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一大串硬币)都交给了芹儿,作为生活费——她算是乐队经理吧!

    因此,虽然柴显对我仍然不太友好,但从实质看来,我真的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了。

    可惜乐队没有名字。我昨天问起,芹儿说他们不过是“走江湖卖艺的”——真是谦虚,我从上次听演出就觉得他们算是不错的艺术家了。

    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跟他们一起出场。老实说,就像芹儿担心的,我的外型实在是个麻烦。虽然已经用布折成帽子,把最显眼头发学柴显的样子梳成髻,盖了起来,可刚才路过的几个行人全都回头观望过我们。

    而且,如果那个人正在找我的话……

    突然的恐慌,不止一次了,只要一想到与他有关的事。

    “啧!磨蹭啥?!”

    粗暴的吼声像一块巨石投入思维的混沌旋涡,我又回到现实的阳光中了。

    “真是个拖累!”柴显在前方恶狠狠地瞪着我。“今儿得赶到宁江落脚呢!”

    “抱歉!”我追上去对他不好意思地笑,忽然意识到一路上都是他在推那辆载满行李的手推车——

    “让我帮你!”殷勤地上去打算接手。

    “哦?”他先是不满地看着我,然后得意地抬抬嘴角:“说的也是!看你人高马大的,也该做点事儿不是?!”

    “是……”含糊地敷衍着,我接过他腾出来的一边把手,然后是另一边……

    “噢——”

    “稳着点——”

    柴显立刻上来抢救,还是没来得及:车翻倒了,行李洒落一地,我也被牵扯着跌坐在地上——这些东西真不是一般的重。

    “没出息的东西!”他朝我挥拳头施威。我很抱歉,马上爬在地上收拾:他们非常穷,我加入后连吃饭的碗都没有多余的。

    “公子别!我来就是!”芹儿赶过来阻止我。从态度看来,这女孩还一直把我当成贵族,虽然我已经宣布成为他们的同伴了。

    “我不是公子!”我坚持做自己的工作,并纠正她——我才不是什么有钱的少爷!失去了吉他,我在这里一无所有。

    “公子……”

    “the napercy!”我发怒了。

    意识到自己出错,我抬起头:他们俩用惊异的眼神看我。

    “我……我叫珀希,我不是公子。”

    芹儿笑了,柴显不屑地撇嘴。

    我的感觉又好了点。

    傍晚之前,我们到达柴显说的宁江——一座小城市。进城门的时候,我让芹儿用烧过的木柴帮我把脸稍微抹黑,理由是不想引人注意——我真的不想被任何人注意。

    然后开始找旅馆,问了很多地方。听芹儿跟店员的交涉,好像是要最便宜的房间,最后我们落脚的地方确实简陋得可以。

    “珀希哥!您就将就点吧,出门在外走江湖,本就不是什么玩事儿。”芹儿看出我的沮丧并予以安慰。

    “无甚!”我努力作出微笑让她放心。

    “珀希哥”是她对我的新称谓。我告诉她自己十八岁(只差一个月而已),而她只有十七——这里的人严格遵守年龄上的尊长顺序,还有明显的性别偏见。柴显十九岁,我想叫他“柴显哥”,被他板起脸拒绝了;然后芹儿告诉我可以称呼他“阿显”。

    “阿显。”我就一直这样称呼了,念着非常顺口。

    “作甚?”他蹲坐在凳子上,正在吃一个馒头——我在宫里的时候也吃过,不过做得比这个小很多。

    察觉到自己也很饿了,我伸手取了一个——还很热,服务生刚才送进来的。

    “何时我们……”才咬一口,嘴里满是碱的涩味,一点不像宫里的那样香甜。我皱起眉毛,艰难吞下去——幸好是热的。

    “娇气!”他皱起鼻子撇我一眼,更加大口咀嚼着食物,像是示威。

    妈的!我决定接受挑战,放开顾虑,大口撕咬着面团,嚼得比他还快。

    他加速,很快吃掉手里的,又抢一个往嘴里塞。我更快,吃完一个后把碗里最后两个一齐夺在手里准备一起吃……

    “停手!”

    去外面洗衣服回来的芹儿及时阻止了这荒唐的比赛,从我手里夺下一个馒头,生气地瞪着我和她哥哥:“敢情你俩想趁我不在把吃的瓜分了?!”狡黠的眼神将我们巡视一番,我感到紧张。

    “呼!”忽然嗤笑一声,她也大口咬起馒头来。

    这感觉真好。

    “珀希哥,待会儿随我下去晾衣裳可行?”

    “好……”我咽着面团着急地回答,虽然还不太明白她的话。

    “我来!”柴显不高兴地c话。

    “你哪有珀希哥高?!”

    她的话让我很得意,忍不住看一眼柴显:对方的气恼让我更满意了。

    “啐!长得高有p用!连叽咕车都抬不动!”

    我眯起双眼:该死的家伙!

    晾衣裳当然只是幌子,所幸她哥懒,没争下去,芹儿换来与珀希独处的好时机。

    对方哪里清楚她的用心,自然专心行事:还真亏他有这么高,手也不怎么抬就把一件件衣裳打理顺畅了。

    芹儿通过那些布料缝隙,半露半显地看着珀希的面庞:脸上炭黑未净,那对浅色的眼珠在夜色下愈显透彻,五官端庄深刻……

    “珀希公子,”越看越不真实,闭下眼,轻叹气:“还是对芹儿讲实话吧!”

    珀希听她又换回称呼,也停下动作,谨慎地看着:“‘实话’?”

    “就是真话。”

    对方果然沉下脸,眼神略慌张。

    “芹儿前次也对公子讲过……”

    “我不是公子!”还在计较称谓。

    “先不说小头,”芹儿不理会他的倔强。“我与哥哥说过,珀希哥若是与家人失散,我二人愿将你平安送回。而你却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家人。”

    珀希听了这句不住摇头:“没有,真的没有!”

    芹儿见他不知所谓,叹气抿嘴:“那你那身家什是谁给置办的?”

    今早柴显将把珀希那身衣裳拿去当铺当还钱,人家竟开出一两银的好价!还不要论这里头被商家赚去的!

    “‘家什’?!”对方照例懵懂。

    “你……”芹儿被他的无知弄得气短,直直将珀希恨着——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以为自己已经让他们解除怀疑了,没想到芹儿这女孩居然这么机灵……不,是智慧!

    “我……”咬一下嘴唇:我叫percy adas,出生在美国康涅狄各,就读冬青树中学,半年前被一个伪劣c座造成的漏电事故带来这个可怕的地方……

    “我来自海外,很远的地方,被送到这里……给一个有很多钱的人。他觉得我……很好看,我又会弹吉……琴!”我抬头望着星空,艰难地编造着,遣词造句的痛苦让双眼不禁湿润起来。“就关起来我,给我吃东西、穿东西……他有很多很多钱。”

    “但是,他不许我出去,不许别人看到我……”低头叹气,我被自己的故事伤感到了。“后来,我让他不喜欢我了,就被丢进水里。”——似乎有个细小的声音在说道歉的话。

    没人说话,孱弱的虫鸣令寂静稠密得窒息。

    “我很开心……遇到你们。”转换气氛,并进一步煽情——狡猾得令自己害怕。

    微弱的呼吸声,我低下视线去观察女孩:她的表情近乎悲哀。

    “芹儿……知情了。”声音有些哽咽,我感到抱歉。“珀希……哥哥,若不嫌弃,今后就随我们闯荡吧!日子虽苦,然而只要我二人有口粮,一定不让你饿着!”

    听不懂那些话的意思,但我知道她终于放下戒备正式认可了我。

    “thanks!”

    “呀——”

    情不自禁地将她抱起来欢呼。

    “哎噢!”——背后被什么东西打得好痛?!

    “你这畜生!要对我妹妹干甚?!”

    “我……我不是!噢——s it!”

    好吧,事情的发展要按部就班。

    “皇上,东西都备好了。”

    “恩。”

    高涉丢下手里始终只在第三页的书本,挥手示意来人退下后,将手收至鼻梁处轻揉。几昼夜的不眠,已令其眼窝深陷,干燥的眼角显出细纹。片刻醒过神来,动手狠抹一把脸,吸口气,站立起身。

    “皇上。”守在车辇外的八喜见皇帝出来,引领一名端盘的侍者,恭敬地递送上前。

    那是一盘子糕饼。高涉取走最面上一个,只举在眼前观看,见上面五个鲜红小字,不禁喉头一紧——

    珀希见必归。

    也不知这小子还记得不——那时教他写名字,还以为玩笑。

    心中涌起酸楚,闭眼定定神,将糕点放回:“让人沿岸摆放好。再传令给州县,每日制作百个这样的糕饼,放在城门口布施。”

    “老奴遵旨。”

    高涉抬头再望着眼前那片堤岸:沾满秋露的草地映出晨辉点点,仿若与那日夕阳斜照的雨后雷同。回忆又现,悲痛难禁,只得握紧拳头,任指甲狠狠扎痛手心——

    “起驾返京!”

    演出开始得让我措手不及。我是说,当你还没从睡意中清醒,朦胧地抱着乐器走在街上;忽然前面的同伴停下脚步,回头跟你使个眼色——于是,音乐会开始了。

    没有自我介绍和曲目汇报,甚至不用对未来的观众们打招呼……我在感慨什么?这难道不是最标准的流浪艺人作风吗?

    ——percy,你得承认,这就是你目前的价值。

    我知道。

    大概是担心我的曲风与他们暂时配合不好,依旧是芹儿的胡琴与柴显的打击乐配合,唱那种曲调很高的歌——据说这是从他们父母那里传授的。这让我想起颜尚昕曾对我介绍他所演奏的“雅乐”。

    也就是说,在这里,无论是高级的宫廷乐师或民间流浪艺人,都推崇将传统音乐形式完整地保留,以至于缺乏创新。我有些担心,虽然之前在皇宫里,我的演奏被很多人赏识,但也不排除那是因为皇帝个人对我的偏袒。

    搞不好那家伙根本不懂我的音乐,一心只想跟我……

    妈的!我突然非常讨厌起他来!

    芹儿的声线始终圆润完美,可惜我听不懂歌词,她专注演唱的神情倒是很吸引人,细长的眼睛,尖而短的下巴……呃,柴显注意到我了!赶紧避开危险的警告视线,观看周围让我感兴趣的其他事,比如卖食物的小摊。

    早上我只分到半块味道古怪且干巴巴的饼吃,现在看到这些热腾腾的食物,口腔立刻湿润起来。但愿今天我也能演奏一回,这样买食物的钱里就有一部分是自己的劳动成果了。

    想想就激动。

    “诸位乡亲父老,我等初来乍到……”

    芹儿唱过几曲后,离开座位,举着盘子像我上次看到的那样向观众乞讨小费。然而,也像上次那样,本来就不多的几个观众在她还没走近时就一哄而散了。

    气愤。这些家伙,既然已经停下来听了那么久,吝啬就算了,为什么对女孩子还那么不礼貌?!

    芹儿端着空盘子,无奈地摇头走回来。

    “我来!”我试着夺过那只道具。

    “别!”她严厉地皱起起眉毛,眼珠将我上下打量。

    明白了,气馁地坐回去。

    稍微整顿一下后,又一轮演奏开始了,我好不容易平和下情绪,努力听他们的合奏,以便后来与他们配合。

    接着,同样的情况又发生了,现在已经差不多正午了,聚集的人比之前稍微多一点,但仍然没有人往那盘子里抛硬币。

    有几个人在看到芹儿靠近时,大笑着跑开,还扮鬼脸。我认出这是从一开始就聚集过来看热闹的家伙们,也就是说,他们是心安理得地在看免费演出。

    终于理解演出地入口保安人员的重要了。

    “不许跑!”再也忍不住了,我冲动地站起来朝他们大吼。

    …

    我知道小p很欠pia~~~

    第四章

    众人无不连吃两惊;先是那声怪腔调、震得人耳朵疼的大喝,等到寻声看见了人,才是更觉新奇——

    话说站在那里逞凶之人,身量颇高,一脸污色,着一身灰布短杉。乍一下,看不出什么不同——方才众人都只顾将那卖唱的俊俏小姑娘打量得紧,谁在意一黑脸男子?如今他闹将起来,人人将他看着,才发现其五官构造与常人大有不同,尤其是那双眼珠,淡如青天。

    不过他那话听着着实好笑。有些个大胆又好调侃的闲人凑上去,讪笑道:“哟!这是什么话?敢情现在卖艺的心都不小啊,讨钱不着就要换迫手段了!”

    “你……”珀希明白自己或许闯祸了,不知所措地对柴家兄妹张望。对方二人,一个将他恨着,一个对他急忙摇头示意冷静,并上前打圆场——

    “众位乡亲,大家误会了!我们哪是问您讨赏钱,是想留下您再听我们唱一曲,就怕您嫌粗鄙,瞧不上!”芹儿艰难地赔笑道。

    “哟!姑娘倒真会说的!咱哪儿会瞧不上!”一明显的好事者煽动起人群道:“还真愿意听听!尤其是那位小哥,瞧模样就不一般!大伙儿说是不?!”

    人群喧哗起来——集会的日子,哪能错过热闹看!

    珀希见状这才真焦急上了,立刻想到上次被人带去街市,露出真相后引发的s动,倘若此时露馅,却该如何脱身。

    “怎么?有胆要赏,倒没本事献艺了!”为首那人貌似一小有钱财的纨绔子,说着从袖里掏出一吊散钱,举在面前:“看见没?你今儿个要是来支曲子让列位都叫好,大爷我这吊钱就算赏得心服口服了!”

    珀希听不大懂对方的话,只看出那神色极挑衅,而芹儿并柴显都不反驳,知道事态严重,咬住自儿嘴唇,暗暗叫苦。

    “嘿!你倒是弹啊!”

    弹?!珀希听见这话,如同乱麻中立现一柄利刀,顿时有了把握,不顾其余二人劝止,抄起那盏柳琴,蹦跳着站到场子中央……

    原来是这样!想看表演?我还以为是自己的长相引起他们好奇乃至不满呢——种族主义是任何地方都可能存在的!

    正好,一直找不到机会——对,我就是喜欢表现,我喜欢成为人群的焦点,如果能用音乐吸引他们,对我来说就像高c般兴奋!

    柳琴,四弦的曼陀林,谢谢你参与percy的游戏,让我们共同协作,愉悦这里的人们吧!

    on——

    septeber 3rd 2003;

    was softly toucheda war sur breeze。

    there were blue tits flockg and swervg。

    auracyquite unnervg。

    ……

    “……oh children,please beware!i’ choked with fear……咳、咳……well,that……”嗓子终于彻底干了,我咳嗽起来,却依然笑着。

    “好了,珀希哥,歇一下吧!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学会的。”芹儿说着,倒一碗水递给我。“oh children,please beware……”嘴里继续念叨我刚才教她的歌词。

    是的,芹儿在跟我学那首为我们带来好几天生活费的幸运歌,她甚至宣布要学会我会唱的所有歌。

    “学那番话作甚!也不懂意思!”柴显停下数钱,抬头c话。

    “我日后还要跟珀希哥学呢!早晚把意思也懂了!”

    “啧!我看你别跟他把脑子学坏咯!”

    “你要学english?!”我从他们的对话里挑出关键,欣喜地向芹儿确认。

    “鹦哥……?”

    “就是我的话。”稍微抓抓头发。“en—g—li—sh!”有种感觉,她是真的很想学习,学会一种语言。

    “eng—lish!”她睁大眼睛,专心模仿。

    “great!”真的很棒!几乎没有口音!

    “grae…te?”

    “grea—t,意思是,好、很好!”没想到她这么好学!对了,干脆我们互相教对方,这比当初瑞喜教我还有趣……对了,想起来了——

    “芹儿,你会……写字么?”

    “g……写字?”她愣了一下。“这……芹儿没进过学,不会。”低下头,似乎害羞。

    “啧,咱世代走江湖的,哪有闲钱读书去!”柴显的语气变得很坏。

    我明白了,他们跟瑞喜一样,因为贫穷而不能接受教育——皇上先生,从这点看,你的国家真是糟糕!

    “珀希哥可会?”

    “我……”被问了个意外的问题,不自觉抓抓耳朵:“我会写english,不会写chi……这里的字。”

    “真的?!”听上去很激动。“那你帮芹儿写自个儿名字看看!就写english的!”然后端过来一碗水,大意是让我用手沾水写在桌子上。

    她的名字?让我想想:芹儿,听上去像cher……别,她是那么可爱的女孩!che……rry?cherry!

    真不错!我用湿手指飞快写下:c…h…e…r…r…y!

    “cherry!”

    芹儿举着油灯凑过来,手指着字母:“芹……这怎么念?怎还有这许多字?”

    “我瞅瞅!”柴显也被吸引了过来。“哟!这都画的什么啊?!哈哈!”

    对了,这里是使用象形文字的,概念差太远了!我耸耸肩:当老师真不容易。

    那晚,我们谈笑了很久。我简单介绍了自己的家人和伙伴,芹儿似乎很想见见olly的样子,而柴显则感兴趣我的乐队。

    那一天,我第一次在这个世界感受到自己存在的真实感,以及最踏实的喜悦。

    我现在才是真的开心——我想这样对某人说。

    在那个伴随着身边柴显轰鸣的呼噜声而失眠的晚上。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的演出都很成功,虽然收入比不上第一次,但听众数量明显比其他卖艺团体多。即使这样,我们还是要离开了——“宁江城小,咱们赚够份子了,贪多城隍老爷要罚的。”

    这是流浪艺人的传统,我得理解并适应。想象这是一趟巡回演出,只是生活标准比较差而已……好吧,是非常差——我至少有一个礼拜没洗澡了。

    离开之前,芹儿应要求带我上街买路上吃的干粮——现在,我和这里的居民已经互相习惯了。

    “店家,来二斤熟牛r,再切个几块就成!”

    “好咧!”

    “来,珀希哥,这是什么?”趁店员工作的时候,芹儿指着面前的r钩小声问我——这是我们例行的词汇量扩充游戏。

    “hook!”我笑着回答。“what’s the na?”

    “钩子!”她也笑了。

    接下来,我们各自默念几遍,完成工作的店员用惊诧的目光看我们,然后他注意到我,忽然也笑了起来。可想而知,我们在这里已经出名了。

    最后去的一家商店很特别,我是说,经营的不是食品。

    “店家,给看些便宜的笔墨纸如何?”

    从芹儿的说话里,我知道了这是一家文具店,却更迷惑了:“为何要买笔和纸?”

    芹儿回头,表情很狡黠:“学写字啊!”

    “哦。”我抓抓脑袋——一半是因为痒。她的好学让我感动,如果曾受过教育,这女孩现在一定非常出色。

    芹儿跟店员学习怎么使用那些文具,我则心不在焉地打量起这个地方来:墙上挂着很多画,有的画面全是字组成的,看起来也很舒服……忽然有点想学会写这些。对了,那个人曾经教过我怎么写自己的中文名字,让我想想……

    “呀!偷儿——”

    尖叫扼杀了我的思路。立刻转头去看同伴:她一脸愤怒地指着前面一个飞快逃窜的身影——小偷!

    “我去!”按住肩膀将快要开跑她稳住,我以冲刺速度追了上去。

    据说今天没有“赶集”,街上的人不算多。我跑出去一眼就认出那个飞快逃窜的无耻家伙,看身高似乎还是个孩子。我想起来了:这小鬼是从面食店就开始跟踪我们的——该死的,我居然以为他会是一个崇拜者?!

    “停下——”我大声警告他。不是示威,这家伙明显没我跑得快。

    但他逃窜的路线很刁钻,一遇到岔路就换方向。这里的建筑造型千篇一律,我有点担心迷路的问题……

    好了!他完蛋了!

    当我追得思维紊乱时,忽然发现这小子竟然自己钻进一条死胡同里了!哈哈,小鬼,你完了!不过放心,adas先生不是坏人,只要你乖乖交出钱袋,他会放你平安离去的。最多狠敲一下你的小脑袋,作为浪费他体力的惩罚!

    “给我钱!”我摊出手,慢慢朝他走去。这是个大约十三、四岁的孩子,满脸污迹,耗子一样的眼睛惊恐地把我盯着——可怜虫。

    “好了,给我钱,我放你走!”停止近,我不耐烦地命令道。

    男孩依旧绷紧表情,忽然,他睁一下眼睛,有种灵光一闪的兴奋意味——我下意识地回头看身后……

    “他娘的!还真有不怕死的追来!”

    说这话的人不高,而且瘦,一只眼睛抽搐般半眯着;在他后面,同样规格的人站了差不多七八个。

    妈的,原来要完蛋的人是我。

    也不知眼前这些恶人从哪里钻来的,珀希将他们逐个观察,自在心中叫苦:这几人虽说看着个个枯面槁目,却挽起袖子对他显示着不差的筋r,又听见骨节捏得作响。慌乱中,他只将人数点过,连身后的小贼一并八人,周围高墙危耸,这才是难逃生天。

    “别过来……”珀希边无用地警告,边寻动手良机,盼能打出条路子逃脱出去。

    “哼!”貌似匪首之人,鼻子一皱,打量下珀希,不屑道:“原来是这几日街上卖唱的番子,大爷我正说你们生意兴隆得很,该收借地气的钱了呢!”

    “我……”珀希哪懂他说话,只将拳头紧捏,忽然——

    “police!”

    一手指向歹徒身后惊呼,待对方回头观望,他那蓄势已久的拳头朝匪首下颌狠命挥去,一击打破其嘴角,淌出血来。

    先发制人,珀希岂敢怠慢,趁其不备、手下喽罗们又乱了阵脚,连挥几拳,招招得中,打得那贼晕头转向。

    只是这条死巷极窄,那几人俨然将路堵死,珀希虽占上风,却难脱身。很快,其余几人也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凑上去先救下头头,再困住珀希。

    “老子……臊你娘!”匪首抹一把脸上的血,一巴掌挥向已被喽罗们强扯住双手的珀希,却因对方个头高,自己又被打乏了,只拍到其下巴一点。

    “fuck!”珀希也不示弱,挣动几下,甩脱几个小贼,一脚踢向那贼,却被对方躲过。

    此时陷入僵持,珀希举双拳,战兢兢将他们盯着。周围的人知他颇有些膂力,亦虎视眈眈而不敢轻举妄动……

    “看!他身上还戴了块宝贝!”不知哪个眼尖的家伙,瞅见珀希腰间那块玉佩,尖嚷道。

    “哟!还真是块好东西!”匪首也看了过去,略识货,见那白玉灵光闪闪,贪念又起:“你老实点,把东西交给大爷我,今天免你一死!”

    珀希顺其目光看到自己腰间,顿时明白,心中大急,当即将玉佩紧握在手。众贼见他不依,又贪财红了眼,这时一拥而上,将珀希推倒,接着拳打脚踢。

    珀希原想推开这些恶人站起,却又遇上几只手伸过来夺他的玉佩,不敢松懈,只好弓起身,将要害护住,任人踢打。

    众贼见他始终不肯交出财物,也不抵抗,怕真出人命,暂时散开。只现出珀希蜷在那儿,一手将玉石攥紧。

    “老子看你凶!他娘的……啐!”匪首恼羞成怒,将一口血水吐到珀希脸上,从怀中掏出把半尺长的匕首,蹲下到其身边。

    “son of……bitch!”珀希痛得睁不开眼,喃喃骂道。

    恶贼将刀子举到珀希面前威胁:“听着,你今儿要是识相交出那宝贝,大爷我不为难你,不然……”

    “噢——”

    “大爷我就把你这手废咯!”

    一股鲜血从珀希右腕迸出,可谓怵目惊心;然而虽疼痛难挡,他却丝毫不将手劲松下。令原想借此令他松手的匪首又怒又怕——

    “他娘的!要钱不要命了!”匪首虽恶,却也只是小贼,不敢犯命案,见眼下之人血流如注,也慌乱起来,刚动手掰几下,又怕被血染上,缩了回去。

    “有官差过来了!快跑!”

    观风的一声通报,众人遂预备作鸟兽散。

    “晦气!倒惹一身腥!”匪首将手与刀上的血迹在珀希头巾上擦擦,亦起身逃窜了。

    他妈的!我要杀了这群混蛋!该死的……噢,痛死我了!

    “珀希哥!”芹儿跪到我身边惊叫——可怜的姑娘,太多的血把她吓到了。

    “我很好……”为了安慰她,我努力支撑起来……“gosh——”太痛了,那狗娘养的八成割开了动脉!

    “血流不止!快送医馆吧!”

    跟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男人,身上的衣服我见过,是制服。治安人员?还是……

    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

    “珀希哥!”芹儿扶住了我,但她那么瘦小,我怕压着她,身体下意识地往另一边倒……

    该死的,原来我真的很重……

    第五章

    “大人莫动,忍忍便好……”

    长得像训导老师的医生拿木片给我的手腕涂药,敷在那可怕的伤口上,冰凉的,真的不再痛了。记得最初我是多么讨厌这些恶心的药物,现在,它们闻起来居然有股奇异的芬芳……

    就像现在这个坐在我身后的人——

    “来,乖乖将它喝了。”

    盛满甜蜜汤水的勺子凑到我嘴边,耳边响起温热的魔咒,忍不住回头去看——

    坚毅的薄嘴唇,淡淡的色彩,与之接触的感觉既坚决又温柔,于是上瘾了……

    “乖……珀希……”

    “恩……”

    嘴里一股甜蜜的热流,我迫切地吮吸上去,还要更多,伸手拥抱……噢!他的舌头慢慢伸过来……怎么这么硬?!

    手也握紧了我的手腕!不行!哪里有伤!

    “不——”

    该死的!伤口裂开了,血在迸!

    痛——

    “噢……”

    一声闷哼后,珀希挤弄着眼睛,算是彻底醒转过来。

    “珀……珀希哥?”芹儿小心挪着手腕,取出汤匙——方才听珀希梦呓,以为要喝水,特意兑了红糖水给他润口,谁知他竟一口咬住汤匙咀嚼起来。

    “wha……ouch!”刚睁开眼睛,珀希挣动一下,果然牵扯到伤口,痛得直咧嘴。“so hurts……”

    “莫动!好容易才止的血呢!”芹儿将手搁在他肩膀,令其安卧。

    珀希得知伤势,茫然看芹儿一眼,渐渐忆起前事,颓然叹气:“bastards……”

    “这话何解?”芹儿抬抬眉毛问,她近日学说番话正上劲。

    “那些……坏人。”珀希眼瞪得直直,有气无力道,忽然转过脸,意思是问芹儿要糖水。

    或许是骂人的话。芹儿不语,略笑笑,心里却记了一记;端起糖水喂珀希喝。

    “谢谢你。”确实渴了,珀希几口喝完,致谢道。“阿显呢?”忽然想起还有一人。

    “哥在给你熬药呢!大夫说你失血过多,得调养。”

    “daned!”珀希咬牙咒骂:那帮恶贼,得财不成就要伤人,还偏割伤他右手……

    “我的……?!”忽然想件要事,珀希猛地坐起,把芹儿一惊——

    “什么?”她惊诧道,不禁后退一步。“珀希哥……何事?”勉强镇定。

    “我的……”珀希举左手比划着,苦涩地皱起眉毛,模样可怜:“石头!”

    原来是玉佩。芹儿微笑一叹,自袖缝间摸索出物件,悬在珀希眼前:“这儿……”

    话还没完,对方一把夺去,按在眉心,闭眼作欣慰状。

    果然非同小可。芹儿看在眼里,更落实下心中的猜想。

    “此物既然贵重,便不该挂在外面招摇……”片刻后,观他神色平和,芹儿提醒道。

    珀希抬头,讶意地看她。

    “我方才把索子改作细绳,”芹儿笑笑,从他手里要过玉佩,珀希略坚持,到底松手了。“让珀希哥挂在脖子上,藏进衣裳里不教人见着。”边说边将长绳展开,站起来举到对方头顶。珀希知其意,低头让她为自己挂上。

    那玉佩的一头被细细的红线栓住,倒比原先更透彻晶莹了,珀希捏在手里,看得入神。

    “珀希哥是看着它想谁了吧?”

    对方略怔,将玉石慌忙丢落。

    她说什么?我通过这块石头想念某人?是这个意思吧,我实在理解不出其他层次。

    她是怎么想到的?不,我不是说她猜对了,只是惊讶女孩子的思维方式。

    “芹儿的话……哪里不对么?”她凑过来,睁大眼睛。我知道她为我感到忧虑,却隐约看到那眼神里的幸灾乐祸。

    “没有!一点不!”我拼命摇头。

    “呵呵,有啥不好意思!”狡猾的女孩半坐到床边,手指捏起我胸前的玉石看——有一种冲动,想把那石头从她手里夺回来。

    “这个,莫非是珀希哥哪位亲人给的?”

    她要说谁?不,别说下去了……

    “是你娘么?”

    这个……

    “是的!”我一口咬定:妈妈,这是你在跳蚤市场找到的好东西吗?我很喜欢,谢谢。

    “难怪这么珍惜。”她垂下眼皮,手放在我的右手腕的绷带处,轻轻抚过——半痛半痒。

    是吗?我看着手腕上厚厚的绷带:这就是我为这块小玩意付出的代价?还算值得吧,这东西值不少钱呢……不少钱。

    “芹儿!开门!”门外柴显的声音。

    “来了!”

    或许是错觉,我好像听见她叹气,失落地。

    这就是用来治疗我的药——一碗浓黑粘稠的臭水。我抬起头,用乞求的眼神看他们。

    “快趁热喝啊,珀希哥!”

    “怎不喝呢?!我辛苦熬的呢!咳、咳……”柴显说着咳嗽起来,伴随动作,身上涌动出一股烟味。

    我低头再看一眼碗里:厌恶感没有因为对制作人的感激而降低。

    “磨蹭啥?!还要人喂啊!”

    喂?!嘴里一股奇异的感觉,喘不过气来,耳边好像有谁的呼吸声……

    只有把那碗可怕的y体全部吞下才能遏止那荒唐的反应——

    臭!臭得五脏六腑都颠倒了!

    “呃——”我把药水一点不剩得吐回碗里,恶心得寒毛全竖。

    “你?!”柴显冲我举起拳头。

    “我抱歉!咳、咳……”我眯起眼睛:知道这费了他不少精力,但真的喝不下去。

    “算了吧,我再去给滤一碗就是。”芹儿悻悻地说着,把我手里那碗恶心的东西接过去。

    “不知好歹!一副药得多少钱啊?!”

    “很抱歉。”难怪柴显这么生气。我更加诚恳地道歉,却明白那远远不够。

    “连口苦药也咽不下,被人养着时不知怎么惯的呢!”

    “哥!”

    已经走到门口去的芹儿忽然转身,揪着柴显的衣领往外拖。我知道他说的一定是对我不好的话——

    “你说什么?!”我支撑过去大声问,忍不住用上焦急的口吻。

    “珀希哥,我……”芹儿的看着我,脸色似乎是愧疚的。“我跟哥哥讲了你的事……”

    我的事?!

    哦,是那些事。我不知道该作出什么样的反应才符合这里的道德标准,不管那个人是什么身份,我在这出丑闻中扮演的角色绝对算不上光彩。

    真他妈的丢脸!

    本来想用手捂住脸,然而只有一只,不能遮全;我曲起腿,脸埋进膝盖里,像鸵鸟那样逃避现实的尴尬。

    “那个……啊?!”

    柴显好像要说什么,却被人阻止,然后是很轻的关门声。

    谢谢。谢谢你们的同情,同情一个被人抛弃的玩物。

    有种感觉,我或许真的被抛弃了,不然他怎么都不来找我?

    我希望被他找吗?

    说不清起因,我把那块冰凉的小石头摸索到,恍惚地放到嘴边……使劲咬。

    真的很痛。

    由于这场意外,我们在宁江多停了一天。虽然芹儿他们愿意让我多住几天养伤,但我实在不好意思浪费他们的钱了。食宿加医药费贵得惊人,芹儿还花了不少钱为我买营养品——j蛋,想不到这东西居然也有被我珍惜的一天。最糟糕的是,受伤使我暂时不能演奏乐器——不谦虚地说,乐队的收入回到从前水平绝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在我主动提出并坚持成功后,我们再次踏上流浪的旅程,期待在下一个城市交好运。

    为了在天黑前到达一个可以过夜的城镇,我们起来得相当早。伤痛和失血让我整个人恍惚地从里到外,不得不稍微靠着芹儿走路——没办法,连逞强的力气都没有。

    “站住!”

    没走多远,柴显忽然对我喝令一声。他妹妹和我都多少吓了一跳。

    “阿显?”我小心翼翼地问。自从昨天的事后,他一直没怎么对我说话,气氛尴尬至极。

    “你拿着!”他不理我,把推车上的几包行李递到芹儿怀里。“坐上来!”然后指着空出来的那块空间说。

    他要让我坐在车上推我?我的天……

    “我……不行!”

    “上去吧。”芹儿站到身后,轻轻推我的背,大包的行李衬着她更瘦小了。

    “我来……噢!”

    “哎呀!”

    本来想替她分担一些,结果没站稳,差点倒了过去。只好趴在她肩膀上稍微歇口气。

    “别想占我妹便宜!”

    有力的手揪住我背后的衣领,将我转过去,没等明白过来,身体已经半躺在柴显那辆破旧的木制手推车上了。

    “叫你坐上来就坐!”

    就着黎明的微光,我看到一副牵强的愤怒面孔,圆鼓的双眼和张大的鼻孔让我立刻想到芝加哥队的吉祥物。

    “thanks。”我用英语小声说,他知道这个词的意思。

    第六章

    刚听人说起这消息时,颜尚昕虽惊讶,却并不感觉真实。然后随着时日度过,新闻不新了,他才逐渐体会出这件意外引发周遭的种种变化。

    之前,他如旧时那样独自在乐府司演练琴技,总有意无意想到珀希随皇帝游行回来,还会与他合奏;兴许他观景有感,还作了不少新曲。没想到,御驾刚返,一个消息就在宫中火速传遍——“深受圣上宠幸的番人小乐师,在返京途中不幸落水身亡了。”

    怎么会亡了呢?颜尚昕无论如何接受不了这个事实:那小子,怎么看也跟亡故这种悲事牵扯不上!他不愿信,甚至无端生出些对皇帝大不敬的荒唐猜疑来。

    一想到今后再无人与他协作,弹那些“石头”之音……哎,不过数月的交情,怎生出终身的遗憾了,这就是所谓知音么?

    只恨昔日未曾与他好言好色相处。

    每想到这里,颜尚昕便略叹息,若是手头有乐器,更会用力拨划几下,以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