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前百人流血冲突，这么严重的事情，一定能吸引胡王的注意，好方便我去后营活动。”
龙套二号止住遗憾，开始自我安慰起来：
“不过，此事事发突然，本就不在预估之内，它若是厮杀自然是大好，没厮杀，那也牵扯了王帐的一部分注意，总比没有发生要来的强。”
“不说了，我这就加快速度，去拉拢那些受尽欺压的人，他们可没有留给我多少时间啊。”
话音刚落，龙套二号便闪身钻入通往后营的道路中。
一刻后……
“莎莎。”
脚步声响起，龙套二号走在通往目的地的路上，看着周围那陡然密集的炊烟和烟下的兵卒，打量着他们瓦罐里的食物和袒露出来不正常干瘪的身体，一颗心止不住地往下沉。
别误会，不是他心态没转变过来，还在忧国忧民，而是——
“食物太少了，人也太瘦了，靠这种家伙真的能成事吗？”
起义难的永远不是煽动，除非天下大同，不然永远都会初选被压迫得，只差喊一句口号就造反的人。
它真正的困难是在扯旗后，如何面对统治阶级/旧势力的镇压、围剿，然后达成自己的目的。
好比龙套二号，他拉拢炮灰是为了在日后降汉一事中掌握主动，具体来说，就是让汉人求着他投降，而不是像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龙套眼巴巴凑上去当狗。
想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拥有让汉人重视的实力，那些数量大，又容易拉拢的炮灰便是龙套二号准备的“实力”。
但现在的问题是，炮灰们肚扁体瘦，又没什么战意，强行驱赶上战场怕是一鼓就散的货色，很难说……
“不，应该说，他们根本就达到让汉人重视的程度吧！莎莎。”
恼怒地低喝一声，他颇为烦躁地抓了抓头皮四周的小辫子。
“可这不应该啊。”
瞪大眼看着那煮沸的瓦罐中，好久好久才浮出的一小块肉沫，脸上浮现出浓浓的疑惑神色，龙套二号大为不解：
“你要是说上层极尽奢靡，下层苦寒饿肚，这我能懂，毕竟汉人那边出现过很多次类似的事情了。
“可大王贵人们现在也没有大吃大喝啊，不过是按照普通百长的水平喝喝肉汤，怎么到了他们这里就只能喝这种汤水？那些按理说足够的食物，都去哪了？”
“……难道，难道是那些中间经手的什长百长伸了手，在玩欺上瞒下的把戏？”
沉默片刻，龙套二号冒出了第一个猜测，但紧接着就被否定：
“不对，这又不是在部族里盘剥，嘴巴一闭一张就多收一条腿，这可是在行军打仗，牛羊都是现宰，他要那么多吃不了的肉图什么？卖钱都没地方卖。
“况且，这事的性质一旦暴露，妥妥的上旗杆吹风待遇，就为了一群变卖不了的肉块？谁信呐。”
“biu，嘶～”
冥思苦想之际，手上的劲头不小心一大，biu的一下薅掉一撮毛，疼的龙套二号直吸凉气，思考也被打断。
“汉人云，‘思而不学则殆’、‘终日而思不如须弥之所学’。
“这事光靠自己想是想不明白的，还得要问当事人，问问他们，那些本该到肚子里的肉到底是怎么没的。”
“莎莎～”
想到这里，龙套二号离开主干道，大步来到离的最近的一伙兵卒身前，误以为他是来抢吃食的兵卒双眼一凶。
“刷刷，蹬蹬，呼噜。”
抽刀，站起，呲牙护锅，明明是瘦弱得一阵风就能吹到的身体，却爆发出了完全不相符的速度。
“走，这里已经没有食物了。”
“咦，倒是我小瞧了。”
看也不看对着自己的兵刃一眼，轻咦一声，龙套二号上上下下打量了炮灰们好一阵，像是重新认识了这群写作兵卒，读作炮灰们的力量。
“原来你们看起来麻木、瘦弱，不堪一击，但当最后的珍贵被威胁时，仍有值得拔刀的勇气啊。
“虽然我还是很怀疑你们这幅模样在战斗时到底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又需要多少人才能和大王贵人的精卒形成兑子，但是……
“终究是要比我的最坏打算要好，符合了我的预期。”
“离开，不然我们就要动手了。”
眼看“抢食物的敌人”站在原地并没有退却，兵卒们握紧兵刃，干瘪的胸膛鼓起，再度发出警告。
“不，我不是来抢你们吃食的。”
连看那瓦罐一眼都欠奉，开口解释了一句后，龙套二号直接伸手摸进怀里，掏出一块都快被汗水包浆的肉干。
“咕噜～”
炮灰们双眼瞪大，视野被一块肉干填满，吞咽口水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像极了饿了一顿后，眼巴巴看装满喷香狗粮的狗盆的狗子。
“biu，啪嗒。”
对着瓦罐屈指一弹，肉干飞出，自信满满的龙套二号张开双臂摆好姿势，用低沉的大佬声线说道：
“这才对嘛，刚刚那是什么表情，记住，我就是你们的……哎？！”
打断大佬声线的是一块本该出现在瓦罐内，此时却趴在地上，继汗水外又包了一层尘土的肉干。
抬手托着下巴合上嘴巴，龙套二号愕然出声：
“我弹歪了？不可能，我五十步十发九中，这几步的距离还能弹歪？”
话音刚落，龙套二号就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低声怒斥：
“啪，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现在重要的是肉干弹歪，营造的气势没了，怎么让这群家伙拜……”
又是话说到一半停下，他略显呆滞地看着高呼“肉肉肉”，然后不管自己这个陌生人，就自顾自扔掉兵刃，恶狗抢食般扑向跌落肉干的兵卒。
“……”
沉默半响，龙套二号最终捂着脸感叹道：
“好吧，我就不应该去问他们。炮灰再怎样有勇气，也还是炮灰，靠食物产生的战意自然也会因食物而消散。
“不过，想要用他们，还必须要找一个靠得住的的东西，那是什么呢？”
王帐外……
就在龙套二号对炮灰彻底失望，开始思索要用什么来维持炮灰战力的时候，大王和汉使的谈话也告一段落，双方达成了基本共识。
“哗啦。”
帘帐被挑起，露出容纳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大体格并行的出口，右贤王和汉使把着臂膀走出，欢声笑语不断：
“汉使慢走，本王还有要事，不便相送。”
“区区一使节，怎当得大王礼送？能出帐相送已经是荣幸了。”
“哈哈哈。”x2
共识即是，匈奴方归还汉军战死者尸身，作为代价，汉军要将已经投降了的兰氏贵人交换匈奴方处置。
双方都很默契地没有去提有关“停战”的字眼。
这样一来，汉军能让战死士卒魂归故乡，而匈奴则是能拿到叛逃二五仔，将其杀鸡儆猴，杀一杀躁动的人心（虽然没多大作用，勉强算是双赢……
“双赢个鬼啊。那贼子是从我们这里叛逃的，没有汉狗的保护早就被抓住杀死了，这汉狗分明是拿本就属于我们的东西在和我们作交换。”
进随两人的送人队伍中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
“况且，来的汉使还是贼子麾下的亲卫头目，我等居然要给这种货色笑脸看，简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一名紧咬牙关，以至咬合肌凸出的百长死死盯着汉使背后，看起来随时都有冲上去捅他一刀的打算。
“说的对，我看那个得志小人也不怎么顺眼，但大王已经拿定主意了，要通过这个小人换去贼子，你要如何？破坏这场谈话吗？那我可不能答应。”
同样是看着汉使，一名贵人面露失望之色，情绪却不似百长那般激动，甚至还有心思去阻拦可能坏事的百长。
“蹬蹬，啪，对不住了。”
左右前后冒出四名有眼色的百长，他们二话不说，直接用健壮的肌肉把人一夹，杜绝了他搞事的可能。
“放开我，放开我。”
“给我用点力，谁要是把他放了，那就跟他一起去死吧。”
“绝，绝对不会放。”
恫吓完四把“肉锁”，贵人将视线从此处挪开，重新移到右贤王身上：
“大王啊大王，将几十具汉狗尸身当众剁成肉泥起到的作用，不知比砍一颗脑袋要好多少。
“你换回兰氏贼子，是真的气的不轻非要杀他不可，还是别有目的？”
其余人都跟着右贤王止步而止步，唯独这位陷入沉思，没有意识到停下脚步，一直连右贤王走过了，才被他一把抓住，叫醒过来：
“龙套，你来的正好，一会和汉人交接需要一个地位不低的人坐镇……”
“啊，我？我不行的。”
被叫醒后，贵人迷茫了一瞬，紧接着就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并大力推荐右贤王：
“我听闻那汉狗司马爵不过卿大夫，位不过千石；大王乃是单于之弟，右部之王，贵不可言，此正合该大王前去，杀一杀汉狗的威风。”
“本王倒也是想去，狠狠杀一通汉狗威风，让他不敢再挑衅撑犁的子孙，识趣退罢。”
拍马一句不落地欣然接纳，但轮到自己去的时侯，右贤王语气一转，捧肚愤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