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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少年不可欺

    臻儿双目炯炯,狠狠的盯了徐谏一眼,便转头看向周氏和徐立嗣,朗声说道:“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你们就是想给娘亲泼脏水,想要栽赃秦三叔。”

    “放肆!”周氏呵斥道。

    “你什么意思?你懂什么?”徐谏听得差点坐到地上。

    徐立嗣没有出声,脸色却不好看。

    “我年纪虽小,却也懂得礼仪廉耻四个字。”臻儿的话里满是讽刺:“是的,秦三叔来家里有时会略坐一坐,但都只是在院子。爹爹不在家的时候,秦三叔从来不进屋子,院子大门也都是敞开的。这些左邻右舍都知道,都是可以作证的;秦三叔是友也是客。他来了,娘亲自然要见礼寒暄,然后便吩咐我好生作陪,自去忙了;秦三叔一个人不常开火做饭,娘亲会准备食盒让他带回去吃。爹爹不在家时,娘亲更是谨慎守礼,从未越矩,怎会轻易留客吃饭。”

    周氏插言道:“这就不妥。秦三一个外男,你娘亲怎么能够见天的给他做饭吃。再说秦三那般高大壮实,饭量可小不了。你们家里哪来的那许多余粮去给他?”

    “这是爹爹吩咐的。从来就是如此。又不是娘亲擅自做主,单独给秦三叔做饭吃。”臻儿反驳道:“我虽然不管家务,可也看得见娘亲和阿姊终日忙碌,事必亲躬,佣人帮闲都不曾有过一个。咱们家是没有你们大院的人阔绰,但是娘亲辛苦经营,精打细算,从来没有让我们姊弟俩觉哪里短了差了。不,我们不但不短不差,还过得很好。阿姊和我每天都过得开心充实,日日都学到有用的本事,时时都有新鲜有趣的东西……”

    “够了!问你秦三的事儿呢,说这许多做什么?”周氏不耐烦地打断了臻儿。

    徐谏忙道:“臻儿你别误会。你娘亲当然是最好的,她亦我的大嫂,自然也是我尊敬的人。所以我们才要找出害她的人,为她报仇啊。”

    臻儿问道:“你要如何为我娘亲报仇?”

    徐谏道:“自然是找到秦三的下落。”

    “那要是找不到呢?”臻儿再问。

    “嗯!他一个惯于山林、孔武有力的男人,自然不会随随便便就走丢了。可他就是在惨案发生的同时无缘无故地失踪了。为什么?是巧合吗?怎么可能如此凑巧。告诉你,那定是因为他心虚了,才会畏罪逃跑了。”徐谏自以为得计,终于说出了他想说的话:“你们全家一直都被他骗了。他是貌忠实奸,最善巧言令色,投你所好。他每天教给你的东西也不过是为了借机接近你们,以此获取你们的信任罢了。你如不是受其影响,又怎么会做出殴打兄长,以下犯上的大错来。”

    “我听明白了。你是想说秦三叔是坏人,所以他教给我的东西也是坏的。我前几天差点被你们害死了,是因为我被秦三叔教坏了的怨故。所以我罪有应得,而你们只是教训晚辈。我呸!你们不要欺负我年纪小,以为我不懂事。”臻儿道:“爹爹不在家,我就是家里的男人。娘亲从来就没有把我当孩子哄。她教我明理,教我做人。阿姊也是教我读书,你的这点手段书里都写着呢。秦三叔是我们家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师父。他不但教给我本事,教我为人正直守信,不可以恃强凌弱,亦不可以武犯禁。秦三叔是真君子。而你背后说人坏话,还泼脏水,是个小人。”

    臻儿越说思路越清晰,以前没往心里去的事,不大懂的事儿,一下子似乎那层窗户纸被捅破了,以前在徐家小院里的点点滴滴,无论是温馨的,开心的,娘亲和阿姊都在,给他缝衣,给他读书都历历在目。一想到这些所有的温馨和快乐都是让眼前这些人给弄的没有了,臻儿不觉双目赤红,几如喷火一般:

    “你们这些只想着自己的人才是有歹意。你们的眼睛浑浊了,才会看什么都是脏的。娘亲是天下最好的女人,秦三叔是天下最好的师父和朋友。这个小院是最快乐的家。现在这些都没有了,都是你们害得。你们还不罢休,还要让娘亲死也不得安生,还要诬陷秦三叔是凶手。”

    “反了,反了。气死我了。哎呦,我的头,我的头又痛起来了。徐谏你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替为娘教训他。”周氏一手扶额,一手用食指点着臻儿放下,大声的叫着。

    却见徐谏站在那里目瞪口呆,心中忐忑。他是竟然有点怕了。前些时候,徐谏还只是怕徐谨。怕他知道了臻儿病危的事儿,会于他不利。可眼下,他却怕了这个小臻儿。这孩子现在就这般厉害,长大了还得了?而且徐谨是有官身的,行事多少还会有些顾忌,这个对自己恨意满腔的小东西可是防不胜防啊。他对臻儿既有被揭穿伎俩之后的恼和羞,更多了几分忌惮。他心里忽然有了一丝后悔。不过他不是后悔他的对人栽赃陷害,而是后悔轻视了臻儿,没有盘算得更周密。

    突然,他指着臻儿语无伦次地惊道:“你不是臻儿!一个个七岁的小娃怎么能如此忤逆尊长,口出狂言。你,你怕是和那个凶手秦三是一伙的。对了,落凤坡那边原兵部赵侍郎全家一夜之间暴毙,赵侍郎还被剜了心。那没准也是那你们干的。不,一定是。除了被恶灵附身的人,谁能一夜之间杀了那许多人?这是咱们这儿从来没有过的是啊!对,一定是恶灵。母亲,二伯,他不是臻儿,他是假的。真正的臻儿那天夜里就已经死了。眼前这个不知道是个什么邪性的东西。”

    “你又要害我!”臻儿气愤的反驳道:“你倒是没有恶灵附身,但是你的心太邪恶了,比恶灵还恶!你强加给娘亲,秦三叔和我的罪名,哪一件不是毁人名誉,逼人去死的。你太蠢,还不读书。当然不知道曹冲七岁称象,项橐七岁为孔子师,司马光七岁砸缸救友,王勃七岁正汉书。”

    徐立嗣这才明白了徐谏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的的真正目的。虽然他还是认为秦三脱不了嫌疑,但是对徐谏这种对自己人耍心机的行为更是厌恶。至于什么恶灵附体之类的话更是无稽之谈。他面色铁青,在心恨恨的骂道:“这家子人都没有个好东西!”

    他这里显然说的是大房,却忘了在徐老太爷心里,整个徐村都只是一家----徐家。只是如今这根徐家的主心骨被老天抽走了,以他徐二老太爷的得能,还不足以撑起徐村的天,不管他心气高低,只怕徐家两房终会渐行渐远的。

    徐立嗣知道这样下去,事情只会越来越糟。便要叫管家们进来,让他们先把臻儿送到冯芗那儿去,自己再和这母子两个理论。还没等他张口,徐谏已经尖声喊了起来。

    “来人,来人!”徐谏喊得声嘶力竭。几个管家闻声也吓了一跳,以为屋里出了大事,立刻前后脚的都跑了进来。领头的正是徐谏的大管家徐表。

    “把他绑起来。他被恶鬼附身了。快找道士,找高僧驱邪!”徐谏指着臻儿凶相毕露。

    周氏本就是个迷信的妇人,更兼迷信自己儿子的“聪明”,对儿子的话深信不疑,立时就唬得心惊肉跳的,也对着徐表声音发颤的吩咐道:“把这个东西绑起来,拿黑狗血泼他,先压住他的邪性,等高僧道士来了再作法驱邪!”

    “住手!”徐立嗣喝道。他的声音几乎淹没在周氏和徐谏声嘶力竭的喊叫声里,被有意无意的忽视了。加之臻儿家的正屋不大,他带来的几个人被徐表他们堵在身后,有些摸不清状况,一时竟没有抢到前面来。

    徐表得了命令伸手便来抓臻儿。臻儿岂能再让他得逞。更何况臻儿占着地利呢。毕竟这里是臻儿从小长大,最熟悉不过的曾经的家。

    好个臻儿,瞬间退步侧身,那徐表收势不及,保持着右臂前伸的姿势,把右侧身子都暴露给了臻儿;臻儿左手抓其腕,右手扶其肘,借其来势一送,顺便再给他屁股上狠踹了一脚,徐表踉跄几步,一个狗啃泥,扎进了屋子的角落里。

    “啊!”徐表一声惨叫,便晕了过去。大概撞到头了。

    “邪术。他会邪术!快抓住他。”徐谏疾声厉色的喊着:“抓住他赏银一两。不,二两。抓住他。”

    臻儿已经转身往东屋去了。经过门口时,顺手摘下墙上挂着一个金灿灿的铜铃铛,那是秦三以前一次去县里给他带回来的。这铃铛也和这曾经的家一样,是臻儿带不走的了。

    臻儿摘下铃铛,扭身抖臂掷向徐谏。如此近的距离,那么大的目标,没有不中的。又是一声惨叫,只见徐谏双手捂着鼻子,鲜血如同鼻涕一般流到了他张着的大嘴里。

    徐家二房的几个管家和小子终于抢了上来,尊照自家老爷的话,挡住了大房的人。

    臻儿穿过东屋,眼睛瞥见熟悉的一切,却没有时间感伤,直奔后窗。因为天气炎热,屋子里也无人居住,为了通风窗户上连纱窗都卸掉了,倒是省了臻儿开窗的时间。只见他以手一撑窗台,一纵一跃,小小身影便消失在窗口了。

    臻儿跳出窗后,踩着鸡舍便跃上了矮墙,刚一落地,却见徐致修领着两个小子从墙外的一堆秸秆垛子后面绕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