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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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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誉刺了这几剑之后,心中已隐隐想到,须得先行存念,

    然后鼓气出指,内劲真气方能激发,但何以如此,自是莫名

    其妙。他中指轻弹,中冲剑法又使了出来。霎息之间,适才

    在图谱上见到的那六路剑法一一涌向心头,十指纷弹,此去

    彼来,连绵无尽。

    鸠摩智大惊,尽力催动内劲相抗,斗室中剑气纵横,刀

    劲飞舞,便似有无数迅雷疾风相互冲撞激荡。斗得一会,鸠

    摩智只觉得对方内劲越来越强,剑法也是变化莫测,随时自

    创新意,与适才本因、本相等人的拘泥剑招大不相同,令人

    实难捉摸,他自不知段誉记不明白六路剑法中这许多复繁的

    招式,不过危急中随指乱刺,哪里是甚么自创新招了?心下

    既惊且悔:“天龙寺中居然伏得有这样一个青年高手,今日当

    真是自取其辱。”突然间嗤嗤嗤连砍三刀,叫道:“且住!”

    段誉的真气却不能随意收发,听得对方喝叫“且住”,不

    知如何收回内劲,只得手指一抬,向屋顶指去,心想:“我不

    该再发劲了,且听他有何话说。”

    鸠摩智见段誉脸有迷惘之色,收敛真气时手忙脚乱,全

    然不知所云,心念微动,便即纵身而上,挥拳向他脸上击去。

    段誉以诸般机缘巧合,才学会了六脉神剑这门最高深的

    武学,寻常的拳脚兵刃功夫却全然不会。鸠摩智这一拳隐伏

    七八招后着,原也是极高明的拳数,然而比之“火焰刀”以

    内劲伤人,其间深浅难易,相去自不可以道里计。本来世上

    任何技艺学问,决无会深不会浅、会难不会易之理,段誉的

    武功却是例外。他见鸠摩智挥拳打到,便即毛手毛脚的伸臂

    去格。鸠摩智右掌翻过,已抓住了他胸口“神封x”。段誉立

    时全身酸软,动弹不得。

    神封x属“足少y肾经”,他没练过。

    鸠摩智虽已瞧出段誉武学之中隐伏有大大的破绽,一时

    敌不过他的六脉神剑,便想以别项高深武功胜他,却也决计

    料想不到,竟能如此轻而易举的手到擒来。他还生怕段誉故

    意装模作样,另有诡计,一拿住他“神封x”,立即伸指又点

    他“极泉”、“大椎”、“京门”数处大x。这些x道所属经脉,

    段誉也没练过。

    鸠摩智倒退三步,说道:“这位小施主心中记得六脉神剑

    的图谱。原来的图谱已被枯荣大师焚去,小施主便是活图谱,

    在慕容先生墓前将他活活的烧了,也是一样。”左掌扬处,向

    前急连砍出五刀,抓住段誉退出了牟尼堂门外。

    保定帝、本因、本观等纵前想要夺人,均被他这连环五

    刀封住,无法抢上。

    鸠摩智将段誉一抛,掷给了守在门外的九名汉子,喝道:

    “快走!”两名汉子同时伸手过来,接过段誉,并不从原路出

    去,径自穿入牟尼堂外的树林。鸠摩智运起“火焰刀”,一刀

    刀的只是往牟尼堂的门口砍去。

    保定帝等各以一阳指气功向外急冲,一时之间却攻不破

    他的无形刀网。

    鸠摩智听得马蹄听响,知道九名部属已掳着段誉北去,长

    笑说道:“烧了死图谱,反得活图谱。慕容先生地下有人相伴,

    可不觉寂寞了!”右掌斜劈,喀喇喇一声响,将牟尼堂的两根

    柱子劈倒,身形微晃,便如一溜轻烟般奔入林中,刹那间不

    知去向。

    保定帝和本参双双抢出,见鸠摩智已然走运。保定帝道:

    “快追!”衣襟带风,一飘数丈。本参大师和他并肩齐行,向

    北追赶。

    十一 向来痴

    段誉被鸠摩智点了x道,全身动弹不得,给几名大汉横

    架在一匹马的鞍上,脸孔朝下,但见地面不住倒退,马蹄翻

    飞,溅得他口鼻中都是泥尘,耳听得众汉子大声喝,说的

    都是番话,也不知讲些什么。他一数马腿,共是十匹马。

    奔出十余里后,来到一处岔路,只听得鸠摩智叽哩咕噜

    的说了几句话,五乘马向左边岔路行去,鸠摩智和带着段誉

    那人以及其余三乘则向右行。又奔数里,到了第二个岔路口,

    五乘马中又有两乘分道而行。段誉心知鸠摩智意在扰乱追兵,

    叫他们不知向何处追赶才是。

    再奔得一阵,鸠摩智跃下马背,取过一根皮带,缚在段

    誉腰间,左手提着他身子,便从山坳里行去,另外两名汉子

    却纵马西驰。段誉暗暗叫苦,心道:“伯父便派遣铁甲骑兵不

    停追赶,至多也不过将这番僧的九名随从尽数擒去,可救我

    不得。”

    鸠摩智手中虽提了一人,脚步仍极轻便。他越走越高,三

    个时辰之中,尽在荒山野岭之间穿行。段誉见太阳西斜,始

    终从左边s来,知道鸠摩智是带着自己北行。

    到得傍晚,鸠摩智提着他身子架在一株大树的树枝上,将

    皮带缠住了树枝,不跟他说一句话,甚至目光也不和他相对,

    只是背着身子,递了几块干粮面饼给他,解开了他左手小臂

    的x道,好让他取食。段誉暗自伸出左手,想运气以少泽剑

    剑法伤他,那知身上要x被点,全身真气阻塞,手指空自点

    点戳戳,全无半分内劲。

    如此数日,鸠摩智提着他不停的向北行走。段誉几次撩

    他说话,问他何以擒住自己,带自己到北方去干什么,鸠摩

    智始终不答。段誉一肚子的怨气,心想那次给妹子木婉清擒

    住,虽然苦头吃得更多,却决不致如此气闷无聊。何况给一

    个美貌姑娘抓住,香泽微闻,俏叱时作,比之给个装聋作哑

    的番僧提在手中,苦乐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这般走了十余天,料想已出了大理国境,段誉觉他行走

    的方向改为东北,仍然避开大路,始终取道于荒山野岭。只

    是地势越来越平坦,山渐少而水渐多,一日之中,往往要过

    渡数次。终于鸠摩智买了两匹马与段誉分乘,段誉身上的大

    x自然不给他解开。

    有一次段誉解手之时,心想:“我如使出‘凌波微步’,这

    番僧未必追得上我?”可是只跨出两步,真气在被封的x道处

    被阻,立时摔倒。他叹了口气,爬起身来,知道这最后一条

    路也行不通的了。

    当晚两人在一座小城一家客店中歇宿。鸠摩智命店伴取

    过纸墨笔砚,放在桌上,剔亮油灯,待店伴出房,说道:“段

    公子,小僧屈你大驾北来,多有得罪,好生过意不去。”段誉

    道:“好说,好说。”鸠摩智道:“公子可知小僧此举,是何用

    意?”

    段誉一路之上,心中所想的只是这件事,眼见桌上放了

    纸墨笔砚,更料到了十之八九,说道:“办不到。”鸠摩智问

    道:“什么事办不到?”段誉道:“你艳羡我段家的六脉神剑剑

    法,要我写出来给你。这件事办不到。”

    鸠摩智摇头道:“段公子会错意了。小僧当年与慕容先生

    有约,要借贵门六脉神剑经去给他一观。此约未践,一直耿

    耿于怀。幸得段公子心中记得此经,无可奈何,只有将你带

    到慕容先生墓前焚化,好让小僧不致失信于故人。然而公子

    人中龙凤,小僧与你无冤无仇,岂敢伤残?这中间尚有一个

    两全其美的法子。公子只须将经文图谱一无遗漏的写了出来,

    小僧自己决不看上一眼,立即固封,拿去在慕容先生墓前火

    化,了此宿愿,便即恭送公子回归大理。”

    这番话鸠摩智于初入天龙寺时便曾说过,当时本因等均

    有允意,段誉也觉此法可行。但此后鸠摩智偷袭保定帝于先,

    擒拿自身于后,出手殊不光明,躲避追踪时诡计百出,对九

    名部属的生死安危全无丝毫顾念,这其间险刻戾狠之意已然

    表露无遗,段誉如何再信得过他?心中早就觉得,南海鳄神

    等“四大恶人”摆明了是恶人,反而远较这伪装“圣僧”的

    吐蕃和尚品格高得多了。他虽无处世经历,但这二十余日来,

    对此事早已深思熟虑,想明白了其中关窍,说道:“鸠摩智大

    师,你这番话是骗不倒我的。”

    鸠摩智合十道:“阿弥陀佛,小僧对慕容先生当年一诺,

    尚且如此信守,岂肯为了此一诺,另毁一诺?”

    段誉摇头道:“你说当年对慕容先生有此诺言,是真是假,

    谁也不知。你拿到了六脉神剑剑谱,自己必定细读一番,是

    否要去慕容先生墓前焚化,谁也不知。就算真要焚化,以大

    师的聪明才智,读得几遍之后,岂有记不住的?说不定还怕

    记错了,要笔录副本,然后再去焚化。”

    鸠摩智双目精光大盛,恶狠狠的盯住段誉,但片刻之间,

    脸色便转慈和,缓缓的道:“你我均是佛门弟子,岂可如此胡

    言妄语,罪过,罪过。小僧迫不得已,只好稍加迫了。这

    是为了救公子性命,尚请勿怪。”说着伸出左手掌,轻轻按住

    段誉胸口,说道:“公子抵受不住之时,愿意书写此经,只须

    点一点头,小僧便即放手。”

    段誉苦笑道:“我不写此经,你终不死心,舍不得便杀了

    我。我倘若写了出来,你怎么还能容我活命?我写经便是自

    杀,鸠摩智大师,这一节,我在十三天之前便已想明白了。”

    鸠摩智叹了口气:“我佛慈悲!”掌心便即运劲,料想这

    股劲力传入段誉膻中大x,他周身如万蚁咬啮,苦楚难当。这

    等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嘴上说得虽硬,当真身受死去活来

    的酷刑之时,势非屈服不可。不料劲力甫发,立觉一股内力

    去得无影无踪。他一惊之下,又即催劲,这次内力消失得更

    快,跟着体中内力汹涌奔泻而出。鸠摩智大惊失色,右掌急

    出,在段誉肩头奋力推去。段誉“啊”的一声,摔在床上,后

    脑重重撞上墙壁。

    鸠摩智早知段誉学过星宿老怪一门的“化功大法”,但要

    x被封,不论正邪武功自然俱都半点施展不出,哪知他掌发

    内劲,却是将自身内力硬挤入对方“膻中x”去,便如当日

    段誉全身动弹不得,张大了嘴巴任由莽牯朱蛤钻入肚中一般,

    与身上x道是否被封全不相干。

    段誉哼哼唧唧的坐起身来,说道:“枉你自称得道高僧,

    高僧是这么出手打人的吗?”

    鸠摩智厉声道:“你这‘化功大法’,到底是谁教你的?”

    段誉摇摇头,说到:“化功大法,暴殄天物,犹日弃千金

    于地而不知自用,旁门左道,可笑!可笑!”这几句话,他竟

    不知不觉的引述了玉d帛轴上所写的字句。

    鸠摩智不明其故,却也不敢再碰他身子,但先前点他神

    封、大椎、悬枢、京门诸x却又无碍,此人武功之怪异,实

    是不可思议,料想这门功夫,定是从一阳指与六脉神剑中变

    化出来,只是他初学皮毛,尚不会使用。这样一来,对大理

    段氏的武学更是心向神往,突然举起手掌,凌空一招“火焰

    刀”,将段誉头上的书生巾削去了一片,喝道:“你当真不写?

    我这一刀只消低得半尺,你的脑袋便怎样了?”

    段誉害怕之极,心想他当真恼将起来,戳瞎我一只眼睛,

    又或削断我一条臂膀,那便怎么办?一路上反复思量而得的

    几句话立时到了脑中,说出口来:“我倘若受不过,只好胡

    乱写些,那就未必全对。你如伤残我肢体,我恨你切骨,写

    出来的剑谱更加不知所云。这样罢,反正我写的剑谱,你要

    拿去在慕容先生墓前焚化,你说过立即固封,决计不看上一

    眼,是对是错,跟你并不相干。我胡乱书写,不过是我骗了

    慕容先生的y魂,他在y间练得走火入魔,自绝鬼脉,也不

    会来怪你。”说着走到桌边,提笔摊纸,作状欲写。

    鸠摩智怒极,段誉这几句话,将自己骗取六脉神剑剑谱

    的意图尽皆揭破,同时说得明明白白,自己若用强迫,他

    写出来的剑谱也必残缺不全,伪者居多,那非但无用,阅之

    且有大害。他在天龙寺两度斗剑,六脉神剑的剑法真假自然

    一看便知,但这路剑法的要旨纯在内力运使,那就无法分辨。

    当下岂仅老羞成怒,直是大怒欲狂,一招“火焰刀”挥出,嗤

    的一声轻响,段誉手中笔管断为两截。

    段誉大笑声中,鸠摩智喝道:“贼小子,佛爷好意饶你性

    命,你偏执迷不悟。只有拿你去慕容先生墓前焚烧。你心中

    所记得的剑谱,总不会是假的罢?”

    段誉笑道:“我临死之时,只好将剑法故意多记错几招。

    对,就是这个主意,打从此刻起,我拚命记错,越记越错,到

    得后来,连我自己也是胡里胡涂。”

    鸠摩智怒目瞪视,眼中似乎也有火焰刀要喷将出来,恨

    不得手掌一挥,“火焰刀”的无形气劲就从这小子的头颈中一

    划而过。

    自此一路向东,又行了二十余日,段誉听着途人的口音,

    渐觉清雅绵软,菜肴中也没了辣椒。

    这一日终于到了苏州城外,段誉心想:“这就要去上慕容

    博的坟了。番僧不到剑谱,不会就此当真杀我,但在那慕

    容博的墓前,将我烧上一烧,烤上一烤,弄得半死不活,却

    也未始不可。”将心一横,也不去多想,纵目观看风景。这时

    正是三月天气,杏花夹径,绿柳垂湖,暖洋洋的春风吹在身

    上,当真是醺醺欲醉。段誉不由得心怀大畅,脱口吟道:“波

    渺渺,柳依依,孤村芳草远,斜日杏花飞。”

    鸠摩智冷笑道:“死到临头,亏你还有这等闲情逸致,兀

    自在吟诗唱词。”段誉笑道:“佛曰:‘色身无常,无常即苦。’

    天下无不死之人。最多你不过多活几年,又有什么开心了?”

    鸠摩智不去理他,向途人请问“参合庄”的所在。但他

    连问了七八人,没一个知道,言语不通,更是缠七夹八。最

    后一个老者说道:“苏州城里城外,呒不一个庄子叫作啥参合

    庄格。你这位大和尚,定是听错哉。”鸠摩智道:“有一家姓

    慕容的大庄主,请问他住在什么地方?”那老者道:“苏州城

    里末,姓顾、姓陆、姓沈、姓张、姓周、姓文……那都是大

    庄主,哪有什么姓慕容的?勿曾听见过。”

    鸠摩智正没做理会处,忽听得西首小路上一人说道:“听

    说慕容氏住在城西三十里的燕子坞,咱们便过去瞧瞧。”另一

    人道:“嗯,到了地头啦,可得小心在意才是。”说的是河南

    中州口音。这两人说话声音甚轻,鸠摩智内功修为了得,却

    听得清清楚楚,心道:“莫非这两人故意说给我听的?否则偏

    哪有这么巧?”斜眼看去,只见一人气宇轩昂,身穿孝服,另

    一个却矮小瘦削,像是个痨病鬼扒手。

    鸠摩智一眼之下,便知道这两人身有武功,还没打定主

    意是否要出言相询,段誉已叫了起来:“霍先生,霍先生,你

    也来了?”原来那形容猥琐的汉子正是金算盘崔百泉,另一个

    便是他师侄追魂手过彦之。

    他二人离了大理后,一心一意要为柯百岁报仇,明知慕

    容氏武功极高,此仇十九难报,还是勇气百倍的寻到了苏州

    来。打听到慕容氏住在燕子坞,而慕容博却已逝世好多年,那

    么杀害柯百岁的,还是慕容家的另外一人。两人觉得报仇多

    了几分指望,赶到湖边,刚好和鸠摩智、段誉二人遇上。

    崔百泉突然听到段誉的叫声,一愕之下,快步奔将过来,

    只见一个和尚骑在马上,左手拉住段誉坐骑的缰绳,段誉双

    手僵直,垂在身侧,显是给点中了x道,奇道:“小王爷,是

    你啊,喂,大和尚,你干什么跟这位公子爷为难?你可知他

    是谁?”

    鸠摩智自没将这两人放在眼里,但想自己从未来过中原,

    慕容先生的家不易找寻,有这两人领路,那就再好没有了,说

    道:“我要去慕容氏的府上,相烦两位带路。”

    崔百泉道:“请问大师上下如何称呼?何以胆敢得罪段氏

    的小王爷?到慕容府去有何贵干?”鸠摩智道:“到时自知。”

    崔百泉道:“大师是慕容家的朋友么?”鸠摩智道:“不错,慕

    容先生所居的参合庄坐落何处,霍先生若是得知,还请指引。”

    鸠摩智听段誉称之为“霍先生”,还道他真是姓霍。崔百泉搔

    了搔头皮,向段誉道:“小王爷,我解开你手臂上的x道再说。”

    说着走上几步,伸手便要去替段誉解x。

    段誉心想鸠摩智武功高得出奇,当世只怕无人能敌,这

    崔过二人是万万打他不过的,若来妄图相救,只不过枉送两

    条性命。还是叫他二人赶快逃走的为妙,便道:“且慢!这位

    大师单身一人,打败了我伯父大理的五位高手,将我擒来。他

    是慕容先生的知交好友,要将我在慕容先生的墓前焚烧为祭。

    你二位和姑苏慕容氏毫不相干,这就快快走罢。”

    崔百泉和过彦之听说这和尚打败了保定帝等高手,心中

    已是一惊,待听说他是慕容氏的知交,更加震骇。崔百泉心

    想自己在镇南王府中躲了这十几年,今日小王爷有难,岂能

    袖手不理?反正既来姑苏,这条性命早就豁出去不要了,不

    论死在正点儿的算盘珠下或是旁人手中,也没什么分别,当

    即伸手入怀,掏出一个金光灿烂的算盘,高举摇晃,铮铮铮

    的乱响,说道:“大和尚,慕容先生是你的好朋友,这位小王

    爷却是我的好朋友,我劝你还是放开了他罢。”过彦之一抖手

    间,也取下缠在腰间的软鞭。两人同时向鸠摩智马前抢去。

    段誉大叫:“两位快走,你们打不过他的。”

    鸠摩智淡淡一笑,说道:“真要动手么?”崔百泉道:“这

    一场架,叫做老虎头上拍苍蝇,明知打你不过,也得试上一

    试,生死……啊唷,啊唷!”

    “生死”什么的还没说出口,鸠摩智已伸手夺过过彦之的

    软鞭,跟着拍的一声,翻过软鞭,卷着崔百泉手中的金算盘,

    鞭子一扬,两件兵刃同时脱手飞向右侧湖中,眼见两件兵刃

    便要沉入湖底,哪知鸠摩智手上劲力使得恰到好处,软鞭鞭

    梢翻了过来,刚好缠住一根垂在湖面的柳枝,柳枝柔软,一

    升一沉,不住摇动。金算盘款款拍着水面,点成一个个涟漪。

    鸠摩智双手合十,说道:“有劳两位大驾,相烦引路。”崔

    过二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鸠摩智道:“两位倘若不愿

    引路,便请示知燕子坞参合庄的途径,由小僧觅路自去,那

    也不妨。”崔过二人见他武功如此高强,而神态却又谦和之极,

    都觉翻脸也不是,不翻脸也不是。

    便在此时,只听得款乃声响,湖面绿波上飘来一叶小舟,

    一个绿衫少女手执双桨,缓缓划水而来,口中唱着小曲,听

    那曲子是:“菡萏香连十顷陂,小姑贪戏采莲迟。晚来弄水船

    头滩,笑脱红裙裹鸭儿。”歌声娇柔无邪,欢悦动心。

    段誉在大理时诵读前人诗词文章,于江南风物早就深为

    倾倒,此刻一听此曲,不由得心魂俱醉。只见那少女一双纤

    手皓肤如玉,映着绿波,便如透明一般。崔百泉和过彦之虽

    大敌当前,也不禁转头向她瞧了两眼。

    只有鸠摩智视若不见,听如不闻,说道:“两位既不肯见

    告参合庄的所在,小僧这就告辞。”

    这时那少女划着小舟,已近岸边,听到鸠摩智的说话,接

    口道:“这位大师父要去参合庄,阿有啥事体?”说话声音极

    甜极清,令人一听之下,说不出的舒适。这少女约莫十六七

    岁年纪,满脸都是温柔,满身尽是秀气。

    段誉心道:“想不到江南女子,一美至斯。”其实这少女

    也非甚美,比之木婉清颇有不如,但八分容貌,加上十二分

    的温柔,便不逊于十分人才的美女。

    鸠摩智道:“小僧欲到参合庄去,小娘子能指点途径么?”

    那少女微笑道:“参合庄的名字,外边人勿会晓得,大师父从

    啥地方听来?”鸠摩智道:“小僧是慕容先生方外至交,特来

    老友墓前一祭,以践昔日之约。并盼得识慕容公子清范。”那

    少女沉吟道:“介末真正弗巧哉!慕容公子刚刚前日出仔门,

    大师父早来得三日末,介就碰着公子哉。”鸠摩智道:“与公

    子缘悭一面,教人好生惆怅,但小僧从吐蕃国万里迢迢来到

    中土,愿在慕容先生墓前一拜,以完当年心愿。”那少女道:

    “大师父是慕容老爷的好朋友,先请去用一杯清茶,我再给你

    传报,你讲好?”鸠摩智道:“小娘子是公子府上何人?该

    当如何称呼才是?”

    那少女嫣然一笑,道:“啊唷,我是服侍公子抚琴吹笛的

    小丫头,叫做阿碧。你勿要大娘子、小娘子的介客气,叫我

    阿碧好哉!”她一口苏州土白,本来不易听懂,但她是武林世

    家的侍婢,想是平素官话听得多了,说话中尽量加上了些官

    话,鸠摩智与段誉等尚可勉强明白。当下鸠摩智恭恭敬敬的

    道:“不敢!”(按:阿碧的吴语,书中只能略具韵味而已,倘

    若全部写成苏白,读者固然不懂,鸠摩智和段誉加二要弄勿

    清爽哉。)

    阿碧道:“这里去燕子坞琴韵小筑,都是水路,倘若这几

    位通统要去,我划船相送,好?”她每一句“好”,都是

    殷勤探询,软语商量,教人难以拒却。

    鸠摩智道:“如此有劳了。”携着段誉的手,轻轻跃上小

    舟。那小舟只略沉少许,却绝无半分摇晃。阿碧向鸠摩智和

    段誉微微一笑,似乎是说:“真好本事!”

    过彦之低声道:“师叔,怎么?”他二人是来找慕容氏报

    仇的,但弄得如此狼狈,实在好不尴尬。

    阿碧微笑道:“两位大爷来啊来到苏州哉,倘若无不啥要

    紧事体,介末请到敝处喝杯清茶,吃点点心。勿要看这只船

    小,再坐几个人也勿会沉格。”她轻轻划动小舟,来到柳树之

    下,伸出纤手收起了算盘和软鞭,随手拨弄算珠,铮铮有声。

    段誉只听得几下,喜道:“姑娘,你弹的是‘采桑子’么?”

    原来她随手拨弄算珠,轻重疾徐,自成节奏,居然便是两句

    清脆灵动的‘采桑子’。阿碧嫣然一笑,道:“公子,你精通

    音律,也来弹一曲么?”段誉见她天真烂漫,和蔼可亲,笑道:

    “我可不会弹算盘。”转头向崔百泉道:“霍先生,人家把你的

    算盘打得这么好听。”

    崔百泉涩然一笑,道:“不错,不错。姑娘真是雅人,我

    这门最俗气的家生,到了姑娘手里,就变成了一件乐器。”阿

    碧道:“啊哟,真正对勿起,这是霍大爷的么?这算盘打造得

    真考究。你屋里一定交关之有铜钱,连算盘也用金子做。霍

    大爷,还仔拨你。”她左手拿着算盘,伸长手臂。崔百泉人在

    岸上,无法拿到,他也真舍不得这个片刻不离身的老朋友,轻

    轻一纵,上了船头,伸手将算盘接了过去,侧头过来向鸠摩

    智瞪了一眼。鸠摩智脸上始终慈和含笑,全无愠色。

    阿碧左手拿着软鞭鞭梢提高了,右手五指在鞭上一勒而

    下,手指甲触到软鞭一节节上凸起的棱角,登时发出叮、玲、

    东、珑几下清亮不同的声音。她五指这么一勒,就如是新试

    琵琶一般,一条斗过大江南北、黑道白道英豪的兵刃,到了

    她一双洁白柔嫩的手中,又成了一件乐器。

    段誉叫道:“妙极,妙极!姑娘,你就弹它一曲。”阿碧

    向着过彦之道:“这软鞭是这位大爷的了?我乱七八糟的拿来

    玩弄,忒也无礼了。大爷,你也上船来罢,等一歇我拨你吃

    鲜红菱。”过彦之心切师仇,对姑苏慕容一家恨之切骨,但见

    这个小姑娘语笑嫣然,天真烂漫,他虽满腔恨毒,却也难以

    向她发作,心想:“她引我到庄上去,那是再好不过,好歹也

    得先杀他几个人给恩师报仇。”当下点了点头,跃到船上。

    阿碧好好的卷拢软鞭,交给过彦之,木桨一扳,小舟便

    向西滑去。

    崔百泉和过彦之交换了几个眼色,都想:“今日深入虎x,

    不知生死如何。慕容氏出手毒辣之极,这个小姑娘柔和温雅,

    看来不假,但焉知不是慕容氏骄敌之计?教咱们去了防范之

    心,他便可乘机下手。”

    舟行湖上,几个转折,便转入了一座大湖之中,极目望

    去,但见烟波浩渺,远水接天。过彦之更是暗暗心惊:“这大

    湖想必就是太湖了。我和崔师叔都不会水性,这小妮子只须

    将船一翻,咱们二人便沉入湖中喂了鱼鳖,还说什么替师报

    仇?”崔百泉也想到了此节,寻思若能把木桨拿在手中,这小

    姑娘便想弄翻船,也没这么容易,便道:“姑娘,我来帮你划

    船,你只须指点方向便是。”阿碧笑道:“啊哟,介末不敢当。

    我家公子倘若晓得仔,定规要骂我怠慢了客人。”崔百泉见她

    不肯,疑心更甚,笑道:“实不相瞒,我们是想听听姑娘在软

    鞭上弹曲的绝技。我们是粗人,这位段公子却是琴棋书画,样

    样都精的。”

    阿碧向段誉瞧了一眼,笑道:“我弹着好白相,又算啥绝

    技了?段公子这样风雅,听仔笑啊笑煞快哉,我勿来。”

    崔百泉从过彦之手中接过软鞭,交在她手里,道:“你弹,

    你弹!”一面就接过了她手中的木桨。阿碧笑道:“好罢,你

    的金算盘再借我拨我一歇。”崔百泉心下暗感危惧:“她要将

    我们两件兵刃都收了去,莫非有甚y谋?”事到其间,已不便

    拒却,只得将金算盘递给她。阿碧将算盘放在身前的船板上,

    左手握住软鞭之柄,左足轻踏鞭头,将软鞭拉得直了,右手

    五指飞转轮弹,软鞭登时发出丁东之声,虽无琵琶的繁复清

    亮,爽朗却有过之。

    阿碧五指弹抹之际,尚有余暇腾出手指在金算盘上拨弄,

    算盘珠的铮铮声夹在软鞭的玎玎声中,更增清韵。便在此时,

    只见两只燕子从船头掠过,向西疾飘而去。段誉心想:“慕容

    氏所住之处叫做燕子坞,想必燕子很多了。”

    只听得阿碧漫声唱道:“二社良辰,千家庭院,翩翩又睹

    双飞燕。凤凰巢稳许为邻,潇湘烟瞑来何晚?乱入红楼,低

    飞绿岸,画梁轻拂歌尘转。为谁归去为谁来?主人恩重珠帘

    卷。”

    段誉听她歌声唱到柔曼之处,不由得回肠荡气,心想:

    “我若终生僻处南疆,如何得能聆此仙乐?‘为谁归去为谁来,

    主人恩重珠帘卷。’慕容公子有婢如此,自是非常人物。”

    阿碧一曲既罢,将算盘和软鞭还了给崔过二人,笑道:

    “唱得不好,客人勿要笑。霍大爷,向左边小港中划进去,是

    了!”

    崔百泉见她交还兵刃,登感宽心,当下依言将小舟划入

    一处小港,但见水面上生满了荷叶,若不是她指点,决不知

    荷叶间竟有通路。崔百泉划了一会,阿碧又指示水路:“从这

    里划过去。”这边水面上全是菱叶和红菱,清波之中,红菱绿

    叶,鲜艳非凡。阿碧顺手采摘红菱,分给众人。

    段誉一双手虽能动弹,但x道被点之后全无半分力气,连

    一枚红菱的硬皮也无法剥开。阿碧笑道:“公子爷勿是江南人,

    勿会剥菱,我拨你剥。”连剥数枚,放在他掌中。段誉见那菱

    皮r光洁,送入嘴中,甘香爽脆,清甜非凡,笑道:“这红菱

    的滋味清而不腻,便和姑娘唱的小曲一般。”阿碧脸上微微一

    红,笑道:“拿我的歌儿来比水红菱,今朝倒是第一趟听到,

    多谢公子啦!”

    菱塘尚未过完,阿碧又指引小舟从一丛芦苇和茭白中穿

    了过去。这么一来,连鸠摩智也起了戒心,暗暗记忆小舟的

    来路,以备回出时不致迷路,可是一眼望去,满湖荷叶、菱

    叶、芦苇、茭白,都是一模一样,兼之荷叶、菱叶在水面飘

    浮,随时一阵风来,便即变幻百端,就算此刻记得清清楚楚,

    霎时间局面便全然不同。鸠摩智和崔百泉、过彦之三人不断

    注视阿碧双目,都想从她眼光之中,瞧出她寻路的法子和指

    标。但她只是漫不经意的采菱拨水,随口指引,似乎这许许

    多多纵横交错、棋盘一般的水道,便如她手掌中的掌纹一般

    明白,生而知之,不须辨认。

    如此曲曲折折的划了两个多时辰,未牌时分,遥遥望见

    远处绿柳丛中,露出一角飞檐。阿碧道:“到啦!霍大爷!累

    得你帮我划了半日船。”崔百泉苦笑道:“只要有红菱可吃,清

    歌可听,我便这么划他十年八年,那也不累。”阿碧拍手笑道:

    “你要听歌吃菱,介末交关便当?在这湖里一辈子勿出去好

    哉!”

    崔百泉听到她说“在这里一辈子勿出去”,不由得矍然一

    惊,斜着一双小眼向她端相了一会,但见她笑吟吟的似乎全

    无机心,却也不能就此放心。

    阿碧接过木桨,将船直向柳荫中划去,到得邻近,只见

    一座松树枝架成的木梯,垂下来通向水面。阿碧将小船系在

    树枝之上,忽听得柳枝上一只小鸟“莎莎都莎,莎莎都莎”的

    叫了起来,声音清脆。阿碧模仿鸟鸣,也叫了几下,回头笑

    道:“请上岸罢!”

    众人逐一跨上岸去,见疏疏落落四五座房舍,建造在一

    个不知是小岛还是半岛之上。房舍小巧玲珑,颇为精雅。小

    舍匾额上写着“琴韵”两字,笔致颇为潇洒。鸠摩智道:“此

    间便是燕子坞参合庄么?”阿碧摇头道:“不。这是公子起给

    我住的,小小地方,实在不能接待贵客。不过这位大师父说

    要去拜祭慕容老爷的墓,我可作不了主,只好请几位在这里

    等一等,我去问问阿朱姊姊。”

    鸠摩智一听,心头有气,脸色微微一沉。他是吐番国护

    国法王,身分何等尊崇?别说在吐番国大受国主礼敬,即是

    来到大宋、大理、西夏的朝廷之中,各国君主也必待以贵宾

    之礼,何况他又是慕容先生的知交旧友,这番亲来祭墓,慕

    容公子事前不知,已然出门,那也罢了,可是这下人不请他

    到正厅客舍隆重接待,却将他带到一个小婢的别院,实在太

    也气人。但他见阿碧语笑盈盈,并无半分轻慢之意,心想:

    “这小丫头什么也不懂,我何必跟她一般见识。”想到此节,便

    即心平气和。

    崔百泉问道:“你阿朱姊姊是谁?”阿碧笑道:“阿朱就是

    阿朱,伊只比我大一个月,介末就摆起阿姊架子来哉。我叫

    伊阿姊,介末叫做呒不法子,啥人教伊大我一个月呢?你用

    勿着叫伊阿姊,你倘若叫伊阿姊末,伊越发要得意哩。”她咭

    咭咯咯的说着,语声清柔,若奏管弦,将四人引进屋去。

    到得厅上,阿碧请客人就座,便有男仆奉上清茶糕点。段

    誉端起茶碗,扑鼻一阵清香,揭开盖碗,只见淡绿茶水中飘

    浮着一粒粒深碧的茶叶,便像一颗颗小珠,生满纤细绒毛。段

    誉从未见过,喝了一口,只觉满嘴清香,舌底生津。鸠摩智

    和崔、过二人见茶叶古怪,都不敢喝。这珠状茶叶是太湖附

    近山峰的特产,后世称为“碧螺春”,北宋之时还未有这雅致

    名称,本地人叫做“吓煞人香”,以极言其香。鸠摩智向在西

    域和吐番山地居住,喝惯了苦涩的黑色茶砖,见到这等碧绿

    有毛的茶叶,不免疑心有毒。

    四色点心是玫瑰松子糖、茯苓软糕、翡翠甜饼、藕粉火

    腿饺,形状精雅,每件糕点都似不是做来吃的,而是用来玩

    赏一般。

    段誉赞道:“这些点心如此精致,味道定是绝美的了,可

    是教人又怎舍得张口去吃?”阿碧微笑道:“公子只管吃好哉,

    我们还有。”段誉吃一件赞一件,大快平生。鸠摩智和崔过二

    人却仍不敢食用。段誉心下起疑:“这鸠摩智自称是慕容博的

    好友,如何他也处处严加提防?而慕容庄上接待他的礼数,似

    乎也不太对劲。”

    鸠摩智的耐心也真了得,等了半天,待段誉将茶水和糕

    点都尝了个遍,赞了个够,才道:“如此便请姑娘去通知你的

    阿朱姊姊。”

    阿碧笑道:“阿朱的庄子离这里有四九水路,今朝来不及

    去哉,四位在这里住一晚,明朝一早,我送四位去‘听香水

    榭’。”崔百泉问道:“什么四九水路?”阿碧道:“一九是九里,

    二九十八里,四九就是三十六里。你拨拨算盘就算出来哉。”

    原来江南一带,说到路程距离,总是一九、二九的计算。

    鸠摩智道:“早知如此,姑娘径自送我们去听香水榭,岂

    不爽快?”阿碧笑道:“这里呒人不陪我讲闲话,闷也闷煞快。

    好容易来了几个客人,几花好?介末总归要留你们几位住上

    一日。”

    过彦之一直沉着气不说话,这时突然霍地站起,喝道:

    “慕容家的亲人住在哪里?我过彦之上参合庄来,不是为了喝

    茶吃饭,更不是陪你说笑解闷,是来杀人报仇、流血送命的。

    姓过的既到此间,也没想再生出此庄。姑娘,请你去说,我

    是伏牛派柯百岁的弟子,今日跟师父报仇来啦!”说着软鞭一

    晃,喀喇喇一声响,将一张紫檀木茶几和一张湘妃竹椅子打

    成了碎片。

    阿碧既不惊惶,也不生气,说道:“江湖上英雄豪杰来拜

    会公子的,每个月总有几起,也有很多大爷这般凶霸霸、恶

    狠狠的,我小丫头倒也没吓煞……”

    她话未说完,后堂转出一个须发如银的老人,手中撑着

    一根拐杖,说道:“阿碧,是谁在这里大呼小叫的?”说的却

    是官话,语音甚是纯正。

    崔百泉纵身离椅,和过彦之并身而立,喝问:“我师兄柯

    百岁到底是死在谁的手下?”

    段誉见这老人弓腰曲背,满脸都是绉纹,没九十也有八

    十岁,只听他嘶哑着嗓子说道:“柯百岁,柯百岁,嗯,年纪

    活到一百岁,早就该死啦!”

    过彦之一到苏州,立时便想到慕容氏家中去大杀大砍一

    场,替恩师报仇,只是给鸠摩智夺去兵刃,折了锐气,再遇

    上阿碧这样天真可爱的一个小姑娘,满腔怨愤,无可发泄,这

    时听这老人说话无礼,软鞭挥出,鞭头便点向他背心。他见

    鸠摩智坐在西首,防他出手干预,这一鞭便从东边挥击过去。

    哪知鸠摩智手臂一伸,掌心中如有磁力,远远的便将软

    鞭抓了过去,说道:“过大侠,咱们远来是客,有话可说,不

    必动武。”将软鞭卷成一团,还给了他。

    过彦之满脸胀得通红,接又不是,不接又不是,转念心

    想:“今日报仇乃是大事,宁可受一时之辱,须得有兵刃在手。”

    便伸手接了。

    鸠摩智向那老人道:“这位施主尊姓大名?是慕容先生的

    亲戚,还是朋友?”那老人裂嘴一笑,说道:“老头儿是公子

    爷的老仆,有什么尊姓大名?听说大师父是我们故世的老爷

    好朋友,不知有什么吩咐。”鸠摩智道:“我的事要见到公子

    后当面奉告。”那老人道:“那可不巧了,公子爷前天动身出

    门,说不定哪一天才回来。”鸠摩智问道:“公子去了何处?”

    那老人侧过了头,伸手敲敲自己的额角,道:“这个么,我可

    老糊涂了,好像是去西夏国,又说什么辽国,也说不定是吐

    蕃,要不然便是大理。”

    鸠摩智哼了一声,心中不悦,当时天下五国分峙,除了

    当地是大宋所辖,这老人却把其余四国都说全了。他明知这

    老人是假装胡涂,说道:“既是如此,我也不等公子回来了,

    请管家带我去慕容先生墓前一拜,以尽故人之情。”

    那老人双手乱摇,说道:“这个我可作不起主,我也不是

    什么管家。”鸠摩智道:“那么尊府的管家是谁?请出来一见。”

    那老人连连点头,说道:“很好!很好!我去请管家来。”转

    过身子,摇摇摆摆的走了出去,自言自语:“这个年头儿啊,

    世上什么坏人都有,假扮了和尚道士,便想来化缘骗人。我

    老头儿什么没见过,才不上这个当呢。”

    段誉哈哈一声,笑了出来。阿碧忙向鸠摩智道:“大师父,

    你勿要生气,老黄伯伯是个老胡涂。他自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