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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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晚真的不对头,闪电从没有那样怪过,红的白的都有,雷打得也贼怪;雨下得之大,从没有过;更主要的是,那风呵,发出非常凄厉的惨叫,好似当中夹杂了些什么怪物。我和妻子都心惊r跳,不约而同地从床上跳起来,想到了厕所。

    我把所有的窗子关上,窗帘拉上,看不见那些怪闪电心里好受些。我俩人坐在厕所里,静等末日的来临。末日又久不来临,外边的一切也没停止。只有睡,睡着了死了还好些。于是,我们在厕所里睡了。这时,我充分展示了我作为一个男子汉的魅力:我将厕所中最好的部份让给了妻子,我请她睡在浴缸里,还在上边放了些板结实的木板,我想地震来了东西砸下来了浴缸可以抵挡些,她生存的可能性大;而我,则端了一个沙发放在里面,一身不安泰地迷糊起来。

    睡到第二天,么事没得,可惜整夜的提心吊胆与弓着背的颤抖,还有墙倒屋塌的恶梦。

    后来,妻子有了外遇,红杏出墙,与别的男人去了。这么多年,我常想起那夜防震的情景,并不知道她会不会想起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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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帅士象幽默作品集(26)

    刊于《创作》“文字客”

    背   水

    过年的时候,乡下的哥与弟一直在打电话叫我回去团年。过去我年年都是回去了的,但是今年我对他们说,我今年实在是不空,不能回来了,你们团吧。听说我不回去,他们在一天之内打了四个电话,说非让我回去不可,可见他们对我不回去之急。而我终于没有回去,也就没有给他们俩兄弟送他们一直眼巴巴盼着的几百元压岁钱了。

    初二的时候,一直是一个人过的快五十的大哥上我家来玩了。我看见他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我等他喝了几口茶后,对他说,对不起,大哥,今年我不能给你那几百元的过年钱了。

    他脸上僵硬地笑道,你要是有困难,一年不拿也没关系。

    我说,不是困难的问题,可能今后我也不会给你们拿压岁钱了。

    他一听,将头一下歪在了一边,心中不知道在如何骂我。

    我笑道,我虽然不给你们拿这压岁钱,但是你俩兄弟如果要出去打工,要多少路费,我却可以给你们。你们村的好多人都出去了,许多人都修了楼房。我也劝过你们多少次出去,就不明白你们为什么抱着老家的树子不肯出去?

    他说,那不是给得更多?为什么你少的不给,多的却要给?

    我对他说,我反省了前十几年给你们的钱情况。我参加工作以后的前几年,为了感谢你们对我读书的供养之恩,我是把每一个月工资的三分之一给了你们,直到我结婚。我结婚时的存款连一台电视都买不起,我也不知道我那时为什么有那么大的胆子与人家结了婚。以后吧,每年过年,给你们俩兄弟拿钱都是二三百的,有时六七百的也给过,比那些在外工作的儿子给父母的多好多倍,我每年至少有两个月的工资都是你们的。我给你们过年的钱年年在不断地长,但是你们的情况怎么样?

    大哥咳嗽了几声不回答。

    我说,真是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我参加工作的头一年,给你们俩兄弟买了两副清花大瓷碗,十几个好盘子。想到你们在山下挑水,那木做的老水桶有十几斤重不说,还一直漏水,满满一挑担到家里只有少半挑了,所以我给你们花了半个月的工资打了一挑铁皮桶送回来,又轻装得又多又不漏。十几年过去,它们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大哥的脸一红,将头低了下去。

    我说,我知道你们几年后就分了家。现在,就说你吧,你分了一些碗盘,这十几年你再没有添过。盘子早打光了,碗现在打得还剩有缝有缺的两个了,你刚好一个装饭一个装菜。那铁桶呢,你俩兄弟一人分了一个。我真对你的智慧表示欣赏,由于一个桶不好挑水,你便天天用背篓背着这只单桶去背水。

    嫉    妒

    一群猎人,发现了一条狍子的脚印。他们循着脚印寻找,发现狍子上了一棵树。往上一看,可不,肥美的狍子正在树的顶尖。它看见了猎人,就紧紧地抱住了树。

    猎人们发一声喊,就在下面拉了一张网。这下狍子跑不了了,它一掉下来,就一定会被网住。狍子珍贵,不但r细嫩味美,天下罕见;狍子的皮毛,更是珍贵得不得了。

    但狍子不掉下来。下边人这么多,它肯定是死死地抱住树,绝对不会自动掉下来。

    有人说,用枪打。立即就得到一片反对声。这样不但让铁砂在r中不好吃,皮毛也毁得不值钱了。

    于是,人们就抱着树摇,希望把它摇下来。一人摇不下,三五人全摇不下。说实话,这当儿,人类有十分力气,狍子求生当有一百分力气。

    又没人敢爬上去。

    于是,双方就对峙起来。

    有一个猎人想了半天,对大家说,不要摇了,让我说几句狍语试试。于是,猎人就向上说了几句狍语。

    没想到,那狍子竟哀哀地狂叫了一声,四肢再无力抱树,全面发抖地张开,一下从树上落了下来,掉进猎人的网中。

    得胜的猎人,于是问那猎人,你对狍子说了些什么,让它自已掉了下来?他道:

    我说的狍语,让它心痛无比,让它头昏脑晕,让它四肢慌乱,让它呼吸困难,让它头脑中没了灵魂一错再错,一错到底。

    猎人们道,什么语言这样厉害?

    猎人道,我只是对狍子说,你还在这干什么?你最看不起的那个杂毛狍子,今天在城里买奖票,只买了三张,就中了头奖,得了50多万元现金呢。

    原刊《广州日报》2004、2、7“每日闲情”

    糖稀饭

    天上是白白的月亮,面前是黑黑一片的竹林,好像有一千万对虫儿在唱歌或骂架,我坐在父亲的腿上,向外看见听见的就是这些。

    这时我在等母亲煮水糖糯米稀饭。谷收以后的糯米是很少的,一年中没几次这口福,主要的幸福就是煮在当中的水糖。

    小时候,我对谁吃了我的东西有强烈的气愤。我父亲是在我五岁前去世的,这就是说我五岁前就特别恨有人吃我的东西。这么晚了,我家的水糖稀饭刚一煮好,络腮胡子蒋大爷就会准时走进我的家,好像他专是在外等似的。这时,我父亲就一定会对我母亲说,给蒋大爷舀一碗。

    蒋大爷也不客气,端起碗就喝,络腮胡子贼黑贼黑的。

    我恨得是咬牙切齿,内心喊了一千次说爸爸你别给他舀,但是没说出来。

    我五岁前记得许多东西:父亲将我放在河堤上他和人在河中安箭笆拦鱼,父亲和母亲一人一口恩爱地共享着一支烟,父亲去打地上那根把起来煮早饭的母亲吓得哇叫的蛇,结果却是根草绳子等等。所以我特别恨我知道的蒋大爷:他老婆早死了,他有一个瓜儿子,他家里脏得很,他家里从来都是不洗上顿的脏锅直接煮这顿的饭,裤子有d勾子都露了半边在外等等。父亲却对这么个脏老头客气,我家夜夜的糖稀饭都跑不脱他。蒋大爷把我家的糖稀饭吃多了以后,我就开始怨父亲。

    帅士象幽默作品集(27)

    我在父亲那么大的岁数以后,才开始了解了父亲。

    我在父亲那么大岁数的时候,也很乐意交朋友。在一起大吹牛皮以后,就和大家去喝酒吃饭。

    我包中没钱的时候,我背上好像总在流汗,很局促,很想找个理由一跑了之。就是坐下吃,也吃得怪怪的不自在。

    要是我包中有钱的时候,我就吃得畅快得很。总喜欢最先去给钱,就是别人请客我也喜欢悄悄地去付钱。别人掏着钱包说我请客怎么你给钱呢,我把他的钱一边往他包中回按一边笑着说,一样的一样的。

    尽管事后有时也很后悔自己耿直得像猪脑壳,但下次仍一样。

    好处是,我这一生只有朋友,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仇敌。我在一个镇上工作过三年,去年为本社去订报纸,我只是从街上走过,没找过任何熟人,中午却有三个人打了十几个电话,说是听说街上有我的影子,请我去喝酒。我走进去时是一个好人,趟过三张桌子后,出来已是个在地上翻跟斗贴着红纸的酒坛坛。

    原刊《杭州日报》2003、5、27西湖

    清清河水

    五月之末的早晨六点半。河边。狂乱的清风卷起我的头发和衣衫。

    我被临水的风景吸引,走了过去,在清清的河水边蹲下。

    一岸的青草,我蹲在青草中l露的卵石上,清清的河水伸手可及。风吹起清水面上的万千细波,我如痴如醉,因为这使我想起风吹皱了一池玻璃的佳句。河底的小鱼呢,底下的在卵石间乱卷着忙这忙那,也不知忙些什么;有的小鱼,则是头下尾上的笔直地向水底落去。我相信这种纯粹的自然景观,人世间已难寻了。

    而在河对岩的石头上,不时从天而降地落下一种黑身黄尾的小鸟,它们点头展尾地在石上叫着,不知想干什么。

    我正醉心万千细波,想在波上饮酒撒花时,一只青色的蜻蜓,突然飞到了我前边的视线中,在河上点着水。而它突然又逃了。急看,原来,一只蜻蜓从后边的大山上扑了下来,直向它冲去。前边的那只迅急地逃到河中央时,后边的这只追了上来,迅急了粘了上前边那只的身上。后边的那只,一边飞,还一边卷着肚子呢。我想,它们此时,就相当于人间恩爱的人在上床吧。

    我还没来得及为这对新人祝贺,突然。。。。。。

    河对岸的那只小鸟,闪电般腾飞起来,扑向这两只蜻蜓。。。。。。

    这一切,其实都是在一两秒钟内发生的。

    我以为小鸟今天捡到了双料美餐。却

    那两只想必正神魂颠倒的虫儿,却突然一下直向天空笔直地冲去,后边那只蜻蜓,也把卷着的肚子伸直开来,想必翅膀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拍打着。相爱事大,可是,逃命事更大呵。

    小鸟只追了十多米的样子,想自己的两只翅膀也的确敌不过它们的八只翅膀,就放弃了,又一下闪回,立在河对岸的石上。

    看过这惊心动魂的一幕,我大为叹息。

    我大为感叹。生命,即使是小小的生命,比一粒尘土,也不知要高级几千万倍。但是,人间的许多人,尤其是有钱有权的昏人,好像大脑装的不是长智慧的脑髓,而是是涮标语的浆糊,不知珍惜,不惧将自己的生命当作尘土般儿戏。

    因为我想到,一只蜻蜓的脑袋有多大?好像除了两个眼睛,就没了。当小鸟毁灭性的杀伤来临时,它们逃生的本事,仿佛这个根本找不到的小脑袋中,装了一部非常智慧的《孙子兵法》一样。

    原刊《湖州日报》2001、10、14苕溪

    义兄唐孝德

    1979年,我在区高中读书的时候,可以说是万般艰难。我5岁亡父。13岁母亲亡后,我辍学两年半重新复习再读高中,现在是我在乡村劳作的有肺结核的同母异父的哥哥在供我上学。但他对我极好,乡亲们都说比亲兄弟还好。这是真的。星期天放学,我从三十里以外的学校走回家里,我拿两三斤米,十几斤粗粮。这时哥就给我一元钱。幸亏我父母给我们留下了一片竹林,哥一月卖三四次,不然,这一星期一元钱,他也是绝对拿不出的。

    但月月卖,竹子也经不起卖。那些竹子,就变得很稀疏。这是六月,竹子正发笋子,不能再砍卖。于是,有一个星期天,我回去,哥就对我说,老二,这星期没有一元钱。

    我眼睛有点湿,道,那就不要。

    星期天下午,我背了口粮,往三十里外的区高中走。一边走,一边想,这星期没钱,菜,还可以打游击,这要点酱,那要点腌菜;但是,那蒸饭用的一顿一分钱的火票,在哪去找?真是头痛无比,我总不能吃生米。

    这样头痛地走着,走出院子,走过石桥,便遇上了唐孝德。

    唐孝德是我初中的同班同学。他父亲在村旁的部队中当技术工人,他和母亲兄弟,从另一个县的乡村迁到了我们生产队。他高中毕业没考上,就回村干活。他、董顺银、我,是在班上耍得最好的三个人,我们是结交的三兄弟。他们俩人好像随时都在无条件地帮助我这个最小的兄弟。唐孝德现在看见人,也如那时一样地笑咪咪的。当下他笑咪咪地问我道,怎么样?现在?

    这是他的口头禅。我把学习的情况向他介绍了一下,说竞争厉害,我只是中游。我说这些时,肯定在无意中把眉毛皱得很紧。他问我,有什么不高兴的事?

    我便把这星期无火票钱这块心中的大石头给他搬了出来。

    帅士象幽默作品集(28)

    我以为我们就要错肩而过,他去上工,我去上学。谁知他反而跟我走了。他道,你身上带了什么书没有?让我看看,我看与我们那时学的有什么不同。我就顺手把一本数学复习大纲交给了他,这是我带回家看的。

    他边看,边加速往前走。走出十几米远后,他停了下来,把合着的数学书给我道,是比我们那时学的难。不过,你只要加把力,我相信你还是能考上的。

    我苦笑道,谢谢!

    我把书放进包里,就分手走了。我一边走,一边头痛地想着我在哪去找一顿一分钱的火票。

    六年以后。

    这时的我,早已高中毕业,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上了高等学校,已进城工作一年多了。

    这天晚上,我坐在县政府自己的宿舍里,在软软的灯光下,我看着我书架上的书。最下一排的,是我高中的全部课本。我想起数学今生亏了我,我就把几本数学书抽了出来,包括那本复习大纲。

    这时看数学,才觉有意思。我是文科生,数学很差。可以说高考前的大半年,我几乎放弃了数学。我如果在数学上能多考个几分十几分,我今生的命运就是另一个样子。我今生被数学害惨了。我翻着这本数学复习大纲时,翻着翻着,突然,发现书中竟夹着三元钱,一张两元的,一张一元的。它们此时已经霉迹斑斑,甚至有些朽烂。

    哪来的?

    这些课本,我高中毕业后,就打成捆,放在乡下的哥哥家,进城后才搬来的。我是万万不会在当中夹三元钱的。要知道,高中,正是我今生穷得要死的时候。

    我突然记走了唐孝德,六年前他借书走在我前面鬼鬼祟祟的样子。

    一定是他!

    他想,我回到学校,一定会看这本复习大纲,一定会发现当中的三元钱。可是,我那以后连数学课本都不看了,又怎会看这复习大纲?

    那星期,要是我发现了他给我的这笔巨款,该多好呵。

    但我是在六年后的今天,才发现!

    我的泪,顿时夺眶而出。

    我走出去,打通了唐孝德的电话,这时他早已农转非,在五七五部队工厂工作。我在黑暗中静静地对他说,唐兄,你六年前在我数学复习大纲中汇的三元钱款,邮递员今天终于送到了。谢谢!

    原刊《重庆日报》2003、3、18两江潮

    捉蝗虫

    我不知你对乡村的夏天有没有印象。中午,高高的烈日在上,地上是一片热浪。满目皆青,这当然是秧苗。秧苗与黄豆苗之间,夹着一条长长的黄泥路。

    黄泥路当中,有细如瓷面的黄泥道。这是乡下的人,用他们的赤脚,长时间踩下的。

    在这细如瓷面的黄泥道上,有什么呢?你猜猜。

    经常歇着一只只蝗虫。

    这种蝗虫,大慨有指头那么大。它有巨大而青色的脑袋,很是雄壮;有一双有力的大腿和一对有力的翅膀。它展开的翅膀有十分美丽的色彩,飞翔时,有十分悦耳的声音。

    有一个乡村童子,玩,去捉这青头大黄虫。他还没捉到这青头大黄虫,蝗虫已“轮”地一声,飞到了几丈远的黄泥道上。

    他又去捉它时,它又飞走了,在前面几丈远的地方。

    你去捉它又飞。。。。。。

    忙了许久,童子始终没有捉到这只大黄虫。

    于是童子坐在y处歇着。他发现,他不去捉那蝗虫时,大蝗虫在那泥地上,烤得流油的地上,蹲伏几个小时,一动不动弹。

    童子想,不惹它它不动,捉又捉不到。

    在爱情或婚姻中,那一个想捉住另一个的人,多像这童子捉蝗虫呵。

    原刊《深圳特区报》2001、5、18鹏城

    谁怕谁

    清水小学的马校长是个怪人,别人乱用钱他不管,但是他的儿子们想乱用一分钱,那是休想。

    他有三个儿子。记得老二那次搬家,从老街上的旧房子搬到楼房中去,按理讲,老二是应该请几个工人帮助搬家的。马校长不准。马校长把三个儿子全喊了来,一件一件地帮老二把所有的东西搬完。连一个咸菜坛子都得他们亲自搬,不准花一分钱请搬运工人。

    马校长那次身体不适,上镇医院,推到了县医院,县医院又推到了市医院,市医院推到了省医院。学校觉得严重,就派出纳陪马校长上了省医院。在进行了一系列可怕的检查以后,他们住到了一个肿瘤病床区。

    马校长就明白了。

    病友们见来了新人,就上来看他。马校长印象最深的是,病友们说他住的这张床,前天才抬走一个人。那个人前后花了八万元,不到两个月就完了。进入这个病房的人,不会有一个活着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他拉着出纳,就回学校了。出纳说,花再多钱,你也得治呵。

    马校长说,八万元?我只要三万元就可以解决西边那三间危房教室,每个夏天下大雨我担心得不得了。我向镇上多次要这钱也没有要到。花八万元?我有三万元就好了。还有,真是要死的话,我也不想在省上的医院吓死。

    马校长就不教书了,回到镇上的老家住,与老伴在一起过。

    马校长只在镇上的老中医那里开中药吃。

    他像一个真正退休的老闲人一样,早晨起来跑跑步,想吃什么买什么,想睡就睡。精神好的时候,还到棋摊边去看棋,吼棋的声音比谁都响。

    散步时,有人问起他的病,他声音宏亮地说,对呵,我是得了癌症。我只吃中药。我就是要看一看,到底是癌症吓死我,还是我吓死它。然后就是一阵呵呵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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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帅士象幽默作品集(29)

    昨天我见到马校长的时候,已经是他上省医院看病的十年后。

    这十年,马校长说他已经看见几十个得了癌症的人,又是开刀又是化疗什么的,一个个短则两三个月,多则一年半年,就不见了。

    可是他呢,这时还是在桥头声音宏亮对人说,我看是它吓死我,还是我吓死它。

    刊于《扬子晚报》

    爱情怪问题

    我和小晶是同校的老师,我一直在追求小晶,快两年了。说真的,我觉得我在小晶面前,像个真正的男人,过日子的男人。我不吃烟喝酒,更不会打牌。我穿的衣服,从来都是不土不洋,让人看着稳重。我有一个更大的美德,就是节约。我对我那有限的工资十分节约,从不乱花一分钱。因此,我工作了这么多年,终于有点积蓄了。我装修了我的房子,也做了一套家具。我对小晶说,等再过一年多,我有了办酒席的钱,我们就把事办了。

    谁知道,同校的老钱和他的女朋友分手不久,反来追求我的小晶了。我和小晶还不是夫妻,所以我看着我在小晶的宿舍玩时,老钱也嘻皮笑脸地来时,我肺都气炸了,但是我又没有权利一砖头打死他。

    我看小晶的样子,对他的态度不明,她对他甜甜的笑与对我的是一样的!

    于是,我只得咬咬牙,和老钱一起来追求小晶了。

    我们的追求方式不一样。

    小晶在外地进修回来,过去,我一直都是用我那老旧的加重自行车到车站上去把她接回我们的学校。坎坷的路虽然颠得小晶在我的后边叫个不停,可是她次次都是坐了我的自行车的呀。现在,小晶进修了回来,痞子老钱叫的出租就停在我加重自行车的旁边。我叫小晶,老钱也叫小晶,结果出租车赢了我的加重牌自行车。

    老钱出现了以后,我才知道世界上还有个情人节。2月14日那一天,我什么事也没有做,觉得也没啥事做。结果我看见小晶一边拿着老钱送的玫瑰,一边咬着巧克力,和老钱兴高采烈地上她的宿舍去了。

    小晶的生日,过去我一直是多割半斤r,多炒一个菜,与小晶在我的小桌上,亲密地吃着。我觉得这实惠、饱、也节约,是最有意义的过生日了。现在老钱舍得,他请小晶和她的朋友们一起进大酒店,吃后还到音乐茶座去唱到晚上二、三点。小晶说她非常快活。

    我觉得我有必要认真与小晶谈一谈,老钱是个火坑呵,她不能往里跳。那天,我把小晶请到我那足能做新房的家里,对她说,你要看清老钱这个人。他这个人,真的不好。

    小晶眨着眼问我,他有什么不好?

    我道,他欠了几千元的债你不知道吗?他给我说过他还没想过如何去还。他一个月的工资哪够他潇洒,他要打牌,你看他经常坐在牌桌上,玩得有劲得很,据说他欠了别人许多赌债不给呢,那天还有个街上的胖女人跟在他后边要赌帐。他吃烟笑人,先在这个烟摊上赊十几天,不好意思了再到另一个烟摊上去赊,不好意思了再往别的烟摊上去赊,尽赊好烟,学校门前那条街的烟摊被他赊遍了。人家跟他要烟钱,他说等几天就给,结果总是不给。他是老师,人家又不好老跟他要。他吃饭也是在街上赊了这家赊那家。他真的丢了老师的脸呢。另外,我再告诉你,你生日上馆子唱歌的钱是跟老马借的;你身上这套漂亮的衣服,是他跟我借钱买起送给你的。

    这次谈话以后,小晶就离开了我。三个月后,她和老钱就结了婚。

    小晶和老钱生活在老钱那非常穷酸的家里,有时看见他们在窗前嘻笑打闹,和我在路上遇见小晶时小晶脸上满足的表情,我觉得小晶过得非常幸福。我心痛地想到,我是个好人,房子装修了,结婚的家具有了,结婚的钱也有了,小晶却跟二流子样的老钱跑了。有时我一个人在冷清清的家里非常火冒地骂道,妈妈的这奇怪的爱情还讲不讲公理?

    刊于《杭州日报》

    帅士象幽默作品集(30)

    锦  旗

    在城市里,不知有多少同学群常聚在一起喝酒唱歌,我们几个同学只是其中的一个。我、张老板、刘科长、小马、王眼镜,一个月要在一起喝四五次。

    我们几个在一起喝酒的理由很多。生孩子了,要喝;升官了,要喝;做成一笔较大的生意了,要喝;被老婆一爪子从脖子抓到肚子上一道红印了,为之解忧要喝;老婆终于不再暗恋那个大胡子猛男回到了他的身边,为之庆贺要喝;他结婚我们喝,他离婚我们喝,他复婚我们再喝。。。。。。

    喝完了以后;我们一般是上音乐茶座唱歌。张老板的美声唱法,也的确很棒。他以他那首《我的太阳》,得到市业余爱乐乐团首席男高音歌手的位置。而我唱几首容中尔甲的歌,大家就目瞪口呆地喊我为歌霸。

    这天,张老板做完一单建材生意,着实赚了一笔钱,又请我们几个同学在一起喝酒。大家喝完了白酒喝红酒,喝完了红酒又喝啤酒,到了最后,大家都醉得不轻。

    喝完后,醉得不轻的大家说今晚不上音乐茶座,要上ok厅唱去,那里刺激些。大家就嚷着往那走。

    我的脚步停了下来,因为我知道我包中没钱了。前几天单位筹股,我把我所有的钱全集了。

    我就对他们说,你们先去,我去取点钱就来。然后,我直奔家中跟妻子要钱。

    我不对妻说我是去那种地方唱歌,我是说我要陪领导打牌。

    妻子一听说打牌,一个子儿也不给。

    我说遍了陪领导打牌的所有重要性,妻子还是一个子儿不给,我一下大怒起来。我问她,这么多年,我一直是把工资全交,把奖金全交,我一个子儿不留,甚至我自己买衣服的钱是我找的,给你买衣服的许多钱也是我找的。我这么优秀我自己的工资我一分也不能用?我还是人吗?我是不是你挣钱的机器?

    任我是大棒还是蜜糖,她就是一个子儿不给。

    我只有非常优雅地给张老板打了一个电话,说我一个远方的女同学突然光临本地,我必须单独去接待她,我来不了了。然后,就是气得头冒青筋太阳x发痛地上床睡觉。

    妻不理我,和儿子睡了那边屋。

    我在这边气得要死,心非常痛。我有个强烈的想法就是与她分手。我这么优秀,为家里挣了这么多钱,我不但不用家里的一分钱,关键时刻跟她一分钱也要不到!!!这不是钱的问题,是她心中没我的问题,是她对我没感情的问题。人家那些夫妻,一般是钱放在那共用;有些女人还把工资贴了男人的烟酒呢。不行,一定要与她分手。我找个宽松点的女士,我们共同用我们的钱,她就是打牌好吃好穿十分浪费也没关系,就是我们的工资一个月只能用几天有二十多天家中冒不出炊烟也没关系,只要我能用我自己的钱。我一晚上在床上翻得床响,气愤填胸,无法说服自己咽下这口气。我已经想好了离婚的各种细节。

    一觉醒来,心中还是气。就想上班就写离婚书。

    刚一上班,就接到了张老板打来的电话。他说,兄弟先去筹一万元钱,把我们几个取出来。

    我问他,你们在哪?

    他说,派出所。

    我问,怎么了?

    他说,昨晚几个唱歌时,又和小姐们喝,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反正最后我们都失去了记忆。等警察把我们从床上拍醒时,才看见旁边有女人。原来有治安队员早吊着我们了,可能我们在街上走时说得太疯了。

    刚才我的心中还下着硫酸雨,这时突然一下挤满了花。我欢喜地去了街上的工艺美术店,做了一样东西。

    晚上我回去,笑嘻嘻地对妻子说,夫人,非常感谢你,我送你一样东西作纪念。

    妻子道,什么?

    我从报纸中取出这样东西,交给她。她一看,诧异地问,我记得这东西一般是送给单位,哪有男人给老婆送锦旗的?

    我说,那我又如何在家里的墙上挂得出这几个大字:真正贤妻?

    激    情

    帅士象

    大半年来,我一直在网上晃着,希望能遇上一位喜欢婚外情的女士。一直没有遇着。这天,我见我们本市网“真情四溢”聊天室有位“一次激情”女士,我便用“桃李先生”的网名靠了上去。

    我用私聊问她,你真的喜欢一次情或者一夜情?

    好久她才答,是。

    我问,你真的只喜欢我们有那么一次激情,然后各自走人,不知道对方是谁,只在乎人生的快乐?

    她道,是。

    我道,那么我们可以。

    她冷笑道问我,那么,你可够我的资格?

    我问她,什么资格?

    她说,高雅脱俗,成功男士。你是吗?小瘪三!

    这个激怒了我,我说,人事局副局长,发表过十几篇论文,可以吗?

    她笑道,对不起。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真货。

    我有点挑逗地说道,你验明正身以后就知道了。

    她娇慎地骂了我一句。

    我问她,何时我们可以见面?

    她说,明天中午吧,我在哪里请你吃饭?

    我说,当然是我请你了,就在市上最好的重庆马家鱼头火锅店吃鱼头吧。然后,我对她说了我的手机号码。

    第二天,上班后我做了点事,就对部下说我去市里办点事,就走了。我十一点就在马家鱼头店订了雅座。十二点十分,我的手机响了。我走出门去,将一个少妇请了进来。

    她真的是太美了,我只觉得她的香气将我全身的魂都吸了去,我不能看她的眼睛,因为她的大眼睛一点也不避地看我,扑闪着让我的眼睛看得非常痛。

    帅士象幽默作品集(31)

    鱼头是我最爱吃的,我那中午不知道鱼头是啥滋味了。

    走出店子以后,她已是挽着我的手吊着我的膀子了。我说,上花朵大酒店去吧,那是个三星级的。

    她说,你钱花不完吗?我们只是小人物,你不想看看我的香闺?

    我早已一身发软,说,那就更好。

    进得她的家,的确是精致。我猴急地就要将她扑在床上,她说,你不洗个澡,好让我享受你吗?

    我听得手软脚酥,也许只花了一分钟就洗了澡,然后躺在床上,等着她洗澡。

    她出来后,我们两具胴体陈在床上,搅在一起。我说我要要她,她说,别急,她要先好好享受一番我,然后便用她的舌头,猫一样无止尽地舔着我的胸,我的肚;我的背。。。。。。

    我被她舔得正销魂蚀魄、欲死欲仙的时候,听见了钥匙开门的声音,马上,一个一米八的大汉,走了起来,看见了正在床上销魂的我们。我们被他堵在了里面。

    我听不清他是如何咆哮的了,我只记得他不准我们穿衣,他打了一个电话。一会儿,好像就两三分钟,几个人就进来了,就像等在楼下似的。

    大家咆哮着要把我送进派出所。便有人来拎我,不准我穿衣,要光光地拎我去。

    我求饶道,只要不送我上派出所,一切都好说,我的一切都拿去吧。包中有两千元现金,卡中有三千元,密码333567,手机也拿去吧。

    一个络腮胡子道,没那么便宜。你不再取三万元来,要让你死得很难看。

    我知道这是骗局,想追求激情遇见了陷阱,我栽了。软是不行的,那将无止无尽地被勒索。于是我冷笑道,哥儿们,可以了。我也是吃女人饭的,一直在骗女人的钱,谁知今天栽在你们手里,没话说。给个面子,放我一马。要是把我急了,黄土区欧三刀,我们是在一起喝过j血酒的兄弟伙,他会给我讨说法。

    欧三刀是全市三个名头最响的黑道人物。几个人听后,将信将疑。

    我说,打电话呵,13908118888。

    几个人信了。当然那个电话是真的,我在一次偶然的机会看见觉得有趣并记住了。络腮胡子道,那好,看在欧哥面子上,放你一马。不过,你占我们兄弟媳妇的便宜,你也得付出。钱不再要你的了,但是你这套西服是名牌,最少也值千儿八百的;衬衣也是名牌,我们留下。你可以走了。

    我说,兄弟,那么我只得穿着一条内k上街了,我们都是文明人,你让我怎么出去?

    他说,那是你的事,快滚。

    我道,今天跌到了人生的最低谷。好吧,我化一下装总可以?

    然后,我将桌上那瓶红岩蓝墨水从头倒了下来,四处乱抹,一脸全是,一身大半地方都是,然后走了出去。在小巷里,我又将身子在地上去打了几个滚;将头发在垃圾堆中去钻了几下。这一身下来,我像个真正的神经病人了。

    我大步走在街上,没人在乎我,车、人远远地就闪开了。原来神经病人在大街上还有这特权。我也就嘿嘿地冷笑着,一身僵硬地在大街上横冲直闯。

    我非常清楚自己要走向哪里。几条街过后,有一座大桥。从大桥上下去,沿着河堤向上走一百二十里,在半夜就可到达我的城市了。

    我走到了河堤上。我在河堤上一边向上走着,一边高声歌唱:“一次情,一次情,害得咱家成l体。。。。。。”

    等待还礼

    我在镇上当副镇长的时候,挂了一个村的工作。我和村支书记张书记合作得很融洽,他非常支持我的工作。

    第二年,他那造价四十多万元的新房落成。乔迁那天,他请我去喝喜酒,我高高兴兴地去了,并送上了一个红包。

    第三年,我做三十九的大寿。我为人低调,没在镇上办,回到了县上,只请了镇上我过去送过红包的人。我特意给张书记打了个电话,说星期天我做三十九的生,我在县城那家最好的酒家等着他来喝酒,还叮咛他可以坐几个副镇长的车一起来。

    我生日那天,我请过的镇上的所有的人都来了,只有张书记没来。大家知道我和张书记关系非常好,问我他为什么没来?我说,他通知了我,他有急事来不了了。

    他其实并没有通知我。

    星期一一上班,张书记并没有找上我的办公室来,我以为他要来道歉、还礼的。我们这里有一句民谣,“收礼不还钱,枉自活人间”。

    等了几天,我有事下村,找着了张书记。我以为他见了我后第一是道歉,第二是补红包。谁知,张书记见了我啥事也没有,平静得很,仿佛我就没有请过他喝我大寿之酒似的。

    这可让我心中犯疑云。

    他一时没钱?不,他有四个大货车在拉矿石,不然那几十万元的房子修得起来?

    他认为我没给他送过礼?那天我把红包亲自交到他的手上,红包上还写有我的名字

    想不透。可他为什么稳泰山一样稳起不还礼?

    我和张书记在以后的工作合作中,却有了很大的变化。我和计生部门的人去抓大肚子超生婆,过去只有村主任一个人溜,张书记始终和我冲在前边。现在,他几次都说有事不来了。

    我寻思定是我心中盼着他还红包,言行上有什么让张书记不快的地方。红包是望不到了,我得找回过去工作中的那种融洽关系,我得请他吃顿饭。为了请他吃这顿饭,我还得找去年村上是镇上表彰的第一,大家支持了我的工作,我得答谢大家的借口,请村上六个干部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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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帅士象幽默作品集(32)

    假请五个,真请张书记一个。

    这顿饭吃下来,我和张书记之间的裂痕得到了弥补,工作又回到了过去的融洽。

    只是,心中惦着一个红包,又损失了两个多红包。

    骑  柴

    家住在松林山上,山下有一条河,河上有一座石桥。长洪水的时候,洪水填满了平时一丈多高的桥孔,洪水喊叫着使劲在石桥上撞自己那易碎的脑袋。这时候,大人们就精神抖擞地站在桥上,手握钉钯,眼睛炯炯地看着上方。洪水将上游的一根农家的干树冲来,大人一钉钯挖起;一个大南瓜冲来,一钉钯挖起;一条半死的小猪冲来,一钉钯挖起。。。。。。

    面对这些财富;我们这些少年人是没法争的。

    水往下一退,大人们就走了,因为上边不可能再冲下来什么。

    我却要站在桥上,痴痴地守着,等待上面冲下来些什么。一连等待了几年,也没有等待到什么。

    这一年,洪水还只有大半河的时候,大人们早走了,我还是在桥上等。突然,我看见上边的洪水中,翻滚着一个一两丈长的东西。我很激动。当它从桥下流过时,我才看清,这是一棵一身都是青枝桠的树。

    这是个巨大的财富。如果说当柴烧的话,也要煮几顿饭。我不可能看着它冲向下方,于是,我顺着河跟着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