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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章 马车

    吴贵本以为要被留到年底了,不想齐国公老夫人回府后,便身体不耐起来,冬日对老年人来说,本就难熬。

    这一下子,惊得陈、谢两家阖府不安,鲸三奶奶隔日便要带着咏哥归宁问安,临行前一天,还派了贴身下人向兄长提了下吴贵,呈上了吴贵手抄的歌诀。

    威镇将军见了,直斥幼妹胡闹,他家老夫人自有宫中御医问诊,连两宫贵人都有名贵汤药赐下,这没有来历的东西,也敢胡乱拿出来。

    听了从齐家过来报信的下人,复述了自家兄长的话,直让鲸三奶奶陈芷郁闷不已。

    等鲸三奶奶情绪平复后,吴贵觑了个空子,便借机请辞。

    鲸三奶奶惋惜了一下,倒也不再强留,回报过府上两位老夫人后,两位老夫人又赏些礼出来。

    鲸三奶奶派冯嫂子打点了吴贵几日来的东西,着人备了车马,先一步送到吴家去了。又堪堪把人留到下午,才私下里问吴贵,对自家祖母身体不适,有什么说法没有

    吴贵哪里敢多置喙,无非说些歌诀上已经有的那些,什么注意防寒保暖了,尤其是头和脚部;饮食上多吃些粥了云云。

    也不管人家是否满意,吴贵先去给两位老夫人磕了头,鲸三奶奶又亲自送到二门,才由管事陪着送出谢府来。

    出了定城侯府,吴贵看了下蓝幽幽的天空,很想大喊一声,排遣下这几日的苦闷。

    正胡思乱想中,却听有人喊他,“贵大哥”!举目望去,角门外不远处,正立着解宝、赖侗、许二夯、十三孬几人。

    吴贵见了,心中也是欢喜无限,还是和这些市井赤脚汉们,待在一起舒服,忙走了过来。

    “二哥,十三哥,好几日不见了。本以为只有解宝来呢,不想你们也来了。”

    许二夯苦笑了一声,道,“不来不行啊,这谢家手笔太大了,惊的解宝不得不去找我。”

    谢十三孬也道,“多官回去看看就知道了,也不知道是该羡慕你,还是该替你发愁?”

    吴贵听了,心中纳罕,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又问解宝,“你前几日也常来谢府的,有什么事,不会进去通一声吗?说说吧,到底什么事?”

    解宝道,“我也是想着知会贵大哥一声的,不知怎么了?今日倒不让俺进去了,只说在门口等着就行。晌午谢家派了车马来送东西,却把月桂姐姐一家也给送来了!月桂加上他爷娘、哥嫂、侄女,整整六口人。”

    吴贵一听,一时又惊又恼又愁,他在府上几日,隐隐约约,倒是弄明白了月桂的事,无非一个梦想做姨娘的丫头,被主子送了人,给远远打发了。

    心下一时恼怒起这陈芷来,你家又不是没庄子,再不然打发回老家去,或者另外寻人牙子转卖了也行啊。男人都是个喜新厌旧的,过不得几日,便断了谢鲸的念想。这么个烫手山芋,偏偏送给我了,你让我怎么处理?是卖了呢,还是替谢游击养着呢?

    吴贵心中暗恨,陈芷弄这一出,不但人人赞她谢家又是提携前程,又是送家人的,很是知恩报德,倒是没人注意她如此地霸蛮悍妒了。

    吴贵深深吸了口气,回头看了眼笼在暮霭里的定城侯府,心知以这鲸三奶奶做事的手段,眼下就是再回过头分说,也必然没什么结果,甚至门都不一定开。怪不得今日出府,没见男主人谢鲸露面,显然是被鲸三奶奶支走了。

    吴贵也一时愁绪万千,只好说道,“还是先回去吧。”

    吴贵跟着几人拐过街角,走向不远处一辆围着玄色布幔的马车,解宝蹦蹦跳跳的说,“这是咱们制衣铺上的马车,小琼姐让二哥置办的。”

    许二夯道,“车厢是新做的,倒是这马,却是许家大郎送的。王短腿相看后,说看着雄壮,马龄倒还小,不让驱使得狠了。今日来接你,怕辛苦它们了,便套了两匹出来。”

    吴贵走近了,只见一黑一红,两马并肩而立,他一个土包子,也看不出什么好坏来,只觉得高大雄壮,神骏不凡,一时喜上眉梢,把对陈芷的那些不快都忘了。

    吴贵喜滋滋上前摸了两把,暗道,这许松筠端地大气,为了赔罪,连豪车都送。

    旁边十三孬笑着插嘴,“送了四匹呢,性子还都温和。家里还有两匹白的,许家大郎说,让多官日后骑乘用的。就是咱们这驾车的,黑红两匹一凑,颜色未免杂了些,没人家一色的好看。”

    吴贵听了,倒是不在意,心里想的是,这么大手笔,看来许家对纺纱车还是不死心啊。

    吴贵又转过身子,问道,“哪你们怎么来的?二哥一个颠勺的,十三哥更不会赶车。”

    许二夯忙道,“请了赖侗家的街坊——就是这位娄大哥,帮着赶车的。”接着伸手拉过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一脸的憨厚朴实,“见过贵少爷,是俺给铺子上赶车呢。”

    吴贵上下打量了他两眼,“不用叫少爷,叫我贵哥儿就成,叫多官也可以。你是……”

    “俺叫娄百年,街上都叫俺娄老实。”

    吴贵点了点头,又问许二夯,“这都是小琼姐姐安排的?”

    许二夯忙道,“制衣铺上确实需要辆车,刚巧许家又送了马,多官可不要埋怨她自作主张。”

    吴贵笑了笑,“那铺子本就是给干娘、婉婉、田姐姐,还有小琼姐她们挣个零用的。所以这铺子上,万事都让她们自己拿主意。不过,这马倒是不好随便用了。”

    许二夯忙解释道,“多官,这马是咱娘做主留下的,一开始我也是认为收不得。”

    “哦?”吴贵听后,寻思:“干娘也是却不过许家内宅里的情面吧。”便笑了笑,道,“留下就留下吧,咱们连定城侯家的丫头都要收了,区区几匹马而已。”

    又看了眼谢十三孬,多解释了一句,道,“家里那制衣铺子,打一开始,我便不准备让你们占份子。连我那一份,也不过是给小琼姐她们一个定心丸,咱们爷们只有捞钱的路子,希望两位兄长明白。”

    许二夯、十三孬听了,忙说,“应该的”。

    “哪有这个脸和妇人挣呢。”。

    吴贵上了马车,挥手道,“好了,咱们别闲话了,早点回去,这月桂的事还等着呢。”

    二夯、十三孬、解宝也跟着上了马车,吴贵瞅了两眼问道,“赖侗呢?”

    却听厢车前壁一响,有人拉开了那个小窗子,挑开了布帘子,露出赖侗冻的黑红的脸来,“我在前头呢,贵少爷。”

    吴贵笑着摇了摇头,“你上里头来吧,还有话问你呢。”

    “唉!”赖侗跳下车辕,也进了马车。

    吴贵敲敲车窗,“百年兄,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