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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大掌柜说了,务必要我把二位财东请回总号!”

    “不必!不必!”

    “大掌柜要安排给三位财东饯行呢!”

    “免了吧!”

    “二位财东是不是要大掌柜亲自赶上来赔罪呢!”

    “哪里!哪里!”史财东慌忙解释说,“大掌柜号事繁忙,我们就不讨饶了。”

    王福林也不再坚持,牵着马跟在两辆马车的后面把史、王二位财东送出了城。

    出城上马,王福林一直把二位财东送出一十八里方才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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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节:郦掌柜告老还乡(1)

    。 郦掌柜告老还乡

    海仲臣魂归故里的仪式结束之后,郦先生告老还乡的时候也就不远了。腊月十五,郦先生正式向大掌柜提出辞行,这是郦先生和大掌柜事先约定好了的。

    谈话是在大掌柜房间进行的。郦先生走进屋里时,大掌柜正坐在凳子上发呆。

    “还没歇下?”

    “……没有。”

    “你忘了今天的日子了?大掌柜。”

    “我知道,这日子我咋能忘记。”

    “我明天可起身了。”

    “哦。”

    ……

    这注定是一场艰难的谈话。

    沉默占据了房间,压迫着一对老人。合作三十年了,用亲如手足来形容都不足以说明问题了。就像是一个人的左右手,离开其中任何一只,另一只都将非常别扭。而在大盛魁或者说整个归化商界,这两位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这时候又不平常,新的困难又出现了,俄商进入归化,其势力渗透到各个领域,宗教、文化、教育,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商业,如何应对很是棘手。形势复杂,各种力量纵横交错,早已不象前些年那样单纯。俄商在归化已经取得了合法的地位,站住了脚跟。

    “形式人呀……”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先生退休了,真的不是时候!”

    “唉……”郦先生长叹一声。

    “不说了!不说了……”大掌柜知道无意之间自己又一次把话题引入了死胡同,于是赶忙把话岔开,“咱们出去走走!”

    “我也正想着出去呢,”郦先生说:“在屋子里呆着很难受,憋气。”

    二人信步走出城柜大院,出小东街走上大北街。大街上两侧许多店铺都还亮着灯火,行人也还不少。两个洋人从大掌柜他们的身边经过,引出新的话题。

    郦先生说:“归化城内的洋人可是越来越多了。”

    大掌柜说:“是啊,听说洋商们正在酝酿成立归化洋行总会,俄国人也想直接c手驼运。”

    “有迹象吗?”

    “何止是迹象,都有动作了。”

    “哦,我也听说了。”

    “驼运地位突现成为焦点也是正常的事情。”

    两位商界大腕纵论归化商界大事。

    “国家大势于我不利啊!北京传来的最新消息,俄罗斯驻北京的公使和恭亲王的谈判在亲王府已经进行了八轮。”

    “据说主要是谈特惠国的条款问题,恭亲王不肯再行让步。”

    “不让步也难,大清国面临的国际关系十分复杂。外国列强一个个虎视眈眈,大清国在他们眼里无异于一块肥r都想来吃。俄罗斯厉害,可是德国、日本的态度也很强硬,一个在东北,一个在山东……”

    “所以总理衙门的李中堂李大人想出‘以夷制夷’的策略。”

    “可是也难于平衡,你想抵制日本国,很可能让步于俄罗斯。”

    “对。”

    “说到俄国人的心,你我最为清楚,他们要的是北方草原市场,要的是把归化城变成第二个恰克图。”

    “是啊,一旦归化城变成了第二个恰克图,还能有你我什么事?还能有我归化通司行的生存之地吗?”

    “形势人呀!”

    “是啊!”

    “就是说中俄条约的签订势在必行了?”

    “对,所以我们在归化地方不可与俄商对抗。”

    “所以伊万和谢尔盖的风头很是强劲。”

    “比利斯建天主教堂,道台府已经拨付地皮了。”

    “往后这些大事谁来和我商量?”

    “福林。”

    “福林厚道,但毕竟年轻,人事方面的许多深层事情他还不熟悉。”

    “慢慢来吧。”郦先生说,“大账房的事我已早在三个月前就开始向王福林交代了。还有信狗的训练,也都完成了。说起来很有意思,有一条名叫黄孩儿的信狗经福林调教半年,如今竟然不找我了!”

    “哦,福林有调教信狗的本事?”

    “怎么不是!这就是原来没有想到的么。说明福林还是有才华的,只是有我在,他显示不出来罢了。”

    “这么说,你郦先生倒成了防碍年轻人发展的绊脚石了?”

    “你以为呢?很可能的,弄的不好就会是这样。”

    “哈哈哈哈!”大掌柜很难得的笑了出来,“说起祁掌柜,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啊!”

    “可惜走了邪路。”

    “是欲壑难填!”

    “要是祁掌柜还在,不正好么,我与你相随,告老还乡,悠哉悠哉!”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哈哈哈……”

    “那才是享受啊!”

    “带着孙子……”

    “人才难得!”大掌柜感慨道,“你知道培养一个人多么不易!在祁家驹身上我下了多少功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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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节:郦掌柜告老还乡(2)

    “还有古海。”

    “古海可是不一样。那孩子心地正直,他是被人陷害的。”

    “说起来我心里有愧。”

    “没办法,号规管着呢,不然……”

    “不然怎样?”

    “我真想把他召回来。你想想看你我离去后咱大盛魁总号大掌柜有祁家驹,大先生有王福林,二掌柜由古海来做……那阵势多好!何至于我这把老骨头还在这里苦苦硬撑着。”大掌柜说到激动处话就止不住,“你看看咱大盛魁现在的局面——我已经年过六十还在苦力支撑,身旁是福林、盛桢、王锦棠……只有福林尚还年轻,盛掌柜和锦棠都是五十大几的人了,后继乏人啊!”

    “都是史耀、祁掌柜一帮人闹的!把好好的人才都给毁了。”

    “说到用人,天义德倒是比我们强。你看他的大掌柜李泰才四十出头一点,总号一班人大都跟他年龄相当……”

    “段靖娃这几年也顶上来了。说起来他和古海是同村小弟兄,都是姚桢义一起从家乡带到归化城来的。”

    “若论才华他俩全都在古海之下。”

    ……

    直到夜交子时,两个人才去歇息。

    早晨大掌柜虚肿着眼去送郦先生。

    临出发,郦先生执意要去狗圈看看。几十年了大盛魁的狗圈一直是归大先生直接掌管的。大掌柜陪他去了。

    狗圈就在归化城北门外的北沙梁,坐落在扎达海河的右岸。局内的人都知道,在归化要知道这些驼商们的经营规模大小,看他们的狗圈就全都清楚了。驼商是靠骆驼起家的,驼队出行,最重要的是安全,而狗就是驼队安全的保障之一。多大的驼队配备多少护卫狗是有一定之规的,类似是军队的编制。因此,饲养狗的部门十分重要。饲养狗的部门管理也有一定之规,三十只狗算一个小群,由一个伙计掌管;三小群合为一个中群,属一个小掌柜管理;三个中群狗合在一起称为大群,由一名主事掌柜管理。说起来不大好听,管理狗圈的掌柜被人称做是‘狗掌柜’。狗圈总共有七八个主事狗掌柜,大狗掌柜姓路,是个经验丰富的养狗大师,据说他说的话狗都能听懂,而狗们的语言他也能听得懂。就算是遇上再调皮、凶猛的狗,只要路掌柜一声喝断,全都得规规矩矩!而狗圈的路掌柜在总号也是有特别地位的,有什么事路掌柜可以不经通报直接到郦先生那里说话。

    关于大盛魁的狗有许多传说,有经验的商人想知道大盛魁走外路的秘密,往往从狗圈下手,千方百计从路掌柜那里打听消息。只要知道了路掌柜给大盛魁走外路的驼队派了多少只护卫狗,就能测算出大盛魁驼队的规模,走了多少货。

    几百只各式各样的狗用它们声调不同的吠叫欢迎它们总管的到来。郦先生挨着个从狗圈的前面走过,路掌柜小心翼翼地陪着。

    “狗的吃食怎么样?”

    “吃得都好着呢!郦先生放心。”

    大掌柜说:“想当初郦先生着手建立这座狗圈的时候,总共才有八十只狗,经过几十年的发展现如今咱大盛魁已经拥有护卫狗六百三十八条了。”

    “是啊,像是昨天的事情,一转眼我就老了。”

    “原来我说过的,”大掌柜说,“咱大盛魁的狗发展到一千只,我就专门为狗们唱一台大戏。”

    “可惜啊,我是赶不上了!”

    “不要说是你赶不上,就是我也未必能赶得上。”

    “可是,路掌柜,你一定记着,等咱大盛魁的狗发展到了一千只,你一定给我捎个信儿!不管我在哪里,我也一定要来看看。”

    “没问题。”

    ……

    两辆轿车就等候在狗圈的大门外边。大掌柜和郦先生分别上了各自的轿车。

    轿车出了狗圈,重新进入归化城的北门。走出了不到一百步,大掌柜又叫车夫把车停住。随行的善元以为大掌柜想起什么事情,忙问:“什么事?大掌柜。”

    “没事,”大掌柜边说边下车,“怎么不给我放踏脚凳?”

    “大掌柜下车做甚?”

    “我要和郦先生同车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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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节:郦掌柜告老还乡(3)

    善元拗不过,只好赶快把踏脚凳为大掌柜支好。

    大掌柜登上了郦先生的轿车,两人同乘一辆轿车。大掌柜自己的轿车空着跟在后面走。

    行至昭君墓,郦先生死命拉住轿车的缰绳,说什么也不让大掌柜再往前送了。

    “你松松手,就让我再送你一程。”

    “你多聪明的人难道不知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就到此吧——你下车吧。”

    “你不下车我就不走了。你看看”郦先生望着天空,“时候不早了,让我上路吧。”

    “我……真的想跟你一起回去。”

    “好好保重!我在家乡等你回去。到那时你我两袖清风坐在大树下下围棋。”

    “好吧,我下车。”

    善元急忙上前,把踏脚凳放好,搀扶大掌柜下车。

    “驾……”车夫一身吆喝,抡起马鞭抽出一声脆响。郦先生的轿车重新启动了。叮叮铃铃的行车声十分悦耳。

    大掌柜立在路边,望着郦先生的轿车越走越远,直到快看不见了。

    善元悄声提醒道:“大掌柜,郦先生已经走远了,我们回去吧。”

    大掌柜目光望着远去的轿车一动不动,对善元的话也没有反应。

    善元又说:“大掌柜……”

    大掌柜举起一只手制止了善元。

    善元无奈地笑笑,就见大掌柜突然扭身向路旁的昭君墓走去,并且脚步越来越快。

    “大掌柜,你要到哪里去?”

    大掌柜没有停止脚步,伸手朝昭君墓的顶上指指。

    恍然间善元明白大掌柜的意思了,他是要站在昭君墓的顶上为郦先生送行。小伙计的心里感到热乎乎的。这俩老人搭档大半辈子,真的比亲兄弟还要亲密!有许多秘密只有他们俩知道,真不知道在他们的肚子里埋藏着大盛魁多少秘密!

    大盛魁发展至今日可以说是到了它的鼎盛时期,功劳归于大掌柜和郦先生。没有他俩是不可以想象的。

    大掌柜攀上昭君墓。昭君墓虽然说不是很高,但也有十余丈。只有一条小路,曲曲弯弯,还打滑。善元赶忙去追,竟然没有追上。等到他来到大掌柜身边的时候大掌柜已然是站在墓顶上了。气喘吁吁的善元来到大掌柜身边,眼睛顺着大掌柜的目光望去,果然可以清晰地看见郦先生的蓝布轿车在大路上缓缓移动。

    善元永远也忘不了大掌柜的那样子,他把一只秃手放在眉骨上,久久地望着,身体在风中摇晃。

    回城的路上,大掌柜意外地给善元讲起了王昭君的故事。

    “昭君还是有见识的人啊,一个女人做到这一步很是不容易。你知道昭君故里在什么地方吗?”

    “听说过,好像是湖北。”

    “是湖北的姊归县,是个好地方啊。”

    “大掌柜去过?”

    “岂只是去过,我年轻的时候做买客,经常跑姊归。那里出产的茶叶有股特别的香气。”

    “真有此事?”

    “那还有假!”

    “为什么?”

    “是那里的山上漫山遍野长满玫瑰树,每到花开季节玫瑰的香味飘荡在空气中,几百里不断!”

    “和茶叶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那香气渗入茶树的叶子。”

    “哦,原来是这样。”

    “是啊,一个南国女子来到y山脚下,过起了逐水草而居的生活,啖r饮浆,我是自愧弗如啊!”

    “是不容易。”

    “北方六十年无战事!你懂吗?”

    “懂。”

    轿车发出叮叮铃铃的响声,为大掌柜的故事伴奏,使那故事听起来越发是动人。

    “你不懂,六十年,是人的一辈子,从时间上说是两代人。和平生活,没有狼烟,不容易啊!一个女子,实在是有见识有见识!”

    “是的,实在是不容易。”

    “我们能有今天也不容易,”大掌柜说:“那年,闹暗房子事件,真的恶浪排空,波涛汹涌,大有颠倒乾坤之势……就是海仲臣,牺牲了一个人保住了大盛魁!”

    “那时侯我还没到大掌柜身边。”

    “哦,对了,你不知道。”

    “不过后来我也听说了,官府要把走私驼队的屎盆子往我大盛魁头上扣。”

    “情势危急啊!”

    “海仲臣掌柜为字号牺牲了。”

    “岂只是一个海掌柜!我都做好了住大狱掉脑袋的准备。”

    “怎么会呢……”

    “哼!你以为不会吗?”

    “以大掌柜在归化的地位和影响哪个敢轻易动你一下?”

    “敢啊!太敢了,”大掌柜说,“我算个什么?改朝换代的时候不是连皇帝都掉脑袋吗?”

    “啊……”

    “俗话说商场如战场,一点不假啊,有时侯就是战场!一个你死我活的战场!”

    “原来做生意也这样艰难。”

    大掌柜不再说话,沉默地望着远处。道路两边是一片片成熟的麦田和玉米地,金黄色的橙黄色的,显得十分富贵和灿烂。而远处是沉默的y山山脉,黛色的山岚给人冷峻的印象。

    善元不再敢打扰大掌柜,他注意地从侧面观察着大掌柜,他觉得此时的大掌柜就像是那y山的峰岚一样沉郁和冷峻,令人敬畏有加。

    事实上,大掌柜的心却是柔软的。善元没有看到,此刻大掌柜正艰难地拿袖筒里的手帕擦眼泪呢,他对善元解释说:“我被风迷了眼。”

    回到城里,轿车直接开进大盛魁城柜的大院。待轿车停稳,善元赶忙把踏脚凳摆好。大掌柜从轿车上下来,也不知怎么的好端端地大掌柜一脚就把踏脚凳给踩翻了,一个跟头摔倒在了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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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节:躺着棺木回来的掌柜(1)

    第三章 商者无“家”

    枯守空房的寂寞,代替男人在田地上的繁重劳作。心理承受着巨大压力,每天起来面对的是漫长的的等待的煎熬,而这种等待几乎是没有尽头。对遥远草原的期盼,青春和生命在空耗中一点一点销蚀。那么红杏出墙还能是意外的事件吗?这就是杏儿的全部生活。失去丈夫消息的杏儿在劳动中与小叔产生了感情,并且有了一个孩子。古老的规矩不允许私生子的存在。婆婆残忍地杀死了婴儿并把尸体腌制在陶罐中。

    。 躺着棺木回来的掌柜

    晋中平原的大地被暑热蒸烤着,太阳好像是不知疲倦似的,每天一大早就从东边的太行山的顶上冒出来了,太阳一爬上山顶就施展开了她的威力,把巨大的热量向大地投s下来。在太阳的蒸烤下田野里的麦子熟透了,闪耀着一片诱人的焦黄颜色。五月的东南风吹佛着,麦穗在风中摇摆着翻滚着像金黄色的波浪。成熟的麦子的诱人香气充斥在空气中,在田野上在村庄里飘荡着。似乎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它那薰薰的香气之中了。

    麦熟的黄金季节,时间都是以时辰来计算的,节令不饶人,麦子一熟必须立刻开镰收割;耽误了时间熟透的麦粒就会掉在地上损失掉。俗话说“女人怕坐月子,男人怕割麦子”。

    谁都知道一年里头割麦子是最苦最累的活计了。但是开镰的时候一到,村子里的人们还是不分男女欢天喜地地跑到田野上去收麦子去了。要知道这毕竟是收获的季节,农家一年吃食就全靠它了。黄汪汪的成熟的麦子意味着今年一年都不会挨饿啦,心里踏实了。田野上在风吹麦浪翻滚的地方这里那里不时地闪现着妇女的桃红、翠绿衬杉的鲜艳颜色。女人成了在田野上劳作的主要力量。这里那里时不时地飘起女人欢娱的歌声。

    杏儿像男子汉一样岔开两条腿稳稳地站着,弯着腰挥动着镰刀,干透了的麦杆“嚓嚓”响着在她的眼前倒下去。衬衣和裤子都湿透了,她的衣襟敞开着,汗水顺着下巴滴在了她的胸脯子上,流到了她白嫩的r沟里去了。耳朵里是一刻也不肯停下来的嗡嗡声,喉咙里像粘了许多糖希黏腻得难受。刀刃似的麦叶在她圆润的胳膊上划出了许多红色的血印子。

    婆婆哼哼着跟在她的身后,把一堆堆的麦子捆扎起来。

    “杏儿……你悠着点儿,小心累坏了身子。”

    婆婆不断地跑到媳妇的跟前,把盛水的陶罐递给她,关照着古家这个最主要的劳动力。

    休息的时候张婶招招手把杏儿叫过去了。

    自从古海出事以后,杏儿见了过去的好朋友靖娃媳妇、杰娃媳妇就觉得很窘,觉得矮人一截,不愿意和她们多来往,就是凑到一起也感到没什么话好说,关系自然就渐渐地疏远。相同的命运促使着她与张婶一日日地亲近起来。农闲的时候杏儿常常拿了未完成的鞋底到张婶家去坐,经常到半夜才回自己屋里歇息。相同的命运把这两个不幸的女人紧紧联系在一起了。两个人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张婶是个坚强豁达的女人,她从来都不曾相信自己的男人死去了,她很有信心地等待着。这一点感染了杏儿,使她在听到海子被开销的消息的最初的困难日子里坚定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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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节:躺着棺木回来的掌柜(2)

    杏儿一边擦着脖子上的汗,问道:“有事儿吗,张婶?”

    “有消息……”张婶双手把陶罐举过了头顶,向嘴里倒着水。流进嗓子眼儿的水把她的话冲得断断续续连不成句子了,“我听说……黄村……一个买卖人……从归化回来了……是刚刚到家的。我打……算去打听打听消息,你去……不?”

    “我去。”杏儿立刻就同意了。

    “干完活儿咱就别回家了,不然时间不赶趟,回来太晚了路上不好走。”

    “那哪能行,黄村离这儿二十多里地呢,等咱割完麦子走去还不得半夜,”杏儿说,“干脆咱明天早上去吧。”

    张婶同意了。

    太阳落到山岗后面去了。黄昏的时节,成熟的麦香从道路两帮田地里升起来向四面八方漂去。已经收割的田里到处都堆着一捆捆还没来得及拉走的麦捆。田野上已经再也看不到劳动的人了,割了一天麦子的人们都驮着疲的身体回家休息了。守夜的人们早早地点起了篝火,紫色的烟雾垄罩着田野。逞凶了一天的炎热渐渐消逝了,有清爽的凉风从东边的山谷中吹过来。但杏儿和张婶又干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收工,杏儿说:“瞧我这身上脏的,汗水和尘土都和成泥巴了,自己都闻到臭味了,明天咱到了黄村咋往人家家里走?还不让人家赶出来。”

    她们来到一条小河边。

    “真是舒服极了!张婶,”杏儿掬起水撩在自己的脸上,感到一阵凉爽的快意,“我身上被汗浸透了……真想痛痛快快地洗一洗。”

    张婶说:“我也一样,身上都有味儿啦……真是让人不好意思。”

    “干脆咱在这儿脱掉衣服痛痛快快洗洗。”

    张婶向四下里看看,旷野里静静的连一个人影也看不见,远处有一些停滞不动的紫色的烟雾在庄稼地的上面笼罩着。被越来越浓的暮霭遮当住的村庄变得影影绰绰,已经看不清楚了。

    “好吧,反正天也快黑了,也没人。”张婶试探着把两只光脚踏进水里去。

    杏儿脱得只剩下一条贴身的短裤走进河水中去,从水面反s起来的光亮映照着她的两条白嫩的光腿,绷得紧紧的小肚子随着身体的移动微微颤着她撩着水在自己的胳膊上、胸脯子上擦着,觉得自己的两只饱满的茹房沉甸甸地直向下坠着很碍事。

    张婶站在河边的浅滩里,她朝杏儿看了看,见杏儿站在齐膝深的水里,落日的光亮给她洁白的身体镀上了一层金色。几乎是全l的杏儿使张婶觉得很不好意思,同时也觉得很好奇。她说:“杏儿,哎呀呀……你怎么脱得一点不剩了,多难看!”

    “又没有别人,怕什么。”杏儿满不在乎地蹲下去,把下垂的茹房往河水里探探,拿手捧着水往茹房上撩。她愉快地哼哼着,劝说着张婶:“张婶,你也全脱了吧。难得有这么个空儿,真是舒服极了,凉快极了!”

    张婶把裤子褪下去,她犹犹豫豫地解开衬衣的纽子,看着自己的茹房觉得脸直发烫,说:“真是丑死了……我活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当着别人的面脱得这么光呢!”

    “你说什么?”杏儿问道。哗哗的撩水声使她没有听清楚张婶的话。

    “我是说我自己的身子真丑。”张婶犹豫着终于又把解开的衬衣纽子结上了。

    “瞧张婶说的,你才不丑呢!”杏儿道,“要我说你那身子和姑娘的身子没区别呢。”

    张婶把湿淋淋的手从衬衣的下边伸进去,在汗水粘腻的茹房上摸着,觉得特别舒服。

    “这话我爱听,说真话,我虽说是岁数大了些,可这身子值贵着呢,还不曾有哪个男人挨近过呢,就连你张有叔……他也不曾挨过。”

    晚霞的余光映照着,也不知道是用了力还是怎么的,杏儿惊异地看到张婶的脸上鲜艳地泛起了桃红的色彩,使她整个人都显出从来也没有过的妩媚。

    “你没听人们常说吗?”张婶目光下垂嘴唇微微撅起着,小心翼翼地用手揉搓着自个儿的茹房,“姑娘的牛牛是金质的,做了媳妇呢那就成了银质的,要是生了娃那牛牛就变成铜的啦,如是生了一堆娃那牛牛就更不值钱了,就成了一堆破铜烂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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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节:躺着棺木回来的掌柜(3)

    山西人把妇女的茹房叫做牛牛。杏儿被张婶的话逗得嘻嘻笑起来,她大声问道:“张婶,照这么说您的‘牛牛’比俊娃妈的还要值钱吗?”

    “那是当然。等我家张有回来,他才……希罕我呢!不信你等着。人啊,就得自个儿爱惜自个儿。”

    为了打听自个儿男人的消息,在三年多的时间里杏儿和张婶结伴寻访不知道有多少次了。从祁县到平遥,从平遥到太谷,她们走遍了晋中平原上许许多多的城镇和村落,见过了许许多多的从归化那边回来的商人。这些商人可谓是形形色色,他们有的是临时回乡探亲的,有的是告老还乡的,还有的是刚刚出徒的伙计,也有的是字号上的掌柜。地位不同,性格不同,对杏儿和张婶的态度也就不同。有的一听说杏儿的男人是被字号开除的人便斥骂起来,对杏儿毫不同情。当然,也有的抱着同情,为杏儿惋惜的。可是关于古海他们谁也不曾见过,他们解释说归化地方太大了,喀尔喀草原也太广阔了,想找个把人简直就是大海捞针一样难。

    杏儿在三年的时间里经历了许多事情,繁重的家务和田间劳动磨砺着她的身体和心灵,使她变得成熟多了。

    自打传回来海子被字号开销的消息,古家就像一辆失控的车在灾难的道路上越滑越快。历来就是祸不单行,不久公公便疯癫了……于是,杏儿四处请郎中,变卖家里的东西为公公治病。

    接着就发生了公公走失的事件,又是四处求人帮她找寻公公。终于把公公找到了,却从山崖摔下来,弄得遍体鳞伤,已经是奄奄一息。海子出事的消息传回来还不到一个月,公公就死了。

    在月荃子的帮助下打发了公公,杏儿打算要到归化亲自去找古海,张婶劝阻。与张婶讨论人生的命题时,俩人发生了分歧……她对张婶的榜样产生了怀疑。杏儿私下里对张婶说,她不打算象张婶那样活一辈子,如果打听到了海子的确切消息,海子真的死了她就不再守下去。

    在寻访时,她们曾经见过一个回乡的商人,那一位c着满口标准的北京话的商人和她们谈了足足有一个时辰,说了半天才知道却原来是大盛魁的一个掌柜子。这位商人自小入大盛魁,在北京的分庄上一待就是二十多年。在他的身上已经找不出一点儿山西人的味道来了,他不喝砖茶,专爱喝凤阳细茶,而且做派与众不同也特讲究,用景德镇的蓝花小盖碗用茶,喝茶的时候一手拿碗盖一手端着托着小茶碗的磁碟,像饮酒似的只呷一小口。

    什么怪事她们都遇上过。最奇的是有一次杏儿跟着张婶去访寻时,竟然访到了一个死人的头上。那是一个距离小南顺三十多里的村庄,在小南顺的东南方向。主人家接待她们的态度很不热情,都不让进屋,杏儿和张婶在外院等了足足有半个时辰的辰光,才看见一个年轻的妇人从内院走出来,妇人冷着脸答复说:“我已经叫下人把话传给你们了,你们怎么还不走啊?”

    张婶满脸堆笑说:“我们就是想见见从归化回来的掌柜子。”

    杏儿说:“我们是从三十里外的小南顺赶来的,您行行好……”

    “说不见就不见!”

    “那好,你不让我们见,今天我们就坐在这里不走了!”

    “你们怎么这样?”主人生气了。

    张婶说:“少夫人,您别生气,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见见人。我们是来打听自个儿男人的消息,我们的男人走归化那边二十多年了如今断了消息……”

    妇人叹了口气说:“我们家掌柜他是回来了,可是回来的是个死人!”

    “就算真是个死人也一定要见一面。”

    “你们俩有病还是咋的?”

    杏儿也说:“就是死人我们也一定要见一见!”

    她俩都以为妇人是嫌麻烦在推托她们。

    妇人带她们走进了一间厢房。靠着山墙放着一个货驮子,长有三尺高不足二尺,是拿红柳条编成的看上去十分结实。她们没见过的并不认识。房间里凉盈盈的,杏儿隐隐闻到一股即感陌生又觉奇怪的气味。在进门的地方妇人抽了抽鼻子站住了。

    问道:“你们是真的要看吗?”

    “真的要看。”

    “一定要看?”

    “一定要看!”

    “那好,我就满足你们……”

    主人伸手把货驮子的盖揭开了。结果杏儿和张婶看到了那一具折叠起来的男尸!那尸体大腿圈在了胸前两条小腿折回去就相抱着腿似的形成了三折,半躺半仰躺。身体周围塞着许多黑色的木碳……原来真的是一具人的尸体,是一具干尸!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的,杏儿觉得尸体的的臭味薰得她直想呕吐,她转身逃出了那间厢房。

    就这样东一头西一头的,只要有一线的希望,她俩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寻访,不管路途多么遥远也再所不昔。但是,不管是张有还是古海的消息,她们一点都没得到。有一次她们跑了将近一百里的路,找到一个从归化回来的商人,一问才知道那个人是一个在归化做零售生意的小商人,他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只长着一条舌头的小上人,他的生意小的连大盛魁的边儿也沾不上,对于古海被字号开销的事他只是隐隐约约地听说过,根本就不认识古海。至于张有的消息他就更是无从谈起了。那个小商人和他的家属对杏儿和张婶倒是很客气,答应返回归化后留心着点古海和张有的信儿。说了,一但有了消息便会写信回来,让家人转告她们。主人发着同情的叹息声把杏儿和张婶送到了大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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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节:辱没祖宗的商人(1)

    。 辱没祖宗的商人

    中午的时候杏儿和张婶来到黄村。这是一座挨着山崖的庄子,房子都建在不算太高的崖畔上。在一座整齐的三进院落个的门前他们站住了。单从院子的外表看这是一家盈实的人家,主人姓邝,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在归化那边做生意已经有十几年了,这是头一次回来。

    还没有走到邝家的院子跟前,远远的她们看见在邝家院子外面的大门前围着一群孩子。走近了才发现在人群间的地上跪着一个人,那个人的背影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脑袋后面光秃秃的竟然没有辫子。两个人不由的停住脚步了。

    看门人是一个上年纪的和善老头儿,听张婶说了来意后老头子立刻就摇着脑袋说:“唉,见什么呀!我看你们还是趁早打道回府吧。”

    “老大爷,求求您了。”杏儿赶忙上前求告道,“我们是从小南顺村的,走了十好几里路呢。您就让我们见见吧。”

    张婶也说:“我们是打听自个儿男人消息的,我俩的男人都在归化那边做生意,这都二十多年了没了消息,。 ”

    说着张婶的话里已经透出泪音了。

    看门老头儿把张婶和杏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知道她俩说的是真话,老头儿心软了说:“不是我不让你们进去,是东家家里遇上了麻烦事。人家哭还来不及呢,你们就不要添乱了。告诉你们说,说不定还会出人命的,我这里担心着哩。”

    说着话老人拿眼光指了指跪在地上的那个人。几个孩子趁着老人说话的工夫拣起石子朝跪在地上的那个人身上丢,还有孩子往他的身上吐口水。老人急忙赶过去把孩子们撵散了。

    “假洋鬼子!”

    “黄脸罗刹!”

    “你死去吧,中国人里没有你。”

    ……

    杏儿听懂了罗刹是什么意思,还是在公公活着的时候老头子曾经给他和婆婆讲过许多与俄国人做生意的事情。早些年中国人不了解俄罗斯是一个什么国家,就把俄国人骂成是罗刹。其实罗刹是达斡尔语的一个词,意思就是魔鬼。

    看门老头儿返回来的时候,张婶指了指跪在地上的那个人,悄声问道:“这是谁呀?”

    看门老人用极低的声音回答着张婶的问话:“这是东家的大公子。”

    “什么?”尽管看门老人的声音很小但是他的话杏儿还是听清楚了,“老人家你搞错了吧?他怎么可能是邝家的公子呢?”

    “哼,怎么可能我也不知道,反正他是在外边剪了辫子,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把邝家祖宗的脸都给丢尽了。”

    看门老人被杏儿和张婶的执著所感动,放她们进门。这是一座三进的院落,一座标准的盈实人家的院子。邝家老太太把她他让进了厢房,茶水招待。从主人的嘴里知道了邝家的大公子名叫邝振海,邝振海早年到口外做生意,不知怎么的他住的那家字号倒塌了。老板把店铺盘给了俄国人,俄国人就连邝振海也一起雇用了。后来也不知怎么的邝家大公子就把辫子剪了。说是辫子一剪就不是中国人了,就成了俄国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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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节:辱没祖宗的商人(2)

    邝振海的父亲是一个读过私塾的人,以为儿子剪掉了辫子加入了俄罗斯国籍是一件辱没祖宗的事情,因而拒不承认有这么一个俄国儿子。几次托人给在乌里雅苏台的邝振海捎话,要他趁早不要打回家的主意,他已经没有这个儿子!宣布断绝父子关系。

    但是邝伙计到底还是回来了。在他的心里不管怎样他还是一个黑眼睛黄皮肤的中国人,他的根还在地处黄河边上被太行山与吕梁山夹着的那片名叫晋中平原的土地上。在他的血管里流着的是祖上传给他的中国人的血y。这一点是任何人和任何力量都无法改变的。

    但是对于归化那边的事情邝家女主人什么也说不出来,儿子回来已经快三天了他们还没让进院呢。邝家老爷和老太太干脆连儿子的面还没看一眼呢。见到邝家大公子的人只是看门老人、护院的拳师和做饭的老妈子这些邝家的下人。

    杏儿和张婶从内院出走出来了,经过邝振海跟前的时候她俩犹犹豫豫的站住了。杏儿用胳膊碰了碰张婶的身体,目光指着跪在地上的邝振海对张婶说:“张婶,咱们过去问问他。”

    “瞧他那样子……”张婶有些为难和犹豫,“光看样子怪怕人的呢。”

    “那有什么怕呀,不就是剪了个辫子吗。”杏儿说,“咱着急咱自己的事情呢,十几里地跑来了为的就是想打听点消息。打听个准信,现在见到人了又不去问,多冤枉。”

    两人手拉着手向邝振海走过去。

    “去去去!”张婶吆喝着向赶j似的把围着邝振海的孩子们撵跑了。

    这回两个人站在很能够近的地方把邝振海看了个清清楚楚,这人长着一个长脑袋,下巴上留着一绺洋胡子,低着脑袋让人判断不出年龄,大概也就是三十多岁的样子。没有辫子遮挡,光溜溜的脖子暴露在太阳光下。刚才还看着他戴着一顶灰尼子礼帽呢,这会儿那礼帽不见了,脑袋顶不知被哪个孩子丢了一个臭j蛋,粘粘的蛋黄糊在他的头发上,一绺蛋青从他的耳朵上挂下来摇摇晃晃地打着晃。张婶掏出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