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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4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我’包不同独个儿!”他转头向公冶乾道:“二哥,是他们输

    了,将榜文收起来罢。”

    陈长老心道:“你大兜圈子,说来说去,还是忘不了那日

    无锡城外一战落败的耻辱。”当下拱手道:“当日包兄赤手空

    拳,与敝帮奚长老一条六十斤重的钢杖相斗,包兄已大占胜

    算。敝帮眼见不敌,结那‘打……打……’那个阵法,还是

    奈何不了包兄。当时在做敝帮帮主的乔峰以生力军上阵,与

    包兄酣斗良久,这才勉强胜了包兄半招。当时包兄放言高歌,

    飘然而去,斗是斗得高明,去也去得潇洒,敝帮上下事后说

    起,哪一个不是津津乐道,心中钦佩?包兄怎么自谦如此,反

    说是败在敝帮手中?决无此事,决无此事。那乔峰和敝帮早

    已没有瓜葛,甚至可以说是咱们的公敌。”

    他却不知包不同东拉西扯,其志只在他最后一句话,既

    不是为了当日无锡杏子林中一败之辱,更不是为了他那“有

    话便说,有p少放”这八个字。包不同立即打蛇随g上,说

    道:“既然如此,再好也没有了。你就率领贵帮兄弟,咱们同

    仇敌忾,去将乔峰那厮擒了下来。那时我们念在好朋友的份

    上,自会将榜文双手奉上。老兄倘若不识榜文中希奇古怪的

    文字,我公冶二哥索性人情做到底,从头至尾、源源本本的

    译解明白,你道如何?”

    陈长老瞧瞧宋长老,望望吴长老,一时拿不定主意。忽

    听得一人高声叫道:“原当如此,更有何疑?”

    众人齐向声音来处瞧去,见说话之人是“十方秀才”全

    冠清,他这时已升为九袋长老,只听他继续道:“辽国乃我大

    宋死仇大敌。这萧峰之父萧远山,自称在少林寺潜居三十年,

    尽得少林派武学秘籍。今日大伙儿若不齐心合力将他除去,他

    回到辽国之后,广传得自中土的上乘武功,契丹人如虎添翼,

    再来进攻大宋,咱们炎黄子孙个个要做亡国奴了。”

    群雄都觉这话甚是有理,只是玄慈圆寂、庄聚贤脚断,少

    林派和丐帮这中原武林两大支柱,都变成了群龙无首,没有

    人主持大局。

    全冠清道:“便请少林寺玄字辈三位高僧,与丐帮宋陈吴

    三位长老共同发号施令,大伙儿齐听差遣。先杀了萧远山、萧

    峰父子,除去我大宋的心腹大患。其余善后事宜,不妨慢慢

    从长计议。”他见游坦之身败名裂,自己在帮中失了大靠山,

    杀易大彪等人之事又已泄露,心下甚是惶惧,急欲另兴风波,

    以为卸罪脱身之计。他虽也是丐帮四长老之一,但此刻已不

    敢与宋陈吴三长老并肩。

    群雄登时纷纷呼叫:“这话说得是,请三高僧、三长老发

    令。”“此事关及天下安危,六位前辈当仁不让,义不容辞。”

    “咱们同遵号令,扑杀这两名番狗!”霎时间千百人乒乒乓乓

    的拔出兵刃,更有人便要向一十八各契丹武士攻杀过去。

    余婆叫道:“众位契丹兄弟,请过来说话。”那十八名契

    丹武士不知余婆用意何居,却不过去,各人挺刀在手,并肩

    而立,明知寡不敌众,却也要决一死战,余婆叫道:“灵鹫八

    部,将这十八位朋友护住了。”八部诸女奔将前去,站在十八

    名契丹武士身前,诸d主、岛主翼卫在旁。星宿派门人急欲

    在新主人前立功,帮着摇旗呐喊,这一来声势倒也甚盛。

    余婆躬身向虚竹道:“主人,这十八名武士乃主人义兄的

    属下,若在主人眼前让人乱刀分尸,大折灵鹫宫的威风。咱

    们且行将他们看管,敬候主人发落。”

    虚竹心伤父母之亡,也想不出甚么主意,点了点头,朗

    声说道:“我灵鹫宫与少林派是友非敌,大伙不可伤了和气,

    更不得斗殴残杀。”

    玄寂见了灵鹫宫这等声势,情知大是劲敌,听虚竹这么

    说,便道:“这十八名契丹武士杀与不杀,无关大局,冲着虚

    竹先生的脸面,暂且搁下。虚竹先生,咱们擒杀萧峰,你相

    助何方?”

    虚竹踌躇道:“少林派是我出身之地,萧峰是我义兄,一

    者于我有恩,一者于我有义。我……我……我只好两不相助。

    只不过……只不过……师叔祖,我功你放我萧大哥去罢,我

    劝他不来攻打大宋便是。”

    玄寂心道:“你枉自武功高强,又为一派之主,说出话来

    却似三岁小儿一般。”说道:“‘师叔祖’三字,虚竹先生此

    后再也休提。”虚竹道:“是,是,这我可忘了。”

    玄寂道:“灵鹫宫既然两不相助,少林派与贵派那便是友

    非敌,双方不得伤了和气。”转头向丐帮三长老道:“三位长

    老,咱们齐到敝寺去瞧瞧动静如何?”宋陈吴三长老齐声道:

    “甚好!甚好!丐帮众兄弟,同赴少林寺去!”

    当下少林僧领先,丐帮与中原群雄齐声发喊,冲向山上。

    邓百川喜道:“三弟,真有你的,这一番说辞,竟替主公

    和公子拉到了这么多的得力帮手。”包不同道:“非也,非也!

    耽搁了这么久,不知主公和公子是祸是福,胜负如何。”

    王语嫣急道:“快走!别‘非也非也’的了。”一面说,一

    面提步急奔,忽见段誉跟随在旁,问道:“段公子,你又要助

    你义兄、跟我表哥为难么?”言辞中大有不满之意。适才慕容

    复横剑自尽,险些身亡,全系因败在段誉和萧峰二人手下、羞

    愤难当之故,王语嫣忆起此事,对段誉大是恚怒。

    段誉一怔,停了脚步。他自和王语嫣相识以来,对她千

    依百顺,为了她赴危蹈险,全不顾一己生死,可从未见过她

    对自己如此神色不善,一时惊慌失措,心乱如麻,隔了半晌,

    才道:“我……我并不想和慕容公子为难……”抬起头来时,

    只见身旁群雄纷纷奔跃而过,王语嫣和邓百川等众人早已不

    知去向。

    他又是一呆,心道:“王姑娘既已见疑,我又何必上去自

    讨没趣?”但转念又想:“这千百人蜂涌而前,对萧大哥群相

    围攻,他处境实是凶险无比。虚竹二哥已言明两不相助,我

    若不竭力援手,金兰结义之情何在!纵使王姑娘见怪,却也

    顾不得了。”于是跟随群众,奔上山去。

    其时段正淳见到段延庆的目光正冷冷向自己s来,当即

    手握剑柄,运气待敌。大理群豪也均全神戒备,于段誉匆匆

    走开,都未在意。

    段誉到得少林寺前,径自闯进山门。少林寺占地甚广,前

    殿后舍,也不知有几千百间,但见一众僧侣与中原群豪在各

    处殿堂中转来转去,吆喝呐喊,找寻萧远山父子和慕容博父

    子的所在。更有许多人跃上屋顶,登高瞭望,四下里扰攘纷

    纭,乱成一团。众人穿房入舍,奔行来去,人人都在询问:

    “在哪里,见到了没有?”少林寺庄严古刹,霎时间变作了乱

    墟闹市一般。

    段誉乱走了一阵,突见两个胡僧快步从侧门闪了出来,东

    张西望,闪缩而行。段誉心念一动:“这两个胡僧不是少林僧,

    他们鬼鬼祟祟的干甚么?”好奇心起,当下展开“凌波微步”

    轻功,悄没声跟在两名胡僧之后,向寺旁树林中奔去。沿着

    一条林间小径,径向西北,转了几个弯,眼前突然开朗,只

    听得水声淙淙,山溪旁耸立着一座楼阁,楼头一块匾额,写

    着“藏经阁”三字。段誉心道:“少林寺藏经阁名闻天下,却

    原来建立此处。是了,这楼阁临水而筑,远离其他房舍,那

    是唯恐寺中失火,毁了珍贵无比的经典。”

    见两名胡僧矮了身子,慢慢欺近藏经阁,段誉便也跟随

    而前。突见两名中年僧人闪将出来,齐声咳嗽,说道:“两位

    到这里有何贵干?”一名胡僧道:“我师兄久慕少林寺藏经阁

    之名,特来观光。”说话的正是波罗星。他和师兄哲罗星见寺

    中大乱,便想乘火打劫,到藏经阁来盗经。

    一名少林僧道:“大师请留步,本寺藏经重地,外人请勿

    擅入。”说话之间,又有四名僧人手持禅杖,拦在门口。哲罗

    星和波罗星相互瞧了一眼,知所谋难成,只得废然而退。

    段誉跟着转身,正想去找寻萧峰,忽听得一个苍老的声

    音从阁中高处传了出来:“你见到他们向何方而去?”认得是

    玄寂的口音。另一人道:“我们四个守在这里,那灰衣僧闯了

    进来,出手便点了我们的昏睡x,师伯救醒我时,那灰衣僧

    已不知去向了。”另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此处窗房破损,想

    必是到了后山。”玄寂道:“不错。”那老僧道:“但不知他们

    是否盗了阁中的经书。”玄寂道:“这二人在本寺潜伏数十年,

    咱们上下僧众浑浑噩噩,一无所觉,可算得无能。他们若要

    盗经,数十年来哪一日不可盗,何待今日?”那老僧道:“师

    兄说得是。”二僧齐声长叹。

    段誉心想他们在说少林寺的丢脸之事,不可偷听,其实

    玄寂等僧说话声甚低,只因段誉内力深厚,这才听闻,段誉

    慢慢走开,寻思:“他们说萧大哥到了后山,我这就去瞧瞧。”

    少室后山地势险峻,林密路陡,段誉走出数里,已不再

    听到下面寺中的嘈杂之声,空山寂寂,唯有树间鸟雀鸣声。山

    间林中阳光不到,颇有寒意。段誉心道:“萧大哥父子一到此

    处,脱身就甚容易,群雄难再围攻。”欣慰之下,突然想到王

    语嫣怨怒的神色,心头大震:“倘若大哥已将慕容公子打死了,

    那……那便如何是好?”背上不由得出了一阵冷汗,心道:

    “慕容公子若死,王姑娘伤心欲绝,一生都要郁郁寡欢了。”

    他迷迷惘惘的在树林中信步慢行,一忽儿想到慕容复,一

    忽儿想到萧大哥,一忽儿想到爹爹、妈妈和伯父,但想得最

    多的毕竟还是王语嫣,尤其是她适才那恚怒怨怼的神色。

    也不知胡思乱想了多少时候,忽听得左首随风飘来几句

    诵经念佛之声:“即心即佛,即佛即心,心明识佛,识佛明心,

    离心非佛,离佛非心……”声音祥和浑厚,却是从来没听见

    过的。段誉心道:“原来此处有个和尚,不妨去问问他有没有

    见到萧大哥。”当即循声走去。

    转过一片竹林,忽见林间一块草坪上聚集着不少人。一

    个身穿敝旧青袍的僧人背向坐在石上,诵经之声便自他口出,

    他面前坐着多人,其中有萧远山、萧峰父子,慕容博、慕容

    复父子,不久前在藏经阁前见到的胡僧哲罗星、波罗星,以

    及来自别寺的几位高僧、少林寺好几位玄字辈高僧,也都坐

    在地下,双手合十、垂首低眉,恭恭敬敬的听法。四五丈外

    站着一人,却是吐蕃国师鸠摩智,脸露讥嘲之色,显是心中

    不服。

    段誉出身于佛国,自幼即随高僧研习佛法,于佛经义理

    颇有会心,只是大理国佛法自南方传来,近于小乘,非少林

    寺的禅宗一派,所学颇有不同,听那老僧所说偈语,虽似浅

    显,却含至理,寻思:“瞧这位高僧的服色,乃是少林寺中僧

    侣,而且职司极低,只不过是烧茶扫地的杂役,怎地少林寺

    的高僧和萧大哥他们都听他讲经说法?”

    他慢慢绕将过去,要瞧瞧那高僧何等容貌,究竟是何许

    人物。但要看到那僧人正面,须得走到萧峰等人身后,他不

    敢惊动诸人,放轻脚步,远远兜了个圈子,斜身缩足,正要

    走近鸠摩智身畔时,突见鸠摩智转过头来,向他微微一笑。段

    誉也以笑容相报。

    突然之间,一股凌厉之极的劲风当胸s来。段誉叫声:

    “啊哟!”欲施六脉神剑抵御,已然不及,只觉胸口一痛,迷

    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念道:“阿弥陀佛!”便已人事不知了。

    慕容博被玄慈揭破本来面目,又说穿当日假传讯息、酿

    成雁门关祸变之人便即是他,情知不但萧氏父子欲得己而甘

    心,且亦不容于中原豪雄,当即飞身向少林寺中奔去。少林

    寺房舍众多,自己熟悉地形,不论在哪里一藏,萧氏父子都

    不容易找到。但萧峰和萧远山二人恨之切骨,如影随行般跟

    踪而来。萧远山和他年纪相当,功力相若,慕容博即先奔了

    片刻,萧远山便难追及,萧峰却正当年壮,武功精力,俱是

    登峰造极之候,发力疾赶之下,当慕容博奔到少林寺山门口

    时,萧峰于数丈外一掌拍出,掌力已及后背。

    慕容博回掌一挡,全身一震,手臂隐隐发麻,不禁大吃

    一惊:“这契丹小狗功力如此厉害!”一侧身,便即闪进了山

    门。

    萧峰哪容他脱身,抢步急赶。只是慕容博既入寺中,到

    处回廊殿堂,萧峰掌力虽强,却已拍不到他,三人一前二后,

    片刻间便已奔到了藏经阁中。

    慕容博破窗而入,一出手便点了守阁四僧的昏睡x,转

    过身来,冷笑道:“萧远山,是你父子二人齐上呢,还是咱二

    老单打独斗,拚个死活?”萧远山拦住阁门,说道:“孩儿,你

    挡着窗口,别让他走了。”萧峰道:“是!”闪身窗边,横掌当

    胸,父子二人合围,眼看慕容博再难脱身。萧远山道:“你我

    之间的深仇大怨,不死不解。这不是较量武艺高下,自然我

    父子联手齐上,取你性命。”

    慕容博哈哈一笑,正要回答,忽听得楼梯上脚步声响,走

    上一个人来,正是鸠摩智。他向慕容博合十一礼,说道:“慕

    容先生,昔年一别,嗣后便闻先生西去,小僧好生痛悼,原

    来先生隐居不出,另有深意,今日重会,真乃喜煞小僧也。”

    慕容博抱拳还礼,笑道:“在下因家国之故,蜗伏假死,致劳

    大师挂念,实深惭愧。”鸠摩智道:“岂敢,岂敢。当日小僧

    与先生邂逅相逢,讲武论剑,得蒙先生指点数日,生平疑义,

    一旦尽解,又承先生以少林寺七十二绝技要旨相赠,更是铭

    感于心。”

    慕容博笑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向萧氏父子道:

    “萧老侠、萧少侠,这位鸠摩智神僧,乃吐蕃国大轮明王,佛

    法渊深,武功更远胜在下,可说当世罕有其比。”

    萧远山和萧峰对望了一眼,均想:“这蕃僧虽然未必能强

    于慕容博,但也必甚为了得,他与慕容博渊源如此之深,自

    然要相助于他,此战胜败,倒是难说了。”

    鸠摩智道:“慕容先生谬赞。当年小僧听先生论及剑法,

    以大理国天龙寺‘六脉神剑’为天下诸剑第一,恨未得见,引

    为平生憾事。小僧得知先生噩耗,便前赴大理天龙寺,欲求

    六脉神剑剑谱,焚化于先生墓前,以报知己。不料天龙寺枯

    荣老僧狡诈多智,竟在紧急关头将剑谱以内力焚毁。小僧虽

    存季札挂剑之念,却不克完愿,抱憾良深。”

    慕容博道:“大师只存此念,在下已不胜感激。何况段氏

    六脉神剑尚存人间,适才大理段公子与犬子相斗,剑气纵横,

    天下第一剑之言,名不虚传。”

    便在此时,人影一晃,藏经阁中又多了一人,正是慕容

    复。他落后数步,一到寺中,便失了父亲和萧峰父子的踪迹,

    待得寻到藏经阁中,反被鸠摩智赶在头里。他刚好听得父亲

    说起段誉以六脉神剑胜过自己之事,不禁羞惭无地。

    慕容博又道:“这里萧氏父子欲杀我而甘心,大师以为如

    何?”

    鸠摩智道:“忝在知己,焉能袖手?”

    萧峰见慕容复赶到,变成对方三人而己方只有二人,慕

    容复虽然稍弱,却也未可小觑,只怕非但杀慕容博不得,自

    己父子反要毙命于藏经阁中。但他胆气豪勇,浑不以身处逆

    境为意,大声喝道:“今日之事,不判生死,决不罢休。接招

    罢!”呼的一掌,便向慕容博急拍过去。慕容博左手一拂,凝

    运功力,要将他掌力化去。喀喇喇一声响,左首一座书架木

    片纷飞,断成数截,架上经书塌将下来。萧峰这一掌劲力雄

    浑,慕容博虽然将之拂开,却未得消解,只是将掌力转移方

    位,击上了书架。

    慕容博微微一笑,说道:“南慕容,北乔峰!果然名下无

    虚!萧兄,我有一言,你听是不听!”萧远山道:“任凭你如

    何花言巧语,休想叫我不报杀妻之仇。”慕容博道:“你要杀

    我报仇,以今日之势,只怕未必能够。我方三人,敌你父子

    二人,请问是谁多占胜面?”萧远山道:“当然是你多占胜面。

    大丈夫以寡敌众,又何足惧?”慕容博道:“萧氏父子英名盖

    世,生平怕过谁来?可是惧虽不惧,今日要想杀我,却也甚

    难。我跟你做一桩买卖,我让你得遂报仇之愿,但你父子却

    须答允我一件事。”

    萧远山、萧峰均感诧异:“这老贼不知又生甚么诡计?”

    慕容博又道:“只须你父子答允了这件事,便可上前杀我

    报仇。在下束手待毙,决不抗拒,鸠摩师兄和复儿也不得出

    手救援。”他此言一出,萧峰父子固然大奇,鸠摩智和慕容复

    也是惊骇莫名。慕容复叫道:“爹爹,我众彼寡……”鸠摩智

    也道:“慕容先生何出此言?小僧但叫有一口气在,决不容人

    伸一指加于先生。”慕容博道:“大师高义,在下交了这样一

    位朋友,虽死何憾?萧兄,在下有一事请教。当年我假传讯

    息,致酿巨祸,萧兄可知在下干此无行败德之事,其意何在?”

    萧远山怒气填膺,戟指骂道:“你本是个卑鄙小人,为非

    作歹,幸灾乐祸,又何必有甚么用意?”踏上一步,呼的一拳

    便击了过去。

    鸠摩智斜刺里闪至,双掌一封,波的一声响,拳风掌力

    相互激荡,冲将上去,屋顶灰尘沙沙而落。这一掌拳相交,竟

    然不分高下,两人都暗自钦佩。

    慕容博道:“萧兄暂抑怒气,且听在下毕言。慕容博虽然

    不肖,在江湖上也总算薄有微名,和萧兄素不相识,自是无

    怨无仇。至于少林寺玄慈方丈,在下更和他多年交好。我既

    费尽心力挑拨生事,要双方斗个两败俱伤,以常理度之,自

    当有重大原由。”

    萧远山双目中欲喷出火来,喝道:“甚么重大原由?你……

    你说,你说!”

    慕容博道:“萧兄,你是契丹人。鸠摩智明王是吐蕃国人。

    他们中土武人,都说你们是番邦夷狄,并非上国衣冠。令郎

    明明是丐帮帮主,才略武功,震烁当世,真乃丐帮中古今罕

    有的英雄豪杰。可是群丐一知他是契丹异族,立刻翻脸不容

    情,非但不认他为帮主,而且人人欲杀之而甘心。萧兄,你

    说此事是否公道?”

    萧远山道:“宋辽世仇,两国相互攻伐战争,已历一百余

    年。边疆之上,宋人辽人相见即杀,自来如此。丐帮中人既

    知我儿是契丹人,岂能奉仇为主?此是事理之常,也没有甚

    么不公道。”顿了一顿,又道:“玄慈方丈、汪剑通等杀我妻

    室、下属,原非本意。但就算存心如此,那也是宋辽之争,不

    足为奇,只是你设计陷害,却放你不过。”

    慕容博道:“依萧兄之见,两国相争,攻战杀伐,只求破

    敌制胜,克成大功,是不是还须讲究甚么仁义道德?”萧远山

    道:“兵不厌诈,自古以来就是如此。你说这些不相干的言语

    作甚?”慕容博微微一笑,说道:“萧兄,你道我慕容博是哪

    一国人?”

    萧远山微微一凛,道:“你姑苏慕容氏,当然是南朝汉人,

    难道还是甚么外国人?”玄慈方丈学识渊博,先前听得慕容博

    劝阻慕容复自杀,从他几句言语之中,便猜知了他的出身来

    历。萧远山一介契丹武夫,不知往昔史事,便不明其中情由。

    慕容博摇头道:“萧兄这一下可猜错了。”转头向慕容复

    道:“孩儿,咱们是哪一国人氏?”慕容复道:“咱们慕容氏乃

    鲜卑族人,昔年大燕国威震河朔,打下了锦绣江山,只可惜

    敌人凶险狠毒,颠覆我邦。”慕容博道:“爹爹给你取名,用

    了一个‘复’字,那是何所含义?”慕容复答道:“爹爹是命

    孩儿时时刻刻不可忘了列祖列宗的遗训,须当兴复大燕,夺

    还江山。”慕容博道:“你将大燕国的传国玉玺,取出来给萧

    老侠瞧瞧。”

    慕容复道:“是!”伸手入怀,取出一颗黑玉雕成的方印

    来。那玉印上端雕着一头形态生动的豹子,慕容复将印一翻,

    显出印文。鸠摩智见印文雕着“大燕皇帝之宝”六个大字。萧

    氏父子不识篆文,然见那玉玺雕琢精致,边角上却颇有破损,

    显是颇历年所,多经灾难,虽然不明真伪,却知大非寻常,更

    不是新制之物。

    慕容博又道:“你将大燕皇帝世系谱表,取出来请萧老侠

    过目。”慕容复道:“是!”将玉玺收入怀中,顺手掏出一个油

    布包来,打开油布,抖出一幅黄绢,双手提起。

    萧远山等见黄绢上以朱笔书写两种文字,右首的弯弯曲

    曲,众皆不识,想系鲜卑文字。左首则是汉字,最上端写着:

    “太祖文明帝讳秾”,其下写道:“烈祖景昭帝讳隽”,其下写

    道:“幽帝讳”。另起一行写道:“世祖武成帝讳垂”,其上

    写道:“烈宗惠愍帝讳宝”,其下写道:“开封公讳详”、“赵王

    讳麟”。绢上其后又写着“中宗昭武帝讳盛”、“昭文帝讳熙”

    等等字样,皇帝的名讳,各有缺笔。至太上六年,南燕慕容

    超亡国后,以后的世系便都是庶民,不再是帝王公侯。年代

    久远,子孙繁衍,萧远山萧峰鸠摩智三人一时也无心详览。但

    见那世系表最后一人写的是“慕容复”,其上则是“慕容博”。

    鸠摩智道:“原来慕容先生乃大燕王孙,失敬,失敬!”

    慕容博叹道:“亡国遗民,得保首领,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了。只是历代祖宗遗训,均以兴复为嘱,慕容博无能,江湖

    上奔波半世,始终一无所成。萧兄,我鲜卑慕容氏意图光复

    故国,你道该是不该?”

    萧远山道:“成则为王,败则为寇。群雄逐鹿中原,又有

    甚么该与不该之可言?”

    慕容博道:“照啊!萧兄之言,大得我心。慕容氏若要兴

    复大燕,须得有机可乘。想我慕容氏人丁单薄,势力微弱,重

    建邦国,当真谈何容易?唯一的机缘是天下大乱,四处征战

    不休。”

    萧远山森然道:“你捏造音讯,挑拨是非,便在要使宋辽

    生衅,大战一场?”

    慕容博道:“正是,倘若宋辽间战争复起,大燕便能乘时

    而动。当年东晋有八王之乱,司马氏自相残杀,我五胡方能

    割据中原之地。今日之事,亦复如此。”鸠摩智点头道:“不

    错!倘若宋朝既有外患,又生内乱,不但慕容先生复国有望,

    我吐蕃国也能分一杯羹了。”

    萧远山冷哼一声,斜睨二人。

    慕容博道:“令郎官居辽国南院大王,手握兵符,坐镇南

    京,倘若挥军南下,尽占南朝黄河以北土地,建立赫赫功业,

    则进而自立为主,退亦长保富贵。那时顺手将中原群豪聚而

    歼之,如踏蝼蚁,昔日被丐帮斥逐的那一口恶气,岂非一旦

    而吐?”

    萧远山道:“你想我儿为你尽力,俾你得能混水摸鱼,以

    遂兴复燕国的野心?”

    慕容博道:“不错,其时我慕容氏建一枝义旗,兵发山东,

    为大辽呼应,同时吐蕃、西夏、大理三国一时并起,咱五国

    瓜分了大宋,亦非难事。我燕国不敢取大辽一尺一寸土地,若

    得建国,尽当取之于南朝。此事于大辽大大有利,萧兄何乐

    而不为?”他说到这里,突然间右手一翻,掌中已多了一柄晶

    光灿然的匕首,一挥手,将匕首c在身旁几下,说道:“萧兄

    只须依得在下的倡议,便请立取在下性命,为夫人报仇,在

    下决不抗拒。”嗤的一声,扯开衣襟,露出胸口肌肤。

    这番话实大出萧氏父子意料之外,此人在大占优势的局

    面之下,竟肯束手待毙,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鸠摩智道:“慕容先生,常言道得好:非我族类,其心必

    异。更何况军国大事,不厌机诈。倘若慕容先生甘心就死,萧

    氏父子事后却不依先生之言而行,先生这……这不是死得轻

    于鸿毛了么?”

    慕容博道:“萧老侠隐居数十年,侠踪少现人间。萧大侠

    却英名播于天下,一言九鼎,岂会反悔?萧大侠为了一个无

    亲无故的少女,尚且敢甘冒万险,孤身而入聚贤庄求医,怎

    能手刃老朽之后而自食诺言?在下筹算已久,这正是千载一

    时的良机。老朽风烛残年,以一命而换万世之基,这买卖如

    何不做?”他脸露微笑,凝视萧峰,只盼他快些下手。

    萧远山道:“我儿,此人之意,倒似不假,你瞧如何?”

    萧峰道:“不行!”突然拍出一掌,击向木几,只听得劈

    拍一声响,木几碎成数块,匕首随而落地,凛然说道:“杀母

    大仇,岂可当作买卖交易?此仇能报便报,如不能报,则我

    父子毕命于此便了。这等肮脏之事,岂是我萧氏父子所屑为?”

    慕容博仰天大笑,朗声说道:“我素闻萧峰萧大侠才略盖

    世,识见非凡,殊不知今日一见,竟是个不明大义、徒逞意

    气的一勇之夫。嘿嘿!可笑啊可笑!”

    萧峰知他是以言语相激,冷冷的道:“萧峰是英雄豪杰也

    罢,是凡夫俗子也罢,总不能中你圈套,成为你手中的杀人

    之刀。”

    慕容博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是大辽国大臣,却

    只记得父母私仇,不思尽忠报国,如何对得起大辽?”

    萧峰踏上一步,昂然说道:“你可曾见过边关之上、宋辽

    相互仇杀的惨状?可曾见过宋人辽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

    情景?宋辽之间好容易罢兵数十年,倘若刀兵再起,契丹铁

    骑侵入南朝,你可知将有多少宋人惨遭横死?多少辽人死于

    非命?”他说到这里,想起当日雁门关外宋兵和辽兵相互打草

    谷的残酷情状,越说越响,又道:“兵凶战危,世间岂有必胜

    之事?大宋兵多财足,只须有一二名将,率兵奋战,大辽、吐

    蕃联手,未必便能取胜。咱们打一个血流成河,尸骨如山,却

    让你慕容氏来乘机兴复燕国。我对大辽尽忠报国,是在保土

    安民,而不是为了一己的荣华富贵,因而杀人取地、建立功

    业。”

    忽听得长窗外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善哉,善哉!萧居

    士宅心仁厚,如此以天下苍生为念,当真是菩萨心肠。”

    五人一听,都是吃了一惊,怎地窗外有人居然并不知觉?

    而且听此人的说话口气,似乎在窗外已久。慕容复喝道:“是

    谁?”不等对方答话,砰的一掌拍出,两扇长窗脱钮飞出,落

    到了阁下。

    只见窗外走廊之上,一个身穿青袍的枯瘦僧人拿着一把

    扫帚,正在弓身扫地。这僧人年纪不小,稀稀疏疏的几根长

    须已然全白,行动迟缓,有气没力,不似身有武功的模样。慕

    容复又问:“你躲在这里有多久了?”

    那老僧慢慢抬起头来,说道:“施主问我躲在这里……有

    ……有多久了?”五人一起凝视着他,只见他眼光茫然,全无

    精神,但说话声音正便是适才称赞萧峰的口音。

    慕容复道:“不错,我问你躲在这里,有多久了?”

    那老僧屈指计算,过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脸上现出

    歉然之色,道:“我……我记不清楚了,不知是四十二年,还

    是四十三年。这位萧老居士最初晚上来看经之时,我……我

    已来了十多年。后来……后来慕容老居士来了,前几年,那

    天竺僧波罗星也来盗经。唉,你来我去,将阁中的经书翻得

    乱七八糟,也不知为了甚么。”

    萧远山大为惊讶,心想自己到少林寺来偷研武功,全寺

    僧人没一个知悉,这个老僧又怎会知道?多半他适才在寺外

    听了自己的言语,便在此胡说八道,说道:“怎么我从来没见

    过你?”

    那老僧道:“居士全副精神贯注在武学典籍之上,心无旁

    骛,自然瞧不见老僧。记得居士第一晚来阁中借阅的,是一

    本《无相劫指谱》,唉!从那晚起,居士便入了魔道,可惜,

    可惜!”

    萧远山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自己第一晚偷入藏经阁,找

    到一本《无相劫指谱》,知道这是少林派七十二绝技之一,当

    时喜不自胜,此事除了自己之外,更无第二人知晓,难道这

    个老僧当时确是在旁亲眼目睹?一时之间只道:“你……你

    ……你……”

    老僧又道:“居士第二次来借阅的,是一本《般若掌法》。

    当时老僧暗暗叹息,知道居士由此入魔,愈陷愈深,心中不

    忍,在居士惯常取书之处,放了一部《法华经》,一部《杂阿

    含经》,只盼居士能借了去,研读参悟。不料居士沉迷于武学,

    于正宗佛法却置之不理,将这两部经书撇在一旁,找到一册

    《伏魔杖法》,却欢喜鼓舞而去。唉,沉迷苦海,不知何日方

    得回头?”

    萧远山听他随口道来,将三十年前自己在藏经阁中夤夜

    的作为说得丝毫不错,渐渐由惊而惧,由惧而怖,背上冷汗

    一阵阵冒将上来,一颗心几乎也停了跳动。

    那老僧慢慢转过头来,向慕容博瞧去。慕容博见他目光

    迟钝,直如视而不见其物,却又似自己心中所隐藏的秘密,每

    一件都被他清清楚楚的看透了,不由得心中发毛,周身大不

    自在。只听那老僧叹了口气,说道:“慕容居士虽然是鲜卑族

    人,但在江南侨居已有数代,老僧初料居士必已沾到南朝的

    文采风流,岂知居士来到藏经阁中,将我祖师的微言法语、历

    代高僧的语录心得,一概弃如敝,挑到一本《拈花指法》,

    却便如获至宝。昔人买椟还珠,贻笑千载。两位居士乃当世

    高人,却也作此愚行。唉,于己于人,都是有害无益。”

    慕容博心下骇然,自己初入藏经阁,第一部看到的武功

    秘笈,确然便是《拈花指法》,但当时曾四周详察,查明藏经

    阁里外并无一人,怎么这老僧直如亲见?

    只听那老僧又道:“居士之心,比之萧居士尤为贪多务得。

    萧居士所修习的,只是如何克制少林派现有武功,慕容居士

    却将本寺七十二绝技一一囊括以去,尽数录了副本,这才重

    履藏经阁,归还原书。想来这些年之中,居士尽心竭力,意

    图融会贯通这七十二绝技,说不定已传授于令郎了。”

    他说到这里,眼光向慕容复转去,只看了一眼,便摇了

    摇头,跟着看到鸠摩智,这才点头,道:“是了,令郎年纪尚

    轻,功力不足,无法研习少林七十二绝技,原来是传之于一

    位天竺高僧。大轮明王,你错了,全然错了,次序颠倒,大

    难已在旦夕之间。”

    鸠摩智从未入过藏经阁,对那老僧绝无敬畏之意,冷冷

    的说道:“甚么次序颠倒,大难已在旦夕之间?大师之语,不

    太也危言耸听么?”那老僧道:“不是危言耸听。明王,请你

    将那部《易筋经》还给我罢。”鸠摩智此时不由得不惊,心道:

    “你怎知我从那铁头人处抢得到《易筋经》?要我还你,哪有

    这等容易?”口中兀自强硬:“甚么《易筋经》?大师的说话,

    教人好生难以明白。”

    那老僧道:“本派武功传自达摩老祖。佛门子弟学武,乃

    在强身健体,护法伏魔。修习任何武功之时,总是心存慈悲

    仁善之念。倘若不以佛学为基,则练武之时,必定伤及自身。

    功夫练得越深,自身受伤越重。如果所练的只不过是拳打脚

    踢、兵刃暗器的外门功夫,那也罢了,对自身危害甚微,只

    须身子强壮,尽自抵御得住……”

    忽听得楼下说话声响,跟着楼梯上托、托、托几下轻点,

    八九个僧人纵身上阁。当先是少林派两位玄字辈高僧玄生、玄

    灭,其后便是神山上人、道清大师、观心大师等几位外来高

    僧,跟着是天竺哲罗星、波罗星师兄弟,其后又是玄字辈的

    玄垢、玄净两僧。众僧见萧远山父子、慕容博父子、鸠摩智

    五人都在阁中,静听一个面目陌生的老僧说话,均感诧异。这

    些僧人均是大有修养的高明之士,当下也不上前打扰,站在

    一旁,且听他说甚么。

    那老僧见众僧上来,全不理会,继续说道:“但如练的是

    本派上乘武功,例如拈花指、多罗叶指、般若掌之类,每日

    不以慈悲佛法调和化解,则戾气深入脏腑,愈陷愈深,比之

    任何外毒都要厉害百倍。大轮明王原是我佛门弟子,精研佛

    法,记诵明辨,当世无双,但如不存慈悲布施、普渡众生之

    念,虽然典籍淹通,妙辩无碍,却终不能消解修习这些上乘

    武功时所种的戾气。”

    群僧只听得几句,便觉这老僧所言大含精义,道前人之

    所未道,心下均有凛然之意。有几人便合十赞叹:“阿弥陀佛,

    善哉,善哉!”

    但听他继续说道:“我少林寺建刹千年,古往今来,唯有

    达摩祖师一人身兼诸门绝技,此后更无一位高僧能并通诸般

    武功,却是何故?七十二绝技的典籍一向在此阁中,向来不

    禁门人弟子翻阅,明王可知其理安在?”

    鸠摩智道:“那是宝刹自己的事,外人如何得知?”

    玄生、玄灭、玄垢、玄净均想:“这位老僧服色打扮,乃

    是本寺c执杂役的服事僧,怎能有如此见识修为?”服事僧虽

    是少林寺僧人,但只剃度而不拜师、不传武功、不修禅定、不

    列“玄、慧、虚、空”的辈份排行,除了诵经拜佛之外,只

    作些烧火、种田、洒扫、土木粗活。玄生等都是寺中第一等

    高僧,不识此僧,倒也并不希奇,只是听他吐属高雅,识见

    卓超,都不由得暗暗纳罕。

    那老僧续道:“本寺七十二项绝技,每一项功夫都能伤人

    要害、取人性命,凌厉狠辣,大干天和,是以每一项绝技,均

    须有相应的慈悲佛法为之化解。这道理本寺僧人倒也并非人

    人皆知,只是一人练到四五项绝技之后,在禅理上的领悟,自

    然而然的会受到障碍。在我少林派,那便叫作‘武学障’,与

    别宗别派的‘知见障’道理相同。须知佛法在求渡世,武功

    在求杀生,两者背道而驰,相互克制。只有佛法越高,慈悲

    之念越盛,武功绝技才能练得越多,但修为上到了如此境界

    的高僧,却又不屑去多学各种厉害的杀人法门了。”

    道清大师点头道:“得闻老师父一番言语,小僧今日茅塞

    顿开。”那老僧合十道:“不敢,老衲说得不对之处,还望众

    位指教。”群僧一齐合掌道:“请师父更说佛法。”

    鸠摩智寻思:“少林寺的七十二项绝技被慕容先生盗了出

    来,泄之于外,少林寺群僧心下不甘,却又无可奈何,便派

    一个老僧在此装神弄鬼,想骗得外人不敢练他门中的武功。嘿

    嘿,我鸠摩智哪有这容易上当?”

    那老僧又道:“本寺之中,自然也有人佛法修为不足,却

    要强自多学上乘武功的,但练将下去,不是走火入魔,便是

    内伤难愈。本寺玄澄大师以一身超凡绝俗的武学修为,先辈

    高僧均许为本寺二百年来武功第一。但他在一夜之间,突然

    筋脉俱断,成为废人,那便是为此了。”

    玄生、玄灭二人突然跪倒,说道:“大师,可有法子救得

    玄澄师兄一救?”那老僧摇头道:“太迟了,不能救了。当年

    玄澄大师来藏经阁拣取武学典籍,老衲曾三次提醒于他,他

    始终执迷不悟。现下筋脉既断,又如何能够再续?其实,五

    蕴皆空,色身受伤,从此不能练武,他勤修佛法,由此而得

    开悟,实是因祸得福。两位大师所见,却又不及玄澄大师了。”

    玄生、玄灭齐道:“是。多谢开示。”

    忽听得嗤、嗤、嗤三声轻响,响声过去更无异状。玄生

    等均知这是本门“无相劫指”的功夫,齐向鸠摩智望去,只

    见他脸上已然变色,却兀自强作微笑。

    原来鸠摩智越听越不服,心道:“你说少林派七十二项绝

    技不能齐学,我不是已经都学会了?怎么又没有筋脉齐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