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小说网 > 都市言情小说 > 青春的最后一季 > 第 23 部分

第 23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会c开始了,总共有十五个新生方队,我们第十个出场,先是静静的坐在场地观看其他队的表现,等到第八个队出场的时候,我把我们班的兄弟带到后面,开始准备了,互相把着装整理一下,把帽子戴正,我微笑着轻轻的往马龙胸脯上锤了一下,他也笑着向我举举拳头。

    “领导,快上场了,你不说两句吗?”郑明说道,大家都安静了下来,望着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其实这个时候,我和你们一样也很紧张,也许我应该说一些轻松的话,比如什么只要尽力了,名次无所谓了什么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狗p话,但我今天不愿说这些,咱们这段时间流了那么多汗,就应该拿到成绩,就应该在这个大场合证明咱们不是逃兵、窝里横、孬种,咱们十班更不是问题班。这就是我要说的,今天晚上我们要给春打电话,把咱们的成绩告诉他。”

    说完我伸出右手,大家依次都把右手放上,这一刻都能感受到彼此的信任和决心,心里都异常的激动,我知道,无论今天会c的结果如何,我们的心从今都会挨在一起经历各种风雨的洗刷了,我们班再不是个问题班了。

    当我把队伍带到会c场地中央,我跑到指挥位置后,才强烈的我们这段时间苦练所呈现出的效果。前面的比赛队的动作固然也很紧张急促但是却显得很机械,而在我们身上则多了份康班长的那种从容不迫;其他的队做动作时固然也很统一整齐,但是在我们身上可以感受到那种团结和心意相通,更不用说自信和骄傲的气质了。每一个动作做完,下面总会爆发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我想这是我们优秀的最佳证明。

    在掌声中,兄弟们的动作越来越流畅,齐步、正步、跑步,敬礼礼毕、脱戴帽,做的洒脱而干脆,好像诺大的会场,其他的一切都不存在一般。

    当我带着队伍喊着“一二三四”的番号下场时,我看到了我们十一队所有的兄弟包括干部和班长们的笑脸和挥舞的双臂,我们几个的眼眶都湿润了。

    最终我们以绝对的优势获得了冠军,给即将撤编的炮院给出了严重安全事故的中队挣回了脸面。当我抱着奖章回到中队时,我们队沸腾了,而我们几个则相识一笑,合谋把康班长扛起来然后扔到半空……这是我入校以来最开心的时刻。

    这天晚上,经队长特批,康班长带着我们在c场上和庆功酒,喝着喝着,说起春和我们这段日子受的苦,班长也第一次跟我们谈起他的感情,他在老家有个女朋友,在苦苦的等着他,挺苦的,但谁让我们是军人呢,也许是都喝多了,班长哭了,我们几个也哭了,反正不知为了什么,就是想在月夜下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最后,班长揉揉眼,掏出手机给我,说,给咱爸咱妈报个喜。

    我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这有什么,又不是大事。

    班长往我头上拍了一下,详怒:怎么分不清大小王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快点。在学校主办的比赛中拿了第一,院里肯定会给家里发喜报的。

    我接过电话,对康班长说:“班长,你以后别喝酒了,我觉得你喝过酒后说话的风格疑似陈班长。”

    今年流行“非典”,所以夹带着“疑似”也流行起来了。

    我站起来,往旁边走了几步,回头望望兄弟们还在喝着,郑明和猛子这对冤家正把酒言欢,而小杰则和马龙李军在一起聊个不停,我看到这些,心里充溢着难言的喜悦,然而当我的视线转移到昏暗的天空时,这个夏天所发生的一切就好似寂寞的烟花般炸开在我的心灵深处,我的眼前浮现出倩妮那哭得红肿的双眸,而我们那绝望无奈的一声声叹息也在耳边响起,在我心里的还有父母那疲惫而焦灼的眼神以及我在合肥所承受的一切屈辱,我知道即使我穷尽一生的时间都不能将这些事情遗忘,它们是长在我心上的荆棘,我刚刚干涸的眼睛顿时又充满了泪水。

    爸妈听到我的声音,还感到很奇怪,我没有听见他们说什么,只是哽咽着告诉他们,爸,妈,你们的儿子长大了,再也不会给你们丢人了,再不会给这个家带来耻辱了。

    打完电话,我再无顾忌跪在地上号啕大哭,想把心里所有的y暗哭出来,恨不得把心挖出来在明媚的阳光下晒一晒。班长和兄弟们都围过来,他们没有说话,只静静的陪着我。

    七月的合肥,我一定要洗刷耻辱。如果以后我还会再爱上一个女孩,我一定要先拥有一切,拥有一切我可以爱她可以呵护她可以给她幸福的条件,我决不能让我们再像和倩妮那样无奈和窘迫。

    过去的我会让它们都过去的,我发誓我一定要在部队里干出成绩,现在军校就是我的一切,为了它我可以付出一切。

    用理想和美丽新世界来拯救我曾沉沦的灵魂

    廿十。  倾诉了,遗忘了,痛哭了,我感觉我已脱胎换骨了,告别了以往的种种,我不再是以前那个y郁任性的弟弟了。

    队列会c以后,我们的队列训练就算基本结束了,下一阶段的主要工作是准备拉练,拉练以后,我们就要正式参加神圣的入伍宣誓,戴上我梦寐以求的红肩章,成为一名真正的军人,那一刻,我想我会哭泣。我的美丽新世界就在我的面前,触手可及,就差一步的距离了。我将忘记以前的一切,忘记我的青春,忘记那场晦暗的风暴,忘记桑、倩妮还有梦阳。从今以后,我就是一名钢铁般的男子汉了。

    在这些天里我对那红肩章的渴望日甚一日,我已经把入伍誓词背得滚瓜烂熟,刻在心里了。

    我宣誓:

    服从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服从命令,严守纪律,英勇战斗,不怕牺牲。

    然而,就当我满怀信心的迈进我的美丽新世界时,却不知道一团命运的y云已经笼罩了我的上空。

    大后天就要去拉练了,10月6日上午在宿舍楼前的训练场里,班长们教我们一些拉练的准备工作,要带的东西可真他妈多,一个行囊,一个被子打成背包,一个挎包,一个水壶,一个毛巾,一双备用鞋,一支枪,子弹袋,指南针等等。

    “哎呀妈,光把这些东西背起来就够费力的,还要走上几百里,这不是要我的命嘛。”郑明说。

    “某些人呐,平常把自己夸得跟朵花似的,这一到关键时刻咋就跟狗尾巴草一样呢。”猛子习惯性的嘲讽。

    “切,我也就是说说而已,到时还不知道谁先萎了呢,长的跟墨西哥仙人掌似的。”郑明也毫不客气的反击道。

    陈昌全班长不满的望着郑明,可怜的郑明还没察觉到,尤在说个不停,眼瞅着一场风暴马上就要来临,我照着郑明的p股就温柔的踹了一脚,这是俺哥俩的暗号,郑明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闭上嘴巴,一幅倾听得入神状,不时点点头,嘴一撇:对,有理有理。

    其实班长当时什么都没说。

    “兄弟们,你们不要把拉练当成好玩的事,咱们这次拉练的距离很长,从三号院到毛主席的故乡韶山冲,一路上将遇到很多困难,所以现在的准备充分一些,到时就轻松一些,这就叫平时多流一滴汗,战时少流一滴血,刚才把需要准备的东西讲完了,下面是一些常识,书上找不着,但很实用,这是你们的班长和我们的班长一起得来的经验教训,第一点,就是那个走之前一定要仔仔细细地把你们的解放胶鞋检查一遍,里面不能有任何的杂物,甚至连一粒沙子都不行,因为路途遥远,即使是一粒沙子,也能让你的脚起老大的血泡,还有,你们最好往鞋里垫些卫生纸,买卫生巾更好,那样就更保护脚了……”

    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和原来一比,感觉现在的日子过的是那么得轻松惬意,中午回来后洗个澡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和兄弟们神侃,透过窗户望着远方在蓝蓝的天上缓缓流动的白云,心情好的不得了。

    这时有人敲门。

    “请进。”

    打开门进来的是队值日,六班的周俊。

    “陆寒,队长让你过去一趟。”

    “好嘞。”我麻利的跳下床,穿好衣服和周俊一同出去。

    “哥们,知道队长找我啥事,可否透露点。”

    “不知道噻,但总归不是什么坏事吧,你小子才露过大脸。”周俊酸酸地说。

    喊报告进屋后,队长就坐在书桌后面,见我进来,也没说话,只是低下头看文件,屋子里气氛显得很沉闷,我站在那里,心里有些惶惶不安的感觉,偷偷望向外面,今天的阳光很明亮,从窗户进来铺洒在地板上。

    几分钟后,队长才打破了沉闷:“陆寒,你们省招生的时候军检严不严?”

    我不明白队长为什么突然会问这个,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当然严了,从上午开始一直查了一天。”

    “喔。”队长点点头,放下手中的文件,皱起眉头眼睛盯着我突然问道:“那你有没有什么不合格的地方?”

    从进来开始,我就感到队长和平时不太一样,又听见队长这么问,我心里“咯噔”一下,因为我知道我的视力不行,难道学校要有什么举措。

    我偷偷瞄了队长一眼,发现他正在观察我脸上表情的变化,我嗫嚅道:“队长,我的视力可能有些问题,当时也没太在意。”

    队长笑了笑,站起来到了杯开水,然后又坐下,点了根烟,慢条斯理的说道:“陆寒,你很聪明,从你来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很欣赏你,在这也有一个多月时间了,你也应该知道在咱们学校,视力并没有要求得那么严格,中国就是这样,队里有很多同志的视力都很差着你也知道,所以视力不是问题,我是指其他的方面。”

    “没有了,肯定没有。”我坚定地说,听了队长的话,我的心放了下来,只要视力没有问题,那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就这么跟你说吧,你的肝有问题,乙肝。”队长冷不丁地说道。

    “什么?不可能。”

    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队长说:“复查结果出来了,咱们队就你和魏伟。”

    我瞪大了眼睛望着队长,我希望队长是看错了,或者是队长说错了或者是我听错了,因为这对于一个还没有入伍宣誓的军校生而言,是一场灾难,意味着我必须要被取消入校资格。

    “队长这怎么可能呢,我高中时就查过几次,哪有什么乙肝,而且军检时也没事,这怎么会呢?”我痛苦的摇头,感到脚下空空的,好像是踩在云朵上,一股破裂的痛感在身体内横冲直撞。

    队长站起来探过身子想拍拍我的肩膀来安慰安慰我,却被我一把甩开,老子什么都完了,还需要你虚情假意的安慰,我几乎是吼着:“队长,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得乙肝,你说,你说呀。”

    “嘭”,队长狠狠地照我的胸脯就是一拳,“陆寒,你知道吗?我现在对你很失望,做为一个男子汉,无论出什么事首先都要冷静,你以前体检无论是什么结果,但那也只代表以前,而现在一切都要以复查结果为准,这是不可改变的,做为你的队长,我很理解你的感受,我也很难受,但这有什么用呢,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该好好想一想,该如何面对。”

    我无力得蹲在地上,手指紧紧抓住头发,谁能理解我在这段时间的努力,谁能理解我对美丽新世界的期盼,但是就在还有几天我就达到的日子里,一切都完了,所有的一切,所有的幻想,所有的对明天的希冀,都幻灭了,我突然意识到了,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这事件发生的一切都已不可能再被挽回,就像死去的生命一样。命运戏谑的给了我一件华丽的衣裳,但又在我露出灿烂微笑的时候无情的将其撕破,且又扯下我的皮r,撕裂我的心魂,鲜血淋漓,露出森森白骨,将永不会愈合,将痛彻我一生。我痛苦的闭上眼睛,漆黑的虹膜上闪动着红色的花火,头脑里响动着“轰轰”的声音,头痛欲裂。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站起来,尽量平静的望着队长,但是我知道我的眸中有掩饰不住的绝望和凄凉。

    队长一直抽着烟,好像一直在等着我。

    “队长,你说吧,我该怎么做,我听你的。”

    队长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的微笑,他在佩服自己的思想工作又一次成功了。他摁灭了烟,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文件,抬头对我说道:“事已如此,你只能退学了,其实也不能算真正的退学了,算是休学一年吧。你也知道军校队以干这种传染病是很忌讳的,按规定,你肯定得被无条件退学,但是鉴于考进来都不容易,学校就多给了你一次机会,在家好好治病,明年要是把乙肝治根除了,还可以再过来。”

    我的心里在苦笑,队长不愧是河南人,忒会说话了,谁不知道乙肝这东西是很难根治的,然而我还想再争取一下:“队长,我想再复查一次,你看行吗?”

    队长有些惊愕,但他马上就恢复正常了,说,当然可以了。

    “我想就在c市查。”

    “那不行,你只能回老家复查,这是政策,查完后若没有什么是把检验单传过来。”

    “好吧。”

    “就这样了,你先回去吧,不过你先别跟其他人说,找个时间给家里打个电话,注意自己的语气,别太让家人担心了,这两天就别参加训练了,把东西收拾一下,学校给你发的都得带走,那个班里的工作就先让郑明接一下吧,好,你先回去,顺便把魏伟叫来。”

    我机械的答是,转身,开门,关门,头晕沉沉的,我长久的站在队长门前,失神的望着面前那长长的走道,走道里很暗,光线从走道尽头的玻璃窗散进来,没多远就停住了,我望着在昏暗的走道里穿着拖鞋汗衫打打闹闹的战友们,感觉他们竟如此的不真实,就像是一个个无我无关能从我的r体穿过去的幽灵一样。

    木偶般的我走过去,有熟悉的战友从身边过去拍拍我的p股,但是他们说什么我却一点都不知道,而往常我会嘻嘻哈哈的回应。

    七班的兄弟正在班里聚餐,我敲了敲门,开门的是李立纲。

    “啥事,十一队的牛人。”李立纲笑着说道。

    “魏伟在吗?队长找。”

    李立纲回头喊,小伟,队长有请,然后对我说,陆寒,进来吃东西。

    “不了,我还有点事。”

    魏伟从屋里出来,抹抹嘴边的油,屋里其他人喊,我c,小伟,你他妈快点回来,回来晚了,咱们把东西吃完了你可别怪,

    魏伟扭头骂道:“这能是我说了算吗?不过我可警告你们这些脑子里缺二极管的,谁要敢吃了我那份,我他妈非阉了谁不可。”

    我站在一旁望着魏伟那充满活力的笑脸,心里有说不出得难受,等李立纲又把门关上后,我问魏伟:“你在这过的快乐吗?你的生活很满足吗?”

    魏伟挺奇怪的望着我,“干吗呀,问这么有哲理有深度的问题?”

    我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没事,你快过去吧,队长还等着呢。”

    才回到寝室,郑明就开始嚷嚷了:“老陆,去那么长时间,是不是队长决定嘉奖你了,到时可别忘了兄弟们呐。”

    此时我再也没心情说什么了,只是告诉郑明我下午训练就不过去了,你帮我带队吧,说完就躺床上了。

    “老陆,没什么事吧?”李军坐起来关心地问道。

    “没事,抓紧睡吧,下午还有训练。”

    没多大会工夫,除了小杰还在晾衣的走廊里练吉他外,其他人都睡了,而我又如何能入睡,闭着眼睛,思绪混乱的像密密麻麻的箭飞蝗般的s在我脑子上,储存着我所有对以往回忆的脑皮层都被撕裂了,但又重新杂乱的拼接在一起。“该怎么办?”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我曾多次地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但每一次我都恍然恐惧。我睁开眼睛,失神的望着面前的白色的墙壁,在我眼里,空无一物的墙壁突然变得色彩斑斓起来,幻化成一幅幅快速流动的画面,有倩妮流着泪的脸,有我在天桥上孤独踟蹰的身影……

    午休结束,随着值班班长的一声哨音,从各个房间都传出紧张的穿衣服的声音,在咱们班,除了这个,还有郑明的唠叨,他永远都是那么精力十足,两眼一睁,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哎呀,刚才做个梦,梦到我回家了,看到妈妈抱着个小孩,我就问,妈妈,这是谁的孩子,妈妈却笑着告诉我,明明呀,以后你就有一个弟弟了。完了,那家产可就要被分了。”

    我说,妈妈呀,我那小弟叫啥名字,妈妈说,就叫他猛子吧。

    猛子顺手把帽子砸了过去。

    都下去训练了,整个楼层就剩下我一个人,空荡荡的感觉让我很不适应,我下了床,被楼前训练场的口号声所吸引,于是走到阳台趴在栏杆上望着下面一列列整齐的方队正充满激情的训练着,我的战友都在热火朝天的训练,幸福的挥洒着汗水,那一排排整齐划一的齐步,那豪迈的正步,那昂扬的口号,那猎猎作响的军旗,嘹亮的军歌,由每个人,每个排面,每个方队所流露出的雄壮的军人之美凝聚成一曲波澜壮阔的交响乐,一条怒发冲冠的大河,凝聚成熠熠闪烁的光华,战神的光华。这是我内心一直在寻找一直异常渴望的旋律和光华,我也为曾得到过而幸福骄傲。但是今天,我却要失去了,世上最远的距离是咫尺千里,我心如刀割,要放弃吗?

    当我茫然望着,我突然想起了队长的话,这件事我应该告诉家人,但是又该怎么说。我拿起话筒,拨了201后,脑子里却一边空白,平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账号和密码此时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该死。”我低声咒骂着,从柜子里翻出日记本才找到账号密码,但是在播号码时,我却又迟疑不决了,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告诉爸妈,他们能承受这个打击吗?这个时候,家里应该就阿妈一个人在家,我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在想什么,她可能在看电视,可能在熬猪食,我唯一能确定的是下一刻悲伤将充塞她的心田,而前些天,我才给了她和阿爸快乐和荣誉,我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于残酷了,我迟迟不能播号码,可怜的爸妈,现在还浑然不觉一场风暴已经来临,做为他们的孩子,我总是扮演着伤人的角色,但是我的内心也痛苦不堪,我若把事情告诉了他们,他们这辈子最大的希望就会破灭。如果上天能用我半生的时间为代价来逆转这件事,我将毫不犹豫。

    我仍在紧握着话筒,握的是如此之紧,汗水顺着手腕流到话筒上,我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也许我可以不告诉他们,我可以偷着去打工,用打工挣来的钱去治病,等病好了,我再回来上学,不就没事了吗?也许我可以编个理由骗他们,说我不喜欢现在的专业,现休学一年然后选择其他专业;也许,我可以……

    当一切幻想和我的世界一样走到尽头后,我还是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话筒那边阿妈的声音有些诧异,因为我告诉过她,平日里训练很紧,只能在周六晚上才能给家里打电话。

    我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阿妈,你先别担心,我在这里出了点事。”

    “什么事?”我这么说,却更让阿妈感到紧张。

    我沉默了会,深吸了口气,好让我的声音听起来不是颤抖的,“阿妈,上次体检复查结果出来了,我被查出有乙肝,阿妈,你先别急,这没什么。”说完后,我闭上眼睛,泪水终于滑落了,阿妈没说话,话筒里静的让我可以清晰地听到我心跳的“嘭嘭”声。阿妈,你内心的难过我是知道的,阿妈,你的儿子是可以承受的。

    末了,阿妈终于说话了,声音显得是那么生涩,“儿子,不要紧的,不要紧的,你爸在李庄买树,我打电话让他赶快回来,你别乱跑,就在寝室待着。”

    挂了电话,我又躺到床上,随手翻着中午才借的《灌篮》,其实什么也看不进去,心乱如麻。

    半个小时后,清脆的电话铃响起,我使劲搓搓脸,我告诉我自己:“一切来得也都肯定会走的,只要自己坚持。”

    电话里阿爸一直都试图在安慰我,他尽量用轻松的不在乎的语气说话,我知道阿爸怕我想不开,干傻事,因为他知道这对我的打击有多大,因为他知道我对美丽新世界的渴望。

    挂了电话,我想找倩妮倾诉,但她已经有自己的美丽新世界了,她结婚了有了自己的丈夫,而我呢,身边没有一个,被命运之神无情的嘲笑着。

    傍晚,弟兄们都回来了,郑明还给我带了饭,但我没有一点胃口,呆呆的坐着,他们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快七点的时候,康伟班长和陈昌全班长一块进来了,我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黯然的低下头。

    等其他人都拎着马扎到俱乐部集合看新闻联播后,康伟班长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对我说:“我都知道了。”我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陈班长狠狠地说:“这他妈长眼了吗?怎么查的。”

    我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班长搂着我的头轻轻的拍着我的肩膀,我从来没感觉自己如此软弱过。

    晚上熄灯后,我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外面响起轻轻的脚步声,今天是康伟班长值班,他正在查铺。

    门被打开了,康班长走到我床头,他轻轻的拍了我一下。

    我跟着康班长走出屋,走道原本很安静,响起的脚步声让夜岗好奇的望向这里,班长带着我走到晾衣的走道上,递给我一个小盒子。

    “这里面是我们才发的红肩章,我没舍得戴,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渴望能戴上它,我把它送给你了。”

    我用颤抖的手轻轻的打开盒子,好象这里面是一件珍宝一样,但是对于我来说,这红肩章就是我所有的希望。

    借着走廊上的声控灯,我看到一幅崭新的红肩章,那么鲜艳,那么的高贵,但对于我来说,却有如此的遥不可及,即使我曾经和它只一步之遥。

    “班长,你等下。”我跑回宿舍,全身武装,回到晾衣间,我把红肩章交给班长,班长流泪了,他庄严的把红肩章上到我的肩膀上,这是我第一次带上红肩章,在我永远离开它的前夜。

    我的耳朵“嗡”的一声,随口唱起那首《红肩章》:肩扛着红肩章,青春在军旗下闪耀……

    廿一。   第二天清晨,我习惯性的在那个点醒来,才睁开眼睛,外面就响起了起床的哨音,我一骨碌爬起,正要穿衣准备集合时,才想起这里的生活已经不属于我了。我就那样愣愣的坐在床上,麻木的望着兄弟们幸福的打着哈欠,惺忪着眼却麻利的穿衣下床。这一刻,我心里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难以用语言形容。

    上午准备训练的哨音在楼道里响起后,班里突然变得很安静,大家都默默地穿好夏常服扎好外腰带,然后一个个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晴朗,阳光穿过敞开的门,我在寝室里无所事事,烦躁的走来走去,在上卫生间的时候,我看见了魏伟,他坐在床上,可能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望着我,眼神里全是不舍和绝望,没有一丝活力。我走进七班,紧紧握着他的手。

    上午十一点左右,队长让队值日把我和魏伟叫他屋里,他也没说些什么,就是让我们回去把东西准备一下,中午学校会派车把我们送到火车站。

    回到寝室后,我就犯愁了,这么多东西我该怎么拿呀,因为队长让我把学校发的任何东西都要带回家,包括被子、褥子、十几套军装、水壶、水杯、刷牙缸子、教材等等,再加上我从家带来的衣服和一些书,整整装了四个包,其中有一个大半人高的黑皮箱,一个制式背包,一个行运包,一个挎包,快收拾完的时候,班里的弟兄们回来了,郑明一进屋就哭了,哥,你怎么早不告诉我们,我舍不得你走。猛子则狠狠地踹了门一脚,我c他妈的。

    我望着我亲爱的战友们,我的兄弟们,虽然我们在一起不过一个多月,但是这份真挚的感情却是我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

    我轻轻捅了郑明一拳,骂他道:“别他妈丢人了,真不是爷们。”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对其他人说道:“哥们们,别介,我家里出了点事,要回去一次。以后你们都好好的,行了,我要开路了,不过我事先声明,都别下去送我了。”

    说完,我缓缓环视了我生活了一个多月的地方,弯下腰想背上那个硕大无比的背包,但是因为肩上还下挎着一个包,所以怎么都背不上,大家一见赶紧过来帮忙,但我坚决的制止了他们,我不想得到任何人的帮忙,因为我知道今后有一段很长很崎岖的路将有我自己一个人独自面对。

    这时,区队长在楼道那里喊我,陆寒,快点,车在楼下等着了。

    我立即推门出去,甚至没说句道别,才打开门就看见康班长和陈班长站在外面,见我出来,陈班长想接过我手中的包,但我也拒绝了。

    在两位班长身后,我背着背包,右手拖着大行李箱,左手再拎着两个包非常艰难的走着,走道里有很多战友,他们都不明白我到底出了什么事,问我咋的了。我则微笑着说道,没啥,同志们,我先走一步,但说不定过段时间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哈哈。

    “陆寒,你等会。”我快下楼梯的时候,朱伟向我喊了一声。然后就急急忙忙的跑回屋里,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盘磁带。

    朱伟走到我身边,诚恳地说:“兄弟,我知道你喜欢听伍佰的歌,这盘磁带就送给你了,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但是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我点点头,转身下楼,耳边突然又响起了伍佰的那首《美丽新世界》:有一个美丽的新世界,他在远方等我。

    但是这个新世界,我却永远到达不了了。

    走到楼下的时候,看见区队长正焦急地看表,“快点快点。”

    我抹了把汗,费力的有行李放到面包车的后备箱里,登上车,魏伟已经坐着,区队长也登上车,“哗啦”把车门拉上了,对前面的战士说道:走吧,火车站。

    随着引擎的发动,车身微微的颤动,缓缓开走了,我留恋的望向窗外,那红色的楼,宽广的训练场,笔直的水泥马路,路边一簇簇的花丛…。。

    车子在经过大门口时,我感觉它像是有意识的短暂的停留了会,就像我入校时一样,这一刻,我再也抑制不住,头伸到车窗外泪流满面。

    我兜里没多少钱了,所以必须要精打细算。因为没买到c市到梦阳的车票,所以我只能先到汉口,而魏伟要回四川老家也必须要到汉口转车,我们俩就一起坐下午一点半的火车,没有坐票,我和魏伟只能待在抽烟间里,穿着皱巴巴的军装,显得无比的落魄,给中国军人丢足了脸。

    这趟到汉口的火车只在c市停了五分钟就发动了,我听着火车气压闸放气的声音,车身猛地一震,车开走了,走出了这个城市,这个曾令我魂牵梦萦却又伤碎了心的城市,但却不知这列金色的列车最终要讲我们带到何处,等待我的又将是什么命运。车窗外的景物一闪而没,我和魏伟坐在箱子上,相对无言,以前我俩并不是很熟,但现在却感到很亲切,同是天涯沦落人。

    秋日午后的金黄色的阳光温柔的斜s进车厢,整个车厢被一层暧昧的光彩所笼罩,但是我却感到更加的寒冷和茫然。

    下午六点,我和魏伟从汉口下了车,他看着行李,我到售票处买票,但是售票员却告诉我汉口不卖去梦阳的车票,只能到武昌去买,而武昌就是我们到汉口的上一站,“我c”郁闷的我只想杀人。

    “陆寒,有票没?”魏伟问我道。

    “没有。”我摇摇头,颓然的坐在箱子上,接着说,“你还好,明天下午就能在这买到票,而我还得到武昌。”

    “怎么了?”

    “我咋知道,点背呗。”

    魏伟不再说话了,我也沉默,汉口火车站现在已是灯火通明,人潮汹涌,我望着悄然浮现的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突然感到这个世界真他妈荒谬,人活在命运的转盘上,不可逆的转动着,被世界折磨来折磨去,却仍贱贱的对它留恋不已。我望着车站对面的车流和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在辉煌的灯火下,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笼罩在一层青烟中般不真实,也许吧,对我来说,不是心碎的幻影就是痛苦的真实。

    “行了,魏伟,那我先走了,再晚就没有到武昌的车了。”我站起来对魏伟说道。

    魏伟也站了起来,眼神里流露出凄惶和茫然,他说:“陆寒,要不我跟你一起去武昌吧,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我笑着拍了拍魏伟的肩膀,说道:“傻了,你去武昌干嘛,在汉口又不是买不着票。”

    “那好吧,一路保重,希望以后有机会再见面。”

    “你也保重,兄弟。”我和魏伟拥抱了下互相道别,各自踏上未知的的旅程。

    火车站旁一家报亭的老板告诉我从汉口到武昌有十路公交车可以坐,站台离这有几百米远,我谢过了老板向站台走去。武汉是中国四大火炉之一,虽然现在已经是十月份的傍晚,但是仍然燥热难耐,走了几十米,汗已经浸湿了衣服,我喘着粗气停下,揉了揉被勒的生疼的肩膀,站台就在前面不远处,然而此时却显得如此的遥远,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饭,早已饥肠辘辘,在一个陌生的大都市里,一个瘦黑的少年,穿着脏兮兮的军装,吃力得带着四个大包,举步维艰,汗水顺着他的脸不停往下流。一路上很多人都好奇的望着我,我有一股想哭的冲动,但我还是忍住了,因为我知道以后的路会比这更加艰险难行,如果我连这都征服不了,那只能向命运屈服了。

    坐十路车到武昌后已经快九点了,才下车,就有很多妇女过来问:住宿不了,有电视热水。

    我把所有的钱从兜里掏出来,数了一下,总共才一百多,所以我磨了半天嘴皮子才以十块钱的价格要了间房子。

    “老板,还有多远。”我停住脚,呼呼喘着粗气。

    “不远了,不远了,就在前面。”

    一直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到她家的旅社,这一片黑灯瞎火的,地面上全是臭水,溅得我一裤子都是。

    那妇女将我带到一个小房间,里面有一张床,一台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机,我放下行李,随手摸了一把,尽是灰,而且整个屋里散发着一股强烈的霉味和死老鼠的味道。

    “老板,这里也太脏了吧。”

    “当兵的,你也不看你花了多少钱,不住你可以走撒。”妇女没好气地说道。

    “行了行了,你这有方便面嘛,给我一桶。”此时,我都快饿晕了。

    吃完泡面,也没脱衣服就躺床上了,才闭上眼睛,就感到脑子里“嗡嗡”直响,就像里面有一个我小时经常吹的哨子一样。身体虽然很疲惫,但是却难以入眠,这些天发生的事一遍一遍的在脑海里回放,每放一遍,心里的伤痕就加深一份,甚至喘不过气,这个夜,是那么的漫长。

    第二天晚上,也就是2003年10月6日晚上八点,我坐上了回到梦阳的列车。

    后记:陆寒回到梦阳后,又回到梦阳一中复读,但是他所背负的各种痛苦令他难以再支持下去,特别是两个月后,在大街上,他遇到了倩妮的嫂子,嫂子告诉他一个令他心碎的事情,倩妮和她丈夫从老家来梦阳的路上,遭遇了车祸,双双遇难。陆寒没有哭泣,他已经哭不出来了,对倩妮的爱是他心中唯一的绿洲,而那个明眸长发的女孩香消玉陨后,陆寒的心已经是一片荒芜,在草草的度过一个学期后,陆寒毅然的在漫天风雪中踏上了火车,回到了他曾在那渡过童年的新疆,至少那里还有一些他认为对于他生命很重要的回忆。在陆寒的背后,则是他父母、妹妹麻木的眼神。

    好了,这个故事讲完了,记忆的流水已近干涸,而靠着对往事回忆生存的我就像一条干渴的鱼一样徒劳的挣扎着,迎接着不可避免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