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序幕
不记得什麽时候开始，对她的身体有了「瑕念」。
「瑕念」，自然不是纯洁的欲念──有著亲密、接触、思念身体的意味在内。
可是相爱男女们的肉体接触，不是再自然不过了吗？
爱到了极至，心灵交融在一起，为什麽要把肉体排斥在外面？
如果感官的接触带来了欢愉，把俩人的感情升华至更高的境界，又何必要把「性」说成不洁或悖德的代名词？
我名字叫程风，年纪四十。在证券界里担任高阶主管。每天的工作环境是随著股价指数翻红转绿，看惯了人生大富大贫的起落，在男女的情爱中也同样起起伏伏漂泊不羁。一直到那天，遇见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她来得很轻很委婉，就像她公司所代表的那条虚拟通路，帮我们企业在奋斗途中，指引出不同的出路来。
只是万万没想到，她的出现，像是一阵风在山中歧路吹落了唯一的指标，让我提前面临生涯抉择──我必须在富贵荣华及忠於自我当中，选择出自己的道路来！
「我代表的是全球知名的亚虎网站，一个虚拟与实体结合的全新通路，来为贵公司介绍一个新的合作模式。」她嫣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地，让我听不清楚她的介绍。
她伸手与我问好，我客气地回握，这是商场礼仪，没有特殊含意。但她的肌肤太白太嫩，指掌握在手心恰可盈握，又柔又软，不禁对她白嫩的肌肤多望了一眼。
一张名片展现在我的眼前：『苏云』！「多美的名字」我心里想。
「流苏的苏，云彩的云，我叫苏云，负责台湾地区策略结盟的业务，金融业是我负责的范围，请多多指教。」
我微微点头，与其他与会人仕互换名片後，相继就座。
苏云上台介绍亚虎公司的背景及合作提案，随著她说话声音的抑扬顿挫，投影机随著她讲话的节奏，像书页翻动般切换简报投影，我一边思考两家公司合作的可能性，另方面却分心地注意起苏云这个人。
这不是常态，我一向敬业，对女人敬而远之。如今注视起前面这女子的长发飘逸，她肩膀上柔和的线条，以及腰际衣服底下的曲折来，心情不禁变柔软了。
想著想著，有点出神了，墙上的投影蓦地消失，室内稍暗的灯光重新点亮。这第一次的商业简报，在我的精神恍惚中结束了。
「程副总，谢谢您拨空来听我们简报，若有疑问或合作商机，欢迎你随时拨打名片上的电话给我！」苏云热情地说。
「没问题，苏小姐，贵公司的提案很吸引人，而你的台风也同样精采，世界级的网路媒体公司果然人才辈出，让人开了眼界。」
她甜甜地笑了，不自觉地避开我的眼神。礼貌性地送一行人下电梯後，我回到办公室休息。
(02)灼热的目光
苏云结束拜访行程後，与同事在大楼前分手，各自去处理事务。
敦化南路，是台北商业大楼林立的地方。每一栋大楼各有特色，有仿欧洲壁饰的建筑，也有镜面壁立的工商大楼。细看这些大楼的门口或大厅，更有特殊的发现：为了求财讨吉利，有因地理风水而特别雕塑的雄狮蟠龙坐镇，或以涌泉水帘象徵财源生生不息的造景。
这些楼房少则二十来层，高则有半百的高度，矗立在宽大的林荫大道两旁。表面上是商业荟萃之地，事实上每一栋大楼里，都有千百个白领阶级在里头营营求生。
苏云一个人慢慢地由敦化南路往信义路方向走。街旁大都为商业大楼，偶有百货及舶来品服饰，却吸引不了她的目光。她身上还有灼热的感觉，像是两道目光在她背後烧成了灼痕，无法轻易抹灭。
刚刚做简报时，那两道目光从倾听的人群里激射出来。她的姿色原本出众，早就习惯旁人的注目，只是这次注视却让她感到心跳，感到不自在。
趁著简报间隙，她朝那目光回望，却见到程副总指掌撑著脸庞，若有所思地看向她。不，不该说是看著她，她感觉到他的目光照进身体里，像是x光洞穿灵魂般地审视著她。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不喜欢被看透的感觉，尤其在苦恋多年经历过感情失败後，她的心早已冷却。问题是那两道注视的目光太灼热了，简直烫到了她的心，让她的心房噗通噗通地跳了起来。她真的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今年二十八岁，曾有过轰轰烈烈的初恋，爱得纯洁，爱得毫无怨悔，那男孩和她同龄，在学校时就已认识。
原本期待一次刻骨铭心的恋爱，就能走向婚姻而终生相守。可惜那男孩的父母给予太多的放纵和资助，使得他无法像男人般肩挑起自己。
没有一处的工作能让他待超过试用期，失业的等待永远比在职的忍耐长，一再地变换工作和目标，导致他年近三十却一事无成，最後假借出国深造的名义来逃避进入社会的恐惧。
男孩出国前，苏云决定分手，虽然男孩苦苦哀求再等三年，但从二十岁即在一起的两人对对方太熟悉了，等了六年他只懂得在压力下，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来逃避，她不能期待一个长不大的男孩给予一辈子的依靠。
分手了，男孩还会由国外寄来热情的卡片。但苏云的心情已经平复，六年的情感顶多存留下家人般的关怀之情，再没有一星火焰能够复燃……
苏云打开肩上的皮包，想寻找pda（personal digital assistant个人数位助理）确定今天还有哪些行程。不料在皮包里翻来覆去找不到，逐渐恐慌起来。她回想起最後使用pda是在简报的会议上，莫非她遗忘在该公司里？
pda是商业人士的便利工具，里面藏有许多商业机密和个人记载，尤其苏云心血来潮从网路下载了一些图片……，她想到这里，不免脸色发白，全身僵硬起来……她快速往原路走回，匆忙的脚步让高跟鞋跟在桃红的行人砖道上叩叩作响。
「不要打开pda，不要窥视别人的隐私，拜托！」苏云焦虑地喃喃自语，彷佛里头藏有极大的秘密，害怕被人拆穿。
听完简报，我回到办公室。办公室雅洁明亮，虽然只有五、六坪大，但在这寸土万金的台北都会里，已经算是很大的空间。
这个空间是我专属的，公司对我的待遇很优渥。事实上，只要能帮公司加倍赚回利润，企业便愿意对高阶经理人有好的回馈。
这时秘书沈蓓走进来，手上拿著一台pda：「程风哥，这好像是做简报那家公司的人忘记带走，要不要由我来保管？」
程风回忆开会时的情景，心想，这不是苏云使用的pda麽？私心一动，这也许是接近她的好机会，便说：「不用了，由我来转交，反正还会和他们会面的。」
秘书沈蓓肩膀耸了一下，显然有点意外，但还是把pda交给我，离开时随手将办公室门带上。
这秘书并非一般员工，是公司大股东的女儿，刚从国外念书回来，在人情央托下安插在我身旁当秘书。
她做事相当勤快，由於出身豪门，又受西方教育，不大理会东方人在上班场合的职场规矩，总拿我当大哥哥看待，直接称呼我的名字程风来，程风去的。有时太亲腻，有时又太随性，考量她父亲的身份和影响力，若没有大差错，只好纵容著她。
将苏云的pda搁在桌面，偎靠在舒适的办公长椅上，闭目养神了几分钟，再睁开眼睛，心思总离不开对它内容的好奇。
pda的内容，是极端私人的记载，未经允许擅自偷看，总是侵犯别人的隐私，不够道德罢！
另一个心底的声音此时出现：「说不定里面有商务合作的报价资料，知己知彼，不是可以帮公司获取最大利益麽？」
终於，两性的吸引力打败了道德的自制力。
刺探商情，只不过为自己的行为寻找合理化的台阶罢了；对美女的好奇，才是窥视隐私的真正主因。
(03)pda里的秘密
苏云的pda端详，黑色小牛皮包覆著金属亮的机体外壳，既现代又古典。轻轻按下开关，「叮」的一声，七彩萤幕豁然亮起。
用触控笔点阅著萤幕，里面记载不外是商务约会，待办事项，以及数以百计的顾客通讯资料，并没有特殊的发现。忽然念头一转，文件目录里也许有好玩的东西吧，那是私密的所在！我像寻宝般，往更深处寻找。
男女皆相同，对异性产生兴趣时，对方的举手投足及日常往来，便成为自己关心的焦点。除了好奇，就是想像。若不从细微处打探，在商场上历练过的男女，总有一份社会遵循的礼仪在伪装，经验愈是成熟，愈能将自己的真性情包装得很好，举止合宜，却未必是真正的自我。
「有了！」一个简单命名为的档案，里面记满了日期。掐指一算，每隔二八至三十天就是一次记载，「大概是女孩的生理周期吧！」
随著日期，还有一些变动不大的数字：「48、50、52」应该是体重记录罢，数字後面还有一些可爱的眉批，「嗯，刚刚好」或「危险，猪小妹！！」
这些对身材的自言自语，男人读起来很有趣，却有点啼笑皆非。
再往下翻寻，发现底层还有一个目录里面有许多图档：「藏得这麽隐秘，显然不想让人发现，莫非是苏云家居或她的男朋友照片？」
打开图片揭开谜底一看，却倒抽一口气！
哇，全部是男女做爱时翻云覆雨的图档！图片中男人贲张的胴体，女人似舒爽似痛苦的表情，肢体扭曲，姿态百变，淋漓尽致地表现出男女欢爱的场景，光是看图片已嗅闻到男女汗湿的味道，更别说阵阵呢喃的喘息……
此时血液加速，脸红心跳，腿腹间慢慢地膨胀起来。我深呼口气，由百叶窗的空隙张望办公室外头，确定不会有人打扰，继续看下去。
在情色图档连番的刺激下，陶醉於幻想苏云这外表端庄的女性，当夜晚来临时，她的心情到底是什麽？是像古书中的美女，思念倾慕的爱人，静静让岁月侵蚀寂寞的青春？还是像空闺怨妇，躺在宽软的床榻，抚慰饥渴的肉体？
这两种想法都偏差了吧！不是太空灵，就是太感官，都是男人在性刺激下对女人的幻想。
其实女人像朵未开的蓓蕾，有了呵护灌溉，自然就娇豔动人，经历亲密的身体接触，感官就像花瓣般逐渐舒展开来。
但没有性经验的女人，充其量只是颗蛰伏的种子，她等待第一声春雷，等待足够的热情与潮润，直到能量足够，那孕育万物的本能就会膨胀爆发，接受男人进入身体，与她的灵魂周旋飞舞，令人叹为观止！
(04)诱猎与潜逃
看完苏云的图档，发现这是指导男女闺房的性爱宝典，除了图档还附有性生活教导的解说文字。虽然做爱镜头写实，但颇具美感，是专业摄影师的作品。比起男人在网路上搜寻的情色图片，苏云看的是艺术，男人捕捉的是y思。
此时秘书用内线通报：「程风哥，苏云小姐找，要不要请她进办公室？」
「请她稍候五分钟，我待会就出来！」
挂掉电话後，急忙将pda恢复原状，再三确定没有问题後，才自在地摆放在抽屉，打开房门，请苏云进来。
「苏小姐，这麽快又见面了？」
苏云苍白著脸，仍有微微的喘息，显然心情非常焦虑。我一见到她本人，脑中又浮起男女做爱的画面，不禁脸庞微热，心跳加速。
「对不起，程副总！刚简报完，pda放在会议室忘了带走，是否有帮我收起来？」苏云一开口便提这事，显然急欲寻回失物。
「秘书捡到了，我还特地打开内容，想确定是谁遗失的呢？」
苏云白晰的脸蛋忽地涨红起来，指掌因紧张不自觉地搓揉著，彷佛小女生被人看穿般愣在原地。
pda虽然价位不低，但苏云在乎的是自己的秘密被发现。
从抽屉里将失物取出：「是它吗，有黑色皮套的？」
「是的，谢谢……」苏云拿回pda，声东击西地问：「里面有许多公司机密，副总不会偷看吧？」
「哈哈哈…」我爽朗地笑著：「对贵公司的机密，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但像你这样的美女，倒很有兴趣了解！」
「副总别开我玩笑！」苏云脸色红潮依然不褪，虽然被赞美，但惊疑的眼神仍像林中小鹿初见猎人迷惑恐慌。
男人在意外中发现女人的娇弱时，自然产生接近的心理，这是雄性动物的本能。我站起身来，向苏云邀请：「一起吃饭吧，聊聊合作的案子？」
女性感受到男人接近的意图，下意识产生逃脱的心理，不是真的讨厌对方，而是需要保持距离来确定安全，於是藉故拒绝：「对不起，待会还要去拜访客户，改天吧！」
「一言为定，我再打电话给你」
「好…」这回答依然怯生生的
走出办公室，送她到电梯廊口。叮咚响後，电梯门开，苏云回头嫣然一笑如晴光乍现：「谢谢，副总请留步！」她像一溜烟似地走了。
回味她笑容中的灿烂，看著电梯快速离去的灯号，不禁有点怅然。
和苏云的互动，其实已被秘书沈蓓看在眼里。回到办公室，沈蓓端一杯热茶进来，调侃地说：「那女人长得真漂亮，任何男人看了也要动心的……」
「只是公务罢了！说到漂亮，谁比得上大小姐你啊？」
沈蓓天真地笑了。
这句话倒也没有讽刺的意味，苏云和沈蓓都是美女，苏云的美是中国的柔顺朦胧，而沈蓓是西洋的奔放亮丽，没有孰优孰劣，纯粹是个人欣赏角度。问题沈蓓是大股东的女儿，眼光很高，一般男孩不容易被她看上，而我则是刻意规避办公室恋情，免得招来非议。
「算你嘴巴甜，大副总啊，什麽时候请吃饭？工作这麽辛苦，也该犒赏人家了！」沈蓓找机会邀约著。
「这个月庆生会，不是才上过餐厅？」
「又不是特地为我举办的！下星期，我试用期满，帮我庆祝一下吧…」沈蓓改用柔情诉求。
「你怎麽确定试用期的表现是合格的？说不定我请吃饭，是要欢送你离开，而不是考核合格喔…」我故意损她。
「程风你好过份，回去告诉爸爸你欺侮我…」
调笑声中，我走回办公室里，将房门关起，偎在长椅中闭目养神。脑海里却浮现一个女人的身影，她明明很陌生，一颦一笑却鲜明地让我怦然心动……
(05)窖藏的女儿红
苏云打开大门，把公寓信箱里堆满的广告纸和信件清理出来。回到独居的三楼，卸下一身的疲惫，开始过滤掉一封封的广告信函。终於发现一封来自美国加州的信，又是初恋男友寄来的。
沿著信封边缘平整地撕开，展开信笺来读，只见字迹工整却有点拘束，里面写著一成不变的爱恋私语，说是：如何思念她，要她耐心等待，将来要如何弥补她……等等的陈腔滥调！信末署名「宋彦」。
苏云焦燥地将信笺装回信封，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她想：「为什麽男人总是自私地要女人等待，却吝於付出时间和对方品嚐人生的每一刻？只想占有，却没有想在爱情里多些付出！难道三年两载，就不算是女人的青春？很明显男人要的很多，除了权势、金钱、社会地位外，爱情只是男性世界中一小部份的需求。」
苏云早就想通这一切，同时看穿他初恋男友宋彦的懦弱无能。虽然她足足用了六年时间来经营，但直到宋彦出国深造後，才有机会放下这感情上的依恋，她深感庆幸！
并不是宋彦在社会没有成就，苏云才决定离开。而是看穿他只能逞口舌之能，却无法扛起生活的责任。
最讨厌男人无法承受生活的压力，那等於宣告这个男人也无法承受女人的爱情。没有安定的生活，爱情的花朵会随风雨飘落；而生活的安全感，是爱情的遮雨棚。
苏云会和宋彦维持这麽久的情人关系，除了当初两人都是学生外，她的初吻、她的第一次拥抱和身体的探索，都是和他发生的。虽然她苦苦守住最後一道防线，但已经了解男女相拥时的温暖，以及心灵相契後肉体的渴望。
和宋彦相拥时，她的欲火曾经热得发烫，甚至已经湿润，但她想把最私密的一部份留给陪伴她一辈子的男人，因此绝不容许在婚前跨过那条界限。
中国女人半数有这样的期望。「初夜」就像刚初生时即窖藏密封的「女儿红」酒，它必须封藏在不见天日的地底，直到大喜之日洞房花烛夜，而後开瓶宴请交杯对饮。此时这酒至少已酝酿了十来年，是少女最珍惜的醇美芬芳。开封吧！洞见男女最深层的交欢。不管婚姻未来吉凶，从此酩酊共醉，醉在青春鼎盛的酡颜里，也醉在日薄西山的白发中。
这就是婚姻，互不相弃是永恒的契约，酸甜掺半是必然的过程。
苏云没有开启她的女儿红，因为宋彦不配与她对饮。
「程风呢，怎麽会突然想到他？……没错，他长得很体面，但今天去寻回pda时，他那语带双关的挑逗，似乎是善意又像是侵略。他事业有成，做事沈稳，但又摸不透他真正的意图。这才是最危险的男人吧！」
危险的男人对一个寂寞的女人来说，是有致命吸引力的。
苏云想到未来业务还要和程风继续接洽，他会不会假公济私地和自己约会？还有，他到底有没有看见自己收藏的性爱图片？如果有，会不会把自己想成y荡的女人？或者，因为看见那些激情的性爱图片，而对自己有不洁的幻想？
想啊想，程风这人的影子就在脑海中绕啊绕？他为什麽说「对我这样的美女感到兴趣？」这是真心话，还是调侃？苏云坐在妆台前看著镜中的自己，眉毛微蹙，半是含笑半是沈思：「我真的算美女吗？」
「还有，程风条件这麽好，应该有结婚对象吧？莫非他想发展婚外情？别想！我绝不当别人的第三者，我鄙弃这样的男人！」虽然只是假设，心里忽然义愤填膺的。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响起和弦音乐，苏云心跳加速，下班後除了家人，少有人拨打这支号码，看看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心想：「莫非是程风打来的？」赶紧清清嗓子，慎重地拿起话机答话：「喂，你好，我是苏云，请问您是…？」
「对不起，我拨错了。」声音中充满歉意，随即挂断。
苏云暗笑自己的痴呆，怎麽会为了初次见面的客户弄得魂不守舍，哎！
(06)忙碌的金融世界
证券业是个早起的行业，在红红绿绿的股价跳动前，所有员工早已动员起来，准备迎接今天社会经济的脉动，不管看涨还是看跌，忙碌是我们的生活写照。
主管和幕僚人员每天进行著例行晨会，来分析昨天的重大事件及今天的行程规划。
开完晨会走回办公室，意外发现桌上有总汇三明治及温热的奶茶，正纳闷时，秘书沈蓓笑脸迎人地说:：「程风早，这是帮你买的，知道你常来不及吃早餐，以後就由我来准备好了。」
「太不好意思了，费用多少？」我一向不习惯赊欠别人钱财，尤其是同事间的往来，更是小心。
「不用啦，等累积多点，再折换成一顿大餐就好！」说这话时，沈蓓鼻子微皱，露出少女的机灵。
我心念一动，知道她真正的目的，还是要我陪她上餐厅：「真服你了，看来不好好请你吃顿饭，是不会甘休的！」
「那当然，我想得到的通常都会实现，厉害吧！」这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才有的傲气。
我心里猛然想到什麽，有些戒心，只得谢谢她的好意。关起房门後，心里有点不舒服。
我是个白手起家的男人，从小靠自己的打拼才有今天的地位，因此不喜欢被掌握，也不喜欢特权。对沈蓓太过主动的态度，还有她优渥的身世，都让我感受到莫名的压力，敬而远之。
「不管她！办正事要紧。」我翻阅前天亚虎公司所做的简报，又想起苏云，发现不约她出来谈谈，很难将专案执行下去。当然，想和她私下会面，也是目的之一。
於是拨打她的手机，「嘟、嘟……」声後，清丽的声音从话筒边传送过来：「你好，我是苏云，请问你是……？」
「我是富育证券的程风，还记得吗？」虽然以商务接洽为藉口，但心跳明显变快了。
苏云迟疑了一下，随即恢复开朗：「喔，记得，副总早！」
「想约你吃个下午茶，顺便谈谈合作的案子。」
「好，约在什麽地方？」
「下午三点，在我们公司楼下的大厅等。」
「好的，待会见！」
接下来的一天虽然忙碌，接见了几位访客并主持会议，但我唯一在乎的行程，竟然是等待苏云的到来。
到底她有什麽魅力让我如此期待？
她的美，确实清新脱俗，但并非如影视明星般亮丽。事实上，太美的女孩会让男人踌躇不前。自古宝马配英雄，佳人配才子，男人在追求女孩的过程常会拈算一下自己的成功机率，在过度盘算下，反而让一些懂得女孩心理的轻浮男人抢了先。以苏云优秀的条件，不可能没有男友吧！
四十岁的我不再是情场上的新手。没有少男的徘徊不前，却有成熟男子的事业和气度。我喜欢苏云的外表和谈吐，喜欢她的自信及柔和，甚至她清纯的外貌下，却私藏有令人脸红的情色图片，也一样让我产生许多好奇和诱惑。
她到底是什麽样的女人？清纯？内敛？或是外表压抑，实际上在床第间却是热情奔放的女人？
「不过是下午茶罢了，想像也太丰富了…」我喝了杯冷水，浇熄这些无聊的妄想。
(07)镜中倒影
台北商业大楼通常很气派，楼高数十层，办公人数众多，大楼内自成完整的社区，不但有seven eleven便利商店，连洽公谈心的starbuck咖啡馆也一应俱全。大门门面更制作得富丽堂皇，俨然像个观光饭店，大厅里人工瀑布垂帘般挂著，水声潺潺间人影交错，商业作息就在此栋大楼里繁忙的运作著。
到了约定时间，离开办公室搭乘快速电梯到三楼转搭扶手电梯。远远地看见苏云在入口大厅守候。她穿著鹅黄的衬衫，搭配著浅紫色的窄裙套装。我向她挥手示意，她带著甜甜的微笑回应。
「怎麽不先来通电话，让你久等了。」我带著歉意说。
「没关系，看著来来往往的人潮，也是挺有趣的！」
我没走进大楼里的starbuck咖啡馆，虽然它是全球最大的咖啡连锁店，所卖的义式咖啡和西式甜点都容易入口，但熟人太多了，我想避开人潮，找个安静的地点閒聊。
「我们去附近的咖啡馆，那儿的气氛好多了。」
「好，由你决定。」
我们在大楼旁的小巷穿梭，虽然都是红砖和柏油铺的走道，但女人穿高跟鞋走路总没有男人穿休閒皮鞋来的轻快，何况苏云肩背手提包，手上又抱些沈甸甸的文件，我体贴地将她手上的东西接掌过来，她受宠若惊，忙说：「不用了！」
「为女士服务是应该的。」
「副总真有绅士风度。」这美女笑颜逐开。
两人并肩走著，我眼角偷瞄著大楼的镜片墙面，苏云走路那一款一摆的倒影清楚地映现出来。
身裁修长的女人踩著高跟鞋走路是曼妙的，就像是随风摇摆的柳枝，主干微微摇动，细腰和酥xiong上的衣饰就随著步伐款款摆动，像是微风抚动著衣角，又像是玉臀在鼓浪，肢体内迸发出自然的节奏，撩拨男人的心情。
「咦，你在张望什麽？」
「没事，只是发现有些女人走起路来很性感，比模特儿走舞台步更好看…」
「别开玩笑了，哪有这样的女人？」
「不信，你看那镜面的倒影…」
苏云随我手指的方向往大楼镜面玻璃望去，发现镜中的自己，不禁红著脸低下头来：「副总，你太会夸奖人了，这样会让女孩子觉得你别有居心喔！」
我放慢脚步望著她的脸，苏云满脸困惑地回望：「怎麽，我看起来不正经吗？」
苏云红唇抿了一下，两手交抱在xiong前，她以率直的口气说：「也许吧！」
这回话的态度虽然中性，但藏不住语气中轻蔑的味道，气氛尴尬，两人一时无语，幸好咖啡厅就在眼前了。
(08)未婚新贵
这家欧式咖啡厅远离办公室，消费也高档了些，因此不容易遇到熟人。我观察了一下座位，选择靠窗的沙发坐定，里头的光是晕黄的灯光，窗是遮光的玻璃，所以外面的行人就算靠近窗户，也无法窥见咖啡厅里的人事。
服务生拿著菜单走过来招呼：「现在是下午茶时间，需要帮两位介绍餐点吗？」
「不用了，来一杯薰衣草茶，配蓝莓派。」我将菜单递给苏云。
「香草拉提，加一份黑森林蛋糕。」苏云说。
餐饮到齐後，两人谈起公务来。
「副总对这次合作的案子，有什麽指示吗？」
「合作可以让两家公司都获得好处，在这利润微薄的时代，若不跨业结盟，市场的生存空间就愈来愈少了。」
「确实，我们公司以媒体广告来经营网站，也遇到很大的瓶颈。」
「所以只要在价格上合理，我会全力促成这次的合作，也麻烦你向贵公司反应，强调这个案子是互惠的，不能把它当成贩售广告的案子。」
「我会向高层报告副总的意见，相信他们也有很高的合作意愿。」
谈完公事，两人心情放松了些，但苏云似乎对我有所成见，离我总有两尺多的距离，若不是在咖啡厅里品饮著饮料，这种身体距离根本是在跟对方谈判斡旋，而不是感情交流。
为了打破凝重的气氛，我谈起了生活琐事：「假日时，你喜欢做什麽活动？」
「副总真不了解女人，当然是睡美容觉了。」苏云笑得合不拢嘴，似乎对自己的回答，也觉得不好意思。
「美容觉？」
「就是尽情睡觉啊，不到中午十一、二点不起床，这样可以润肤养颜恢复精神，所以才叫美容觉啊！」
了解之後，我放声大笑。
「副总的夫人假日都很早起？」
「拜托，我还没结婚呢！」
「怎麽可能？」苏云眼睛睁得好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你不相信？」
「以副总的身份条件…，是很难相信！」
突然间，我理解苏云防范警戒的表情：「我明白了，刚刚在路上，你以为我是已婚男人，却对你评头论足的，所以才不给我好脸色看！」
苏云在商场上的礼仪虽然流畅，但对男女的应对并不老练，随即诚实地低头认错：「对不起，我没有恶意……」
「没事啦！好恶分明不是坏事，但谈生意时可就不能黑白两分了，那是会断送商机的。」
「谢谢副总提醒。」这时苏云温驯多了，显然乾净的单身汉身份，博得了适当的认同。
「副总贵庚？」
「四十。」
「从没谈过嫁娶？不可能没交过女朋友吧？」
「女朋友是交过的，和初恋情人谈了六年的感情。但因为家境穷，年轻时除了理想，身上凑不出几个钱来。女方家人无法接受我，女孩子也觉得家人安排的对象能给她较多的保障，所以多年的感情就无疾而终了。」
(09)幸福的本能
苏云脸上露出婉惜：「你不埋怨她吗？」
「埋怨什麽？未婚前，每个人都有选择幸福的权利。况且彼此身家清白，也没什麽好亏欠。」
我话虽说得淡然，但想起往事，心里还是有点隐隐作疼的。苏云看在眼里，好奇地问：「没试著再连络？」
「分手了，就永远地走了。不要小看台北这弹丸之地，一个社区里住著千百户人家，住了几十年，没遇见过的终究比认识的多。这是个忙碌的都市，连爱情都来得忙也去得快，最後一次分手时，我们也没料到那是最後一面，没有人记得说再见；等冷战了几个月後，想再连络时，就再也找不到对方了。」
「搬家了？」她还要问。
「嫁到夫家去了吧，从此一个都市两个世界，各过各的生活，再也没碰面。」
对这段失落的感情，苏云完全融入当事者的心情。她的心忽然溶解了，也许女人天生就有母性的感情，那是种包容和鼓励：「没关系，副总一定会遇到更好的女人，我相信！」言语中，彷佛她是个小妈妈还是大姐姐，纯粹只是希望对方忘掉伤痛，过得更好。
「後来呢？没遇到更好的？」
「经过那次挫折，深深觉得男人要有自己的事业，不为自己，就算建立一个家庭，也得要有经济实力。如果结了婚，却让所爱的人每天为三餐发愁，还不如单身的好。因此，今天要有些成就，也该谢谢那份感情给我的刺激，让我不敢随意放纵自己的青春。」
觉得自己话说得多了，回问她：「你呢，成家了没？」
苏云摇摇头：「还没。结婚若没有比单身来得幸福，何必勉强成家？」
「喔，你们年轻人想法蛮特别的。尤其是女人，自主性强，连生活也有个别的主张。」
「不应该吗？追求幸福是每个人最大的本能，不拘身份地位，也不一定要富贵或有资产。男人爱的是「权位」，女人爱的只是「有希望的未来」。这「有希望的未来」说起来又卑微又可怜，只是希望能和所爱的男人一起生活，一起养儿育女，建立一个不可取代的家。说真的，女人的志向比男人渺小多了。」
我一边喝著薰衣草茶，乘苏云不注意，将盘中仍然完整的蓝莓派，分一小块在她的盘中。
苏云来不及说不，又吃不下那麽多的甜点，只好将她的黑森林蛋糕也分一些过来。
当一对男女愿意分食对方的食物时，对女人来讲，至少是种不见外的表现，甚至可以解释为愿意进一步去接触对方。
但对男人来说，这是对异性的进一步侵略，象徵两人关系的再前进。
这些事都在不动声色中进行著，陌生不安的隔阂逐渐消除了。
閒聊之中，已过了个把钟头。看看手表，公司里仍有个会议等待著，只好简单地结束谈话：「苏小姐，今天聊天很开心，我们就不用客套了！若不介意，在私下场合，就直接称呼我「程风」好了。」
「好啊，副总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苏云。」
「下回见面，不一定要谈公事，交换生活想法也是挺有趣的。若有空，记得多来看我！」
「会的，今天聊得很开心！」
两人在咖啡厅前分手，我忙著赶回公司主持会议，虽然已近黄昏，但公司还有漫长的议程等待著。但下午的心情，却笼著一片快乐的朦胧，像是沾染上了云彩，软绵绵的，轻飘飘的。
(10)成功男人的迷思
开完会，窗外街景灯火灿烂。搭总经理的座车离开，人行道上行人稀少，但过往车辆的灯光在街道里穿梭，台北的夜生活才刚开始。
「程风，今晚找个地方聚聚吧！」总经理说。
「好啊，董事会改选日期近了，正想向你请示些问题。」
林哲彦总经理五十岁了，事业日正当中，虽然精神奕奕，但头顶上已显微秃。男人们嘴巴上尽管不服老，但生理上的退化却不是意志可以控制：秃头、眼睛老花、微凸的小腹，这是壮年男子的共同特徵，显然岁月对待男人和女人一样，毫不留情地刻下时间的痕迹。
我看著林总经理的背影，不禁暗自反省，到底男人追求的是什麽？是事业版图的扩张？是美满家庭的温暖？还是只要游戏人间，纵情声色就好？看见林总因过度劳累而提前老化，一天清醒的时间和家人相处不超过一个小时，这样的人生是否有意义？
答案当然见仁见智，但我跟随林总打拼十几年，从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到遍布全台的大企业，看过的风风雨雨确实不少。
商场是不带刀剑的战场，兼并占有，靠的是财力和谋略。稍一疏忽，企业就瞬间崩毁。闻名世界的霸菱银行，百年基业只因控管不良就灰飞烟灭，就是最残酷的事证。
两人下车後，司机找车位停泊去了。林总略带诡笑地说：「好久没找乐子了，带你去见识见识……」
「喔，有新鲜地方？」
「程风啊，咱们一起奋斗的，就剩你是单身汉，就算逢场作戏，也要懂得犒赏自己。等一下美女投怀送抱，别再顾什麽形象了！今天周末，明天不用上班，就玩个尽兴吧！」
我只能点头苦笑，长官兴致正浓，能不奉陪吗？
台北的俱乐部，光靠装璜豪华或食材实在，已无法吸引名流或经理人上门。台湾是东亚的门户，台北却是这门户的扣环，因此东西文化荟粹，各国餐饮充塞，整天坐搬公桌的经理人，只想寻个方便的地方谈公务，隐密和气氛反而是餐厅吸引人的卖点。
就这俱乐部来说，明明是合法经营，却故弄玄虚将入口设在商业大楼旁的地下层。两旁修竹青青，别有一番意境。循著侧门回旋台阶走下，只见简洁的壁饰及巧门深锁，既无店面招牌，更看不见里头有丝毫的灯光。奇怪的是门边有个尺许大的四柱凉亭模型，熟客知道机关在此，伸手往凉亭空间一伸，铁门嘎嘎开启，只见里头纱帐垂帘，灯光幽深，乐曲如烟袅袅飘来，简直像人间仙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