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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唤茶追问道:“什么画片这么灵,观音菩萨?”

    阿陈嘿嘿一笑,说道:“这个就不告诉你了。”

    唤茶看他一脸贼忒兮兮的笑容,便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起身逐他道:“去去,下去睡觉去,你要真有本事,你明天给我弄条活鱼来。这整天整月的在海上飘着,连条鲜鱼也吃不着。整天都是咸鲞鱼糟青鱼,吃得来腥气煞了。明天我要鲜鱼氽鱼丸子,r不细洁的,鱼腥刺多的都不要。”

    阿陈笑嘻嘻地道:“唤茶姐姐,你也太小瞧人了。这么大个海,要活鱼不是最简单的了?你放心,明天我一定给你弄条鱼来。”

    到了明天早上快中午时,阿陈真的捧了一条海鲈鱼来,装在一只浅木盆里,放了两指深的水,引得那条鱼在浅水里跳泼不止,越发的显得鲜活。

    唤茶接过鱼,回头一笑,问:“怎么来的?”

    阿陈老老实实地道:“钓的。我原以为在海上钓鱼便当得很,没想到这船开得快,机器桨打的水花高,鱼不上钩。我一早上就钓了这一条鱼。”

    唤茶先是有些不喜他的太活泛太滑头,这时倒被他的实在引得眼睛一亮,说道:“饿了没有?我早上蒸了阴米,浇点桂花糖吃,可香。”那阴米是把蒸熟的糯米饭晒干,收在瓮里,几年都不霉不坏。吃的时候只要略微加热一下就可以了,正是路上吃的东西。

    阿陈道:“一早都没吃东西,真饿了。唤茶姐姐给盛一碗。”

    唤茶给了盛了一碗,浇上多多的桂花糖,阿陈吃着,看唤茶杀鱼取r做丸子,吃完了又替她扇火,看看煤不多,又说去弄一箱煤来。唤茶身边多了这么个得力的人,又有人陪着说说笑笑,本来觉得无聊的船上漫漫旅途也变得有趣了。

    第三十九章 结发

    第三十九章 结发

    法国人对埃及情深似海,隔山隔水也要亲吻一下艳后的脚趾。“法老”投桃报李,一路追风逐浪,望马赛而去。过了南中国海,印度洋,阿拉伯海,穿过狭窄的红海,经过苏伊士运河,进入了地中海。海水蓝了又绿,绿了又蓝。此时苏伊士运河开通还不到三十年,整个西方都为这个盛举而疯狂,英国和欧洲各国为了苏伊士运河大动阵仗,英国驻军十万,意图控制运河。

    英国有日不落的强势,“法老”有法国作后盾。近乡情炽,阿陈房里的英国人和那个马赛人彼此看对方都生厌,一日因小事发生了口角,大打出手,阿陈躲在一边惨遭池鱼之殃,被飞过来的酒瓶子划破了头,削去一点耳垂,登时鲜血披面。

    吴菊人听说后,命唤茶去照顾一下。唤茶只好再次下到三等舱,替阿陈清洗伤口,敷药包扎。房间里马赛人已经被犹太人哄出去喝酒去了,剩下那个英国人靠在床上,咧着嘴忍着痛用湿布擦血咯巴。

    唤茶看阿陈的伤也没什么要紧的,仍然说道:“小心些,别沾上生水,别吃发物,海鱼海虾别碰,管着点嘴。这两天也别四处钻,厨房少去,酒吧少泡,老老实实呆着吧。听人说就快到了,别山高水长都走过了,倒为了这点小毛小病弄得倒下。”

    阿陈听她一句一句虽是数落,却是句句透着关心,心中得意,便有些不知轻重,嘻皮笑脸地说道:“唤茶姐姐,你就是我的亲姐姐,比我亲妈还亲的姐姐。你能来看我,我定是上辈子修了大德,不,是修了三辈子的德,才能有你这么个姐姐疼我。”

    唤茶听着不像话,竖是眼睛骂道:“你满口里胡说什么呢?什么亲爹亲娘亲姐姐的?我是听你家三老爷吩咐才来的,你当谁愿意来你这个酒窖子?这眼珠子也没有的洋人怎么就只打破了你的头割了你的耳朵,没有把你的舌头割了?我是伺候我家小姐的,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我来伏侍你?”

    阿陈被她一顿痛骂,愁眉苦脸地道:“唤茶姐姐,我浑身的血只有七缸半,这一下去了有三缸,你怎么还骂我呢?又不是我惹的事,要骂,你去骂那没眼珠子的赤佬去呀?”

    唤茶被他的无赖腔调气得不轻,果然冲那灰眼睛的英国人说道:“嗨你,又没喝多了酒发酒疯,打的什么架?要打也到宽一点的地方去,在屋子里头抡的什么拳头?他惹着你了,你要见他的血?一缸子臭血,腥也腥气煞了。马上就到家了,就不知道消停些?”

    她一头骂,阿陈一头随声附和,“对”,“就是”,待听到她说“一缸子臭血腥气”,忙辩道:“唤茶姐姐,怎么又说到我了?我的血就算腥气,也不是故意要放出来臭姐姐的。”

    唤茶被他说得忍不住倒笑了。她这一笑,没想到引得那个英国人开口了,说道:“姑娘,你说得太快,我听不懂。”语调虽然不准,却实实的是一句中国话。这一下把唤茶惊得哑口无言,指着他半天才道:“你……你……你会说中国话?”

    英国人用蹩脚的中国话说道:“会一点。姑娘,你好,我姓怀特。请问姑娘芳名?”一字一顿,说得极慢,却甚是清晰。

    唤茶头一次听洋人说中国话,且说的她全都懂,还会说“芳名”这么文绉绉的词,又惊又奇,把生气的早忘了,说道:“你既然会说中国话,难道不知道姑娘家的名字不能随便问的?”

    那英国人怀特道:“我听他叫你‘茶’,”指一下阿陈,“那我可以叫你tea吗?”

    唤茶不悦道:“胡说八道,你才该被‘踢’一脚。”

    怀特摇头道:“tea,就是‘茶’,不是踢人的踢。”

    唤茶奇道:“咦,真是有意思,这洋人倒教起我来了。我管你踢不踢的,没工夫跟你废话。”转头对阿陈道:“我上去了,你没好之前不许上来,仔细惊着了夫人,三老爷也不会饶过你。”

    阿陈捂着耳朵道:“唤茶姐姐,你好狠的心。这船上我又没个伴,你不叫我上去,我一个人要厌气煞了。”

    唤茶道:“你狐朋狗友多得很,不会厌气的。”忽又一笑,指一下怀特,道:“你没事可以跟他学洋文。马上就要到了,会两句洋文不吃亏。”拿了药瓶布巾便走。

    怀特高声道:“茶姑娘,再见。”

    唤茶回头一笑,道:“这下叫对了。”

    回去见了紫菀,把楼下的事说给她听,一边说一边笑个不停。紫菀靠在枕上正看法文小说,扔下书也笑,道:“这位怀特先生很有礼貌啊,你下次不要再这样凶人家了。他叫你tea也没叫错,tea就是英文里的茶的意思,当然他叫你茶姑娘就更对了。看来这位怀特先生不是个粗鲁的人,看样子是念过书的,还肯学,中国话学得不错,不知为什么会打架呢?”

    唤茶道:“男人打架,又有什么道理可讲?小姐,你怎么连洋文都懂啊?”

    紫菀笑道:“我看书啊,书上都有。”把身边一本英文字典翻开来,翻到“t”字条,再找到“tea”,道:“这就是你的英文名字,简单吧。你去把桌上那只pelikan笔拿来,我教你写。”唤茶真的去拿了一张纸一只墨水笔来,紫菀把这个单词慢慢写给她看,道:“你照着描几遍就会了,下次人家叫你,你就别再踢人家了。”这只pelikan笔还是紫菀在上海洋人书店里和字典小说什么的一起买的。

    唤茶抬头笑道:“小姐取笑我,难道我没事老踢人?”写了几遍,拿给紫菀看。

    紫菀点点头,道:“第一次能写成这样,很好了。吴三少爷头一次握笔还不如你呢。”紫菀对吴菊人说既然要在法国经商,就应该会说法文,免得要用翻译,易受人骗。英文也很是要紧,谁让英国占的地方大呢。在船上左右无事,便教他学上了。吴菊人拿惯了毛笔,第一次拿这样的笔,很是不惯,倒不如唤茶,从没握过笔,反倒容易上手。

    唤茶道:“姑爷去哪里了?怎么没见?”吴菊人不守在紫菀身边的时候,屈指可数,是以唤茶有此一问。

    紫菀嗔怪地看她一眼,道:“就不兴人家自己玩去?船上有张先生孙先生陈大人,还有好些别的中国人,可做可说的事多了。”

    唤茶眨眨眼睛看她一眼,也不说话。紫菀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道:“你做你的去吧,我要看书。”拿起先头一本《巴黎圣母院》,看了两页,丢了,又拿《基督山伯爵》来看。

    看得入迷,吴菊人回来了,站在她面前把头左转转,右转转,手负在身后,不知藏着什么东西。紫菀抬起头来笑问:“怎么了?有什么好东西要给我?”

    吴菊人还是把头左右转了转,不说话,只看着她笑。

    紫菀看他戴着硬边草帽,也没觉出什么不同来,又问:“手里藏的是什么?”

    吴菊人把右手伸出来给她看,什么也没有,接着把帽子一摘,扔在床上,往床边一坐,凑过去让她看个仔细。

    紫菀大叫,“天啦,你把辫子剪了?”用手捧着他的头转来转去地看,道:“怎么想起来剪辫子的?剪得不错,不像那些新剪辫子的人那样只是齐根剪短,像个生毛贼。你这是在楼下理发店里让那个里昂人剪的?”

    吴菊人点头笑道:“猜得不错。我看孙先生剪了辫子很是精神,又快到法国了,人家都是短发,独我留根辫子,不是惹人笑话吗?孙先生说‘驱除鞑虏,还我中华’,这辫子原是满人硬着我们汉人留的,如今汉人要把满人赶下龙庭,辫子第一个就要剪掉。他又说洋人管这个叫‘猪尾巴’,是耻辱。咱们要自尊自强,不能让人家小看了。猪尾巴还留着它做什么?”

    紫菀摸摸他短短的头发,像刷子一样硬硬的扎手,再摸摸他光光的脑门,笑道:“孙先生的话就是有道理。过得两个月,等前面的头发长出来了就好了,眼下是一半有一半没有,看着还真奇怪。不过现下你戴着这帽子也不要紧。辫子呢?扔了?”

    吴菊人把藏在身后的左手拿出来,掌心握着的正是一条黑亮油光的长辫子。

    紫菀看着这乌黑的青丝发辫,想起自己初到这个古老年代,在吴菊人的新房里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辫子青年,温文有礼的说话行事,管自己叫小姐,又是打躬又是作揖,惹得自己一阵好笑,骗自己喝那碗百合莲子桂圆核桃橄榄茶,得自己又是动刀又是动手,随后就是牵扯不清的情愫。

    慢慢伸手接过来,见发辫的一头还是散着的,便把自己辫子梢上系着的丝绦解下来,分出一股来,把那头系了,又用枕边的一块帕子把辫子包了,道:“这可得留着,将来再也没有了。”过得十三年,辛亥革命暴发,人人剪辫子,可不是就再也没有了。而辛亥革命那一年,吴三少爷已经不在了,陪在她身边的,也许只有这从他血r之躯上剪下的一束黑发。

    吴菊人看着她这一连串的举动,笑问:“这是又一次结发呢?”

    紫菀低头把头发包塞进枕头底下,借此平息一下心里的伤感,含笑问道:“什么叫又一次?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吴菊人想一下,道:“是,你过门那日正病着,我们没有坐床,没有揭盖头,也没有喝交杯酒,更没有结发。”拿起剩下的那半股丝绦替她系在发上,道:“那从今以后,我天天为你结发吧。”

    紫菀双手扣在他颈后,跪坐在脚后跟上,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低笑道:“吴三少爷,生受你了。”

    吴菊人侧一下脸,亲亲她的额角道:“宛玉小姐,此乃吴三之荣幸。”

    紫菀心中又是甜蜜又是酸苦,强笑道:“讲个笑话给你听啊。”把唤茶和英国人怀特的事讲了一篇,吴菊人也笑,说道:“唤茶伶牙俐齿的,谁说得过她,何况对方又是这么个舌头不利落的洋人。”

    三人都把这舌头不利落的洋人当笑话讲,没想到第二天这洋人刮净了脸,穿整洁了衣服,来到头等舱敲吴菊人的房门。

    吴菊人正在屋内吹笛子,为紫菀拍着曲牌子,陪她学唱《牡丹亭》。却是早上紫菀梳洗过后,慵慵懒懒地随口唱了半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吴菊人听了喜道:“你会唱啊,怎么不早说。”取了笛子来细细吹一遍。紫菀听唱片原是听得极熟,偶尔也哼那么两句,却不曾认真学过。既然吴菊人有兴致,两人就一个吹笛一个习唱,唱到“锦屏人忒看这韶光贱”,唤茶接口念白道:“小姐,这是青山。”

    紫菀和吴菊人展颜一笑,紫菀接下去又唱“遍青山——”唤茶又接道:“啊这是杜鹃花。”紫菀唱“——啼红了杜鹃……”一曲《皂罗袍》唱完,三人相视而笑,唤茶道:“小姐,原来你会呀,连我都没听你唱过呢。”

    紫菀想原来之琬也是不唱的,倒是巧了,道:“你不也会吗?听多了会唱两句也不稀奇。”

    唤茶道:“就是,家里天天唱戏,谁不会唱两句呢?鹦哥比我唱得好,记的曲子也多。她原是去别院去的比我多。”

    吴菊人道:“可惜没和琴十九兄多学几支,不然我们就可以跟岳父一样,没事研研曲子了。我也是只会这几曲《皂罗袍》、《好姐姐》。”

    三人说得高兴,忽听门口有人拍手,吴菊人起身去看,见一个年轻洋人站在门口,用指关节敲敲虚掩着的门,见了吴菊人,点头行了洋人的礼,道:“这位先生,请问茶姑娘是住这里吗?”

    吴菊人听他问的是“茶姑娘”,便反问道:“是怀特先生?”

    怀特道:“是,你听说过我?”白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吴菊人微笑道:“昨天听tea姑娘说过。怀特先生有什么事吗?”

    怀特道:“我想请茶姑娘去喝下午茶,不知可不可以?”

    吴菊人“啊”了一声,不禁一呆。紫菀在屋里听得明白,出来道:“怀特先生,你好。是今天下午吗?好的,你下午来接她吧。”说的是英文。

    怀特听了大喜,握着紫菀的手弯腰亲了一下手背,道:“夫人是?”

    紫菀笑道:“我是吴夫人,这位是我先生,茶小姐是我的姐姐。我听姐姐说了昨天和怀特先生的误会,难得怀特先生不介意,愿意尽释前嫌,我和姐姐都深感欣慰。”

    怀特道:“原来茶姑娘有这么一位年轻美丽的姐妹,吴先生真是幸运。吴先生,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喝一杯?”

    紫菀道:“我先生不懂英文,不过我会转告他的。怀特先生,下午见。”

    怀特马上道:“好的,下午见。”转头对唤茶道:“茶姑娘,那我们下午再见。”微一点头,转身走了。

    吴菊人看他走远,问紫菀道:“洋人想做什么?”

    紫菀嘻嘻一笑,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牡丹亭。闺塾》一折,诗三百开篇第一首。这洋人想追求唤茶,还依足了洋人的社交规矩,上门来请得家长的允许。很好,是个有教养的人。”

    吴菊人还没转过弯来,问道:“洋人想追求唤茶?”

    那唤茶“啊”一下用手捂住了脸,哭道:“小姐,你做什么这样戏弄我?羞死人了。啊呸,什么不要脸的臭洋人,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紫菀先是一愕,随即笑道:“人家是看你标致可爱,才来请你喝茶,没想要怎么样。只是喝一次茶嘛,顶多谈不来,下次不去就是了,没什么打紧的。”

    唤茶止住哭泣道:“喝茶?茶有什么好喝的?只是喝茶,小姐为什么要说是什么求不求的?”说着又飞红了脸。

    紫菀忍笑解释道:“洋人喝茶,就跟我们听戏一样,不过是找个借口,谈正事聊闲话。你可以借听戏喝茶的当儿谈生意,也可以相亲看人。”

    唤茶的脸红得赛过胭脂,扭扭捏捏地道:“小姐嫁了人,说话也不如做姑娘时稳重了,尽拿我们打趣。”

    紫菀假意惊诧道:“你们?人家鹦哥就是自己相中了冒先生,大大方方的嫁了,怎么你就和她不一样呢?”

    唤茶急了,道:“冒先生是家里人,这……这是个洋人,怎么能一样呢?”

    紫菀恍然道:“原来只是因为他是个洋人啊。不要紧,下午我也去喝茶,替你壮胆。有我在旁边,你不用怕他。吴三少爷,下午劳你驾,送我们一下,做个护花使者?”

    吴菊人还在迟疑,问道:“真的让她去?洋人可不会安什么好心。”

    唤茶忙道:“可不是吗?连姑爷都这么说了,小姐,你还是替我去辞了吧。”

    紫菀瞧瞧他们两人,奇道:“喝茶嘛,又不是什么大事。大庭广众的,他还能怎么样?我可对他说了,唤茶是我姐姐。唤茶,来,咱们来挑件衣服。唔,让我想一想,喝下午茶应该穿什么呢?照理应该穿洋装,不过唤茶怕是穿不惯,扭手扭脚反而不美,还是穿咱们的衣服好了。不可太花,也不可太素。对了,我有一件浅湖绿色的褂子在夏天的午后穿正好。唤茶,去把它拿出来,熨一熨,下午穿了去赴约会。”

    唤茶被她差得晕头晕脑的,依言去烧熨斗烫衣服。

    吴菊人拉住她低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紫菀似笑非笑地道:“赴约啊。怎么,只允许你吴三少爷跳粉墙,就不许人家唤茶人约黄昏后?再说了,这还不是黄昏后,只是午后。”

    吴菊人被她说得没了话,末了道:“随你高兴吧。”

    紫菀行了个蹲礼,开开心心地道:“多谢吴三少爷。”

    第四十章 美眷

    第四十章 美眷

    吃过午饭,紫菀替唤茶打扮起来,把自己的两支珠钗c在她发鬟上,说:“头饰不要多了,喝茶嘛,有两支就够了。花花绿绿的翡翠点蓝也不好,还是珠子素净。正好配这身浅绿湖对襟棉绫褂子,玉色裙子。颜色浅,适合下午穿。英国人的规矩,未出嫁的女儿在夏天穿白色或是淡姜黄一类的细棉布裙子,上面可以有细纹或是小花。咱们穿白色是戴孝了,她们穿白色是说自家女儿娇弱干净。那些丝的绸的要放在做成晚上穿着跳舞的裙子的。吉昌行卖到欧洲来的绸缎和棉布她们喜欢得很,一条君子要花小半匹布。咱们可以坐头等舱,全靠她们花钱大方。”说着朝吴菊人一笑。

    吴菊人点头道:“底下货舱里还有我几百匹绸布,到了巴黎,租间商铺,办好照会,就好开张做买卖。法国人买了我的布,拿来加上运费再翻一倍卖出去,一匹布,赚得最多的反是他们。我这下要自己赚这一笔,不能总便宜了洋人买办。”

    紫菀道:“就是。你看上海有多少洋人在卖他们的洋货?吃的穿的用的都有,卖老贵的价钱。但在巴黎的华商有多少?大头都让他们给赚去了。三哥你一说到法国来开商行,我就赞同。难得你大哥也同意。他一个事事跟我讲规矩的人,这一点倒是想得明白。”

    吴菊人笑道:“还记恨着呢?大哥有时就是这么古板,但做起生意来却不含糊。”

    紫菀拍拍心口道:“心有余悸,怎么会忘得了?见面就来个下马威,亏得你吴三少爷知道哪头要紧,不然看我饶得了你?”

    吴菊人一笑,住口不言。

    紫菀不好意思再说,便和唤茶说是喝茶的事,教她怎么拿杯子,怎么放勺子,又说:“他们喝的都是红茶,里头要加糖加奶,你喝不惯,就别加。桌子上头的点心尽管吃,旁边的小圆罐子里是甜果酱,你喜欢吃甜的,不妨多抹点。你要是一时忘了,就看看我,我怎么做,你就照着做。”

    唤茶有些迟疑,问道:“一定要去吗?这么麻烦,我怕记不住,到时给小姐和姑爷丢脸。”

    紫菀坐下道:“让我怎么说呢?再有两三天就到法国了,一下了船,就是别人的地界。你迟早总要出去和洋人打交道,不可能还像是在乔家吴家一样,在内宅里住一辈子也不见外人。出也出来了,就别害怕了。怀特先生你见也见过了,骂也骂过了,人家彬彬有礼,你就该回个礼。他又会说中国话,你正好拿他练练胆子,将来在这里的时间长着呢,可遇不上这么好的机会。”

    吴菊人说道:“宛玉你这话说得对,已经出来了,就不要还守着家里的那套东西了。入乡随俗,才能住得长久。”

    唤茶听吴菊人都这么说了,便点头道:“我不怕,我就当他是阿陈,他要是敢跟阿陈一样胡说八道,我就像骂阿陈一样的骂他。”

    紫菀好笑地说道:“要他像阿陈一样的油嘴滑舌能言善道,可有点为难他了。”

    唤茶说道:“就是。他嘴笨得要死,没有一个字是说得对的。‘茶姑娘’,”学着怀特的腔调,说:“他是不是大舌头?”

    紫菀听她学得像,笑弯了腰,说道:“洋人说话没有平仄,所以才会这样。”

    吴菊人看她动静稍大,忙去扶着,道:“小心些,别闪了腰。”

    紫菀含羞带恼地道:“去。”自己也打扮起来,对唤茶道:“你穿绿色,我穿红色。让洋人不去多看你,你怕是会自在些。咱们一步步来,一下子有几十个洋人盯着看,换了谁都受不了。”

    唤茶道:“小姐说得一点没错。”帮紫菀挽好发髻,穿好衣裳。上身是妃红色的琵琶襟薄绫衫子,下身是藕色织银丝的夹纱裙。唤茶替她系好裙带,裙带上有两只银蝶,压着纱裙,行动时不至飘起,道:“过两天就是中秋了,这夏装怕是今年最后一次穿了。”

    吴菊人看她风鬟雾绕像被纱罩着一般的轻盈飘逸,忽然说道:“如花美眷。”

    紫菀回头看他一眼,笑道:“三哥,你几时成了文人了?酸不酸啊?”

    吴菊人自嘲地笑笑,说道:“我本来就是个不第酸丁,连个秀才都没中过。”

    紫菀问道:“你是考了没中,还是就没去考?就考《论语》《孟子》那几本书都考不上,你可真笨。是不是小时候读书不用功,尽去偷j摸狗去了?”心想你要跟我们似的学十七八门功课,诗经汉赋唐诗宋词都要会背,英文法文还要会说,中学西学一样不拉,化学几何也要过关,绘画音乐都要上手,游泳溜冰外带打球,看电影看话剧,听歌剧听戏剧,学骑马骑自行车开汽车,还有家政课老师教缝衣做饭烤蛋糕,一样样学过来,还不把你给学傻了?这么想着,眼睛里就不免露出些淘气的神色来。

    唤茶听得暗暗咂舌。她知道姑爷疼小姐,但也不至于到了当面骂他笨,说他偷j摸狗的地步。并且是嘲笑他科举无名,直刺他的短处。当时他来提亲,乔伯崦不就是说他门第太低,惹得他不高兴的吗?但小姐说他,他居然就是不生气。可真是奇怪了。

    吴菊人被她取笑,也不在意,打个哈哈说:“我是压根就没想去考,我要考了,状元就是我的。你没听说吗?”

    紫菀问:“什么?”

    吴菊人道:“天下文章属浙江,浙江文章属吾乡。吾乡文章属吾弟,吾为吾弟改文章。”

    紫菀笑得要死,道:“你就吹牛吧。令弟是哪一位高人,倒要请教。”

    吴菊人诧异地道:“你不知道我家原是兄弟四人吗?吾弟名叫吴茨人,茨菇的茨。你知道我们兄弟都是草字头的排行,萸人,苌人,菊人,茨人。吴茨人,大大的有文名。”

    紫菀看他说得郑重其事,以为是真的,把“吴茨人”念了两遍,忽又大笑道:“什么吴茨人,原来是无此人!我看就是你这个无耻的人。”

    两人相对大笑,唤茶听懂了,也跟着笑道:“姑爷说得跟真的一样,差点就把我也唬过去了。”

    正笑做一团,门上有敲门的声音,紫菀道:“无此人来了。”三人听了又是一阵乱笑。

    吴菊人忍笑去开门,道:“怀特先生,下午好。”他跟紫菀学了不少西洋礼节,知道早上该说早上好,下午就说下午好。

    怀特也说:“下午好,吴先生。请问茶姑娘准备好了吗?”

    吴菊人说:“好了,请稍等。”

    紫菀拉了唤茶出来,怀特点头道:“吴夫人,茶姑娘,下午好。”看见唤茶打扮得像片春天的紫丁香叶般漂亮,灰色的眼睛亮了一亮。

    唤茶朝他点点头,笑而不语。

    紫菀低声道:“去吧。我们随后就来。”

    怀特弯起胳膊,道:“茶姑娘,请。”

    唤茶看一眼紫菀,紫菀把手搭在吴菊人的胳膊上,朝她点点头,示意她照做。唤茶红了脸,轻轻把手指头放在怀特袖子上。怀特向吴菊人和紫菀道了别,挽了唤茶去了。

    等两人走得看不见,吴菊人也学着怀特的样子,挽紧了胳膊,朝紫菀道:“夫人,请。”

    紫菀笑得眼睛快成了豆角,道:“吴先生,请。”

    吴菊人锁了门,带了紫菀往楼下走,路上有洋人见了紫菀脱帽为礼,紫菀也和他们打招呼聊天。在船上一住就是一个多月,陌生人也成了熟人。紫菀又大方亲切,很认识了一些洋人朋友。

    一位年轻的法国夫人名叫阿黛尔,和紫菀一上船就相识恨晚。两人常在一起聊天说话,阿黛尔甚是风流,讲了好几个她的情人的事,惹得紫菀骇笑不已。她对东方深宅大院的女士们的生活很有兴趣,缠着紫菀讲。什么一个男人有十几个小妾啦,什么女人缠小脚小到什么程度啦,东方女人是不是有什么闺中秘术啦,大到慈禧太后怎样驻颜有方,小到紫菀用什么东西擦脸都要问一番。又好奇又向往。紫菀三句假的夹一句真的,专捡她喜欢的听。她一惯爱说爱笑爱逗趣,阿黛尔夫人正好对了她的脾气,两个儿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紫菀因身体不适在房里躺了几天,刚出来就和阿黛尔碰上,两人又是拥抱又是吻脸,说了好些亲亲热热的话,问紫菀这两天干什么了不出来玩,又对紫菀身上穿的衣服艳羡不已,问她在哪里买的衣料,有没有多的可以让些给她。

    紫菀道:“我丈夫经营棉布生意,我的衣服都是用他店里的布料。这个做上衣的名叫‘杨妃绫’,做裙子的名叫‘织雨纱’。阿黛尔夫人你这么喜欢,等我们在巴黎开了店铺,货上了架,就送你两匹做日装。”她一早听说阿黛尔夫人有些来头,情人里面不乏当权者。这次从香港回巴黎,便是跟一位大使级别的情人同行,这位大使又和张静江的上司孙宝琦大使过从甚密。她从张静江处得知,便有心结交。

    阿黛尔夫人欢喜非常,问道:“你们的店铺在哪条街上?店名叫什么?”

    紫菀皱眉道:“还没有呢。这次去巴黎,就是要开店。夫人是巴黎人,穿得又这么时髦漂亮,一定知道巴黎的高级消费场所,你说在哪里选店址比较好?”紫菀其实知道巴黎的高级女装店在什么地方,她这么问,不过是投其所好。

    那阿黛尔夫人被她一奉承,乐得飞飞的,拍手道:“就在蒙太夫人女装店边上最好。蒙太夫人专做高级女装,她的布料都是从东方进的,你们把店开在她边上,她从你店里进货,你们的货就不愁销路了。”

    紫菀喜道:“这个主意好。就是不知蒙太夫人女装店附近还有没有空着的店面,还有就是办照会的事,外国人在巴黎开店,不知有没有什么限制或条款?”

    阿黛尔夫人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有朋友大概会知道此事。我给你一张我的名片,到了巴黎你来找我,我们一起选店址。”

    紫菀大喜,道:“夫人这么帮忙,让我怎么答谢呢?要不将来夫人带你的朋友来店里,我让店员给你和你的朋友打折。夫人在你的朋友们面前有面子,我们也跟着沾光。”

    阿黛尔夫人一迭声的叫好,从手腕上挂着的绣花小袋里拿出一张名片,吴菊人双手接过,点头道谢。阿黛人夫人低声对紫菀道:“你丈夫像是把你看得很紧啊,真让人羡慕。”

    紫菀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随即害羞地垂下了眼睛。阿黛尔夫人笑道:“原来是这样,真要替你们高兴了。将来孩子生下来,我来做教母。”却是紫菀把有孕的事告诉了她,这样的闺中秘密,不是熟友知己是不会说的。阿黛尔马上把紫菀引为好友。紫菀这个人情卖得惠而不实。她怀孕快三个月,不多时就要显怀,说与不说根本没多大区别。两人又说了好些亲热话,才分别走了。

    到了茶室,吴菊人拉开椅子让紫菀坐下,要了一杯茶,问紫菀要什么,紫菀要了柳橙汁。紫菀现在的身体偏寒,大夏天也有些手足发凉,茶不敢喝,咖啡也不碰,在餐厅里只喝果汁,在屋里就喝水,有时吴菊人会在杯子里头加点蜂蜜,或是桂圆红枣等生血的干果。

    茶点送了上来,紫菀吃着红酒桃子奶油杯,找到坐在小餐桌边的唤茶,看见唤茶低着头,拿着一片磅蛋糕,小口小口地咬一点,一派淑女风范。紫菀看得暗喜,撞撞吴菊人,低声道:“我这个弟子学得很快,比你聪明多了。”

    吴菊人看看怀特和唤茶,再看看茶室里的客人,便放心地坐着,拿一块黄瓜三明治来吃。到底是头等舱和二三等舱客人才能进来的茶室,客人大多守礼,又是从东方驶出的船,对东方人和他们坐在一起进餐也不那么少见多怪了。唤茶坐在一众洋人里头,虽然扎眼,但不显得多么局促。怀特在和她说着什么,唤茶侧耳听着,不时也回答一句。就算是吴菊人,看着她落落大方地和洋人相处,心里也喜欢。

    紫菀道:“我们不用来,唤茶也应付得很好。怀特先生看来是个好人。”

    吴菊人道:“嗯,两人语言不通,还可以谈得这么好,他看上去像是用了心的。为一个只见过一两次面的女孩子这么用心,应该是个好人。”

    紫菀浅笑道:“这算是有感而发,还是你自己的经验?”

    吴菊人道:“经验之谈,经验之谈。”

    紫菀点头赞道:“无此人的经验,玄之又玄啊。”

    吴菊人应道:“是,是。”看见张静江也来了,便招呼他坐下,道:“张公子一起吧,过两天就要分手了,趁有时间多聊聊。”

    张静江坐下,先向紫菀问好,再问道:“你们是要在马赛住一阵?”

    吴菊人道:“我要在马赛买个货栈,开间商号,大概要耽搁一两个月,然后再去巴黎。你和孙宝琦大人是一下船就去?”

    张静江道:“是的,孙大人赶着上任,我只好陪着,要依着我,最好是能在意大利国游玩一下。”

    吴菊人道:“你还怕将来没有机会吗?”

    张静江笑道:“我陪着孙大人,哪有你有嫂夫人作陪玩得痛快。吴兄,我想向你看齐,也运生丝来欧洲卖,我把货搭在你的船上,在你的商铺出售如何?我现有公职在身,不好出头露面做生意。每单货我给你抽个头,多少我们再商量。”

    吴菊人道:“那好啊,有你这个大股东撑腰,我在法国就有了靠山了,正是求之不得。”两人把椅子拉拢,细谈起来。

    紫菀看他们谈得兴起,不想影响他们,看见怀特和唤茶离了茶室,悄悄起身,跟在两人身后,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又不好跟得太近,被他们发觉,这一来说些什么就听不清了。跟了一阵,觉得无聊,刚要回去茶室,就见一个有着红鼻子的高大身材的壮汉朝怀特那边冲过去,像是有什么企图。紫菀想这个人一定是和阿陈怀特同屋的那个马赛人了,唤茶和怀特谈得正好,可别让这个粗人打扰了,便“哎哟”了一声,伸手扶在栏杆上,手一松,握着的手帕掉在了地上,把那个马赛人拦了下来。

    马赛人看见一个东方小女人扶着栏杆叫“哎哟”,马上收住了脚步,拾起手帕,殷勤地交还给紫菀,哈着腰问道:“夫人,这是你的吗?”

    紫菀接住手帕,道:“是的,谢谢先生。”

    马赛人听她用法语回答,喜不自胜,又道:“夫人是第一次来法国?”

    紫菀道:“是的。先生是法国人?法国哪里人?”

    马赛人第一次遇上一位住头等舱中国贵妇人跟他聊天,高兴得忘乎所以,把找怀特的事忘得一干二净,飞快地答道:“马赛人。”

    紫菀低呼一声“马赛”,欣喜地道:“那你认识基督山伯爵吗?伊夫堡真的可以去参观了吗?那里真的关过一个意大利神甫吗?”

    马赛人听她这么一连串的询问,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地讲给她听,紫菀又问了一些马赛的事,马赛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地讲了一通,紫菀频频点头。直到吴菊人和张静江谈好事,到甲板上来找到她,才挽了吴菊人的手和马赛人道别,走的时候还说:“谢谢先生,你太好了。”

    第四十一章 欢焰

    第四十一章 欢焰

    第二天是农历八月十四,紫菀有些心神不定,坐立难安。偏偏船上为了庆祝马上就要到岸,准备晚上在楼下的大厅里举办盛大的舞会,三等舱以上的客人全都可以参加。船上从白天起就热闹非凡,音乐声不断,香槟白兰地开了一瓶又一瓶。大半的客人都有点亢奋,说话声提高了几度,不再是洋人惯有的礼貌性的低声倾谈。

    舞会之前,下午在茶室还有个小型的拍卖会,拍卖些客人自己拿出的零碎物品,拍卖所得,全部捐给马赛圣维克多修道院。

    一时客人们拿出珍藏的和准备遗弃的宝贝与不宝贝的物什:最早的黑便士邮票、第一枚大清黄龙邮票、一枚希腊银币、一支白玉搔头、中国画的扇面、客人在船上画的风景画人物画、钢琴曲谱、小牛皮面子的书藉、象牙书签、女人的帽针、胸针、指环、男人的袖扣钮、银制雪茄烟盒、精铁烟斗通条、甚至有不成对的耳环、一只三寸大的绣花鞋、白铜的风水罗盘、锡制的水烟壶、镶螺钿的鸦片枪……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紫菀为了散心,问吴菊人要了一只景泰蓝珐琅彩的鼻烟壶,也去参加拍卖会。

    两人在里面找了位置坐下,和阿黛尔夫人打个眼风,又和意大利g男爵夫人、法国s。d先生微笑点头,转眼看见张静江陪着一位白肤红发的小姐也在场,紫菀认得她是罗宾逊医生的女儿,那位罗宾逊医生便是吴菊人请来给她看过病的美国医生。紫菀捅捅吴菊人,示意他看。吴菊人见了一笑,指指身后。紫菀回头一看,怀特陪着唤茶也在。唤茶见紫菀在看她,羞怯地笑了笑,紫菀朝她眨眨眼睛,意是鼓励。

    不多时拍卖会的主持人上了台,却是“埃及法老号”的船长史密斯先生。他清了清嗓子,说了几句开场白,接着宣布拍卖会开始。第一个拍品是法国帕台?弗雷贝公司于去年刚灌制成的歌剧唱片,由当时有名意大利演员b。c。j演唱。

    许多人还不知道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史密斯船长拍一下手掌,马上有两个船员捧了个方盒子上来,安上长长的喇叭筒,摇了摇旁边的一只曲柄,把这张黑不溜秋的圆盘放了上去,马上传出男歌手深情痴迷的咏叹调,听得在场的人如痴如醉。

    这么个新鲜玩意,知道的人不多,有兴趣的不少,马上就有人要价,最后是g男爵夫人拍下了。东西一样样的拍掉,紫菀的鼻烟壶被一个法国银行家卖了去。快结束时拍到一枚胸针,史密斯船长开价三镑,有人轻轻喊了声:“五镑。”

    紫菀似觉耳熟,转头一看,正是怀特,顿时心头一喜。再看唤茶,脸上是一派忐忑不安的神情。紫菀在猜唤茶的心思:他买下来给谁?他母亲?还是姐妹?不会是……

    那枚胸针是银质的花形边框,围着蛋形的象牙浮雕圣母像,边上镶着几粒黑色和银灰的珠子,还有一大一小两粒坠珠。东西不算名贵,有两个人叫了几次价,怀特不依不绕地每次加半镑,最后用九镑半买了下来。茶室的侍者托着胸针递给怀特,怀特连盘接过奉在唤茶面前,唤茶窘得双颊飞红,又兴奋又害羞,偷偷看了一下众人,站起来朝怀特行了个万福礼,才收下了。

    紫菀带头拍起手来,她带着白纱手套,手套近腕处有一粒珍珠钮扣。旁人看她一脸窘迫,都是怜惜之心大起,也跟着拍起手来。怀特弯腰朝众人行礼道谢,唤茶低头又冲大家福了一福,两人才坐下来。

    史密斯船长笑得呵呵的,大大的蓬松的八字胡都翘了起来,用小木槌轻敲一下桌子,又拍起下一件鸦片枪来。

    吴菊人低声问紫菀道:“你要什么,我给你买一件。”

    紫菀笑道:“有你这份心就可以了,这些东西我才不要。那么多的首饰天天换也换不过来,原来有的,你家的,两位嫂嫂送的,还有上海新买的。我要是能像哪吒三太子似的有三头六臂就好了。”

    吴菊人听得直笑,道:“你的东西也确实太多了点。你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