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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群盗妻和流民妻

    “步乐。”

    目光扫过神色慌张的陈步乐,意识到什么的李陵抬起手,用发抖的手指着他,颤声道:

    “你给我说实话,军中到底有没有女子?这女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强敌当面,李陵这个军司马全部心思都投入在作战中,也就没有多少去心思关注士卒的私生活。

    况且现在提的还是,私生活中的私生活……

    就算是作秀(嘘寒问暖,也没有问下面人缺不缺小老婆暖被子的,是不是?(认真脸

    “就你多嘴。”

    “嘿嘿。”

    狠狠瞪了上官安一眼,瞪得他挠头憨笑装傻,陈步乐才压住火气,勉力解释道:

    “司马,军中故俗,卒妻随军以……”

    “混账!”

    捋好的短髯被气得颤抖不停,又抖成了一开始散乱模样,现在也顾不上它了,李陵直勾勾盯着陈步乐,一只手指着他,另一只手攥拳放在心口,作痛心疾首姿态:

    “步乐,你啊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混账事呢?”

    “司马,军中故……”

    “故俗是让你掠良家妇充军,携不顾死活将其携至千里塞外,却只是为了迎合士卒,发泄那丑陋的欲望?”

    眼瞅着陈步乐不认错还要辩解,李陵彻底气急,抬起的手指头都快要戳到他鼻子上了。

    “司马,那非是良家,乃是徙边的关东群盗之妻……”

    “徙边群盗?哈哈。”

    李陵闻言,怒极反笑,血灌瞳仁,双目赤红一片,放心口的手按在剑柄上,就要拔剑清理门户:

    “陈步乐,我只问你一句,那是徙边群盗,还是徙边流民,你当真不知?!”

    “……”

    盯了暴怒的司马一阵,确认过眼神,是不说实话就交代不了的样子,陈步乐闭上眼开口道:

    “是流民。”

    “你知流民,还敢如此?!”

    “司马,您是统军率,不是安民官,此事不归您来操心。”

    睁开眼,一把拽住看戏的上官安,两人并立,且以身后那一群被争吵吸引来的骑卒作后盾,陈步乐收起陪笑,语气也平淡下来:

    “且,‘关东群盗妻子徙边者随军为卒妻妇’,乃是天子召令。

    “至于为何群盗妻子变作良家妇,或许是当地胥吏奸滑,为图便利将‘流民’打成了‘群盗’吧。”

    用不含情绪的语调交代完事情,顺手将锅往刘彻头上一扣,引得李陵再度积攒怒火,陈步乐就开始猛戳上官安:

    “说话,说话,别装死人,一开始分你美婢的时候,你也没有拒绝,现在想吃干抹净不说话?

    “我告诉你,没门。”

    “嘶,痛痛痛,松手松手,我说,我出来说还不行吗。”

    “司马。”

    腰间软肉被扭,上官安脸色剧变,看热闹不嫌事大想法破灭,被拖下水的他只得拉着一张脸,闷声道:

    “我知您心有不忿,觉得召令不当,胥吏该杀,但我等今处塞外千里之地,就是再生气手也伸不到长安去,也不能上书劝阻召令、逮捕奸滑胥吏。

    “故此,我等还是看眼前,先解决眼前之事再言其他。”

    锅又一次扣在了刘彻身上,看起来此锅稳如泰山。

    “你,你们……”

    听着下属那一句句像威胁更像劝说的“劝言”,李陵心里的火蹭蹭往上涨,最终冲破喉咙,填满口腔,化作一股怒焰喷出:

    “放你*的*,你当我李少卿是傻的,不知道这事的根出在哪吗?

    “什么召令,什么胥吏都是推脱的废话,只要你们这些贪慕美婢,不顾死活的混账还有一个人在,那就有一户徙边流民破家!”

    咳咳,有句话说的好嘛,没有交易就没有杀害,放在这里也正合适。

    假如军纪到位,每个大头兵都做到不欺辱妇女,那又怎么会有“奸滑胥吏”和“天子召令”的存在呢?

    真当胥吏不知道这么做要被戳脊梁骨,被仇家刺杀吗?真当刘彻不知道默许这种欺压存在,迟早会出大乱子吗?

    没办法,谁让胥吏得罪不起驻军/出征军,没有平定匈奴之前,刘彻还要依仗他们呢(摊手

    “……”

    表面的遮羞布被粗暴扯落,两人表情皆是一滞,随即开口解释:

    “司马,您这就是冤枉人了,若我们几个四百、六百石小吏加上几百号厮杀汉便能做这种肆意事,您当军正和塞障尉是死的吗?

    “这种事分明是在徙民实边后,上至朝堂下至军中,每位官、每个人就认可/默许的呀。”

    “这不是你们私掠良家妇的借口。”

    看也不看辩解一眼,双眼冒火的李陵就这么一手扶剑,一手指人。

    “司马,您要是看不过眼,大可回长安和天子,和提议公卿辩驳,和我们过不去算什么?”

    又双使出甩锅大法,一股脑地把锅扔向长安,本人摊了摊手,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嗯,也不能说完全甩锅,毕竟拍板的是朝堂公卿,是圣天子,被徙边的人出了问题,他们肯定要占主要责任。

    “你们拿了人,破了家。”

    怒火间隙的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李陵抽剑前指,决心已下:

    “刷,长安的事回长安再说,我先斩你两个军中败类。”

    “司马……”

    “啪,还废话什么,既然他李某人给脸不要脸,那就让我上官来当这司马,我父可没有这么多毛病。”

    搡了一把还要说什么的陈步乐,上官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来人,将此僚拿下。”

    “咚咚,刷刷。”

    而身后那些汇聚的,被他们作为后盾的骑卒也真的涌上前来。

    矛戟闪着寒光,马儿喷着热气,约摸三十骑呈半包围姿态对准李陵,兵变就这样突兀地上演了。

    “得罪了,还请司马往谷中一行,待到援军赶至大破胡虏便会放出。”

    没有制止同伙的命令,陈步乐苦笑一声,他站在“叛军”阵营中,朝着李陵拱了拱手:

    “步乐拿身家性命保证,绝不会伤司马一根毫毛。”

    “刷刷,你们想干什么?造反吗!”

    “司马,我们拼了命不要挡他们一挡,您快上马走啊。”

    仅存的数骑抽刀拔戟,喊出几句电视剧中的著名台词后,主动跳下马,让出马匹给李陵。

    “天下可无龙套,不可无君。”

    “嗡,唏律。”

    弓弦声响,马儿惨嘶一声,原地栽倒又很快起身,只是,不管它如何努力支撑却再也直不起来了。

    众人瞧去,每匹马的一条马腿上都插着一支箭。

    [物品:马;]-3

    “马儿,我的马儿。”

    无视了亲卫们的哀嚎,一朝翻身的上官安摘下兜鍪,露出大仇得报的畅快脸,嘴里发出反派的标准笑声:

    “桀桀桀,谁都走不了。”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险峻起来……

    “啧~”

    扫过胡汉面貌交杂的“敌军”,其中汉骑以射声士、陇西骑、归义胡划分,降胡则以各个部落划分,成分和出塞前相比又复杂了数倍。

    咂了咂嘴,李陵本人看起来并不紧张,他甚至还有闲心感慨一下自己在出塞前军议时立的flag:

    “我就知道,这只凑成的军队成分如此复杂,一直整合不起来,只能靠着外部逼迫捏成一团打上一打,一旦局势明朗,或是没了逼迫,立刻就要出大乱子。

    “这不,出事了吧?”

    “笑,你还有心情笑?”

    不过,被报复的目标没有露出预料中的表情(惊恐、不可思议,某个报复的家伙受到了刺激。

    “去几个人,给我李司马松快松快筋骨,让他一直乐到死。”

    上官安表情狰狞,目光阴森。

    “等等。”

    伸手拦住跃跃欲试,脸上写着“公报私仇”四个字的上官安,陈步乐对着李陵一拱手,尽最后的努力劝道:

    “司马,为了这点小事便放弃胡虏,在这孤军深入的塞外和我等争执,值得吗?”

    “值不值得,那得等到把尔等斩了后才能知道。”

    就好像无视上官安一个人,陈步乐发问时,李陵正常作答,虽说态度有一点点恶劣。

    “……若您此刻回心转意,不再犯这糊涂事,那我等立刻束手就擒,您还是统帅千骑的大汉军司马,何如?”

    语气之恳切,情绪之真诚,可以说,就差给他跪下了。

    ……

    李少卿怒斩随军妇;

    [……陵曰:“吾士气少衰而鼓不起者,何也?军中岂有女子乎?”始军出时,关东群盗妻子徙边者随军为卒妻妇,大匿车中。陵搜得,皆剑斩之。——《李广苏建传》]

    事情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就封建王朝的尿性(我大曹魏的亡者妻和生人妇,治下的良民都给你嚯嚯了,还给你“群盗”讲人权?

    可以想象,这东西不说普遍存在,也是没什么好奇怪的寻常事。

    不过,历史上这件事,或者说这条记载存在的目的,并不是凸显李陵的良心和道德底线,和其他将率作区分,而是作为一件可以被用来鼓舞士气的物什存在的,另一种形式的祭旗。

    呀,这么一说更可悲……

    当然,就李陵当时那个山穷水尽的情况,你也很难质问他到底有没有底线。

    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封建王朝是个吃人的时代,这一点体现在方方面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