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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两头受气

    雨希忽然不见,纪潇湘私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回头看着雨夷,眉头挤出来一个询问的眼神。雨夷压根不理她,左手按住短刀,呼的一声,隐没在长街尽头。

    望着两姐妹消失的方位,纪潇湘满头雾水,不远处的行人也如机警的走兽,齐齐看向桥头。

    纪潇湘正要去追她俩,才抬脚又停住,左右各看一眼,未发现有人御空行走,大家都脚踏实地的,以为这里有规矩,只好收敛想法,改为步行。

    她大步流星的穿过长街,脚边白烟一扬一扬的,感觉在浅水里走路,有轻微的阻碍。在旁人看来,她又像在沙漠里奔走,每跨一步,就蹴起一团团沙,风风火火的,逼得两旁的人不得不给她让路。

    由于沿途的人都盯着她,纪潇湘忽地觉得有点热,于是慢慢跑得矜持起来,又觉得别扭,脸颊一阵阵发烫。好在很快瞧见两姐妹的背影,杵在一扇红纸灯笼下,灯面竖着写了“兰亭”两个字。

    纪潇湘忍住没嚷嚷,碎步凑上前去,离近了,才看到雨希身前有个紫衣服的姑娘。摸到两姐妹背后,也没人回头看她。

    “你当真不认识杨拯元?”

    不等她开口问怎么回事,就听到雨希在问那姑娘话。

    那姑娘年纪不大,按照凡俗眼光来看约莫二十上下,容貌也有着世俗意义的漂亮,仿佛是在风日里长养大的,满身的人间烟火气,尤其那双眼睛,黑亮如水晶,嘴角弯弯的,狡黠如一只野狐。

    纪潇湘明显感觉到雨希跟她不对路,一个来自天上,一个来自人间。

    女子半个身子侧着,前身微倾,左手放在胭脂铺子的木架上,轻轻摩挲着那些公开陈列的脂粉盒,同时以一种极寻常的语气说,“不认识。”

    雨希难得的蹙起眉头,接着又松开,放低了声气,问:“我刚刚还看到他在这,过来就不见了,上次也是这样,你们怎么会不认识?”

    纪潇湘还以为这时候雨夷该帮姐姐说说话了,不料她也学自己,装作看客,没半点声息。同时纪潇湘早前的猜测也得以证实,雨希邀她来玩,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于杨拯元也。

    女子没立即回答,样子也不像在斟酌考虑,仍低头比较着那些脂粉。纪潇湘顺着她手看过去,只见她已挑好两种,分两手拿着,抬到眼底去细细比较。纪潇湘向来拿不定主意,凡事都以他人眼光为准,所以一眼相中了女子左手拿着那盒,又发现右手的似乎也不错,天人交战许久,终于确定左手那盒应当作为今天的最大收获,由此希望女子买下右手那盒,把左手边的留给她。

    谁知道女子对照半天,最后对店家扬扬手,说两个全要了。

    此举顿时逼得隔岸观火的纪潇湘亲自下场,跟雨希站到同一阵线,同仇敌忾的冷冷道:“喂,问你话呢,听不到吗?”

    女子装好脂粉盒,把纪潇湘看得牙痒痒,然后慢条斯理说:“首先呢,我不叫喂,有名有姓叫雪宝儿。其次,我确实不认识什么杨拯元或者牛拯元。刚刚站我后头那个,他不叫杨拯元,我和他也不熟,他去了哪我也不知道。就这些,懂了吗!”

    听她声音渐渐变大,到最后几个字几乎在吼,纪潇湘本就不觉自己占理,气势随即弱了下去,嘴嗫嚅着,怂怂地吐了个“哦”。

    ……

    拐过两个街口,镇上另一家脂粉铺,金坊门前。

    店铺主人是个头裹方巾的年轻男子,他望着店前那尊门神,略微有点发愁,他想不通自己男子汉大丈夫为何要来卖这些,对了,是继承家业,吃饭嘛,不寒碜。但他实在想不通一个八尺男儿为何要对着胭脂水粉发呆,门口那青年少说站得有小半个时辰了,也没说要买,就门柱似的杵着,搞得无人敢来光顾。

    虽说自己体格不输于他,但到底是个凡人,有且仅有一点缚鸡之力,还得是只瘟鸡,跳一点的怕抓不住,那人八九是个修士,自己绝不是对手。所以哪怕青年占着茅坑不拉屎,搅黄了生意,他也不敢声张,只能暗自腹诽,揣度青年是否有非常人的兴趣,譬如乔扮女装。

    这时,一人从墙角绕过,瞥见这古怪一幕,假装不曾看见,贴墙走过。

    走到一半,他忽然发现脂粉铺子前的青年有些眼熟,便停脚来望,背后自然看不清,于是他僵着身子倒退几步,依然无法窥到全貌,便歪着上半身,仿佛脖子被人捏着提着,一边迂回半圈,一边偷看。

    绕到斜后方,此时他已经得悉青年身份,对方却无察觉,他愣愣地看一会,没明白青年在干嘛。

    不知不觉,他已经贴到青年右侧,不过两拳距离,疑惑的是青年怎不理他,仍沉迷在脂粉香气中。他抽出右手,往青年面前挥了挥,没有回应,瞧了眼店铺主人,老板挤出一张苦瓜脸,摊摊手表示莫可奈何。

    见此情景,他忍不住露出笑意,背着双手,右脚往前,整个身躯缓缓挪到前面,然后整张脸像摊煎饼似的,全放在青年面前,紧盯了会,没想到青年竟有磐石无转移的定性,居然盯他不动。

    终于,他忍不住拍拍青年肩膀。

    青年本来追忆着似水年华,回想着那张日思夜想的如花脸颊,突然间,眼前这花变作一张男人的脸,心口震得好像大石头砸破水面,吓得不轻,差点失声,他踉跄后退几步,等稳住气,才惊讶道:“杨兄,你怎么在这?”

    杨拯元撇撇嘴,回头和店铺主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笑笑,转过头来,反问道:“我倒想问问你怎么在这?”

    柳承书苦笑着看了眼那些胭脂水粉,叹息道:“触景生情罢了!”

    杨拯元轻轻点头,半晌出一口气,笑道:“吓我一跳!我还以为逃婚那件事惹得柳先生不高兴,特意派你来抓我,刚刚发现是你,我还想着要不要跑呢。既然你不是来找我,那你来北海作甚?莫不是要参加双鱼台会武?”

    柳承书含糊两声,摇摇头,“你都可以云游四方,我怎就不行?说实话,你那事确实惹得家主和老祖宗挺不得劲的,但既然你俩彼此都不喜欢,那强扭的瓜也不甜,家主也没打算追究。倒是你家里听说不得了,出动大批人马,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抓捕罪人呢。”

    杨拯元不觉得意外,也不追问,反倒有种畅快的笑意,他忽地又收敛神情,迟疑着问:“那你表妹怎么样了?”

    柳承书诶呀两声,示意他不必担心歉疚,开解道:“这你不用担心,我看若兮对你也没意思,只是名声不太好听,不过家主之位已经预定给她了,外人也不敢说闲话。我反倒觉得她大概是看上姬兄了,好像是情投意合,只是他俩不说,我们也插不上手,本想顺其自然的,谁知道姬兄跑北海来了!我看若兮有的等了。”

    杨拯元也跟着笑笑,玩笑道:“姬兄这人嘛,做事挺精的,这方面就不太开窍了。对了,我听说你跟采芙定了亲?又是你那个婶婶撮合的,先是我,再是你,净乱点鸳鸯谱,难怪你逃到北海来。”

    “你见过姬兄他们吗?”,柳承书不想多说,转而问道。

    “见过一次。”,杨拯元脱口而出。

    柳承书不胜惊喜,连忙问道:“在哪!”

    对他这超乎寻常的惊喜,杨拯元不太理解,正欲说明他们被拆散成沙的情况,但不确定他们分别在哪,正如水消失在海里那样,又想起这事雪宝儿的恶行,其中关系难以解释,只好吞回字眼,扯谎说,“不清楚”。

    他眼睁睁看着柳承书神情从惊喜转为失望,快得嘴角都跟不上,还是勉强向上翘着,仿佛阴云着急忙慌地赶来,没来得及遮完太阳,就挂上了雨幕,使得天的另外半边还透着亮。

    ……

    她俩眼睁睁看着雪宝儿背影从清晰变成模糊,都有些惆怅,雨希遗憾自己白来一趟没找到他的踪迹,纪潇湘可惜自己白走一遭没买到心仪的脂粉,只有雨夷始终冷眼旁观,没有表情的脸宛如戏剧开幕前挂着的布帘。

    那两盒好颜色被买走了,纪潇湘对其他的脂粉盒就有点看不上眼了,且看雨希未必继续逛下去的心情,想着不能白来,她便苦大仇深地瞪着那些无辜的粉盒,一咬牙,伸手连着点了十几样,让老板打包。

    三人转眼就要打道回府,临别时,雨希拉着纪潇湘手,强笑着问她准备去哪。

    纪潇湘本想说回去的,忽然撇头远望了眼两仪宗的方向,脑海里莫名其妙蹦出个人来,明明临近深夜,心坎却泻下一片夕阳,她轻声说要去趟两仪宗。

    雨希一脸困惑,纪潇湘慌张的解释说,师父要她问戚灵绝和裴日文的胜负,她给忘了,得再去一趟。

    过些时,她远远看见两仪宗那座常年漂浮不动的小岛,她到了门口,又臊着脸溜了,走几步又停下,慢慢靠回去,如此反复,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时间很短,终于登岛。

    守卫这次不敢拦她,不知道她又来干什么,也不敢问,佯装没看见。

    不消一会,两个守卫正好奇发生了什么,突然瞅见她怒气腾腾地冲下山,临走前狠狠在两仪宗山门口跺了一脚,恨不得把岛屿踩塌,可惜力不能及,然后甩手走了。

    两炷香后,纪潇湘刚气冲冲赶回太白山,就听见师父在骂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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