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这是个巨大的财富。如果说当柴烧的话,也要煮几顿饭。我不可能看着它冲向下方,于是,我顺着河跟着它跑。我希望在它被岸边什么挂着的时候,将它拉起来。

    跑了一里多的时候,我觉得一个巨大的机会在我面前。这时的洪水面足有二百米宽,我这边是没长洪水时的河;而树流动的那边,平时是河滩,河滩的下边,又是十几亩稻田,此时在洪水中,还可见稻谷金黄的长穗粒。我相信,我只要扑入对面的稻田,这树就是我的了。

    这个意念之下我产生无阻的贪欲,胆子也大得天装不下。我一下扑入了这大半河的冲水中,尽管我这时会水不久。由于我这边才是河水的主流,洪水浪子还很大。

    我扑下去有什么感觉吧?我觉得对面的山一上一下地跳得厉害。

    我这时有一种感觉,我就像一只才出壳几天的小鸭,被人放在巨大的洪浪中颠簸。

    我当然是在离树一百多米的上方扑下去的。当我的手奋力地抓着树的时候,我和树都冲在稻田中了。我明显地感到密密的稻子在我的腿下流过。

    当我站立的时候,我的头就只能露在洪水上边了。这时,我一边骑在树上,一边奋边地用双手往岸边游。

    怪了!那树不听我的,继续往下游流去。我此时与树,大慨相当于一只青蛙蹲在一棵玉米杆上一样。

    我骑在树上往岸边拚了命地划,那树加速还是加速地往下游流去。

    下边二十米的地方,就是恶浪谷的开始。这恶浪谷地势陡,水集中在很窄的河面。水势很猛,有一两米的浪子激起来。主要的是一边是狰狞交错的乱石,洪水在里面咆哮,人进去了,只有粉碎。可叹的是树已要进入这恶浪谷了,我还骑在树上,双手无力地想将树划到岸边去。

    树的一头已进入恶浪谷了,我才放弃了树,逃命。但是晚了,我的身体已经进入了恶浪谷的首水面。首水面的洪水还较平缓,水在把我往下冲,我拚命往上游,想进入稻谷田里抓着稻草往回走。一上一下,我和洪水打了个平手;就是说我在水上不动。我知道自己稍一放弃,一切就完了。我咬紧了牙齿,脑中一片空白地划,完全忘记了还有人间。等我觉得手不太费力的时候,我睁眼一看,我已摆脱了恶浪谷的首水面,在稻田上了。

    我坐在岸边的石头上,分不清哪是水哪是汗是泪。

    这是我一生心惊r跳的经历之一。

    至今我还在想,并且不甚明白:见了洪水中的大柴我意识烧迷糊了,一下不要命地往洪水中猛扑;可是,骑在这大柴上,我为什么又不能左右它?

    棉花、树枝与土匪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四川省安县黄土镇。

    黄郎中早早地关了街上的药店,准备回到乡下的家里。黄郎中是镇上有名的医生,远近的人看病大多找他,于是黄郎中富得流油。他在镇上买了一个四合院,里面的房子有十几间;在十几里以外的老家樟树村,还有一处大院子,百十亩地。他看病常住镇上,老婆、女儿和种地的几个长年工常住乡下。黄郎中今天所以想早早地回到乡下,是再等几天女儿就要出嫁了,他回去准备准备。黄郎中在前边,两个脚夫挑着两担东西在后边,走出了镇。

    回到乡下天已全黑了。黄郎中打发走了两个脚夫,叫女儿打了盆热水他自己洗脚。老婆则在灶房掰折着松枝烧火给他煮腊r,开饭在个把时辰以后。长年工都回了家。女婿也是河那边的大户人家子弟,黄郎中想着以后的日子,心中十分满足。

    突然有人喊,黄郎中,开门,给我看个病。黄郎中擦了脚,穿了布鞋走过去,习惯地从大门上留的小d中外看,却见如昼的明月下,叫门的人这个人背对着他。他问,你是哪家的人?对方道,你开开门就知道了。黄郎中道,你不转过身来让我看看你是谁,我就不开门,这些年不稳当,你是知道的。那人转过身来冲他一笑,黄郎中立即吓了一大跳。月光下看得明白,这个人有意用锅灰把脸抹黑了,让人认不清。黄郎中心中大叫一声,土匪。便听得门外有十几个人在打门,乱叫着开门开门快开门。。。。。。。

    黄郎中立即在门后加了两根木杠子闩了双门,又搬来早就准备好的几个大树疙瘩顶在门后。黄郎中飞也似地扑向桌子,拿起了那把随时不离身的手枪,将几十颗子弹装在包里,上了房子的炮楼。

    帅士象幽默作品集(33)

    当时四川有八大土匪烂县,安县便是其中之一。乡间有钱的人,修房无一不是备着土匪而修。那四周的墙,不是砖砌而成,而是在两块大木板之间,填了黄泥、石头、稻草、糯米汁,夯实而成,足有一尺多厚,攻击的人一时半会很不容易弄出个d来。那两扇大门更是用山中坚木做成,又厚又重,结实得不得了,门后还有四根木杠横闩。炮楼则是在四合院的一个角落突出一层楼那么高,上面留些枪眼,专打土匪的。黄郎中上了炮楼,看见几个土匪正抬着树子在撞门,便一阵枪打过去。土匪开始还击。双方对s起来。

    土匪撞不开门,便开始用斧头砍门。黄郎中听见有两把斧头砍门的声音,心中着急起来,枪打得更密。土匪还击着,掩护砍门的土匪砍门。一会儿,黄郎中清楚地看见一缕月光从砍开的门d中s了过来。黄郎中打得更急,却--打不响了。当他摸遍全身确信没有一颗子弹后,他溜下了楼,一下闪进了黑暗中。

    门外的土匪听见里面的枪声停了,连叫“对了对了,他没子弹了”,门几下便被砍开。十几个土匪一下涌了进来,为首的一个大胡子胖匪说,留两个把门,其余的搬东西,几个人跟着我找黄郎中,狗日的不像话,找出来一枪把他打死。

    黄郎中的老婆邓氏坐在灶房前的灯光下,一身发抖。胖匪问她,你男人呢?她道,不。。。知道不知。。。。。。道。。。。。。。胖匪便带着人一间房子一间房子细细地搜。每一张床下、桌子下、每一个柜子里、每一堆杂物里、柴草里都搜了,也找不着黄郎中的影子。一个土匪对着猪圈下的粪坑里打了几枪,甚至用向日葵火把照了一下,也没黄郎中。胖匪道,怪了,只有一道门,黄郎中飞也飞不出去,他到哪去了?把他的女儿抓走当起,让他来取人。他的女儿也找不到。

    这当儿,外边又叮叮当当地响起枪声来。原来,这里枪战一起,甲长便跑去报告了保长,保长飞也似地去镇上报告了乡长,乡长带着乡丁赶了来。胖子土匪吼了一声,长水了,快闪。土匪们便扛着从黄郎中家抢的大包小包的东西,逃进了黑夜。

    乡长带乡丁们冲进了黄郎中家,满眼狼藉。值钱的东西全拿走了,拿不走的j蛋打得满地都是,仓里的谷子丢进了几捆干柴在烧,圈上的猪身上也被刀乱砍,倒处都在滴血。这些个土匪毒哟。

    乡长问,黄郎中在哪里?邓氏摇摇头,却从她那肥大的衣衫下面钻出她个儿较小的女儿。乡长大喊,黄郎中,你在哪里?土匪们全跑了,你也出来见下人。大家便听得猪圈下的粪池里,传来黄郎中微弱的救命声,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他拉了起来。原来黄郎中从炮楼上下来,要命心切,只得一下跳入猪圈下的粪池中。粪水没过他的双肩,他慢慢地躲到粪池的一个角落。幸好枪没打着他,土匪用火把照的时候,他一下没入粪水中,几乎要憋死了才冒出头。这是冬天,黄郎中早已冻得全身发抖。邓氏连忙给他烧水冲身。黄郎中顾不得这些,直冲进他的睡房。果然,他最担心的事出现了,睡房中到处挖的是坑,他那个金坛坛不见了,那个坛坛里除了银元,他这么多年积起来的三根金条也化成灰了!黄郎中一声不吭,一头朝墙上撞去!

    乡长一帮人在那破案。从被抢的财物清单上,乡长看过去看过来,眉头一展,找到了破案的法子。原来,黄郎中的女儿待嫁,黄郎中在陪嫁品上,准备了几捆新棉花,这几捆棉花也被抢走了。

    天一亮,乡长四处瞧,终于在向北的方向的树枝上,发现了棉花。这是冬天,树叶全落了。这里又是山区,小路两边全是挤满了的树枝,树枝上挂着棉花丝。乡长带着兵丁,子弹上膛,沿着树枝上的棉花追下去。在十几里外的一个大院子旁,棉花没了。乡长指挥乡丁先包围了房子,然后发声喊,大家持枪冲了进去,将七八个乱睡在床上草上的人一齐按了捆了。他们脸上的黑还没干净,黄郎中家的东西乱七八糟地丢在旁边。

    黄郎中大吼一声,口吐鲜血,昏倒地上。原来,这家的主人,正是他这么多年惟一的婚外情女人何寡妇,上午她赶场时他们还在旅馆里颠鸾倒过凤呢。

    学习沙汀

    中国文学史上有沙汀的小说《在其香居茶馆》。沙汀是出生在我们安县的著名乡土作家,与艾芜齐名。他的重要著作也是在蛰居安县雎水镇十年间写出的。我也在雎水那小镇去呆过三年,没写出名堂。我们都知道本县的人应该学习沙汀,我们也在学。但是学习沙汀,我感觉是学习不到。

    学习不到沙汀的经历。沙汀青年时离开安县到成都,再到上海。在上海他和艾芜是好朋友,认识了一大批当时中国文坛上的名人,并拜鲁迅为师写小说。然后又到延安,结识了很多红色名人和将领。他长时间采访贺龙将军,写出贺龙将军的长篇报告文学。然后他再到重庆,和巴金周恩来有极深交往。这些经历足可锤成百炼钢,我们在哪去获得?

    学习不到沙汀的压力。沙汀在雎水蛰居的十年中,时时担惊受怕。国民党早就想除去他,国民党四川省党部对安县的国民党说,抓到了沙汀,给他安上个鸦片烟匪的罪名,就地正法。他本是赤色共产党,若是国民党抓着他以烟匪的罪名枪杀了他,那他将获天大之冤。因此沙汀在雎水的十年首先考虑的不是创作,而是生命安全。他在小庙里呆过,在锅厂里呆过,在大山里呆过,在荒无人烟的猎人用的玉米棚子里呆过。生命时时有压力,那创作的欲望反而更加强烈,十个手指头十个脚指头中都充满创作的力量。于是压力给沙汀压出《淘金记》等三部长篇小说。

    帅士象幽默作品集(34)

    学习沙汀,学习不到他像鹰隼一样敏锐的眼光。雎水那时只是一个有几百人的小镇,沙汀十年在此,作品中却出现了川西乡村群塑,个个形象鲜活,让人难以忘记。其实这些人好多并不是雎水那地方的,是沙汀行走天下时装在心中的,让天下之芸芸众生,从雎水这小地方破壳而出。上头派我去雎水那地方写作,我看那地方光秃秃的,哪有找得到一个人可写呵。

    学习沙汀,只能学习他压着疾病,点着油灯,在大山中的黑屋子中的小凳子上写作的精神。在物欲横流的现在,这一点,我们怕是很难做到。

    既然学习不到沙汀,因此,我从没敢想过我百年后会和沙汀一样在文学史上留名,在安县有一小块属于自己的纪念地。沙汀去世后骨灰葬于安县安昌镇龙泉d下边,有一个铜像,全国各地前来拜谒的人不少。我百年后不可能有自己的纪念地和铜像,我的儿子请记住,我百年后,请在沙汀铜像旁边不远的地方买块小地,挖个毛坑供拜谒沙汀先生的人急用。也请儿子满足一下我留名百年的愿望,在毛坑房上用上好木扁,请著名书法家写上这样几个字:“帅士象溲园”。

    毁情e…ail

    马猛有两个非常好的女朋友。这种好朋友是指除了没有亲密关系以外,其他的什么都有了。现代男女的交往,其内涵已经是非常复杂。

    一个是会计师。这是个漂亮的女人强人,她除了有自己的工作以外,还在外开了一家公司。她酷酷地开着自己开公司买的轿车接马猛出去约会时,马猛心中的感觉好极了。

    一个是大学副教授。她还要美些。马猛一直认为自己的书读得够多的了,可是她比他的书读得还要多;马猛自认为自己的文章写得够好的了,可是她能够一针见血地指出他文章中的毛病,然后动手给他改,他承认有时改得比他写得还要好。她喜欢他的地方在于,她是能说不能写的人。

    马猛悄悄和她们分别约会。他与她们的定位是交心灵上的朋友,交往是为了提高自己精神生活的质量。但是他们谁都明白,这不过是在滑向最后一个凡人都避免不了的结果的途中。

    马猛的妻子比她们俩人还要美些!但是气质却比她们差得太远。妻子既没有会计师那样有出息,也没有副教授那样有学问,她只有中学文化!她不可能和马猛上大酒店享受高情调的物质生活,也不能和马猛在精神世界纵横几千年。她有许多地方让马猛不满:她心痛钱呵,舍不得吃;舍不得买件好衣服穿,她身上的衣服差不多是马猛自己先掏钱在衣店买了,打张发票回去交给她,她不满意这件衣服,再上衣店去换一件,这样才买成,让她自己去,时间过半年,店子转了无数也买不成。但是也有让马猛高兴的地方:她绝对不打牌,永远不跳舞,那次买房马猛问家里有钱没有,她一下就掏出了几万元来!

    这是一个星期天的下午,马猛心情高兴,通过多年努力终于升为业务副局长了。他和妻子在河堤上散步。河堤上有许多茶店。一个胖子在那边高呼着马猛的绰号,叫他过去。胖子是马猛的同学,这次他可是从领导的位置被涮了下来,成为一般工作人员。马猛说,不过来了,你们喝吧。

    胖子高声道,啊哟,乌鸦变凤凰了,了不起了,你个鬼眉鬼眼的东西。

    马猛向来对这种侮辱与嘲讽不放在心上,一笑而过。但是心里非常不快。惹你了?

    妻子走向了胖子,对他大声道,乌鸦变凤凰,总比一条落水狗强;他鬼眉鬼眼的,那么你就人模狗样了?

    胖子脸如猪肝,吱不了声。

    马猛听得明白,心中从没有这样快活过,知识分子同样也有复仇的快乐。他脑中闪电般想到,会计师和副教授都不可能上去还击胖子,只有妻子才行,也只有妻子才会这么护着他!

    马猛想了许多,终于痛下了决心。第二天,他反常规地给会计师写了一封非常r麻的信,然后给副教授的电子信箱过去;给副教授写了封更加r麻的信,也给会计师的电子信箱发了过去。

    妻子的检讨

    男人明天就要和一个美貌女人在温泉大酒店中去约会去了。这个约会一出来,对于这个男人来说,人生就可能有许多新内容了。

    晚上,男人和妻子在客厅里看电视。男人想着明天的约会,心情很激动,也很害怕……。许久以后,他还是想对问妻子问一下他心中想问的话。

    他笑着对妻子说,完全是假设,如果你知道我有情人了,你会怎么办?

    妻子道,我很早就想过。我不会闹的,我会给林业局办公室写一封信去。

    他问,写信干什么?

    她道,向领导作检讨呵。

    他道,你检讨什么?

    她道,我向领导检讨说,我没有努力学习,没有学会写爱情诗和欣赏爱情诗。

    他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道,我首先检讨我不会欣赏爱情诗。我想,你要是有情人了,多半是你写的爱情诗勾引了人家。我想,你的爱情诗多半是对人家说,你对没文化没思想的我没感觉,我更不能欣赏你的诗,不能鼓励你激活你催化你,其实你遇着了一个好女人,可能会成为全世界最伟大的诗人之一呢。从而我让你思想没有激情,生活没有火花,然后,你的寂寞像山上秋天的黄草那么深,像南极的冰窖那么冷!你给人家写这些诗,人家一定会欣赏、会共鸣、会为你的不幸遭遇流泪!

    他倒抽了一口冷气,天呵,他对那个女人正是做了这些!他心中七上八下地道,为什么你还要检讨你不会写爱情诗?

    帅士象幽默作品集(35)

    她道,这个更好理解了。要是我努力学习,能写爱情诗,甚至写得比你还好,我会陪你夫唱妻合。我要是有这个能耐,你肯定不会思想干枯与寂寞,在外边去寻找知音,我就是你最大的知音,你天天都会迷在我的诗情画意里。休道是我怕你在外找知音,你更怕我在外找知音呢。可是我没好好学习,没这水平,我不是应该向领导检讨吗?

    男人呻吟道,你这检讨水平很高。

    她说,一般,可能也没啥效果。

    男人道,可是我不明白,我是交通局的,你给林业局办公室写封信干什么?

    她道,信封上是写林业局办公室,但信的开头写呈“尊敬的纪委第一书记”,我想林业局办公室的人知道是信封写错了,但我知道他们会非常乐意帮我送到信应该到达的目的地。

    书犹药耳

    我因为穷愁而万般愁闷,因此,无心干任何事,更别说写作了。

    我便看书。很小就得知,书犹药耳,可治心病。

    真是如此。我感谢命运对我的恩赐。不久就读到一篇小文,竟让心中的万般疼痛,马上不见了。

    这篇文章,叫《清贫中的马克思》。我一下快乐无比。因为,和马克思相比,我哪里叫贫穷,简直生活在天堂里。

    我和马克思,都有当成贼的时侯。某天,在伦敦一家当铺里,一个乱蓬蓬大胡子的人,一脸菜色的人,手中捧着一个古老家族的珍贵银器在那里典当。这些银器的价值与他的尊容太不相符,如一个乞丐手握一根金杖一样。于是,老板叫来了警察,把他当贼一样抓了起来。

    我又是如何当贼的?

    那日黄昏,我为地税大户免费写完巨幅广告,双手黑红交加,又洗不掉,老板与司机还在醉中,于是,我趁着酒兴,从乡村信步回镇政府。走过一人烟集中地,蹲在地上歇了歇,在小水沟中洗了洗手,又开始走。不想三十分钟后,被四个摩托骑士追了上来,将我打了一顿,又送进了警所。说我是贼,偷了我洗过手前那一个药店的钱与药。这就叫飞来横祸。

    我所以比马克思幸运,是我们不同之处不同。相同之处都是误会;不同之处在于,他先生当贼是在当铺里,而区区在下被当成贼,是在为欣赏而行走的如诗如画的乡村风景里。

    每次礼拜回家,厨房中虽无一片青菜,但细问家人,这周还是吃了一回猪r,几把青菜的。况且礼拜天偶而会为我回家买一只j。马克思一家人,一连几星期仅是面包与土豆,连一棵葱都没有。伟大的燕妮一定因为没有吃到足够的青菜而打过鼻血。

    我至少还有两套皱巴巴的西服,和一件夹克。伟大的马克思,有时竟至穷到了不能上街的地步──他惟一的一套礼服,还在典当铺里。

    我至少还有一套房子。尽管,那屋子中空荡荡的,并且,这套房中,没有一样家具,还欠近万元的债,每月都在咬紧牙关付债,但是,这毕竟是我的,是我挡风雨的巢。而马克思呢,居无定所,因为交不起房租,房东要将他一家大小赶到大街上去,并且叫来警察──你看天下有没有这样可怜的事──将马克思和燕妮睡觉的床也贴了封条。

    我而且还有一个地方比马克思强。起码我和前妻还开了近十年的美术公司,起码我还练了十几年的书法艺术,我的毛笔  字写得相当不错。如果我从政府公务员行列中失了业,起码我还可以凭自已的一技之长,开个美术公司糊口。

    而马克思呢,不怕他文章高天下,穷得不能再穷时,请他的表舅在英国一家铁路营业所给他谋了一个职位,竟被人家开销──他的字迹太潦草了。

    爱上秃女

    我初中毕业后,因为没被推荐上高中,就回乡当了农民。

    我只在队上上了半年工,就决定不和大男人们一起上工了。我没法像他们那样干粗活,况且工分也低。我决定去捡牛粪。捡一百斤牛粪就有大男人们全天一半的工,非常划得着。

    于是每天我就担着粪箕,走进那有二三百亩的松林中,去捡牛粪。

    我极爱在松林当中的一个“半岛”上,丢了粪箕,在那休息。并且在每天的十点,准时来到这里。

    因为在这个地方,最能清楚地听见远方的中央大厂休息时的广播了。这个时候,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准时地播出一个节目:“小朋友们,小喇叭开始广播了”

    我痴痴地听这个节目,听得入迷,听得忘记了时间,听得满嘴都是香y。

    我痴痴地听这个节目,听得心痛,非常心痛。因为我在学校的成绩算是比较好的,那些最差的“瘟猪子”,连斯大林都要说成美国的人,都被推荐上了高中,我却没上成,我感到我被社会抛弃了。每想我离开学校已是现实,我的心比什么都痛。

    我所以每天要来听这广播,是我喜欢广播里的内容,有盼头。还觉得只要自己在听广播,就和外面的世界还有一点联系。

    遗憾的是,厂里休息的时间很短,往往在我还听没完小喇叭的广播时,就吹起了上工号。

    然后,我就非常失望地面对冰冷的现实,去捡牛粪了。

    时间久了,我发现在我坐的“半岛”下边的松林中,常有一秃女在活动。她其实是在那里用竹扒在那搂柴。这时节,树上的松针黄了,她在那里乱摇着细长的松树,松针就纷纷地掉了下来,然后她就搂。

    她是一个人。我想,她当然是一个人。这当儿,与她一样大的女孩子多半在学校学习。作为秃女,我想,在如此的荒丘,秃子初现,她父亲就剥夺了她读书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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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帅士象幽默作品集(36)

    想到这里,我猩猩相惜地在眼角溢出了一些泪。

    但是,我内心极爱美,我喜欢过的女孩都是如花似玉,因此,我对下边的那个秃女,一看就极厌恶。我看了她一眼就不想看她第二眼。

    渐渐地我要看她了,因为,我发现了一个情况。

    有我在的时候,那个秃女手摇的松树,就格外有力地在松林间乱窜。

    并且,她嘴中还会含混不清地唱些歌,她多半是把几首歌都粘在一起唱。

    这很有意思。这时我懂这些,她可能是在这山上遇见了爱情。当然说真的,对于她这个秃女来讲,在这荒山上遇见了辍学的本帅哥,乃是她遇见了极品的白马王子。

    尽管我理解她,但是我心中还是极抗拒她的,毕竟她头上长的不是乌发,而是几朵稀稀的野菜。

    但因为我还要在“半岛”上听广播,我只得时时地面对她。

    虽然是面对,但我对秃女妹妹是极不感冒的。我只是把她当成冰寂荒岛上我一人以外的另一点人声罢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日子,突然有一天,秃女没来了。

    一连几天,她也没来。

    最后我在心中突然有点想见秃女了。虽然我心中想起她头,就抗拒得不得了,但是在几百亩无人影的松林里,她的存在,至少让我多些胆气。

    又几天她也没来,我想她定是出了问题。这时节,松针正黄得不得了,她没理由不来搂柴的。结果是我身不由已地跑到她所在的那个生产组去问别人,你们这是不是有个秃女,姓啥,这段时间她上哪去了?

    我此后再也没见到那秃女。

    那时书香

    我很小的时候初中就毕业了,就回乡当了农民。我这时最大的痴迷就是看书。

    我记得我这辈子见的第一本书就是邻居的连环画《西游记》。那时我还认不到字,但是对于天庭那么好看人穿得那么漂亮,却是失魂落魄。我不知道这世上除了我家的竹林和房后的石头之外还有这么多好东西!

    我爱看书,却找不到书,借书苦。

    上头院子有一个张大娘,都七十多了她还一个人在家生活。她很精神,圈上还喂了两条猪呢。她的儿子考上了师范,现在在外教书,因此她屋的书多得很。事实上我上她家侦察也确实发现,她睡房屋的柜子上堆了许多书。我从此对张大娘好起来了。我在任何地方见了她,都笑眯眯地喊她张婆婆,她直夸我嘴甜。我有事没事就上她家,给她扫地,把满是柴草的地扫得白白的;我给她担清水,把她的水缸装得满满的,她只能用盆子在外端呢;我还给她砍猪食,砍得非常细。外人说我在学雷锋,我想我才不是呢,我都没上学了,老师看了也没意思。我干完活后,总是心神不宁地对她道,张婆婆,我借本书看?保证不弄烂,明天就还。

    我就用这种方法看完了张婆婆的书。

    我想尽一切办法弄书看。

    我听说三队的唐瘦娃有本《封神演义》,说好看得很,我就去找他借。他不借。我说,你只要借给我,我什么都干。他说,那好,你把这一亩的干谷草担到那边山上的草树下再说。读者同志们呵,那一亩的干谷草少说也有一二百个,我一次只能一头挑四个一次挑八个,又那么远,差不多要六七个小时才能挑完,而且我会累得要死。我说一半如何?他说那就算了。我说好。我那时最多只有一米二高,我用竹纤挑着谷草走,不知是谷草在挑我还是我在挑谷草。挑完的时候,我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了。

    喘口气后,我对他说,你该借书给我了。他道,书要是借的,但是要等下个月鲍大爷还了以后。

    现在,到处都是书店。打开电脑,随便输上书院几个字,便有许多书院的亿万本书供你看。这时怪了,这时我们又不是王安石苏东坡这类的饱学之士,老实说我们胸中没装几本书,但脑袋呀,好像一个巨大的油罐一样:既不能打开倒进去,也不能打开流出来,就是一个钢钻也钻不透的秃罐憨在那里。

    割  r

    一九七四年,我十二三岁。

    这个时候,母亲每次赶集回来(父亲早去世了),我都要悄悄看看母亲提r回来没有,总是失望很多。大家都知道,这时的年代要两三个月才能吃一回r,好吃的小娃娃能不痨r?

    一天早晨,我还在睡梦中,母亲将我叫醒,说:“老二,快上街去割r。”于是,在煤油灯下,母亲从枕头下将攒了几个月的两元钱给我,让我割三斤r回来。我穿好衣服往外走,四处还是一片漆黑。出门时,听见j公响亮地叫了一声。

    我走十几里路来到街上,天还是黑的,割r铺前早已排了长长一路黑影,我在这条黑影的最后坐了下来。

    天一亮,前边就燥动了起来,原来开始卖r了。队列往前移动的速度比蜗牛还慢。我耐心地等着,毕竟我后边还有多长一队人。突然从前边传出一句话,“要没r了”。我听了心都紧了,心中的失落感非常重。我不排队了,就到队列的前边去看。

    这割r的队列像条奇怪的虫:头比身子大三四倍,身子细长。头为什么大?因为这头,处在卖r处刀儿匠的前边,伸手可将钱递到用大木栅隔开的里边去买r,因此有力气的小伙子都挤在这一处,下边一层,他们的肩上又踩了一层人。挤不进这“头”中,休想买到r!我一看r铺里边的r,果然只有半边猪r了,要是靠我排队买到猪r,下辈子吧。

    当然我也不敢挤进这堆大小伙子当中,那我一定会成为一块r瘪牙膏的。

    帅士象幽默作品集(37)

    我便站在这个“头”的前边看,一直到r卖完为止。买不到r,看r也好。

    这时怪事出现了,刀儿匠割下一块r,问:“哪个要?”那个“头”中的人谁也不要,都说太瘦了。刀儿匠只得将这块r挂在一边,继续割r。已经卖了几个人了,也没人要那瘦r。当刀儿匠再次问谁要这块r时,我鼓起勇气说:“我要。”刀儿匠顺手就卖给了我。我付了钱,提起r就走。瘦r也是r,总比割不到r好。我在前边走,后边的人对我一阵哄笑。

    我割到了r,心情很好,大步在乡村中往回赶。这时已是晚春四月,在田中做秧母田的人很多。

    我提着这块红亮亮的瘦r在路上走,我听见田中的人说:“你们看,那娃割的那块r,好瘦哟。”

    我不以为意。

    再走了一会儿,我又听见田中的人说:“你们看,那娃怎么割了那么瘦一块r?”

    我心中一下有了不祥的感觉,莫非这块r,真的割错了?

    再走了一会儿,听见了更多的人说:“那娃割那么瘦的r,可惜钱了,吃了还要把潮虫引发呢。”又听得有人高声叫道:“那娃,你割的是什么r?你割了一块狗r吗?”

    听得没有一个人对我的r说声好,我终于知道我今天这块r是绝对割错了,我知道在家里的母亲和哥姐面前也绝对交不了差,我开始头痛,开始一身出大汗,开始时冷时热,开始在背上冒冷气,开始头晕并有想呕吐的感觉。我感到自己已没有脸回家了。

    我走下去,人家对我这块瘦r的评价是越来越坏。我终于气恼起来,将这块r丢到有炭灰的路上,踢了几脚,想不要了,便向前走。

    走了十几米,心中想,不要了,钱又如何向母亲交待?我只得回去恨恨地将它提起来,头痛地往家中。

    路边的人看见我提块黑不溜秋的东西,高声问我:“那娃,你提了个啥?”我恨恨地吼道:“一双旧胶鞋!”

    回到家里,已半上午,我开始炖这块r。可怜这块r已被我弄黑,再也洗不干净,不用酱油拌,已是黑不溜秋的了。我一边烧火炖,一边感到自己像是在做贼。

    中午,一家人回来了,开始转围着一个大瓦盆吃当中那黑不溜秋的r。母亲说:“r割瘦了。”然后一声不吭地吃着。大哥骂我道:“有p的用,割这么瘦的r可惜钱了。你不准吃香香的肥r。”大哥说到做到,他将肥r全刨了过去,将瘦r推在我碗这边。姐姐也一边骂我r割瘦了,一边支持大哥。我一中午吃饭,都不敢抬头,只敢在碗面前小心地夹一点点瘦的吃。我感到自己真的是做了对不起一家人的错事,像做了贼,只想汪汪大哭。母亲叹了几口大气,说了几句哥哥和姐姐,然后硬从大哥的筷子中给我抢了一块肥r回来放在我的碗里。这块肥r的油闷之香,现在我回昧起来还非常清晰,这事也让我对母亲感恩了一辈子。

    母亲早去世了。三十多年过后的上个月,大哥到城里来做牙瘤r切除手术,在我这住了两个月。我给他割三、四斤重的大膀炖。膀必然有肥r,有一天我不小心给他碗里全舀的是肥r,他顿时火冒三丈,狠狠地将碗推在地下,大骂着我“良心交给狗吃了”,然后住进了医院。

    骂  夫

    那天妻子又在那里抱怨我什么。我笑着对她说,夫人,你应该知足了。

    她说,我凭什么知足?

    我说,你嫁给了一位幽默作家,全中国也没有几十位的。对于有几千万个愿意嫁给我们这些正派而又高尚的幽默作家的美女来说,你不觉得你太幸福了吗?

    她把嘴一歪,然后喷出一个宝贝:呸!

    我说,就现实的来讲,我也不错嘛。我的级别相当于一个副局长,我这年龄的人,混到我这份的,也少。

    她嘴更一歪道,我看,都值个狗p。

    我笑着问,为什么?

    她说,你不觉得丢脸吗?你又是著名幽默作家,又是相当于副局长的,可是你老婆子这么多年,还是在那么个单位,一直对付五岁以下的孩子。屎呀n呀的工作,我哪一天逃脱过?有本事你调我到一个好的单位,再吹你的牛皮。

    我说,难道老公有个啥的,夫人都要沾他的光才满足?

    她说,当然。

    我说,小见识。

    她说,你才是。

    我说,你知道吗,前些年报纸上登了一则消息,说是省委书记爱人的工作也就是清洁工。那不是省委书记的夫人要把省委书记活剥了皮才解恨?

    她说,不可能是真的。就算是真的,我想,当过几天几十天可能是有的,难道还会当几年?

    我说,那好,远的不说,就说现实的。欧副区长,我们都认识吧?

    她说,住在一个大院谁不认识?

    我道,那么他夫人,有权利把他耳朵骂掉的。可是我们好像从没听见过他们在大院里吵得所有的人都听得见?倒是见他们俩人经常进出大院,笑嘻嘻的。按理说,她至少应该像这样骂欧副区长。

    她问,如何骂?

    我道,她应该这样骂:欧副区长哟,我的男人哟,你当你妈的什么个狗脑壳官哟,你总是让你的婆娘我当画家。你当了两年的民政局副局长,五年的民政局局长,现在又当了三年的副区长,从过去到现在,你管得那么宽,你随便歪一下嘴嘛,你婆娘我也可以调个好单位,有个好的工作。可是你是什么官?对婆娘没出息没良心的官,对婆娘黑心肝烂心肺的官。你官小也好,官大也好,你婆娘的工作都是雷打不动的工作,那就是天天在火葬场给死人画眉毛!

    帅士象幽默作品集(38)

    爱情意境

    我和妻子爱情正值趣浓的时候,我被下派到一个镇去当副镇长。我得去,这是我自己争取下去锻炼的机会,二百多人中只有十六个幸运儿。男人为了事业必须牺牲一点爱情。

    才下去的那几个星期,我差不多是天天给妻子打电话,有时一天两三次,对她说我在镇上遇见的种种事。也就是说,我的什么都给她说,我的什么她都知道了。

    分别后回去的第一个星期,我们在床上躺着,我以为我有万千话语要给她说。结果我发现,我想说的每一件事,都事先给她说了,重复不会让她感任何兴趣。我和她在床上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天天给她汇报的事,终于让我厌倦。

    于是,我习惯了不向她说什么。从星期一到镇上,到星期五下午的回家,我不与她进行任何联系,就好像我在她身边消失了一样。

    当我走回去,她反而有兴趣问这问那。

    而我呢,这一星期的确有许多事在我心中积着,也想给她说,想享受倾诉的快乐。我对她说的每一件事,都精神抖擞,说得有滋有味,甚至还添油加醋。我说得有趣,她也听得有趣,有时呱啦到晚上二、三点,我们俩口子还在床上谈兴正浓呢。

    这很有趣。

    有时,我还制造一些更有趣的悬念。

    那一天是星期二,我给她打电话说,星期五回来,我给你和儿子送一样你们都非常喜欢的珍贵礼物。

    她问,是什么?

    我说,不告诉你。你可以想象。

    于是,从星期三到星期五,她打来了几次电话,告诉我她想象到的是什么。我对她说,不是。她装嗔地问我是什么,我对她说,还是不告诉你,一定有珍贵的礼物,想象不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么?

    星期五我回去后,她早已经煮了我最爱吃的东西等着我。等我坐下后,她迫不及待地问我,你要给我和我儿子送什么我们都喜欢的珍贵的礼物?

    我打开一个硬纸盒,用手指从中拿出几个东西给她道,三个现在很难掏到的斑鸠蛋。

    怪  奖

    年前的几天,各大办公楼前都存在着同样一个怪现象:该5点下班,但是近6点了,一把手的车还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