621章 自己挖坑自己埋

    刘宋耕听了顿时一窒,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夏浔笑道:“李成桂乃当今朝鲜国王李芳远之父,李成桂之父乃元朝翰东千户所千户兼达鲁花赤吾鲁思不花之嫡长子,元败亡漠北,李成桂之父归附高丽,李成挂于洪武二十五年称王。朝鲜国王的祖父乃元朝旧臣,你说他祖坟在辽东,有什么奇怪吗?”

    夏浔往四下听辩的众文武看了一眼,说道:“若是这样,辽东就该归朝鲜所有的话,那么,我大明太祖高皇帝登基诏书曾言,明代于元,继承元之江山,我是不是可以说,你朝鲜国王之父祖,乃元朝遗臣,那么你朝鲜国王所辖国土,就该尽划入我大明直接辖治呢?”左右文武都发出轻松的笑声,帘后的朱棣也露出了微笑,轻轻抚着胡须,向外睨了一眼。

    刘宋耕脑筋急转,急忙诡辩道:“国公,您误会了,刘某提起大王祖先坟茔在辽东,并不是据此说辽东应为我朝鲜所有……”

    正如夏浔清楚,就算辩驳的如何清楚,也不可能着李芳远割让朝鲜半岛北部给大明一样,刘宋耕同样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