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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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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汽车停下一走了下来,走到了一段铁丝栅栏旁,靠在绷紧的铁丝上,在桉树和

    野花的醉人芳香中呼吸着。这片土地如此美丽,如此纯洁,对擅自控制它的人们的

    命运是如此的冷漠。他们也许能攫取它,但是在漫漫的岁月中却是它控制了他们。

    除非他们能够呼风唤雨,否则,总是这片大地统治他们。

    他把汽车停在房后稍远的地方,慢慢地向房子走去。第一扇窗子都是灯火通明,

    在女管家的房间里,他隐隐约约听到史密斯太太正在指挥着玫瑰园里的两个女仆。

    紫藤架的黑影里有个人影在走动着;他蓦地站住了,不由自主地毛骨悚然。这个老

    蜘蛛变着法缠着他。然而,那不过是梅吉,正在耐心地等待着他回来。她穿着马裤

    和靴子,显得生气勃勃。

    “你吓了我一跳。”他猛地说道。

    “对不起,神父,我没有那个意思。不过,我不想和爹、还有那些小子们呆在

    里面。妈还带着婴儿呆在家里呢。我想,我应该和史密斯太太、明妮和凯特一起祈

    祷,可是我不情愿为她祈祷。这是一种罪孽,对吗?”

    他没有情绪勾起对玛丽·卡森的回忆。“我并不认为这是一种罪孽,梅吉,这

    反倒是一种虚伪,我也不愿意为她祈祷。她不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他脸上闪

    过一丝笑意。“所以,假如你觉得这样讲是有罪的话,那我也有罪,而且罪孽更深

    重。我被想象成是爱一切人的,你却没有这种负担。”

    “你没事吧,神父?”

    “对,我很好。”他抬头望着这幢房子,叹了口气。“我不想呆在这里面,就

    是这么回事。在她呆过的地方没有光明,黑暗之魔没被驱走之前,我不想呆在她呆

    过的地方。如果我跃上马背,你愿意陪我骑到黎明吗?”

    她的手碰了一下他的黑袖子,又放了下去。“我也不愿进里面去。”

    “等一下,我把法衣放到汽车里去。”

    “我到马厩去。”

    她第一次试图从他的立场,他那成年人的立场出发去和他相会;他清晰地感觉

    到了她身上的这种这化,就像清晰地嗅到了玛丽·卡森那美丽的花园中的玫瑰花香

    一样。玫瑰花啊。苍白的玫瑰花。玫瑰花,玫瑰花,处处开遍了玫瑰花。草原上的

    片片花瓣哟,夏日的玫瑰,红的、白的、黄的。玫瑰的芬芳波郁,甜美地飘荡在夜

    空中。粉红色的玫瑰,深深的月光将它冲淡成了苍白的颜色。苍白的玫瑰哟,苍白

    的玫瑰。我的梅吉,我已经把你抛弃了。可是,难道你不明白,你已经变成一种威

    胁了吗?因此,我已经把你的在我抱负的鞋跟下碾碎了,你对我不过是草原上的一

    朵被跟碎的玫瑰罢了。玫瑰的芳香。玛丽。卡森散发出的气味、玫瑰和苍白色,苍

    白的玫瑰。

    “苍白的玫瑰。”他说着,翻身下马。“让我们像月亮那样远离这玫瑰的芳香

    吧。明天,这幢房子里将飘满玫瑰花香。”

    他踢了一下那匹栗色牝马,赶到了梅吉的前面,顺着通往小河的道路慢慢跑去。

    他想哭一哭才好,在他嗅到玛丽·卡森那进一步装饰起来的棺材的气味之前,这种

    气味作为一个即将面临的事实未使他思绪如麻的头脑受到实际的冲击。他会很快就

    离去的。思如潮,情如潮一样澎湃难遏。在得知了那个令人难以置信的遗嘱的条款

    之后,他在基里是无法摆脱这种状态的,这如潮思绪使他想马上到悉尼去。马上!

    他要逃脱这种折磨,好象从来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可是。这种痛苦却紧追不舍;他

    无能为力。并不是一件说不清什么时候才会发生的事,而是马上就要临头的事,他

    几乎都能扯到帕迪的面几了:充满了嫌恶,掉头而去。此后,在德罗海达他不会受

    到欢迎了,再也不会见到梅吉了。

    随后,惩罚就开始了。蹄声得得,令人觉得像飞一样。这样好些,这样好些,

    这样好些。疾驰,疾驰了是的,安安稳稳地躲进大主教邸宅的一间小屋中,这样感

    情上的打击肯定会越来越小,直到这种精神上的痛苦终于消逝。这样要好一些。这

    样总比留在基里,眼巴巴地看着她长成一个大姑娘,然后有朝一日嫁给一个未知的

    男人要好一些。眼不见为净,心不想不烦。

    那儿,眼睛他和她做些什么好呢?驰过小河远处的那片黄杨树和橡胶树林吗?

    他似乎无法去想为什么了;只是感到痛苦。这并不是背叛的痛苦,已经没有感到这

    种痛苦的余地了。他只是为了将要离开她而痛苦万分。

    “神父!神父!我跟不上你了!慢点儿,神父,求求你!”

    这叫声唤起了他的责任感,使他回到了现实中。就像个姿势迟钝的人一样,他

    猛地勒住了马头。那牝马原地打转,直到它兴奋地跳了个够,他才松开缰绳。等待

    着梅吉赶上他,这正是令人苦恼的事。梅吉正在追赶着他。

    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台钻孔机在隆隆作响。这里有一个很大的、冒着蒸汽

    的池塘,散发着硫磺味,一根象轮船上的送风管一样的管子从它的深处钻出了沸腾

    的水。这热气腾腾的池塘的四围,就像是从轮载中伸出的轮辐。那钻孔机喷出的水,

    涓涓流过平埋的、毛茸茸的、宛若绿宝石般的草地。池塘的岸边几乎全是灰色的烂

    泥,烂泥中有一种叫做“亚比斯”的淡水鳌虾。

    拉尔夫神父笑了起来。“梅吉,这味道像地狱的味,是吗?就在她的产业中,

    在她的后院中,有硫磺和硫磺石。当她装饰着玫瑰花到地狱里去的时候,她应该闻

    到达种味儿的,对吧?哦,梅吉……”

    这些马受过驯练,不拉着缰绳它们也会站着不动。附近没有栅栏,半英里之内

    也没有树木。便是,池塘边上,离钻孔机不远的地方有一根圆木,那里的水要凉一

    些,这是供冬浴的人擦脚擦腿时的座位。

    拉尔夫神父坐了下来,梅吉和他拉开一点儿距离坐了下来,转过身来望着他。

    “怎么了,神父?”

    这是她常向他提问的一句话,但这次听起来有些特别。他微微一笑。“我把你

    出卖了,我的梅吉,以一千三百银币把你卖掉了。”

    “把我卖掉了?”

    “这是夸张的说法。别怕,来,坐得离我近些。也许我们再也没有机会一起交

    谈了。”

    “你是说,在为姑妈服丧期间吗?”她在圆木上扭了扭身子,坐近了他的身边。

    “服丧的时候有什么不一样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梅吉。”

    “你的意思是。我长大了,人们会背后说我们的闲话吗?”

    “不完全是这样。我是说,我要走了。”

    见面徒增烦恼,又要吞下一个苦果。她既没有大哭,没有啜泣,更没有激烈的

    反对。只是身体微微地抽动了一下,好像被一副担子压偏了,负重不均使她无法恰

    当地承受它。她吐了口气,但又不象是叹息。

    “什么时候走?”

    “就是几天的事。”

    “哦,神父!这比弗兰克走更难让人忍受!”

    “对我来说,这比一切都难以忍受。我没有任何安慰,而你至少还有你的家庭。”

    “你有你的上帝!”

    “说得好。梅吉!你长大了!”

    但是,作为一个固执的女子,她的脑子又转到了那个她深埋在心头、没有机会

    询问的问题上了。他要走了,失去了他日子将会很难熬的,但是,这个问题本身是

    很重要的。

    “神父,在马厩里你说过‘苍白的玫瑰花。’你指的是我衣服的颜色吗?”

    “从某种意义上讲,也许是。不过我想,我实际上是另有所指。”

    “什么?”

    “你根本不会理解的,我的梅吉。这个想法是没有生命力的。它没有权利诞生,

    更别说培育它成长了。”

    “世上任何东西都有权利诞生,就连一个想法也不例外。”

    他转过身去望着她。“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对吗?”

    “我想是这样的。”

    “不是任何诞生的东西都是好的,梅吉。”’

    “是的。不过,如果它已经诞生,那它实际上就存在了。”

    你争辩起来就像个耶稣会会士。你多大了?”

    “再过一个月就是17岁了,神父。”

    “你整整辛劳了17年。哦,艰苦的工作使我们早熟。梅吉,当你有时间思过的

    时候,你都在想些什么?”

    “哦,想詹斯、帕西和其他的男孩子们,想爹和妈,想哈尔和玛丽姑妈。有时

    候想那对正在长大的婴儿。我特别爱想这个。还想骑马和羊群,男人们谈的所有的

    事情,天气、雨水、菜园子、母j和我第二天要做的事情。

    “你想象过有一个丈夫吗?”

    “没有,除非我想生孩子,我猜我会有一个丈夫的。婴儿没有父亲可不好。”

    尽管他心中很痛苦,但他还是笑了,她真是个无知和美德的离奇的混合体啊。

    随后,他侧转过身来,一只手托着她的下巴,低头盯着她。怎么办才好呢?以前是

    怎么做的呢?

    “梅吉,不久前,我明白了一些我本来早该明白的东西。当你告诉我,你曾经

    想过些什么的时候,你并没有完全说实话,对吗?”

    “我……”她刚要说,又哑口无言了。

    “你没有说你起过我,是吗?如果不是心虚的话,那么在你提到你父亲的名字

    时应该提到我的名字。我想,我要离去也许是一个好事,你不这样想吗?比起那些

    女学生们的热恋,我稍稍老成一点儿,但是你还不象个快17岁的人那样老成,对吗?

    我喜欢你没有那种精于世故的聪明。可是,我知道女学生的热恋有多么痛苦,你尝

    够她们那种迷恋的苦头。”

    她好像要说什么,可终于合上了那双泪光莹莹的眼睛,一个劲儿地摇着头。

    “喂,梅吉,这只不过是你将要成为成年女子的一个阶段,一个标志罢了。当

    你长成一个女人之后,你就会遇上一个注定要成为你丈夫的男人,你的生活会变得

    很繁忙,除了把我想成一个帮助你度过可怕的成长期的老朋友外,你就不会再想我

    了。你千万不能以一种浪漫的遐想来想我。我决不能考虑你希望我成为你的丈夫的

    愿望。我根本没有用那种眼光来想过你,梅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当我说我爱你

    的时候,我并不是说我是象男人那样爱你。我是个教士,不是个男人。所以,别让

    有关我的梦幻来充满你的头脑。我要离开了,而且,我非常怀疑我还会有回来的机

    会,哪怕是一次拜访的机会。”

    她的肩膀垂了下来,好象担子太重了。但她的头却抬了起来,直盯盯地望着他

    的眼睛。

    “我不会用有关你的梦幻来充满自己的头脑的,别担心。我知道你是个教士。”

    “我并不认为我错误地选择了自己的职业。这职业使我心中充满了一种需要,

    这是人类,甚至连你都不可能有的。”

    “我知道。发你做弥撒的时候我就感到了。你有一种力量。我想,你一定有一

    种象我们的上帝一样的感觉。”

    “在教堂里的时候,我总能感觉到来自天上的气息,梅吉!当每一天过去的时

    候,我便死去了,但在每天早晨做弥撒的时候,我又复活了。这是不是因为我是上

    帝所选中的教士,或者是因为我能觉察到那个人敬民的气息,并且知道我的力量超

    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有关系吗?事情就该是这样嘛。”

    “这也许对你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但对我却至关重要。”

    她把话题转到了与她有关的事上。“神父,我不知道,失去了你我将会怎样生

    活下去。先是失去了弗兰克,现在是你。哈尔毕竟是另外一回事。我知道,他已经

    死了。永远不会回来了。可你和弗兰克却活在人间啊!我会永远记挂着我们在干着

    什么,你们是不是一切平安,我是不是能做些什么事帮助你们。甚至我会惦念着你

    们是不是还活着,对吗?”

    “我也会有同样感觉的,梅吉,而且我相信弗兰克也会这样的。”

    “不。弗兰克已经把我们忘在脑后了……你也会这样的。”

    “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梅吉,只要我活着,就不会忘记。我要是活得长久,这

    就是对我的惩罚。”他站起身来,把她拉了起来,轻轻地、充满深情地用双臂搂着

    她。“我想,这就是道别了,梅吉。我们不能再单独地呆在一起了。”

    “神父,假如你不是个教士的话,你会娶我吗?”

    “这个称呼让人感到不愉快、不要老这样叫我。我的名字叫拉尔夫,”所答非

    所问。

    虽然他搂着她,但他没有助她的打算。她张向他仰起的脸庞几乎看不清楚,因

    为月亮已经下山,周围一片漆黑。他能感到她那小而隆起的茹房贴着他的胸口,有

    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使人心乱。更撩乱人心的是,她的双臂搂着他的脖子,紧紧

    地搂着,就好象在她的生活中天天扑在男人怀抱中那样自然。

    他从来没有作为一个情人而吻过任何人,现在也不想这样,就连梅吉他也不想

    吻。面对着她那即将离去的神父,她想得到的是一次脸颊上的热吻,一次热烈的拥

    抱。她是个敏感而骄傲的人。他一旦打破了她那珍贵的梦幻,并使这种梦幻变成冷

    静的客观态度,她的感情肯定深深地受到了伤害。毋庸置疑,她和他一样急于以告

    别来结束这一切。要是她知道他心中的痛苦比她还厉害,她会感到宽慰吗?当他向

    她的面颊低下头去的时候,她踮起了脚尖,与其说她是想方设法倒不如说她的嘴唇

    碰巧挨上了他的嘴唇。他就象尝到了蜘蛛的毒汁似的,猛地把头向后退开了。接着,

    他又把头向前俯去,舍不得推开她。他竭力想对那张柔情的、紧闭的嘴说些什么,

    而她在等待着,张开了自己的嘴唇。她的身子象酥了一样,软瘫了,象是一团温暖

    而又柔软的黑暗。他的一只胳臂夹着她的腰,另一只胳臂抱着她的后背,托着她的

    后脑勺,手指c进了她的头发,把她的脸举向他的脸,仿佛深怕他还没来得及抱紧

    她,没来得及仔细看看眼前这个叫梅吉的人时,她就从他的身边消失了似的。她既

    是梅吉,又非梅吉,和他所熟悉的那个人是如此的不相容;因为他的梅吉不是一个

    女人,他没有感到她象个女人,对他来说,她永远不会是个女人,就好象他对她不

    是个男人一样。

    这种想法使他战胜了那使他沉迷的感觉。他猛地扳开了她那搂着他脖子的双臂,

    将她推开,竭力想在黑暗中看清她的脸庞。可是,她的头是低着的,没有望着他。

    “该走了,梅吉。”他说道。

    她一言未发,转向了她的马匹,翻身上马,等着他;通常是他等着她的。

    拉尔夫神父是对的。每年的这个时候,德罗海达遍地都是玫瑰,因此,房子里

    充满了花香。可是那天早晨8点钟的时候,花园里几乎没有一朵开放的玫瑰了。最后

    一朵玫瑰从花丛上采来后不久,第一位送葬者就来了。早餐很随便,小小的餐室里

    摆着咖啡和新鲜的烤奶油卷。在玛丽·卡森置尸墓x之后,将在大餐厅里举行一次

    更加丰盛的宴会,供赶远路回家的送葬者果腹。消息已经传遍了附近的地区,根本

    没有必要怀疑基里地区小道消息传播的效率,其快如电。在上下嘴唇一碰,说着些

    套话的同时,那些眼睛以及眼睛后面的头脑却在推测着、判断着、狡诈地微笑着。

    “我听说,我们要失去您啦,神父,”卡迈克尔小姐不怀好意地说道。

    那天早晨,他穿上那件没有花边的白长袍和带银十字的、暗淡的黑十字褡的时

    候,从来没显得如此冷淡,如此缺少人情味,仿佛在这里的只是他的躯体,而他的

    灵魂已经远去了。他温不经心地低头看着卡迈克尔小姐,勉强使自己打起精神,扮

    出笑脸。

    “卡迈克尔小姐,上帝的天机不可测啊。”他说着,又走去和别人讲话了。

    他的脑子里正在想些什么。也许谁都能猜到。他正在想着由于遗嘱而即将面临

    的与帕迪的对抗,他既害怕看到帕迪怒火万丈,又需要帕迪的震怒与蔑视。

    在做追思弥撒之前,他转过身来面对着他的教民们。屋子里挤得不泄不通,玫

    瑰花散发出浓重的香味,即使窗户全都开着,也无法使这香气消散。

    “我不打算致一篇冗长的颂词,”他用清晰的、略带着一点儿爱尔兰味的、相

    当地道的牛津音说道。“你们都认识玛丽·卡森。她是社会的栋梁,教会的支柱,

    她对教会的热爱超过了任何活着的人。”

    话说到这儿,有些人敢起誓,他的眼睛里含着嘲弄,而其他的人则一动不动地

    站在那里,由衷而持久的悲伤使他们变得迟饨了。

    “她是教会的支柱,她对教会的热爱超过了任何活着的人,”他更加清晰地重

    复了一遍,他不是那种不敢面对挑战的人。“在她弥留的时刻,她是孤独的,然而

    她又是不孤独的。因为在我们弥留的时刻,我主耶稣基督和我们在一起。他和我们

    在一起,替我们承担着极度的痛苦。最伟大的人和最卑微的人的死亡都不是孤独的;

    死是乐事。我们聚集在这里为她不朽的灵魂而祈祷,在活着的时候得到我们爱戴的

    她将享有公平和的永恒的报答。让我们祈祷吧。”

    那临时凑合的棺材被玫瑰花严严实实地盖着,无法看到。它放在一辆带轮的轻

    便车上,这是男孩子们拆卸了农场一些设备拼装起来的。即使如此,窗户d开着,

    玫瑰散发浓厚的香气,他们肮脏然能闻到她尸体的气味;连医生都这么说。

    “我到德国海达的时候,她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了,我简直忍不住要倒胃。”

    他在电话上对马丁·金说道。“我一生中从来没有象我同情帕迪·克利里那样同情

    过任何一个人。这不仅是因为他被人骗去了德罗活达,而且因为他不得不把那一堆

    可怕的、乱糟糟的东西硬塞进了棺材里。”

    “那我可不愿意当抬棺人了。”马丁说道,由于所有的话筒都不够灵敏,声音

    很微弱,医生不得不让他把话重复了三次才听明白。

    多亏有了那辆轻便车,因为谁也不愿意扛着玛丽·卡森的遗体,穿过草坪抬到

    墓x去,当墓x盖在她的身上盖上,人们终于能正常呼吸的时候,谁也没感到有什

    么遗憾。

    在送葬者们群集在大餐厅里吃饭,或尽力做出吃饭的样子的同时,哈里·高夫

    把帕迪、他的家人、拉尔夫神父、史密斯太太和两个女仆带到了会客室。送葬者中

    谁也没有回家的意思,因此,都装出吃东西的样子。他们都想就近看看在宣读完遗

    嘱后,帕迪走出来时的神态。为了对他和他的家人进行公道的评判,在葬礼期间人

    们都没有做出任何举动,仿佛意识到了自己非同一般的地位似的。帕迪还是象往日

    那样好心,为他的姐姐哭了一场,而菲也显得和往日一样,好象对她身边发生的事

    情总是漠然处之。

    “帕迪,我希望你起诉,”哈里·高夫用生硬的、愤怒的声音念完了那份令人

    惊愕的文件之后,说道。

    “这个可恶的老太婆!”史密斯太太说道。尽管她喜欢这位教士,便是她更喜

    欢克利里家的人。他们在她的生活中带来了一对婴儿和其他的孩子。

    可是,帕迪却摇了摇头。”不,哈里!我不能那样做。这笔财产是她的,对吧?

    她愿意怎样处理,完全有权利。要是她希望让教会得到它的话、那就按她希望让教

    会得到它吧、我不否认,这有点儿叫人失望;可是,我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

    所以,这也许是最好的做法。我并不认为我喜欢拥有德罗海达这样规模的产业的责

    任。”

    “你不明白,帕迪!”律师用缓慢而清楚的声音说道,就好象他是在向一个孩

    子进行解释。”我所谈的不仅仅是德罗海达。请相信我,德罗海达不过是令姐遗产

    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她在上百个第一流的公司中都是主要的股东。她拥有钢铁厂

    和金矿,拥有米查尔有限公司,在悉尼有一幢十层的办公楼。这些全都是属于她的。

    她比澳大利亚的任何一个人都有钱!真可笑,不到四个星期之前,她才刚刚让我与

    米查尔有限公司的经理们联系,查一查她财产的确切的规模。在她死的时候,她拥

    有的财产大概在一千三百万镑以上。”

    “一千三百万镑!”帕迪就象在谈论地球到太阳之间的距离似地说道;他感到

    十分茫然。“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哈里。我并不想为这种钱财承担责任。”

    “这没有什么责任,帕迪!你还不明白吗?钱财是会自己关照自己的!从根本

    用不着去下种或收割,只不过在上几百个人为你照管它就行了。对这份遗嘱起诉吧,

    帕迪,求求你!我会为你聘请国内最好的律师,必要的话,我会为你在枢密院奋斗

    到底的。”

    帕迪突然想到,他的家人一定和他一样关心此事,他便转向了迷惑不角地坐在

    一条佛罗伦萨大理石凳子上的鲍勃和杰克。“孩子们,你们怎么看?你们想要追回

    玛丽姑妈的一千三百万镑吗?如果你们想的话,我就打官司,没啥可说的。”

    “可是,不管怎么样,咱们都可以住在德罗海达,遗嘱上不是这么说的吗?”

    鲍勃问道。

    哈里答道:“只要你父亲的孙子中有一个人抬着,谁也不能把你们从德罗海达

    赶走。”

    “咱们将住在这儿的大宅里,有史密斯太太和姑娘们照顾咱们,还能挣上一笔

    优厚的工钱,”帕迪说道,好象他宁愿相信坏运气,也很难相信好运气似的。

    “哪咱们还求什么呢,杰克?”鲍勃问他的弟弟。”你不中意吗?”

    “我觉得挺中意。”杰克说道。

    拉尔夫神父不停地走动着。他既没有站下来脱掉追思弥撒的法衣,也没有找把

    椅子坐一坐。他就象一个黑色而又英俊的术士,孤零零地站在屋子后部的y影中。

    两手放在黑十字褡下面,脸上十分平静,他那双冷漠的蓝眼睛的深处,有一种恐惧

    的、令人震惊的怨恨。他所期待的那种暴怒与蔑视的惩罚根本就没发生,帕迪用友

    善的金盘子把一切都撒手相送了,并已感谢他为克利里家解除了一个负担。

    “那菲和梅吉的意见呢?”教士严厉地追问着帕迪。“你还没有想到和你家里

    的女人们商量一下吧?”

    “菲?”帕迪焦急地问道。

    “随你怎么决定吧,帕迪。我无所谓,”菲答道。

    “梅吉呢?”

    “我才不想要她的一千三百万镑银币呢。”梅吉说道。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拉

    尔夫神父。

    帕迪向律师转过身去。“那就这样吧,哈里。我们不想对这份遗嘱起诉。让教

    会把玛丽的钱财拿去吧,欢迎拿去。”

    哈里两手一击。“该死的,我讨厌看到我们被欺骗!”

    “我为我的命运而感谢玛丽,”帕迪漫和地说。“要不是她,我还在新西兰勉

    强混日子呢。”

    当他们走出了会客室时,帕迪在那些群集在会客室门口的、着了迷的送葬者的

    睽睽众目下,叫住了拉尔夫神父,向他伸出手去。

    “神父,别以为我们这方面有任何能以忍受的感情。玛丽一辈子也没让任何人

    支配过,不管是教士、兄弟、还是丈夫。你把财产从我这里拿走了,她做了她想做

    的事。你对她太好了,对我们也是,我们永远不会忘记的。”

    这是问心有愧的。这是一种负担。拉尔夫神父几乎举不动步去握那只骨节嶙峋、

    锈色斑斑的手,但是,红衣主教的头脑占了上风:他热烈地抓住了那只手,脸上含

    笑,心里极为痛苦。

    “谢谢你,帕迪。我会照顾你们,决不会让你们短吃缺用,这一点你尽可放心。”

    就在那个星期里,他走了,没有再在德罗海达露面。这几天中,他都在收拾他

    那简单的行李,并且到这个地区每一个有天主教徒家庭的牧场走了一趟,除了德罗

    海达。

    在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神父成为克卢尼·达克大主教私人秘书的同时,前

    任威尔士的教士沫特金·托马斯到任,担任基兰博区的教区教士。但是,拉尔夫神

    父的工作很轻松,他有两个副秘书。他的大部分时间都用于查看玛丽·卡森拥有些

    什么,数量有多大,并使之集中于教会利益的支配之下。

    。

    。

    8

    新的一年是在鲁德纳·胡尼斯的安格斯·金恩举行的一年一度的除夕宴会中到

    来的,而往大宅的搬迁依然没有结束。这可不是一件隔夜之间就能干完的事,他们

    忙于打点七年以来每日每天积攒下来的什物。菲声称,大宅的客厅至少应该先收拾

    好。谁也没有着慌,尽管大家都盼望着能搬进去。在某些方面,大宅并没有什么不

    同之处:它没有电,到处都厚厚地落满了一层苍蝇。但是在夏天,它要比外面凉爽

    二十来度,因为它有厚厚的石墙,魔鬼桉遮蔽着屋顶。浴室也着实豪华,整个冬天,

    从隔壁厨房的大火炉后面通过来的管子都能供应热水,而管子中的每一滴水都是雨

    水。尽管在这座大建筑里有十个小隔间,可以洗盆浴或淋浴,但是大宅中和小一些

    的房子中都不惜工本地修建了室内盥洗间,其豪华程度达到了闻所未闻的程度,嫉

    妒的基里居民称之为骄奢y逸。除了帝国旅馆、两家客栈、天主教神父宅邸和大修

    道院之外,基兰博地区就只有一些小屋矮棚了。德罗海达庄园不在此列,这多亏了

    它那为数众多的水箱和屋顶可以收集雨水。规矩是严格的:不允许滥用冲洗水以及

    大量使用洗羊药水。但是,体会过在地上挖个d就当厕所用的滋味后,这里的情况

    就象天堂一样了。

    拉尔夫神父在头一年的12月初给帕迪家寄来了一张5000镑的支票、他在信上说,

    这笔钱是给他们过日子用的。帕迪不知所措地惊叫了一声,把支票递给了菲。

    “我怀疑我所有的工作都加到一起,是不是能挣到这么多钱,”他说。

    “我拿它干什么好呢?”菲问道。她望着那支票,随后抬眼望着他。“这是钱

    哪,帕迪!至少这是钱,你明白吗?哦,我不在乎玛丽姑妈的一千三百万镑——这

    么多钱根本不现实。可这是实实在在的。我拿它干什么好呢?”

    “花了它,”帕迪直截了当地说。“给孩子们和你添几件新衣服好吗?”也许,

    你愿意为大宅买些东西吗?我实在想不出咱们还需要什么了。”

    “我也一样,这不是太愚蠢了吗?”菲从早餐桌旁站了起来,急切地对梅吉招

    了招手。“来,丫头,咱们到大宅去看看。”

    尽管从玛丽·卡森死后那动荡不安的一星期以来,三个月已经过去了,但克利

    里家的人还没到大宅附近去过呢。不过,这回到那儿去。比以前那种勉勉强强的拜

    访要好得多。她和梅吉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史密斯太太、明妮和凯特也陪

    着她们。菲比梅吉要活跃得多;梅吉被她搞糊涂了。她一个劲儿地顾自叨念着,什

    么这个太糟糕啦,那个让人厌恶透啦,玛丽是不是色盲?难道她根本没有鉴赏力吗?

    在会客室里,菲停留的时间最长,非常在行地打量着。这个会客室就是太长了,

    有40英尺长,20英尺宽。天花板有15英尺高。它的装璜是最好的东西和最糟糕的东

    西的令人莫名其妙的混合。房间里漆着一层均匀的奶白色,已经有些发黄了,根本

    不能突出天花板上那豪华的造型图案或墙壁上的雕花镶板。沿着走廊的一侧,一溜

    儿40英尺长都是巨大的落地窗。挂着厚实的棕色丝绒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