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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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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乐,走啦!”秀秀叫他了。

    他扭头看见米秀秀满脸喜气地站在路上的汽车旁。他站起身,嘟囔了几句,就走了。

    赵小乐陪着女人进了城。他与米秀秀住在文化馆的宿舍里。开始几天,他几乎忘记了海港,忘记了挖泥船。米秀秀说你在城里找个差使吧,找你姐夫齐少武就妥啦!赵小乐不吭。赖汉差使,他不愿干。好汉的活路儿他干不了。折腾来折腾去,他还是一个没用的闲人在城里瞎逛。他对自己缺乏信心,对城里人更疑心。他妈的城里人比海边人精鬼,人人都长心眼,个个都在算计人。他生性不愿在城里蝇营狗苟的混日子。他更怕米秀秀在花花世界里变坏了。他痴迷于秀秀,并非出于爱的快乐,只是像守护神一样守护她,扰着日月的美好。他把她看成一件名画似的艺术品,一件鲜活的宝贝。尽管他读不懂,但谁也不能夺走或伤害她。他愿意陪她过下去,直到把钱财和生命一条一块地赔光,他也乐意。人就是这么个贱东西。他就像一件低劣商品,拿米秀秀当一层装磺。连痛苦都能掩饰起来,他随时都可以拿出来亮相炫耀,越是内心里欠缺的,就越需要掩饰。当他面带微笑跟在米秀秀p股后面逛大街就感觉格外风光抬气。日子久了,他又觉得自己失去男子汉的尊严了。他极其无聊地混一天算一天。大街、舞厅、咖啡馆、录相厅都晃着他没头苍蝇似的影子。啥是乐于呢?那天他啃着一块烤白薯,进了夜巴黎娱乐城。他想见识见识洋名里包着啥货色。他傻呆呆地啃完白薯,就坐在那儿一罐一罐喝饮料。p股上的汗快泡出一片s疹子来了。他周围闹哄哄地围着一群穿着十分花哨洋派的流子。他身边坐着一个小妞儿,不算漂亮,浓装艳抹。他发现她注视他好长时间了,他故意不看她,眼睛在舞厅里蹦蹦跳跳的大腿p股上扫来扫去。他不会跳舞,只是看,看更刺激。他在舞厅里与城里流氓打了一架。出来后正没好气。

    赵小乐骑摩托驮着一箱子啤酒,走到文化馆宿舍楼口的时候,天一截一截黑下来。孩子们欢快地跑来钻去。他灭了车火,推着走。各家都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远远地他借着昏黄的灯亮看见自家黑dd的楼口里站着两个人。好像是一男一女,拥在一起,恋恋不舍的样子。女人的白裙和男人的眼镜都一闪一闪的。他放慢了脚步,悄悄走进楼根下的黑暗里。他们准是听见脚步声了,男人慌慌地在女人额头吻了一下,就骑上车走了。女人推了他一下朝他招招手,轻盈地一拧身,雪白的裙子像扇面一样拓展起来。赵小乐瞟了她一眼,看不清脸上模样儿,却十分清晰地瞧见了裙摆处的那朵石榴花。他胸腔通通跳了。他刚给米秀秀买了一条这样的裙子,难道是她?他一阵恶血撞头,急急地奔来。女人已上楼了。“他锁上车子,酒也没搬,跟贼撵似的上楼来,看见米秀秀正往腰间系围裙。赵小乐青着脸喘着,看见烟缸里还在冒烟的烟头,眉毛便弓一样耸起,问:”刚才你送谁?谁?“

    米秀秀愣了一下,说:“你别一惊一乍好不好?”

    “你说是谁吧!”

    “他是文化馆的左老师,俺俩合作一幅大型油画儿。俺没敢留他在家吃饭,就怕你回来晃醋瓶子!你肚量大点好不好?”米秀秀沉沉静静地说。

    “哼,俺猜就是那兔崽子!”赵小乐的脸像刀一样冷。他心里怕啥,就偏偏来啥。他忆起来了,前些天米秀秀愁眉苦脸动不动就使性子,这几天回家就唱呀跳呀对他也温顺起来,原来是“老师”陪她呢。他恶恶地吼:“告诉俺,他去哪儿啦?”

    “你坐下,听俺说。你敢胡来!你真浑到家啦!人家是帮俺来啦!俺这些日子,在画儿上遇到难题了,好痛苦,是他帮俺,合作这幅画儿……”米秀秀心里乱了。

    “p!”赵小乐横眉竖眼地说:“俺碎了他狗日的!”

    “小乐,不准动他一个指头!如果你气不出,要打要骂就冲俺来吧!”米秀秀坐在沙发上,慢慢闭上眼,泪珠一颗一颗渗出来。

    赵小乐颓然跌坐在沙发上。

    “小乐,俺说过的,这辈子是铁了心跟你的!你就不该猜七想八!你就不给俺搞事业的自由么?除了搞画儿,俺没有别的奢求啦!”米秀秀像是哀求他。

    “搞画儿?有你们这么搞的么?搞几回就把你心给搞跑啦!当俺没看见,他抱住你又是亲又是啃的!俺就是个废物吧,也吃不下这个!”

    “不准你胡说八道!”她说。

    “俺知道你心里还装着他,没有俺……”

    “难道跟了你就不给俺自由么?听着,俺并不想听到你和俺爱的保证、誓言。无论爱过俺的,理解过俺的,支持过俺的,都不能侵犯俺的自由!”米秀秀像是寻找自己尊严似的站起来吼道。

    赵小乐也站起来,粗重的喘息声像海里较劲儿的浪,眼虎暴得要吃人:“你也听着,你是俺的人!别屈了你好人才!只要你还想着他,总有一天,俺宰了他!咱俩同归于尽!”

    米秀秀脸色寡白寡白,头发一甩,傲狠狠地昂着脑袋说:“你杀吧,先杀了俺吧!你非想听,俺就给你说清楚,俺就是喜欢他,就是要跟他合作画儿!俺高兴,俺乐意!你管不着!俺不怕死,要杀要砍你就来吧!”

    赵小乐懵了:他猛抬头,两眼冒出腾腾杀气,跌跌撞撞地跑下楼,抡掉一箱子酒,骑上摩托走了。

    米秀秀慌慌失失追下来。她后悔了,不该这么激他。那冤家啥都敢干。她跑到楼旁的大道上,截了熟人的一辆面包车追去了。

    赵小乐一溜烟儿到了文化馆办公楼。他直奔美术组的画室来了。画室亮着灯,门关着。赵小乐狠狠敲了几下,骂:“姓左的,滚出来!”室内静静的,没有回音。赵小乐撞开了屋门,虎生生地闯进画室。室内确实没人。屋里很凌乱。画板、画布和颜料零零散散地摊一地。横在他眼前的是一幅高过人头的巨幅油画。画面沉浸在浓淡相宜的暗蓝色调里,画面的背景是一片被火烧霞泼洒得灿红的海滩,很像是风暴到来的景观。一浪一浪的大潮正迅猛地吞没海滩。近景是一位满脸皱纹的驼背老渔人口衔一只大烟斗坐在船头歇潮。赵小乐包斜了画面一眼,猜定就是这幅画给他们的约会竖起了挡箭牌,画面下的两个挨得很近的马扎证明了他的判断。“日他乃乃,要是放过你们这一回,以后敢骑在老子脖子上屙屎屙n啦!”赵小乐狠狠朝画板踢了一脚,举起拳头就要砸。

    “小乐,你不能!求求你啦!”

    米秀秀闯进画室,拦腰抱住了赵小乐。

    赵小乐浑身颤抖了一下,然后蹦网鱼般地一抢胳膊,将米秀秀甩倒在一堆画布上。他黑着脸,蛮牛般地扑向画板,一把将画布从画板上撕裂下来,缠上胳膊,两个胳膊肘儿一拧,画布就裂了。油色湿溜溜的,抹了他一脸一身。他用脚踢倒画板,踩碎,直到把整个画板捣个稀烂,才停下来喘息。米秀秀泥塑般呆傻了,她眼里的他是那么恶,那么迷离,那么疹人,跟夜鬼一般。她塌了身架儿,骂都骂不出声来了。

    过了一会儿,米秀秀血红的眼睛杀向他,久久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告诉你,我们还要将这幅画再戳起来的!”

    赵小乐愣了一下,顺手拿起桌上的裁纸刀,在画布上划着。划毕倔倔地走了。

    “俺跟你一刀两断!”米秀秀哭叫着。

    米秀秀一宿未归。赵小乐懵懂地回到老蟹湾家里,一头栽倒在床上。在黑暗里瞪着两只牛眼,跟死了一样。赵老巩愣愣地看着小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四菊也是很茫然。画砸了,女人也丢了。气消了,火败了。都是为个啥呢?难道俺是庸人自扰么?命运这魔鬼总是寸步不离地跟踪俺,折磨俺,难道俺命里注定欠着啥吗?风暴潮,白茬船,朱朱,米秀秀都一股脑翻腾出来,乱成一锅粥了。他痛苦地皱着脸子。刚才一切都木着,冷静下来一想,他才后悔了。“为那个左老师值得么?俺真没用!”他心里骂着,蝎子蜇了似的跳起来,拉亮灯,打开五斗橱儿,拽出两瓶酒,没死没活地猛灌起来。

    酒是好东西,两瓶酒下肚,他竟麻木了,趴在桌面儿上,呼呼睡去,嘴里流一线哈喇子。他做了一串一串的噩梦,梦见米秀秀彻底甩他而去了。他失魂落魄地嘶着嗓子叫:“秀秀,你不能走!俺都是为了你哩!”呼叫声快要将这条壮汉的身板子撕碎了。他咚地一声滚到猩红地毯上,醒了,觉得鼻根处涌出一股辛辣的酸涩味儿。他茫然四顾,满屋空荡荡的。

    天亮时他又去县城找米秀秀,文化馆的人说,米秀秀几天都不在馆里,宿舍里也不见。她去哪儿了?是不是到海港找她姑夫熊大进诉苦去啦?他逛逛荡荡地满街筒子瞎转,转累了,就泡在小酒馆里醉着。一天,他喝得醉醺醺的被同乡马大贵拉进一个赌窝子。他赔得昏天黑地的,心不平顺,牌也跟着摆迷魂阵,钱就耗去了。他不心疼钱,输大钱,对他来说就是一种发泄和乐子,就是对混账日子的报复。

    赵小乐没有想到鱼贩子马大贵是个小打小闹的业余赌客,白天还得去海边贩鱼。那天马大贵在老蟹湾的朱朱发廊里胡侃六哨:“赵小乐在赌场上那叫气派,输上万八千的竟不眨一下眼!”

    朱朱惊颤了一下,说:“完啦,完啦!在城里混那种鬼地方把小乐毁啦!难道小乐媳妇就不管他么?”

    马大贵说:“听说他跟媳妇打架,媳妇出走啦!”

    朱朱脸子y住了:“大哥,你带俺去找他!不成人的东西!”

    马大贵说:“你是他啥人?狗拿耗子么!”

    朱朱拧住马大贵的耳朵:“你带不带俺去?”

    马大贵龇牙咧嘴:“姑乃乃,带带带!”

    朱朱打扮打扮就坐马大贵的摩托来城里了。进了城区,马大贵扭头说:“朱朱,人家两口子闹乱,你再c一杠子,怕是伤口撒盐呢!”

    朱朱倔倔地说:“俺把他拽回家交给米老师就走!”说这话的时候,摩托车就路过文化馆大楼了。朱朱说:“大哥,你等俺一下,俺去找米老师,她兴许回来了!”马大贵说你去吧。

    果然给朱朱说着了。米秀秀刚回文化馆大楼,正坐在一幅油画面前发呆。她的性子就是这样,她去了左老师那里,两人重新将赵小乐砸碎的大型油画《风暴》画起来了,无论从色调和艺术含量上都超过了上一幅。画幅又戳起来了,她对赵小乐的怨和恨就淡了。事情就是这样子。世间啥事也耐不住时间一层一层磨,磨久了,就化为乌有了。但她还放不下架子,只要小乐不来认错儿,她就不回家。

    嘭一声,门开了,闪进朱朱:“米老师——”

    “朱朱,你来啦!”

    米秀秀站起身让座儿。朱朱的心快跳出喉咙口了:“米老师,你知道不,小乐赌钱把白茬船都押上啦!”

    “啊?”米秀秀抽了口凉气。

    “俺是听鱼贩子马大贵说的,怕你不知道就跑来告诉你!快去找回他吧,不然好好一条汉子就毁啦!”朱朱嗓音很亮,像甩出一股撩人的野腥。

    米秀秀生气地骂道:“这个不成人的!”

    “快去呀!”朱朱催促道。

    “俺不去求他,以后又该耍混啦!”

    朱朱火了:“米老师,你也大自私啦!两口子有啥求不求的!都火烧眉毛啦!你还……”

    米秀秀心尖一抖,望着朱朱。

    “你不去俺去!俺把他揪回来,向你认错儿!”朱朱扭头就走。米秀秀定定神儿说:“俺去。”

    朱朱领着米秀秀出来见到马大贵。朱朱将米秀秀儿扶上摩托车,颤了声说:“米老师,别跟小乐说俺来啦!他心里没俺,他多么爱你,只有你才能把他拉到正道儿上来……”她哽咽了。

    米秀秀鼻子一酸:“朱朱,谢谢你!”

    呜一声,摩托车开走了。

    朱朱定定地站在那里,抹了一把湿湿的眼眶子。

    米秀秀放下架子,连拉带拽地将赵小乐从赌场弄回家来。她知道他心里苦,自己那份怨就先压压了。热融融的夏夜,赵小乐默默地躺在床上,脸很难看,像是咬了日苦瓜吐不出。脸盘子长满黑黑的胡茬儿,两眼深陷下去,头发也长出密密的一茬儿。米秀秀是想用女人的心暖透他。他毕竟是她的男人,他对她是有恩的。她头发没梳,随便披散着,穿件背心,露出一抹细白来。她抱起赵小乐的头放在自己的胸脯儿上,轻轻晃着,像抱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她拿起赵小乐的胳膊,将他粗糙的大掌贴在自己腮上,一闭眼,泪水就籁籁地流下来,滴在赵小乐的脸上。赵小乐惊颤了一下。米秀秀哽咽着说:“小乐,事儿过去了,谁也别怨谁啦!咱们是一家人!你心里苦,俺不该激你!俺的事业能有今天,你出了大力!俺感激你,一辈子感激你!每当俺抱怨你的时候,就该多想想你在海上救我,在泥岬岛为俺吸毒y,就……”

    赵小乐眼眶一抖,说:“秀秀,俺都是为了你哩!俺不能没有你……”

    “我知道你的心!咱们之间可以很好地生活,为啥不好好过日子呢?”米秀秀讷讷地说,“俺想给你生个孩子啦!”

    “秀秀——”赵小乐掀被子跳起,抱住她说:“俺粗,俺野,俺不成人,俺狗屎上不了台盘!俺也对不起你哩!”

    米秀秀像喝了烈酒似的一晃:“别说这些啦,你心眼不错,只是我们之间有文化差距!”

    赵小乐说:“秀秀,你回来了,俺不赌啦!你答应俺,不跟姓左的来往,他能给你的,俺也能!俺还要在省城给你搞画展;俺不怕花钱!”

    “小乐——”米秀秀激动地抱紧了他。她忽然发现男人多了心眼儿,也多了情分。她说:“你不赌就好啦!你也该找个事情做了。”

    赵小乐说:“俺想好啦,俺还回挖泥船上去,俺不能让人小看了。歇工的时候,俺再到城里看你!”

    “那你太辛苦啦!”

    “不怕,俺就是顶风噎浪的命!”

    米秀秀说:“小乐,人活着,不要看他得到什么,要看他给别人贡献什么!”赵小乐眨着眼睛。3新加坡维天财团的李克栋总裁与香港葛氏集团的葛玉梅副总裁同时到达北龙。新加坡的客人还带来了日本横滨港的海洋专家佐滕先生,帮助考察北龙港的自然环境。客人云集北龙港,正巧高焕章要离开北龙,赵振涛陪着客商在北龙港洽谈投资项目,他只好让秘书郑进代表他去为高焕章送行,并转告高焕章,在他手术之前,他会到北京的医院看他。郑进回来跟他描绘医院的送行场面,使他尤为感动。市委办公厅按照高焕章的叮嘱,不要惊扰其他人,悄悄地上车,可消息还是走漏了出去。煤矿。机关、农村和一些亲朋好友都拥挤在医院门口,想最后见上高焕章一面。大约得有两千多人。骆驼村的支书郭老顺跟着冯和平从工地上赶来。高焕章上车后跟他们摆着手。郭老顺拚着老命挤到汽车窗前,紧紧抓着高焕章的手哭了。高焕章笑着让郭老顺给他唱两口明国小曲儿。郭老顺掐着喉咙用嘶哑的嗓子唱了几句,唱着唱着就泪流满面了。高焕章听着明国小曲儿就欣慰地合上眼睛,让司机把车开动了,因为他不愿让人看见他这个北龙父母官的眼泪。

    孙艳萍回来也跟赵振涛学说了这个感人场面。孙艳萍和母亲也去医院为高焕章送行。孙艳萍和葛老太太可逮着了讨好赵振涛的机会,鼓动葛玉梅加大对海港凤凰开发区的投资。

    葛玉梅是个很精明的生意人,她可不像葛老太太那样容易感情冲动。她考察得很细致,甚至考虑到投资的回报率,赵振涛对葛玉梅的务实作风很赞赏。

    他们之间的谈判虽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但赵振涛并没有显出急躁,他让孙艳萍和葛老太大陪着客人继续考察,有了新想法再谈,即使没有合作项目,也交一个朋友,北龙的大门永远向葛氏集团敞开着。葛玉梅十分赞赏赵振涛的工作作风,当她听说赵振涛曾经与孙艳萍有过一段恋情时,很为孙艳萍失去这个优秀的男人而惋惜。

    赵振涛与葛玉梅的谈判暂告一段落后,赵振涛又集中精力陪同新加坡的李克栋总裁。李克栋总裁是在北龙港停工时考察北龙港的,当时国内面临着压缩基建,紧缩银根的形势,李总裁只好善意地告别了老蟹湾。可老蟹湾的巨大诱惑又使他重新踏上了这片神奇的土地。李总裁是对老蟹湾的百年风暴潮担忧,所以当北龙市政府在北京召开项目招商会的时候,李克栋总裁再次参加,并很快请来了日本的风暴潮专家佐滕先生。佐滕听完熊大进和高天河介绍的治理风暴潮的方案后,又到施工现场看了看,惊叹他们创造了一个奇迹。得到佐滕先生的认可,李克栋总裁才彻底放心了。下一步,李总裁要对跨海大桥项目、可视电话机生产、海港仓储和无线电子等项目逐一进行考察论证。半个月过去了,李克栋总裁终于在跨海大桥和海港仓储两项合同上签了约。跨海大桥的建设是三方合资:维天财团、北龙港和盐化县政府,并且在具体工程招标和未来收费分配方案上达成共识。

    盐化的新班子真有一股干劲,他们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带领县内职工干部快速将原来的废墟清理完毕。重新设计的跨海大桥在初冬的季节里破土动工了。

    不久,日本、韩国和台湾的商人也到北龙凤凰开发区签署了合资或独资开发项目。这些外商在签约之前,都要求凤凰开发区在基础准备上实现“三通一平”和“短、平、快”,即路通水通电通和场地平整;要求在完成任务时达到时间短、水平高和速度快。

    为了在“短平快”中达到“三通一平”,赵振涛整日忙得不可开交。就在赵振涛最累的时候,葛玉梅那边有了好消息。是孙艳萍最先告诉他,葛玉梅在凤凰开发区选中了一块地皮,准备投资建设一个精盐加工厂。她们是想利用本地资源。赵振涛对葛玉梅的老道和智慧深为叹服。在选址的那天,赵振涛把海关、工商、税务和土地等有关方面的负责人叫到开发区,与负责开发区的吴振山主任商议,在地价上,给予特别优惠。

    这天上午,冬日的阳光缓缓升起来,在凤凰开发区的地面上尽情地铺张着。港口的模样更加清晰了,微弱的红光使赵振涛感到温暖,地上的浓霜开始变色。

    赵振涛与市政府秘书长带着葛玉梅、葛老太太和孙艳萍等人先去了即将竣工的蟹湾村公墓。

    葛玉梅十分关心这个事情。她说她这次来,除了参与家乡的现代化建设,同时还受弟弟的委托,要到祖坟祭祖。葛玉梅与她的弟弟葛瑞高,是北龙解放初期逃到香港的,她的父亲就在那时被赵老巩等人抓住,被政府枪毙的。葛玉梅并没有像葛老太太那样外露,她很有涵养地承认父亲在家乡留下的罪恶。她能正确看待历史,客观剖析家族,这就使赵振涛对她很有好感。葛玉梅对新型公墓很满意。葛老太太要求大姐在家乡多呆上些日子,亲眼看看葛老太太在祖坟搬迁仪式上的表现,她要大闹一回。她想为祖宗搞个雪灯会,并请人做了好多的茔地灯,来祭奠和安抚祖宗的灵魂。葛玉梅答应葛氏集团出资五万元。赵振涛并没有在意葛家姐妹的谈话,他此时的目光投在赵老巩选定的坟址上。他听说赵老巩让米秀秀从她的老家找了北山上最好的石匠,给赵家祖上雕碑。看来葛家和赵家在迁坟的事情上会有一争,可惜他不能介入进去。赵老巩也是十分理解他这个儿子,一切活动都不跟他商量。

    他们从墓地的大门上车,就直接去了凤凰开发区。车刚刚到开发区,孙艳萍的手机响了。手机响的瞬间,她瞟了赵振涛一眼,还没说上几句话她的脸色就白了。她说有急事,坐上汽车走了。赵振涛从她的神态上看,估计可能是李广汉出事了。

    昨天雷娟到盐化来办案,听说赵振涛住在北龙港的工地上,就连夜来找他,汇报了柴德发和白县长案件的审理情况。柴德发终于又把李广汉牵出来了。柴德发交代李广汉从盐场拿出的六百万元的跨海大桥的赞助款,是有条件的,他要承包其中的一部分工程。柴德发收了李广汉的五十万贿赂后,把其中的部分工程给了李广汉,而李广汉又把工程转包给了富强建筑公司的卢国营,自己从中拿了五十万。这等于说,李广汉与柴德发侵吞了盐场方面的一百万元建筑款。雷娟说,在清理跨海大桥废墟时,我们专门请了北京的桥梁专家,拿着当初设计的图纸,对施工进行研究,发现跨海大桥建筑偷工减料,有的地方根本没有达到设计要求。专家们说,即使不发生那次风暴潮,这架桥梁也不会使用很长时间的。赵振涛听得心里发寒。赵振涛不明白,盐场作为一个企业,为什么拿六百万元巨款来赞助跨海大桥?雷娟告诉他,据柴德发的交代,盐场往北龙港运盐的主要通道是跨海大桥。后来雷娟终于向赵振涛说出实情,说当初之所以放李广汉而对卢国营继续审查,就是为了牵出柴德发等人。因为李广汉被放后与柴德发依然保持着密切的往来。赵振涛听着,他在想,今天重建的跨海大桥万万不能重演当年的悲剧了。

    赵振涛走神的时候,葛玉梅微笑着对赵振涛说:“赵市长,市里是怎么想起建设北龙港的?你能不能讲讲凤凰开发区与港口的整个发展前景?”

    赵振涛的思路被拉回到现实,他说:“从孙中山先生设计大港,到改革开放初期,材料上都有,我就不说了。港口的真正启动,是我们的老书记高焕章,他本来也要来陪您的,可是他去北京做手术去了。对港口的战略地位,人们是逐步认识的。北龙地震之后,城市建设布局大都集中在老市区,可老市区在经济发展中,都有一个资源紧张,人口密集,污染严重的问题。当时在市计委当主任的高焕章,提出了北龙经济要冲出低谷,走向世界,必须向南部沿海挺进。这就是启动北龙港最初的动因。北龙市区以钢铁煤炭为主,盐化以盐业化工为主,凤凰开发区以高科技为主,这就与北龙港形成新的三角布局。”

    葛玉梅点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赵振涛。她的满头白发,在海风的吹拂下散开了。

    葛老太太一边给姐姐整理着头发,一边说:“我算是看好北龙港的凤凰开发区了。姐,你这里开张,我的公司也搬过来!”

    葛玉梅笑着:“当然,当然,你哥在电话里说了,工厂建起来,还要让你和艳萍给管理呢!哎,赵市长,你接着说,我对你的讲话很感兴趣啊——”

    赵振涛继续说:“这样就使以原料为主、单一的矿产资源开发同地域综合齐发相结合,以北港铁路和北港高速公路连带着北部山区的开发,变成以北龙市为核心的环状网络体系,把北龙港建成一个集装卸、仓储、加工、贸易和中转以及其他服务为一体的综合、多功能、有特色、现代化的国际贸易口岸。所以说,北龙港的工程,是我们工作的重中之重,重中之首!”

    葛老太太说:“这不,振涛把办公室都搬到港口来啦!”

    葛玉梅说:“真是好,亚洲三小龙,都是将海岸带和海洋开发放在重要位置。它们之所以迅速崛起,主要靠发展进出口贸易。都说,下个世纪是海洋的世纪!大海是个宝啊!”

    赵振涛越说越激动:“听日本海洋专家佐滕先生说,我们的老蟹湾储藏着大量石油。我已经跟有关方面打招呼了,赶快进行石油勘探开发,还有发展渔业和近海养殖,这里的潜力也是很大的!”

    葛老太太说:“振涛的妹妹四菊姑娘,就搞了一个孵化场,附近的养殖户都到她那里买虾苗。这回的赤潮给养殖户打击不小,可四菊姑娘有心眼儿啊,联合海港的高技术员,硬是把赤潮给闹的虾病治好了。振涛,我看你们老赵家人,还就是你和四菊像个样——”

    赵振涛沉了脸,淡淡地看着葛老太太。

    葛玉梅看出门道,捅了葛老太太一下:“瞧你,怎么跟赵市长说话呢?”

    赵振涛笑笑说:“没事,我跟葛大妈不见外,小时候,我还吃过葛大妈的奶呢!”

    葛玉梅与众人一起笑了起来。

    走到一个新的建筑旁,赵振涛告诉葛玉梅,这一片房子是北龙港海关、监管站、进出口商品检验局和边防检查站。

    葛玉梅惊叹说:“这是北龙速度!”

    葛老太太开玩笑说:“振涛,大妈跟你商量,我把海关承包了算啦,我出大价钱!”

    赵振涛笑着:“振涛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子,您前脚包了,我后脚就得戴手铐!”

    葛玉梅笑得捂起了嘴。

    中午在盐化宾馆吃饭,赵振涛让政府秘书长把盐化盐场的佟场长叫来。他让盐场请客,因为葛玉梅的精盐加工有限公司,就要在凤凰开发区破土动工,那样,盐场就多了一个近便的销路。佟场长见到香港的葛玉梅自然很高兴,因为盐场的原盐堆积如山。饭桌上敬酒的时候,赵振涛对佟场长笑着说:“葛氏集团的葛玉梅女士,我就介绍给你们啦,往后你们要精诚合作!”

    葛玉梅谦逊地说:“请多关照。”

    葛老太太用小眼睛瞪着佟场长说:“你个佟老蔫儿,当场长就不认识我啦?跟你说,葛总裁是我的亲姐姐!这回我们又是一家人啦!来,婶子敬你这大场长一杯!”

    佟场长心里腻味葛老太太,可当着赵振涛的面,又不好意思闹僵,举杯应付说:“好哇,葛老婶子,您都是好亲戚呀!祝您福星高照,发财呀!”说着饮了酒。

    葛老太太说:“祝婶子发财,好,你把我的运输车——”

    佟场长立时沉了脸:“喝酒,吃饭,不谈别的!”

    赵振涛看出了不妙,就张罗着举杯,还没开口,孙艳萍脸色煞白地走进来。她先把葛老太太叫到餐厅外面,嘀咕了一阵又回来叫赵振涛出去了。孙艳萍的额上流着一串串的水珠,像是被水泡过,黑黑的头发一缕缕地沾在脸上。

    赵振涛淡淡地说:“你别说,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孙艳萍急切地说:“李广汉被雷娟抓啦!赵振涛,你这回可不能看热闹啦!你得跟雷娟说,把李广汉择出来算啦!反正他也是抓过一回的人啦!”

    赵振涛严肃地说:“艳萍,你知道李广汉罪有多重吗?”

    孙艳萍耍赖地说:“不管他有多重,反正我赖上你啦,你得帮忙,不然我就跟你没完!”

    赵振涛说:“你要是这事,我回去吃饭啦!”

    孙艳萍拽住赵振涛的胳膊,眼睛红了:“赵振涛,你还有良心没有?我孙艳萍哪点对不起你?你来北龙,我求过你什么?不就是孩儿他爸这点事吗?”

    赵振涛焦躁地说:“你别哭,这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啦!”

    孙艳萍倔倔地说:“要么你就让雷娟立马把姓李的毙了,我眼不见心不烦,要么你就把他放啦!你不答应,我就让大姨从开发区撤资!我还帮你干什么?整个一个喂不亲亲的狼!”

    赵振涛气得双手颤抖,他强忍住怒火说:“你,好……这是从你孙艳萍嘴里说出来的。我赵振涛不怪你,因为这并不代表葛玉梅的意见!”

    孙艳萍的心一旦硬起来就像铁一样。她的头很疼,像是勒着一根绳子,绳子马上就要破裂了。她拽着赵振涛的手,风风火火地闯到餐桌旁,恶恶地说:“娘,你都跟大姨说啦?”

    葛老太太点点头,老脸异常冷硬。

    屋里的人都呆呆地看着孙艳萍。

    孙艳萍扭头对赵振涛说:“赵振涛,我给你个面子,你当着我大姨的面儿,痛痛快快表个态,我的事你说你给不给办。给办,我不说啥!”

    葛玉梅满脸惊惶:“艳萍,你这是——”

    赵振涛异常镇定,缓缓地说:“葛女士,我先声明,艳萍求我的事很难办。她说我不答应,您就不会投资啦!是这样吗?”

    葛玉梅多皱的老脸哆嗦着,看看葛老太太,又看看孙艳萍,额头的汗粒儿就落下来了。葛老太太咬牙切齿地说:“你说,你说——”

    孙艳萍走过去摇着葛玉梅的肩膀,哭着说:“眼下就只有您能救广汉了,救广汉也就是救我哩——”

    葛玉梅想张嘴,又咽回去了。

    屋里的空气冻结了,没有一点声音。

    葛玉梅终于说:“赵市长,我们老蟹湾有句古训,受人滴水之恩,必将涌泉相报!听说,我妹妹和艳萍过去对你有恩,你为何不报呢?大陆还有一句古话,你有权不使过期作废呀!”

    赵振涛洗耳恭听:“您还没正面回答我的提问呢!”

    葛玉梅说:“你不答应艳萍,我就撤资!”

    赵振涛双眼红着,嘴唇颤抖,此时的赵振涛制怒比发怒还要难。激将法?使他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多少年了,他最为担心的痛苦局面还是来了,葛家人向他讨债来了。短短的一瞬间,过去的情情景景像过电影一样闪过。欠债是要还的,可不是这种还法。拿原则作交易,去还自己的情债,虽说没得到钞票,可这不是与柴德发一样的腐败吗?想起高焕章的凛然正气,赵振涛就有一阵热血撞头。他眼前一黑,挥动着胳膊,将饭桌掀了起来:“滚,滚!没有你们葛氏的资金,我们北龙港一样开发起来!你们有几个臭钱,想买法律和尊严吗?办不到!”

    饭菜哗哗地抖落一地。

    赵振涛身体一晃,险些栽倒。

    赵振涛的举动出乎孙艳萍的预料,她哑口无言,满脸惊慌地搀扶着葛老太太和葛玉梅悻悻而去。赵振涛看都没看她们一眼,浑身无力地靠在流着干红葡萄酒的墙壁上。这种心灵上的撞击和来自心底深处的震颤,使他难以平静。

    佟场长紧紧握住赵振涛的手说:“赵市长,痛快!对待葛老太太这样的,不能心慈手软!”

    赵振涛眼睛闪烁着格外人的光芒,他也为自己刚才的激情感到惊讶。人是由水和火组成的,激情是火,理智是水,世俗污水作怪的时候就得求助激情。这点可怜的激情啊!他默默地问着自己:你是赵振涛吗?你还有点血性呢!

    佟场长恨恨地说:“赵市长,我知道你是为我们盐场,可她们给鼻子上脸,葛老太太给我话呢,我雇佣她们的运输车!”

    赵振涛还是没有说话。4老蟹湾有个风俗,凡是迁坟的年头都要做茔地灯,茔地灯是安魂的。秋后,蟹湾公墓建起来了,而且建得很有气魄。赵老巩在梦里想到老祖的魂不安了。葛老太太不仅要做空地灯,还要举办一个全村的光宗耀祖的雪灯会,也给姐姐葛玉梅炫耀一番。

    这个消息是赵小乐告诉老爹的。赵小乐睡懒觉儿醒来,到堂屋看见爹的表情和灯很不以为然,说,人要富,蛇盘兔,你瞧葛老太太家扎制的茔地灯、蟠桃灯、属相灯,那叫火爆!你这灯怕是人家瞧不上眼呢!赵老巩惊奇地坐直了,盯着赵小乐的脸问,俺的灯做给祖上的,管葛老太太p事?赵小乐一语道破真情,雪灯节是人家弄的,她看中谁家的灯就买下来,再往街上挂!赵老巩脸皮抽抽的,不说话,不看儿子也不看灯了,看苍白的天景儿,仿佛从迷迷落落里瞅见了别人瞅不见的东西。葛老太太简直狂得不像样子!老人收回目光,瞪圆了酸麻的眼睛。他吞了口酒,热辣辣的一直烧到心底,吼了句,这还了得?反啦!地富反坏又兴风作浪啦!她葛家是啥人?她是海霸的后人,咱家的仇人!赵老巩说话时两只黄鼠狼耳暖颤索索响起来。赵小乐不服气地说,你说的都对理儿,可就是蠢得可笑哩!如今葛老太太是农民企业家!有钱的人为啥不牛?她姐姐是香港大老板,在港口开发区投资建厂来啦!赵老巩看见门缝里飘进雪花来了,一股凉气拱到天灵盖儿上,骂儿子忘本。赵小乐说他妈的忘本就忘本,这个穷本又有啥好留恋的?俺要是忘了赚钱,你老就得去外边啃雪团子了。混账!赵老巩又骂。赵小乐嘿嘿地笑起来,煞有介事地说,您老别怄气,俺也不跟您废嘴儿啦!说着,双手c进袄袖,哼哼唧唧地出了门。就你想赚钱?你爹的船厂不照样给她的船场挤垮啦?怅怅地揸着儿子的背影溶进雪天里,目光是失望的。

    黑了天看窗外的雪,黑黑的,像无数蝙蝠在夜天里盘旋。赵老巩独自喝了几口问酒,浑身就暖和起来,提着八福灯晃晃悠悠地走出家门。海边的冬夜本来就凉,下雪天,气温便寒寒的,使六神无主的老人哆嗦着行进。

    八福灯昏黄的光亮,照亮村头海滩的一大片地方,将赵老巩的身影涂在雪地上好长。白雪满天飞,砸得他睁不开眼睛。漫卷而过的寒风吹来了旷野里的重要风景。雪封海的日子使渔人与大平原上的农民没啥两样。冻海与陆地交融了,恰似冬天与春天的交融,又似昨天与明天的衔接。赵老巩走过的海滩上甩下一溜儿深深的脚窝儿,一点一点抹开,点缀着雪野。

    老巩头,五福灯又做出来啦?有个汉子说。赵老巩哦哦两声,看着雪地里的人。他说:“积了德蓄了善,雪灯会里老天爷都瞧得见,不定啥时辰就会时来运转发财发人哩!”老人强撑着说,牙花子缝里仍不免溜凉风。

    “葛老太太的雪灯会你也捧场么?”渔人问。

    “捧她娘个蛋!俺这就找村支书去!”赵老巩一生气脑袋就懵,说话时两只黄鼠狼耳暖都奓煞开来。

    “别气,人家这阵是仙,巴结都来不及呢!”

    “你们怕那满脸苍蝇屎娘们儿?她算哪一路仙?”

    “财神仙,那娘们儿有钱。”

    “她的s钱咱不稀罕!”

    “还是巩爷有骨气。”

    大雪把地下暄了,一片的白软。大雪使老河口的木桥渐渐发白,变虚,木桥的两头卧着白天孩子们堆成的雪人。河堤的树棵子挑着白亮的树挂,经硬风一吹,发出亮生生的碎音。在赵小乐眼里,被雪夜艺术化了的原始风景一文不值,可他能兴味十足地站在老河口木桥旁,全是为了听秀秀的心跳。秀秀见赵小乐站在雪地里犯呆,眼神儿似乎没个着落,就问他,你哪儿不舒坦么?赵小乐说,俺在数钱。秀秀捂紧被风掀起的围巾,惊讶了,数啥钱?哪有钱?赵小乐很正经地说,雪片就是钱,没看俺眼都数绿了么?米秀秀笑一笑,笑得很真实。赵小乐冲着雪地笑得响亮,笑是硬撑出来的,但他身边树杈的雪挂却震得唰唰掉雪粉。

    冬夜的老河口清冷而深远。

    村口有几家挂出自己做的灯笼来,星星点点。雪地被灯光映得五颜六色,到野滩上转转倒也不赖。赵小乐与秀秀拥在一起,就像远处碰在一起的鸳鸯灯。赵小乐在雪夜里看不清秀秀的模样,只感觉她的鼻翅一扇一扇喷着香气。赵小乐搂紧了她。赵小乐扭头瞧见一挂茔地灯晃晃地上了木桥,吱吱地响过来。他们是从公墓走来的。

    “c持十几天啦,茔地灯做成这德性,成心惹你二始生气!”女人说话声。

    “二姑,俺们费老鼻子劲儿啦!”挑灯走在女人一边的小伙子说着,掸去女人肩上的雪。

    “俺喜欢赵家灯!”女人说。

    赵小乐知道是葛老太太来了,挑灯的小伙子是她的公司里的腿子老三。他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