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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贤王发怒火,汉使生急智

    “吧唧吧唧,吸溜。”

    短匕挑起肉块,张嘴便是一阵汁水飞溅;端碗仰头一口肉汤入腹。

    “美甚,啪嗒。”

    满足叹息一声,放下碗匕抹把胡须,汉使抬头望向上首的右贤王,推开坐垫,缓缓站起,拱手躬身,称呼不知不觉改回了原本匈奴时:

    “蹬,使命在身,不待与大王欢宴。还请大王予我一言,战死者尸身,是还,还是不还?”

    按理说吃人嘴短,这汉使吃了右贤王的肉汤应该不好意思当面提出,起码要磨蹭半个小时辰,等这顿饭吃完。

    但一来,这早食算不得高规格燕享,“寻常人家”所食罢了;二来,在任务完成的情况下,时间肯定是越短越好,也就容不得他拖延。

    三嘛,便是要考虑到一会带着尸体回去的时候,会不会有随行匈奴兵卒在李司马问他,“为什么这么晚?”后当场跳出,指责他因私废公。

    “啪,怎么可能!”

    一名希冀献媚于王前的百长闻言大怒,拍桌而起,指着汉使,便是一阵唾沫星子飞溅:

    “就算大王答应了你的要求,那被派去归还尸身的必然是最忠心不贰的。

    “你说,他们为了戳穿你而降汉,哈哈,这是我从出生到现在听到过的最可笑的事情。”

    “你,你怎么能听到我心里想的是什么!”

    心中的阴私被人朗声道破,汉使身子一晃,差点原地摔倒。

    “蠢物,你心里想什么,那张纠结到奶奶家的脸已经摆明了。”

    再度喷了一脸唾沫后,百长犹不甘心,他直接大步走出几案来到帐中心的空地上,对着端坐上首看着下方热闹,胖脸渐渐严肃的右贤王下拜道:

    “大王,我怀疑,这厮是在虚言恫吓我们,好打消大王您派人随行的念头,方便一一人行事。”

    “哦,是这样啊,多亏龙套卿直言,本王知晓了。”

    完全看不出的短脖子上下晃了晃,姑且算作颔首,严肃胖脸转向汉使,原本温柔的话语加了几分郑重:

    “兰氏族人,你是如龙套卿所说的那样打算的吗?”

    “蹬蹬。”

    从几案后走出来到空地上,看了眼身旁下拜的龙套百长,他便下意识地要跟着他一起跪下。

    “不好,跪拜大王事小,可我奉司马令来此,以汉使的身份跪拜,这事就大了。”

    看着在视野中不断扩大的地面,心头突兀祸起,转瞬间想到了自己跪拜的后果。

    “不然,大王还请听我啪,蹬蹬。”

    脸色大变的他顾不得什么容貌威仪,单手猛地往地上一按,下拜之势被阻,整个人向后踉跄几步后站稳。

    “呼,真是危险,差一点就要不得不跳反回匈奴了。”

    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捶了捶差点满负荷的老腰,汉使以微微躬身的姿态对着上首的右贤王说道:

    “使命在身,恕不能对大王跪拜。”

    “大胆。”

    “无礼。”

    紧随着汉使这一系列“杂技”响起的是一声声呵斥,是一张张拍桌而起的愤怒面庞。

    不单是希冀拍马的百长,就连不太在乎,甚至幸灾乐祸于右贤王出丑的贵人、将校也不得不挺身而出,或是戟指怒斥,或是“良言”相劝:

    “来人,将这厮拖下去斩了,再呈首送上。”

    “此时速速下拜,看在兰氏的面子上,你还可以无事。”

    “哗啦,蹬蹬。”

    帘帐被掀开,一队持铤兵卒走入,直指空地上站立的汉使。

    “嘭嘭,事急矣,要快拿主意,快让大王不杀我。”

    用力捶了捶大腿,压住就地一滚,冲上前挟持人质、临死拉个垫背的冲动,汉使双拳紧攥,不去看周遭投来的恶意视线,拼力转动大脑:

    “下拜能解决问题吗?能;那我现在能拜吗?能。”

    先是第一个问题,能不能拜,拜了后能不能保住狗命;

    “不过,现在下拜很容易,解除危机也很容易,但问题在后面,现在拜了,回去怎么向汉人交代?发怒的司马大人也同样可怖?

    “就算有个万一,自己幸运地挨过了下拜的惩戒,经此落实背主之贼、膝盖很软的名号后,谁还会用我?”

    “蹬蹬,呼哧呼哧。”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隐隐能感受到重甲之下的粗重喘气声,乃至兵刃拖在地面上的摩擦声(脑补)

    持铤兵卒:拖拽?在青铜铤面前,不管是珍惜动物皮毛的毛毯,还是铺满玉石、香木的地面都脆弱不堪。

    我们究竟是来抓人,还是来搞破坏的?

    没有功夫红着脸驳斥兵卒的“胡言乱语”,汉使继续疯转头脑:

    “保命在下拜吗?不在;那在于什么?平息不下拜导致的大王怒火。”

    紧接着第二个问题,不拜又要怎么才能抱住狗命;

    “保命不在于下拜与否,而在于下拜惹得大王生气,只要让他不生气就行了,下拜是最简单,也是最迅速的办法。”

    灵光一闪,汉使抓住了问题关键,并抬头看了眼面色温怒的右贤王。

    “总之,不拜或许会死,但拜了后一定会生不如死。

    “当然,不拜归不拜,也要注意言语举止,不能真惹急了大王,他急了眼可是不会问为什么,直接杀人的。”

    成功总结好结论,抓人的持铤兵卒却也到了身旁,一声怒喝,挥舞着铤杆,便要搭在腿弯:

    “贼子,还不快跪!”

    “嘭。”

    青铜铤毫无疑问地落空,铤尖在地上这张不知品种皮毛铺就的毯子上留下了一个大破口。

    “*,他真的要杀我!”

    心有余悸地看了眼距离脚后半尺的青铜铤,汉使心头大恐,却也无路可走,只得强逼着自己站在原地,用力震了下刚穿上不久,还有些别扭的衣袖。

    “刷。”

    借着青铜铤挥出后,众龙套闭嘴的环境,衣袖发出的响声虽小,但也压下寥寥几声嘈杂,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倒也是助我一臂之力,若非如此,我说不定还得大喝一声。”

    思绪一刻不停,汉使不敢将其停止,他恐怕一停自己就再也无力,要顺从本能逃跑。

    “大王,还请听我一言。”

    一改往日的墙头草,随风倒的降胡面目,在数十人的恶意目光注视下,他板起脸,直起腰,朗声道:

    “若平日遇大王,定三叩九拜以表敬意,可某为汉使,代表的是司马,是天子,如何能向胡王下拜?还请大王恕罪。”

    说罢,汉使深深弯腰,对着脸色泛青的右贤王一个九十度躬身。

    起身后,他看也不看周围咬牙切齿的龙套,和青铜铤即将落下的兵卒一眼,眼中只有右贤王,胖脸愠色稍缓。

    “不好。”

    看到这幕,那些悄悄关注右贤王,余光一刻不移的众龙套心中顿时一凉,半是羡慕半是嫉妒地咬牙道:

    “这厮究竟是耍的什么诡计,竟让大王动容?”

    一群拍马的日夜努力,却不及一个降汉的三言两语,这确实够打击人的。

    “不,还有办法。只要能赶在大王开口之前动手杀了这厮,那就行了。

    “快,动手啊!”

    一些嫉妒得发狂,抱着“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的龙套对着再度举起青铜铤,二度落下的兵卒狂使眼色。

    “刷,啪嗒。”

    青铜铤落了,只是落的位置不是他们希望的汉使后脑勺,而是持铤兵卒的手里。

    “咚,大王?”

    铤杆轻震地面,持铤兵卒受铤立在一旁,对上首的右贤王投以请示目光,一副指东打东,让撵鸡绝不撵狗的忠实走狗模样。

    “咯吱咯吱,走狗!”

    又是一声咬牙切齿的怒骂,众龙套对临时收手的兵卒恨得牙痒痒,却也只能在原地磨牙,怒目相视,做不得半分威胁言语。

    “嘿,我几个既担风险又担责任,只为了给你们排斥掉一个拍马竞争?

    “你看我,像傻子吗?”

    持铤兵卒瞪眼冷笑以对。

    “你……”

    拍马龙套无言以对,只是暗暗磨牙,继续和持铤兵卒玩瞪大眼,谁闭谁输的游戏。

    “哼,一群蠢物。”

    唯有帐外,通过帘帐目睹全程的龙套二号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得极为透彻,没有被迷惑:

    “这岂是甚么拍马,他从一开始便是降汉的贼子,是被汉狗派来试探态度,甚至送来给大王泄火的,这点你们难道都忘了吗?”

    他在心中斥骂猪队友之余,也不免深感失望,坚定了先前浮现的小心思:

    “有王如此,有将如此,有卒如此,这贤王军迟早要完,我得为了自己找些出路了。”

    “我该走了,你们替我向统领大人交代一声。”

    主意打定后,龙套二号不再看帐内的一人,也不再听帐内一语,他一边招呼了同样看戏的亲卫一声说要离去,一边心中细细思量:

    “既要降汉,那等这汉使一会出来后,要向他卖好吗?”

    只是这念头刚刚浮现,就被龙套二号摇头否决:

    “不,降汉降汉,这降的是汉人,可不是给汉人当狗的胡人。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不看好他,虽然有些身陷绝境的急智,但他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好运。”

    龙套二号: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家伙能活过几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