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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进王帐,搭伙聚餐

    “我曾听闻,匈奴故俗,若见汉使非禁中贵人便加以折辱,以为辩说的文士则驳其言,以为指责的狂少年则折其气,之后才能进帐。”

    匈奴习俗从一名匈奴人口中说出,说的对象还是一群匈奴人,这画面说不出的违和。

    “啪。”

    一根手指推开颈前稳当当的刀铤,指肚上却没有半分刺痛感传来,就好像它们等着人来推一样。

    “哈,这般‘勇士’……”

    再发一声轻笑,见得众亲卫向旁推开,拦路的刀铤不翼而飞,汉使脸上的笑意便愈发浓厚起来。

    抬头看了眼尽头的龙套二号,对着这位最后一名拦路虎说道:

    “我虽不是儒生,也不是狂少年,但也算是过了下马威,可以进营面王,宣告来意了吧?”

    “可以。”

    从紧咬的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自觉大丢脸面的龙套二号低头向一旁避去,让开了进营的道路。

    其实,以营门之宽广,别说一个龙套,就算十多号精壮的亲卫一字排开也堵不住,想进营大可从旁绕过。

    但此“拦路”非彼拦路,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堵住道路,而是气势上的一种压迫,是要让他脱下“汉使”虎皮,在一会的进帐后,不敢和大王和众将争锋。

    这般“拦路”,自然不能通过简单的绕路来解决。

    “不错,蹬蹬。”

    很满意龙套的识时务,汉使决定再欺负他一下,故意走到他面前停下,故作茫然地扫过四处已经升起烟气的大营,表情夸张地说道:

    “哎呀,坏事了,这大营如此弯弯绕绕,我却不认得路,若是因此耽搁了司马的交代,这该如何是好?”

    “尽是鬼扯,你刚还陪大家伙一起在墙上站着,将小半座大营受归眼底,现在转身投了汉就记不清路了?我看,你就是在没事找事。

    “不过,去王帐倒也未尝不可,我倒是有些想法须得大王点头才能施行,区区一个小头目的虎皮可不够骇人。”

    闻言,龙套二号脸颊狠狠抽搐一下,心中思绪翻飞,最终如汉使预料的那样,板着一张脸答道:

    “在下记性好得很,也破认的营中道路,不如就让某为汉使领路?”

    “好,那你便上前引路罢。”

    斜着眼瞥了下龙套二号,不知道什么叫客气的汉使直接使唤上了亲卫:

    “有多威风就给我摆多么威风,刀刀铤铤露出来,牌牌旗旗打起来。”

    “这……”

    对视一眼,没有请示龙套二号,亲卫们就当他默认了汉使的指挥,那原本放下的刀铤又重新亮了出来,为小队伍平添几分肃杀。

    如果忽视掉先前下马威不成,反被逼迫的丢人场面的话。

    “好,这才像个来使的样子嘛。”

    大感欣慰之余,汉使将那刚穿上没多久的长袖一挥,抽在死死盯着众亲卫,漆黑一片的龙套二号肩头,喝道:

    “啪,别瞪了,快带路。”

    “我带,我带。”

    咬着牙吐出几个字,龙套不断在心里念叨“他还有用”,这才说服自己迈开腿,在前带路。

    “莎莎。”

    “蹬蹬。”

    “莎莎,蹬蹬。”

    有人不情不愿,磨磨蹭蹭;有人趾高气扬,大步向前;还有人接受现实,闷头赶路。

    一只不满二十人的小队伍,中竟分成了三伙思绪不同的人,直让人大呼,“大营里的胡虏就是会玩。”

    几百步后,道路渐宽,声音变多,两旁传来食物的香气……

    “哎,前方为何起了炊烟?这还不到辰时,往日不都是辰时才吃饔食,大王这是要急着赶路吗?”

    汉使探头探脑,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不住打量两旁兵卒瓦罐中食。

    “不可奉告。”

    扭头给了张黑脸,龙套二号继续转身在前引路。

    “嘿,你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了?”

    轻笑一声,不在意引路人的冷淡,汉使自顾自地停下脚步,朝着李陵所在的南面拱了拱手,吹嘘道:

    “提前饔食,这除了被司马打得吓破了魂,还能是什么。”

    “嘁,也就是嘴上逞威风。等一会大王拔营北走,倒要看你汉大人怎么用那千把降胡将大王吓破了魂。”

    满心不屑,龙套二号连辩都懒得辩,只是默默加快脚步,想要更快结束这趟引路。

    “哈哈,三千汉儿便能将三万胡虏击溃,待我大汉天军赶至,尔等具为虏矣,还不趣降!”

    眼看引路的家伙没有反驳,汉使得意捻须大笑,不忘向周遭“忠心耿耿”的亲卫们推销降汉之路。

    “胡王数战皆败北,大好男儿怎能为他卖命?不如随我一道降了汉。

    “那位李司马不光能文能武,心胸也宽广得很,看到我了没,区区一降胡,便敢交以出使众人。”

    甚至不惜拿自己做例子来推销,硬是把“死了也不心疼”说成“看重自己”。

    “……这里是谈降汉的地方吗?”

    “肯定不是啊,敢在大营里谈,真当大王是死人吗?”

    众亲卫悄悄对视一眼,暗暗摇了摇头,表情一变,纷纷义正严词地说道:

    “休的胡言,俺们是忠于将主,忠于大王的!”

    “就是,我们大大的忠心,岂能像你一般无耻降了汉?”

    “啧,别看现在骂得凶,等一会你们就知道……”

    “王帐到了。”

    就在汉使要卖弄自己的先见之明,再吹一波降汉的时候,龙套二号突然开口打断,指着前方不远处那顶比旁帐大了一圈,众多甲士环绕的大仗,先是抬手在背心推了一把,又抬脚对着屁股一踹:

    “那便是王帐,去吧,嘭。”

    “蹬蹬蹬。”

    几个踉跄脱离了小队伍,汉使稳住身形,摸着印有脚印的屁股,脸上写满了不满意。

    碍于王帐当面他也没敢发什么脾气,只是瞪了一眼,嘴唇上下无声放了句狠话,便抱着马首上前去了。

    “给我等着,日后有你好看。”

    “嘁,你先不让自己被大王砍死再说吧。”

    受了一路气的龙套二号不再装什么大度,同样张嘴放狠话,并投以怜悯的目光。

    “哼,走着瞧!”x2

    ……

    “哐。”

    两把青铜铤交在一起,拦住汉使通往王帐的道路,持铤兵卒上下打量了一阵,伸出手指着怀中马首:

    “牲畜怎能见王。将这马首放下,你可以进去了。”

    “哎,也是,我怎么把这大家伙一路抱到了现在?”

    先是讶然地看了眼怀中跟个宝贝抱着的马首,紧接着就是被兵刃二度拦路的不满:

    “你说牲畜不能见王?那你干脆把这随军的十多万牛羊全宰了好了,吼我算什么本事。”

    不过,想是这么想,这寒光闪闪的青铜铤就戳在眼前,拿铤的人也不是刚刚那些软蛋,汉使还是很和善(怂)地笑了笑,接受了持铤兵卒的意见,将马首往旁边的空地上一放。

    “啪嗒,我可以进去了吗?”

    “哗咚,进。”

    拦路的青铜铤抬起,铤杆柱在地上发出闷响,持铤兵卒轻轻点头,示意来者上前。

    “呼,我现在不是小小护卫,是司马大人派出的使者,不用怕他。”

    踏上砌成的土台阶,汉使深吸一口气,又是在心中打了几番气,才捉住帐帘,猛地一掀。

    “哗啦~”

    能容纳数十人的大帐出现在眼前,从上到下分别落座着右贤王,和人数明显减少的众贵人/将校,以及一群被挑来充人数的百长。

    只是和先前数次论政不同的是,大帐中间不再是空地,而是一尊架着柴火,被煮得滚沸的大鼎。

    里面说不清是羊还是牛的肉,正大块大块随着滚水翻滚,香气扑鼻。

    每人身前虽然同样一张几案,但几案上摆着的不是酒也不是水,而是一碗肉汤,众人手里正拿着匕箸,场面有些出乎了汉使的预料。

    “不是说大王,贵人们就不该吃饭,该餐风饮露了,而是……

    “大王、贵人什么的,不应该顿顿大鱼大肉,一顿饭摆一百个菜,一个菜尝一口吗?怎么是寻常亲卫百长吃得起的肉汤啊。”

    “咕噜~”

    神色一变,汉使略显尴尬地捂住的肚子,艰难将视线从离得最近的那碗肉汤中移开。

    “居然想拿食物来诱惑我,我……咕噜!”

    脑子:我不饿。

    肚子:不,你饿了。

    “吸溜吸溜,吧唧。”

    一口肉一口汤,右贤王摸了把沾到胡须上的汤汁,抬头瞥了眼进帐便呆愣不动,此时更是捂着肚肠的汉使,突然扭头对着众将说道:

    “这小子一眨不眨盯着咱们碗里吃食,定是来之前小胆,不敢朝汉人要吃食,怕掉了脑袋。

    “没事,本王不在意这些小事,不要你拿脑袋换吃食。”

    胖手一挥,右贤王豪气干云,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来人呐,再加一桌。”

    “谢大王。”

    右贤王说的真心,汉使答的实意,在吃这顿饭上,两人达成了共识。

    ……

    [匈奴俗,见汉使非中贵人,其儒先,以为欲说,折其辩;其少年,以为欲刺,折其气。——《匈奴列传》]

    这句话没什么难理解的,只要注意一下“刺”就行,它这里不是刺杀、行刺的意思,是指责、面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