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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她说道,这是她唯一能想出的抗辩。“我实在希望你叫我梅吉。”

    “我不喜欢梅吉这个名字。不过,要是你真这样讨厌梅格翰这个名字的话,我就管你叫梅格好啦。”

    他那目不转睛的眼光如醉如痴地上下看着她的身体。“你的线条多好啊。”……

    “我已经给你找到了一个工作。”在客店的餐厅里吃早饭的时候,卢克说道。

    “什么?在我还没有来得及给咱们安排一个舒适的家之前吗,卢克?在我们甚至还没有一个家之前吗?”

    “咱们租一幢房子毫无用处,梅格。我要去割甘蔗,一切都安排好了。昆士兰州最好的蔗工帮是一个叫阿恩·斯温林的家伙领导的,

    这个蔗工帮里有瑞典人、波兰人和爱尔兰人。你在旅途后蒙头大睡的时候,我已经见他了。他是个矮个子,愿意考察我一下。

    也就是说,我要和他们一起住在工棚里。我们一个星期割六天,从日出到日落。不仅如此,我们还得在海岸地区来来去去,不管哪儿有活儿都得去。

    我挣多少钱,要看我能割多少甘蔗。要是我割得和阿恩的那帮人一样好,一个星期我就能挣回20镑!20镑一星期呀!你能想象得出那是什么劲头吗?”

    “卢克,你是想对我说,我们将不住在一起吗?”

    “不住在一起,梅格!那些男人不会让一个女人呆在工棚里的。你独自一个占一幢房子有什么用呢?你最好也去工作,

    这都是为了给咱们的牧场攒钱呐。”

    “可我住在哪儿呢?我能干什么活儿呢?这里也没有牲口可放。”

    “是啊,太可惜了。这就是为什么我给你找个住在雇主家的工作,梅格,你将免费用餐,我就用不着花钱养活你了。

    你到黑米尔霍克去当女管家,那是路德维格·穆勒的地方。他是这个地区最大的甘蔗老板,他老婆是个病人,没法亲自管家。明天早晨我就带你到那儿去。”

    “可我什么时候能见你呢,卢克?”

    “星期天。路迪1明白你是个结过婚的人,要是你星期日不在的话,他不会介意的。”

    1路德维格的昵称。——译注

    “哦!你当然是把事情安排得叫你心满意足了,对吗?”

    “我想是的。哦,梅格,我们就要发财啦!我们要苦干一场,节省每一分钱。我们能在西昆士兰给自己买一片最好的牧场,

    这个日子不久了,我从基里的银行里提取了1万4千镑,第一年能有2000镑的利钱,咱们每年还能挣1万3千英镑。不会太久的,亲爱的,我保证。

    为了我而默默地忍受吧,嗯?现在咱们干得越苦,也就意味着你能越早地看到你自己的厨房,这种时候,为什么要躲在一幢租来的房子里呢?”

    “如果这就是你的愿望,”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钱包。“卢克,你要拿走我的那几百镑吗?”

    “我把它存到银行里去了,你不能把钱带在身边,梅格。”

    “可是你一个不剩地都拿走了!我分文不名了!我花钱该怎么办呀?”

    “你为什么还想花钱呢?上午你就要到黑米尔霍克了。而在那里你什么都用不着花。客店的帐我会付的。

    该是你明白你嫁的是个干活人的时候了,梅格。你已经不是个花钱如流水的、娇生惯养的牧羊场主的女儿了。

    穆勒将直接把你的工资记在我的银行帐户上,和我的钱存在一起。我自己也不花钱,梅格,这你是知道的。

    这笔钱咱们俩都不碰一碰,因为这是为了咱们的将来,咱们的牧场。”

    “好吧,我明白。我是个聪明人,卢克。不过,要是我怀了孩子该怎么办呀?”

    有那么一会儿,他打算告诉她实话,即在牧场没有成为实际之前是不会有孩子的;可是,她脸上的某种神态使他决定不告诉她了。

    “唔,船到桥前自然直,好嘛?在没有买到牧场之前,我宁愿不要孩子,所以,咱们就盼着没有孩子吧。”

    没有家,没有钱,没有孩子,没有丈夫去干那种事了。梅吉笑了起来。卢克靠向她,举起了他的茶杯来了一句祝词。

    “为如意袋1干杯。”他说道。

    1避孕套的俗称。——译注

    上午,他们坐当地的公共汽车到黑米尔霍克去了。那辆破旧的福特车窗上没玻璃,只能乘12个人。

    梅吉觉得好多了,因为,当她只让卢克吻她的茹房的时候,他就饶过她了,而且他似乎和喜欢那种可怕的事一样喜欢这样。

    她想要孩子时,心急火燎,可她勇气不足。兴许,就这样也已经有孩子了,她无须为此再烦恼了,除非她还想再孩子。

    她目光闪闪地望了望周围,汽车沿着红色的、肮脏的道路咣咣作响地奔驰着。

    这一带乡村和基里判然两样,让人透不过气来。她不得不承认,这里有一种基里所不具有的壮观、美丽。

    一望便知,这里不缺水。土壤是鲜明如血的鲜红色,在休耕的田畦里的甘蔗正好和土壤的颜色截然相反:与卢克胳膊一般粗犷的、紫红色的蔗秆上,

    晃动着15或20英寸长的、绿油油的叶子。卢克热烈非凡地说,世界上任何地方的甘蔗都没有这里的长得高,含糖量多,它的产量是已知最高的。

    那鲜红的土壤层厚达100多英尺,土壤含有多种丰富的养料,尤其是考虑到降雨量,甘蔗是非长得其好无比不可的。

    而且,世界上没有任何地方象这里一样,雇用白人来收割。这些白人都干劲十足,拼命想挣钱。

    “看来你对街头演说倒很在行,卢克。”梅吉挖苦地说道。

    他斜瞟了她一眼,感到很意外,但是他忍住了,没说什么,因为公共汽车停在了路边,该他们下车了。

    黑米尔霍克是山顶上的一幢很大的白房子,周围长满了椰子树、香蕉树以及较矮的、美丽的棕榈树。

    它那向外张开的、大扇子似的叶子宛如孔雀的尾毛;一片40英尺高的竹林朱住了最令人头疼的西北季风;

    尽管那房子坐落在山顶上,但它的下面,仍然支着15英尺的木桩。

    卢克扛着她的箱子,梅吉在他的身边吃力地沿着红土路爬着,气喘吁吁。她依然穿着那双正正规规的鞋和长统袜,

    帽子萎靡不振地扣在头上。那位甘蔗大王不在家,但是,在他们拾级而上的时候,他的太太却架着两拐迎到了外面的廊子里。她笑容满面;

    梅吉一看到那张慈祥和蔼的脸,便马上觉得好了。

    “请进,请进!”她带着浓重的澳大利亚口音说道。

    梅吉本来以为会听到一口德国腔呢,所以现在她心里感到无限快慰。卢克放下箱子,在那位太太从木拐木上腾出右手以后,

    和她握了握手,然后,便急急忙忙地脚步呼呼地下了台阶,赶回程的汽车去了。阿恩·斯温森十点钟要在客店外面带他走呢。

    “你叫什么名字,奥尼尔太太?”

    “梅吉。”

    “哦,好名字。我叫安妮,我宁愿让你叫我安妮。自从一个月前我的女儿离开我以后,真是孤独寂寞啊。

    不过,要找个好管家很不容易,所以我就自己对付着干。这里只有我和路迪要照顾,我们没有孩子。我希望你愿意和我们住在一块儿,梅吉。”

    “我相信会的,穆勒——安妮太太。”

    “我带你看看你的房间去吧。你对付得了这只箱子吗?恐怕我扛东西不太行。”

    就像这幢房子的其他部分一样,这个房子陈设简朴,但这是这幢房中唯一的一间可以不受那道防风林的阻碍而能远眺的房间。

    这房间和起居室共有一条外廊。在梅吉看来,那间摆着藤家具缺少窗帘之类纺织物的地起居室似乎显得空荡荡的。

    “在这里穿丝绒或印花棉布的衣服太热了,”安妮解释道。“我们只用藤条家具,并且在看得过去的情况下,尽可能穿得少。

    我不得不教教你,不然你会活不下去的。你穿得太多啦。”

    她自己穿的是一件开领很低的无袖汁衫和一条很短的短裤,短裤下面是她那双可怜的、扭曲的腿,步履蹒跚。

    在说服卢克给她买新衣服之前,梅吉只好问安妮借衣服,她很快就找到了相类似的衣服,她不得不解释手中无钱,这是件丢脸的事。

    可是,这样丢一下脸至少可以解脱她短衣少穿的窘境。

    “唔,你穿我的短裤肯定比我要好看。”安妮说道。她继续发表她那轻松活泼的宏论。路同会给你弄为木柴的,你用不着自己去劈或者,

    把木柴拖上台阶。我希望咱们能像邓尼1附近的那些地方一样用上电炉;政府的动作慢透了。也许来年电线能架到黑米尔霍克,

    但是在那之前,恐怕还得用这种可怕的老式火炉。不过,你等着吧,梅吉!只要他们给电,咱们就有电炉子,电灯和电冰箱用了。”

    1邓洛伊的简称——译注

    “我对没有这些东西过日子已经习惯了。”

    “是啊。可是你来的那地方,热天的时候很干燥。这里就糟得多啦,我只是怕你的健康受到损害。对那些不是此地出生、迁居这里的女人,

    常常会这样的;血y会受某些影响。你知道,我们这地方和南边的孟买、北边的仰光在同一纬度上;除了在本地出生,人或牲口都适应不了这地方。”

    她微笑着。“哦,已经把你请到,真是太好了!我和你会过得愉快的!你喜欢读书吗?我和路迪有读书癖。”

    梅吉脸上放出光来。“哦,我喜欢读书!”

    “好极啦!你会感到很满足,不会想念你那漂亮的丈夫了。”

    梅吉没有回答。想念卢克?他长得漂亮吗?她想,倘若她从此再也不见到他,她倒会十分快活的。他除了是她的丈夫外,法律规定,

    她必须和他一起生活。她是心苦情愿地走进这种生活的,除了她自己以外,谁也怨不得。也许,当挣足了钱。西昆士兰的牧场成为了现实的进候,

    就到了卢克和她在一起生活的时候了,安家立业。互相了解,相敬如宾。

    他不是个坏人,或者说不象是个坏人,只是他独身已久,不知道该怎么和另外一个人共同生活罢了。他是个头脑简单的人,

    冷酷地追求着一个专一的目标。百折不回。他想得到的是一种具体的东西,纵使是一个梦想也罢;经过不懈的努力和艰苦的牺牲,肯定会得到实实在在的报答。

    为此,人们得尊敬他。她片刻也没想过,他会花钱让她过得豪华舒适,他是说话算数的。钱将留在银行里。

    麻烦的是,他没有时间。也不愿意去理解一个女人。他似乎不知道女人是有区别的,需要他所不需要的东西,正如他所需要的东西她不需要一样。

    哦,这可能很糟糕。他也许会比安妮·穆勒更冷酷地、更欠缺考虑地让她去干活儿的。在这个山顶上,她反倒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哦,可是这里和德罗海达太不一样了!

    她们巡视完了这幢房子,一起站在起居室的外廊上,眺望着黑米尔霍克。刚才的那种思绪又突然涌上心头。

    大片的甘蔗人们无法把它称之为围场,因为它的范围很小,一眼可以望尽,随风摇摆,一派茂盛,不停地闪着光,呈现出雨水冲刷后的翠绿。

    蔗田从一个长长的斜坡上一直连绵逶迤到一条丛林莽莽的大河岸上,这条河比巴温河要宽得多。在河流的远处,又重新出现了蔗田,

    而令人不快的绿色和紫色的蔗秆杂然相处,一方一方经过精耕的田地一直延伸到一座大山的脚下,接着又是一片丛林。

    远方,在这座山峰的后面,耸立着另外一些山峰,在遥远的地方呈现出淡紫色、蓝色的天空比基里瑰丽、深远,飘过一团团浓云,整个色调显得生气盎然,非常热烈。

    “那是巴特莱·弗里尔山,”安妮指着那座孤零零的山峰说道。“海拔6000英尺。他们说它蕴藏着丰富的锡矿,

    可是,因为丛林密布,无法开采。”

    随着令人气闷的、徐徐吹动的风飘来一股强烈的、令人作呕的恶臭,自从梅吉下火车以来,她的嗅觉就一直没闲着过。

    这气味象是一股朽烂的味道,便又不完全象,带着一种令人无法忍受的甜丝丝的味道,四处弥漫着,简直可以触摸得到,不管风吹得多猛,似乎也无法使这种气味减少。

    “你闻到的是糖蜜味儿,”安妮注意到梅吉的鼻子在翕动着,便说道。她点燃了一支机制的阿戴兹香烟。

    “这味道让人恶心。”

    “我知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抽烟。不过,在某种长度上你会习惯它的,尽管大部分气味永远也不会消失。

    日复一日,这里永远有糖蜜味儿。”

    “河边那个有黑烟囱的建筑物是什么?”

    “那是工场。那是把甘蔗加工成原糖。剩下的东西,就是残留有糖份的干剩余物,就叫作蔗渣。原糖和蔗渣被送到南方的悉尼,

    作进一步提纯。从原糖里,他们提炼出糖浆、糖蜜、红糖、白糖、金色糖汁和流汁葡萄糖。蔗渣用来制造成象梅索奈特1那样的建筑纤维板。

    什么都不会浪费的,一点儿都不会浪费。这就是为什么在这次经济萧条中,种甘蔗依然是一种很赚钱的买卖。”

    1这是一种用作绝缘体的纤维板的商标名。——译注

    阿恩·斯温森身高6英尺2英寸,和卢克一样高,而且同样清秀。他那l露的身体由于终年暴露在阳光下面变成了深棕色,

    满头都是粗密的金黄色卷发;那出色的瑞典人特征与卢克的特点如此相以,从中可以毫不费力地看出在苏格兰人和爱尔兰人的血管里渗透着多少斯堪的纳维亚人的血y。

    卢克已经脱去了厚毛头布裤和白衬衫,穿上了短裤。他和阿恩登上了一辆陈旧的、呼哧直喘的t型通用卡车,

    动身到那帮正在贡底1附近割甘蔗的人那里去了。他随身带着的那辆旧货店买来的自行车和他的箱子一起放在车厢上。他渴望开始干活儿。

    1贡的维底的简称。——译注

    那些人从一清早就开始割甘蔗,卢克跟在阿恩身边出现在工棚方向的时候,他们连头都没抬。

    割甘蔗时穿戴的工作服是短裤、靴子、厚毛袜和帆布帽。卢克眯起眼睛,盯着那些正在苦干的人。这是一幅奇特的景象。

    他们从头到脚都是漆黑的污垢,汗水在胸膛上、肿臂上和后背上开出了粉红色的细道。

    “这是甘蔗上的烟垢和粪肥弄的,”阿恩解释道。“在收割之前,我们得烧一烧这些甘蔗。”

    他弯腰拾起两件工具,给了卢克一件,他自己拿着一件。“这是甘蔗刀,”他说着,举起了他那把砍刀。

    “他就用这个割甘蔗。要是你知道怎么用的话,使起来很容易。”他露齿一笑,做起了示范,使那把刀看上比它表面的样子要容易用得多。

    卢克望着手中握着的那把毫无光泽的家伙,这东西和西印度的甘蔗砍刀截然不同。它是逐渐展宽成一个大三角形,

    而不是逐渐收缩成一个尖;它有两个刃端,其中一端有一个令人厌恶的弯钩,就像公j的后爪。

    “对北昆士兰的甘蔗来说,西印度的那种砍刀太小了,”阿恩停止了他的示范,说道。“你会发现,这是一种合用的家伙,

    要让它保持锋利,祝你好运气。”

    他走到了自己分管的那一段,留下卢克在那里踌躇不决地站了一会儿。随后,他耸了耸肩膀,开始干起活来。几分钟之内,

    他便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让奴隶和那些头脑简单得不知道还有其他更容易一些的谋生方式的人种使用这种工具了;和剪羊毛一样,

    他带着一种讽刺性的幽默想道。弯腰,砍劈,直腰,牢牢地抓住那不好控制的、头重脚轻的甘蔗捆,从头往上一揪,劈掉叶子,有条不紊地放成一堆,

    再接再割另一束甘蔗秆。弯腰、砍劈、劈叶,将它放到那一块上去……

    许多毒虫害兽和甘蔗一起生长着:老鼠、袋狸、蟑螂、癞蛤蟆、蜘蛛、蚊子、黄蜂、苍蝇和蜜蜂。各种各样毒咬痛螫的东西,无所不有。

    因此,蔗工们要先烧一烧甘蔗,宁愿把翠绿的、生气勃勃的甘蔗糟践得一塌糊涂,在干活的时候被那烧焦的庄稼弄得身上肮脏不堪。

    即使如此,他们还是不免被咬、被螫、被割破。要不是卢克穿着一双靴子的话,他的那双脚就比手更糟糕了。但没有一个蔗工戴手套。

    手套会使人的速度慢下来,在这个行当中,时间就是金钱。此外,手套太女人气了。

    日落时分,阿恩命令收工,并走过来,看看卢克的进展如何。

    “嘿,好伙计!”他拍着卢克的后背,喊道。“五吨,头一天就不赖了!”

    回工棚的路并不远,可是,热带的黑夜来得真快,等他们到了工棚时,大已经漆黑了,在进工棚之前,他们脱光了身子,

    一起来了个淋浴,随后,把手巾围在腰上,成群结伙地进了工棚。不管哪个蔗工在这个星期当值作饭,也不管他擅长做什么饭,反正桌上的饭食已经摆得满满腾腾的。

    今天是牛排、土豆、温乎乎的面包和果酱布丁卷。这些汉子们一拥而上,狼吞虎咽,把最后一个面包渣都贪婪地吃了下去。

    沿着瓦楞铁皮建成的长屋,是两排面对面的铁床;这些人用一种赶圈牛的人也会赞美不已的、花样翻新的话咒骂着甘蔗,唉声叹气。

    他们光着身子,沉重地倒在未漂过的床单上,从铁环上拉下蚊帐,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纱布帐下,躺着模糊不清的身影。

    阿恩把卢克叫了下来。“让我瞧瞧你的手。”他检查着那血渍斑斑的割伤、水泡和螫伤。“先敷上风铃草,然后再用这种药膏。

    要是你接受我的建议的话,你就每天晚上用椰子油擦手、擦身子、你生就一双大手,所以,你的后背要是受得了这种活计的话,

    你会成为一个好蔗工的。一个星期内你就能了练出来,不会这么疼了。”

    卢克那健壮的身体上,每一块肌r都在不同程度地疼着:除了感到浑身上下像钉在十字架上、那样疼痛之外,他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两只手都涂上了药膏,包了起来,伸直了身子躺在分配给他的那张床上。他拉下蚊帐,在那周围都是令人窒息的小d眼的大地里,合上了眼睛。

    他已经想象过他不可避免地要忍受的事情,他决不愿意在梅吉的身上浪费他的精华;在他的思想深处。她已经成了一个凋萎的、多余的、不受欢迎的形象,

    被打入冷宫了;他知道,在他割甘蔗的时候,他根本不会为她做任何事的。

    正象预言过的那样,一个星期之后他磨炼出来了,达到了阿恩对这伙人的最高要求,日割8吨。随后,他一心一意要赶过阿恩。

    他想得到这笔钱中的最大的份额,也许还能成为一个合股人呢。但是,他最想看到的是,在对他进行指导的时候,阿恩的神态和对其他人的神态一样。

    阿恩真有点儿神了,他是昆士兰最好的蔗工,这也许就意味着他是世界上最好的蔗工。星期六晚上他们进城的时候,当地的男人没完没了地给阿恩买兰姆酒和啤酒,

    当地的女人就象一群蜂鸟似地熙熙攘攘地拼在他的身边。在阿恩和卢克身上有许多相似之处。对于女人的盛赞艳羡他们既感到自负,又感到受用,但也就到此为止。

    他们什么都不曾给过那些女人,他们把一切都献给了甘蔗。

    对卢克来说,这工作具有一种美好而又痛苦的感觉,好象他终生都在等待这种感觉似的。在这种常人力所不能及的活计中,

    那带着宗教仪式的节奏和弯腰、直腰、再弯腰,具有某种神秘的意味。在观看阿恩对他进行示范的时候,他想,能够胜任这种活儿,

    就会成为全世界体力劳动者最精粹的队伍中的佼佼者;不管他走到哪里,都可以引为自豪,因为他知道,他所遇到的人,几乎有一个算一个,

    都顶不住在甘蔗田里干一天。英国国王也不比他强,要是英国国王认识他的话,也会对他赞不绝口的。他可以用垂悯和蔑视的眼光看待医生、律师、耍笔杆的人和老板们。

    渴望金钱的白人就得去割甘蔗——这是一个伟大的事业。

    他愿意坐在铁床的边上,体味着他胳臂上那条条凸起的肌r在发酸发胀,看着那双布满老茧和疤痕的手掌,那棕褐色的、线条优美的腿。他笑了。一个能干这种活儿的男人,一个不仅能承受下来而且还喜欢这种活儿的男人,才真正是条汉子呢。他怀疑英国国王是否能明白这个。

    梅吉见到卢克,是在四个星期之后。每个星期日,她都在自己那汁粘粘的鼻子上扑点儿香粉,

    穿上一件俏丽的绸子衣服——尽管她已经不再受长衬衣和长统裤的罪子——等待着她的丈夫。而他根本没来。安妮和路迪·穆勒什么都没没说。

    每个星期日,当夜色突如其来地降临,就象灯光明亮、空荡荡的舞台突然落下了大幕的时候,他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那一团高兴慢慢地汇了劲。

    确切地讲,并不是因为她需要他,只是因为他是她的,或她是他的,不管怎么说最恰当吧。想想吧,在她日复一日,一星期又一星期地等着他,

    无时无刻不挂牵的时候,他居然没有想到她。一想到这个,不由人不心中充满了恼怒、沮丧、辛酸、羞愤和凄婉。就除在邓尼小客店那两夜一样,她感到厌恶。

    那时她至少是头一次跟他在一起;现在,她发现自己实际上希望当时与其疼得叫喊,还不如把舌头咬掉呢。当然,事情就是这样的,

    她那受罪的样子使他对她感到厌倦了,破坏了他的快乐。由于他对她疼痛莫然处之,她生过他的气,可现在她后悔了,最后,她感到这全都怨自己。

    第四个星期天,她没有煞费苦心地打扮一番,只是穿着短裤、汗衫,光着脚在厨房里走动着,给路迪和安妮做了一顿热气腾腾的早餐;

    他们每个星期享用一次这种与天气颇不协调的食物。当后台阶上响起脚步声的时候,她从咸r嘶嘶作响的平锅旁回过头去;

    有那么一阵,她只是呆呆地盯着那站在门口的、高大、多毛的汉子。卢克?这是卢克吗?就好象他是岩雕石刻而成的,不是人。

    可是那雕象却穿过厨房,咂咂地吻着她,然后坐在了桌上。她往锅里打着j蛋,又放了几片咸r。

    安妮·穆勒走了进来,谦和地微笑着,可心里却在生着他的气。这个坏小子,他是怎么了,把他新婚的妻子甩在一边这么久?

    “看到你还记得你有一位妻子,我真高兴,”她说道。“到外边的廊子里去吧,和路迪、我坐在一起吃早饭吧。

    卢克,帮梅吉端端咸r和j蛋。我能想法用牙齿把面包架拿出去。”

    路德维希·穆勒出生在澳大利亚,可是他身上明显地带着德国人的遗传:由于总免不了喝啤酒,以及日光曝晒,皮肢又粗又红;

    四方脸,一头白发,浅蓝色的波罗的海人的眼睛。他和他的妻子非常喜欢梅吉,庆幸能由她来侍候他们。尤其是路迪,他高兴地看到,

    自从那姑娘的金发的这幢房子里闪动以来,安妮比以前快乐多了。”

    “卢克,割甘蔗怎么样?”他一边往自己的盘子里倒着j蛋和咸r,一边问道。

    “要是我说我喜欢这个活儿,你会信吗?”卢克笑了起来,往自己的盘子里倒了许多吃的。

    路迪精明的眼睛停在那张漂亮的面孔上,他点了点头。“唔,相信。我想,你的性情和身体都对路子。

    这活儿使你觉得比其他男人要强,能胜过他们。”虽然路迪被拴在了他继承下来的甘蔗地上,远离学术界,没有机会和其他人交往,但他是一位人类性格的热心研究者。

    他读过许多羊皮面的大部头书,书脊上印着弗洛伊德1、荣格2赫胥黎3和罗素4之类的名字。

    1西格蒙德·弗洛伊德(1856—1939),奥地利精神病学家,创立了精神分析学。——译注

    2卡尔·古斯塔夫·荣格(1875—1961),瑞士心理学家,分析心理学首创人。——译注

    3托马斯·亨利·赫胥黎(1825—1895);英国著名生物学家。——译注

    4伯兰特·罗素(1872—1970),英国哲学家、数学家、逻辑学家。——译注

    “我开始认为,你是根本不打算来看梅吉了。”安妮说道。她用一把刷子把印度酥油在吐司片上抹一点。在这个地方,

    这是他们吃奶油的唯一方法,但这方法聊胜于无。

    “哦,我和阿恩定下来在星期天也要干一会活儿。明天我们要到因盖姆去了。”

    “也就是说,可怜的梅吉不能常常见到你喽。”

    “梅吉能理解。这种日子不会超过两三年的,而且我们在夏天也要歇工的。阿恩说,到那时,他可以在悉尼在殖民制糖公司给我找了个工作,

    我也许会带梅吉一起去的。”

    “卢克,你干嘛非要这么苦干不可呢?”安妮问道。

    “我要攒钱在西边的基努那附近买一片产业。梅格没提过这事吗?”

    “恐怕咱们的梅吉在谈个人的事情方面不大在行,你跟我们说吧,卢克。”

    三个倾听者坐在那里望着他,那棕色的、坚定的脸庞上神彩飞扬,湛蓝的眼睛熠熠闪光;由于他是在早饭前到的,梅吉和谁也没说过话。

    他滔滔不绝地谈着边区那奇妙的乡村,谈着平原,谈着在基努那唯一的道路上,大灰鸟在尘土上优雅地漫步着;谈着成千上万的飞跑的袋鼠,炎热而干燥的阳光。

    “不久,那地方的一大片土地总有一天会归我所有的,梅格已经为这片土地投入了一些钱,剩余的空额,我们用不着干上四、五年就会挣来的。

    要是弄到一片比较贫瘠的地方就能使我满足的话,那不更快了。但是,由于我已经了解到割甘蔗能挣来多少钱,所以我很想多割一些时候,搞一块真正像样子的土地。”

    他向前一探身子,满是伤痕的大手握住了他的茶杯。“你们知道吗?有一天我几乎超过了阿恩的纪录,一天中,我割了11吨!”

    路迪由衷赞叹地吹了一声口哨,他们开始讨论起各种割甘蔗的纪录。梅吉吸着她那杯没加奶的浓咖啡。哦,卢克!起先,

    是用两三年,现在又成四、五年了,谁知道下回他提到这段时间的时候,又会成多少年呢。卢克热爱这个活儿,这一点谁也不会误解。

    那么,当那个时候到来的时候,他会罢手吗?为此她还能坐等着查明真相吗?穆勒夫妇心地十分善良,她根本谈不上劳作过度。

    不过,倘使她必须和丈夫一起过日子的话,德罗海达是最理想的地方。在黑米尔霍克逗留的一个月中,她连一天都没有真正感到好过;

    她不想吃饭,一阵阵痛苦的腹泻在折磨着她,似乎嗜眠症缠身,无法摆脱。对任何东西都不习惯,除非是最好吃的。隐隐的不适使她感到害怕。

    早饭之后,卢克帮助她洗碗碟,然后,带着她到最近的甘蔗田转了一圈。他一个劲地大谈着甘蔗,谈着如何收割,

    以及在露天地里干活如何好;阿恩那帮人是些怎样的好伙计;这种活儿和剪羊毛有什么区别,割甘蔗要比剪羊毛好得多。

    他们转了回来一又登上了小山。卢克带着她走进了屋子下面两柱之间的一个凉飕飕的d中,

    安妮在d外搞了一个暖房,立起一些长短粗细不一的赤陶管,然后在管中填上土,种上一些蔓生的、悬垂的东西。有各种不同颜色的兰花,

    藻类植物、富于异国情调的爬山虎和灌木丛、地面软乎乎的,散发着木屑的清香;头顶上的托梁上挂着铁丝篮,里面种满了蕨类、兰花或月下香;

    树皮缝里长出的日荫葛爬满了基桩;这些管子的底部种了一团五颜六色、绚烂多彩的秋海棠。梅吉喜欢隐身在这里。比起德罗海达来,

    这是黑米尔堆克所有的事物中唯一受到她赞许的。德罗海达根本没有希望在这样一小块地方中长着这么多的东西,这只是因为那里的空气中湿度不够。

    “这地方可爱吗,卢克?也许你认为在这里呆上两三年之后,能为我租一间房子让我住吗?我渴望给自己搞一块这样的地方。”

    “你为什么想单独住在一栋房子里呢?这儿不是基里,梅格;这地方女人独居不安全。你在这里要好得多,相信我吧。你在这儿不快活吗?”

    “我觉得住在别人家的快乐也就是这样了。”

    “喂,梅格,在我们去西部以前,你必须对你目前的环境感到满意。咱们不能既花钱去租房子,让你过悠闲日子,又要省下钱。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卢克。”

    他感到十分烦恼,他把她带到房子下面时,没有干成他想干的事,也就是吻她。他只是随便在她的臀部拍了几下,这对她没多大伤害。

    随后,他便顺着大路向停靠着他自行车的那棵树走去了。他宁可蹬20英里自行车来看她,也不肯花钱坐铁路公路联运车,或公共汽车;这就是说,他还得蹬20英里的车返回去。

    “这可怜的小家伙!”安妮对路迪说。“我真恨不得把他宰了,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一月来而复去,对甘蔗收割者来说,这是一年中最闲的一个月,但是卢克却用不着发愁。他曾经悄悄告诉梅吉,要把她带到悉尼去,

    可相反,他没带她去,而是和阿恩一起去了悉尼。阿恩是个单身汉,在罗西尔大街有一个姑姑,他姑姑有一幢房子,到殖民制糖公司步行即可(用不着花电车费,能省钱。)

    在山顶上那座像堡垒一样的建筑物的高大混凝土围墙之内,一个有关系的蔗工是可以找到工作的。卢克和阿恩在那里修剪糖袋,业余时间就去游沪或玩冲浪板。

    和穆勒夫妇一起留在邓洛伊的梅吉,在季风来到的时候、整整苦干了一个雨季。从3月到11月是旱季,但在这块大陆的这个地区却并不那么干燥。

    然而比起雨季来,总算可以看到蓝大啦。雨季时间,天上总是雨水如倾盆,不是整天都下雨,而是时停时下。在暴雨间歇的时候,大地便蒸发着水气,

    从甘蔗田上,从土壤上,从密林里,从高山上,升起一团团连绵迤逦的白色水汽。

    随着时间的流逝,梅吉越来越想家了。她现在已经明白,北昆士兰决不会成为她的家。举一个例子吧,她完全不适应热带气候,

    这也许是由于她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干旱地带度过的。她厌恶这种孤寂的生活,这种没有友的生活,这种冷漠的感情。

    她厌恶这种昆虫和两栖动物多如牛毛的生活,每个夜晚都要受硕大的癞蛤蟆、塔兰图达毒蜘蛛、蟑螂和耗子的折磨,似乎无论如何都无法把它们赶出门外。

    她对它们恐惧之极。它们的个头儿是那样的大,是那样的放肆,又显得那样饥饿难耐。最让她讨厌的莫过于“邓尼”,它不仅是当地对厕所的土称,

    也是邓洛伊这地名的昵称。当地的庶民百姓以这种称呼为一大乐事,总是没完没了地把它当作双关语来用。可是,邓尼的“邓尼”这种说法实在令人倒胃口,

    在这种炎热的气候中,由于人们得了伤寒和肠炎,那地上的d简直就没法说了。邓尼的“邓尼”不是在地上挖个d,就是放一个涂着柏油的臭气薰天的小铁桶,

    当铁桶满了的时候,便生出令人恶心的蛆和寄生虫。这种铁桶一星期运走一次,代之以一只空桶,可是一星期一次远远不够。

    梅吉心里对随随便便的当地人能若无其事地接受这种东西,感到十分嫌恶;在北昆士兰生活的这段时间无法使她安然地接受这种东西。

    然而她忧郁地想到,也许要在这里过一辈子,或至少要生活到卢克的年龄使他无法再蔗的时候。就像她渴望梦想着德罗海达那亲,她的自尊心也同样强烈。

    使她无法向家人承认她的丈夫置她于不顾;她非常难过地告诉自己,一旦承认这一点,就等于承认被判了无期徒刑。

    几个月过去了,随后一年也完结了,时光荏苒,已经接近第二年底了。只是由于穆勒夫妇那绵绵不断的厚爱才使得梅吉在黑米尔霍克住了下来,

    才使得地度菌在这种进退维谷的窘境中克服着。她曾写信向鲍勃打听家里的生活情况。并且要他必须回电答复。但是,

    可怜的梅吉不能把卢克使她囊中分文无有的情况直截了当地告诉家里人。她把这情况告诉他们的那一天,也就是她将要离开卢克,永远不再回到他身边的那一天。

    不过,她尚未下定决心走这一步棋。所有这些东西交织一起,阻止了她离开卢克,那就是:结婚誓约的威胁,也许有朝一日会得到一个孩子的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