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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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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么打紧?但他们存心要占无量山剑湖宫,你没听见吗?”双

    清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那少女伸出右臂,穿在段誉腋下,道:“下去罢!”一挺

    身便离梁跃下。段誉“啊”的一声惊呼,身子已在半空。那

    少女带着他轻轻落地,左臂仍是挽着他右臂,说道:“咱们外

    面瞧瞧去,看神农帮是怎生模样。”

    左子穆抢上一步,说道:“且慢,还有几句话要请问。姑

    娘说道司空玄那老儿身上中了‘生死符’,发作起来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那是甚么东西?‘天山童姥’又是甚么人?”

    那少女道:“第一,你问的两件事我都不知道。第二,你

    这么狠霸霸的问我,就算我知道了,也决不会跟你说。”

    此刻“无量剑”大敌压境,左子穆实不愿又再树敌,但

    听这少女的话中含有不少重大关节,关连到“无量剑”此后

    存亡荣辱,不能不详细问个明白,当下身形一晃,拦在那少

    女和段誉身前,说道:“姑娘,神农帮恶徒在外,姑娘贸然出

    去,若是有甚闪失,我无量剑可过意不去。”那少女微笑道:

    “我又不是你请来的客人,再说呢,你也不知我尊姓大名。倘

    若我给神农帮杀了,我爹爹妈妈决不会怪你保护不周。”说着

    挽了段誉的手臂,向外便走。

    左子穆右臂微动,自腰间拔出长剑,说道:“姑娘,请留

    步。”那少女道:“你要动武么?”左子穆道:“我只要你将刚

    才的话再说得仔细明白些。”那少女一摇头,说道:“要是我

    不肯说,你就要杀我了?”左子穆道:“那我也就无法可想了。”

    长剑斜横胸前,拦住了去路。

    那少女向段誉道:““这长须老儿要杀我呢,你说怎么办?”

    段誉摇了摇手中折扇,道:“姑娘说怎么办便怎么办。”那少

    女道:“要是他一剑杀死了我,那便如何是好?”段誉道:“咱

    们有福共享,有难同当,瓜子一齐吃,刀剑一块挨。”那少女

    道:“这几句话说得挺好,你这人很够朋友,也不枉咱们相识

    一场,走罢!”跨步便往门外走去,对左子穆手中青光闪烁的

    长剑恍如不见。

    左子穆长剑一抖,指向那少女左肩,他倒并无伤人之意,

    只是不许她走出练武厅。

    那少女在腰间皮囊上一拍,嘴里嘘嘘两声,忽然间白影

    一闪,闪电貂蓦地跃出,扑向左子穆右臂。左子穆忙伸手去

    抓,可是闪电貂当真动若闪电,喀的一声,已在他右腕上咬

    了一口,随即钻入了那少女腰间皮囊。

    左子穆大叫一声,长剑落地,顷刻之间,便觉右腕麻木,

    叫道:“毒,毒!你……你这鬼貂儿有毒!”说着左手用力抓

    紧右腕,生怕毒性上行。

    无量剑东宗众弟子纷纷抢上,三个人去扶师父,其余的

    各挺长剑,将那少女和段誉团团围住,叫道:“快,快拿解药

    来,否则乱剑刺死了小丫头。”

    那少女笑道:“我没解药。你们只须去采些通天草来,浓

    浓的煎上一碗,给他喝下去就没事了。不过三个时辰之内,可

    不能移动身子,否则毒入心脏,那就糟糕。你们大伙儿拦住

    我干么?也想叫这貂儿来咬上一口吗?”说着从皮囊中摸出闪

    电貂来,捧在右手,左臂挽了段誉向外便走。

    众弟子见到师父的狼狈模样,均知凭自己的功夫,万万

    避不开那小貂迅如电闪的扑咬,只得眼睁睁的瞧着他二人走

    出练武厅。

    来到剑湖宫的众宾客眼见闪电貂灵异迅捷,均自骇然,谁

    也不敢出头。

    那少女和段誉并肩出了大门。天量剑众弟子有的在练武

    厅内,有的在外守御,以防神农帮来攻。两人出得剑湖宫来,

    竟没遇上一人。

    那少女低声道:“闪电貂这一生之中不知已吃了几千条毒

    蛇,牙齿毒得很,那长胡子老头给它咬了一口,当时就该立

    刻把右臂斩断,只消再拖延得几个时辰,那便活不到第八天

    上了。”段誉道:“你说只须采些通天草来,浓浓煎上一大碗,

    服了就可解毒?”那少女笑道:“我骗骗他们的。否则的话,他

    们怎肯放我们出来?”段誉惊道:“你等我一会儿,我进去跟

    他说。”那少女一把拉住,嗔道:“傻子,你这一说,咱们还

    有命吗?我这貂儿虽然厉害,可是他们一齐拥上,我又怎抵

    挡得了?你说过的,瓜子一齐吃,刀剑一块挨。我可不能抛

    下了你,自个儿逃走。”

    段誉搔头道:“那就你给他些解药罢。”那少女道:“唉,

    你这人婆婆妈妈的,人家打你,你还是这么好心。”段誉摸了

    摸脸颊,说道:“给他打了一下,早就不痛了,还记着干么?

    唉,可惜打我的人却死了。孟子曰:‘恻隐之心,仁之端也。’

    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左子穆左先生虽然

    凶狠,对你说话倒也是客客气气的,他生了这么长的一大把

    胡子,对你这小姑娘却自称‘在下’。”

    那少女格的一笑,道:“那时我在梁上,他在地下,自然

    是‘在下’了。你尽说好话帮他,要我给他解药。可是我真

    的没有啊。解药就只爹爹有。再说,他们无量剑转眼就会给

    神农帮杀得j犬不留。我去跟爹爹讨了解药来,这左子穆脑

    袋都不在脖子上了,尸体上有毒无毒,只怕也没多大相干了

    罢?”

    段誉摇了摇头,只得不说解药之事,眼见明月初升,照

    在她白里泛红的脸蛋上,更映得她容色娇美,说道:“你的尊

    姓大名不能跟那长须老儿说,可能跟我说么?”那少女笑道:

    “甚么尊姓大名了?我姓钟,爹爹妈妈叫我作‘灵儿’。尊姓

    是有的,大名可就没了,只有个小名。咱们到那边山坡上坐

    坐,你跟我说,你到无量山来干甚么。”

    两人并肩走向西北角的山坡。段誉一面走,一面说道:

    “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四处游荡,到普洱时身边没钱了,听

    人说那位马五德马五爷很是好客,就到他家里吃闲饭去。他

    正要上无量山来,我早听说无量山风景清幽,便跟着他来游

    山玩水。”钟灵点了点头,问道:“你干么要从家里逃出来?”

    段誉道:“爹爹要教我练武功,我不肯练。他得紧了,我只

    得逃走。”

    钟灵睁着一对圆圆的大眼,向他上下打量,甚是好奇,问

    道:“你为甚么不肯学武,怕辛苦么?”段誉道:“辛苦我才不

    怕呢。我只是想来想去想不通,不听爹爹的话。爹爹生气了,

    他和妈妈又吵了起来……”钟灵微笑道:“你妈总是护着你,

    跟你爹爹吵,是不是?”段誉道:“是啊。”钟灵叹了口气道:

    “我妈也是这样。”眼望西方远处,出了一会神,又问:“你甚

    么事想来想去想不通?”

    段誉道:“我从小受了佛戒。爹爹请了一位老师教我念四

    书五经、诗词歌赋,请了一位高僧教我念佛经。十多年来,我

    学的都是儒家的仁人之心,推己及人,佛家的戒杀戒嗔,慈

    悲为怀,忽然爹爹教我练武,学打人杀人的法子,我自然觉

    得不对头。爹爹跟我接连辩了三天,我始终不服。他把许多

    佛经的句子都背错了,解得也不对。”

    钟灵道:“于是你爹爹大怒,就打了你一顿,是不是?”

    段誉摇头道:“我爹爹不是打我一顿,他伸手点了我两处

    x道。一霎时间,我全身好像有一千一万只蚂蚁在咬,又像

    有许许多多蚊子同时在吸血。爹爹说:‘这滋味好不好受?我

    是你爹爹,待会自然跟你解了x道。但若你遇到的是敌人,那

    时可教你死不了,活不成。你倒试试自杀看。’我给他点了x

    道后,要抬起一根手指头也是不能,哪里还能自杀。再说,我

    活得好好地,又干么要自杀?后来我妈妈跟爹爹争吵,爹爹

    解了我的x道。第二天我便偷偷的溜了。”

    钟灵呆呆的听着,突然大声道:“原来你爹爹会点x,而

    且是天下一等一的点x功夫,是不是伸一根手指在你身上甚

    么地方一戳,你就动弹不得,麻痒难当?”段誉道:“是啊,那

    有甚么奇怪?”钟灵脸上充满惊奇的神色,道:“你说那有甚

    么奇怪?你竟说那有甚么奇怪?武林之中,倘若有人能学到

    几下你爹爹的点x功夫,你叫他磕一万个头、求上十年二十

    年他也愿意,你却偏偏不肯学,当真是奇怪之极了。”

    段誉道:“这点x功夫,我看也没甚么了不起。”钟灵叹

    了口气,道:“你这话千万不能说,更加不能让人家知道了。”

    段誉奇道:“为甚么?”

    钟灵道:“你既不会武功,江湖上许多坏事就不懂得。你

    段家的点x功夫天下无双,叫做‘一阳指’。学武的人一听到

    ‘一阳指’三个字,那真是垂涎三尺,羡慕得十天十夜睡不着

    觉。要是有人知道你爹爹会这功夫,说不定有人起下歹心,将

    你绑架了去,要你爹爹用‘一阳指’的x道谱诀来换。那怎

    么办?”

    段誉搔头道:“有这等事?我爹爹恼起上来,就得跟那人

    好好的打上一架。”钟灵道:“是啊。要跟你段家相斗,旁人

    自然不敢,可是为了‘一阳指’的武功秘诀,那也就说不得

    了。何况你落在人家手里,事情就十分难办。这样罢,你以

    后别对人说自己姓段。”

    段誉道:“咱们大理国姓段的人成千上万,也不见得个个

    都会这点x的法门。我不姓段,你叫我姓甚么?”钟灵微笑道:

    “那你便暂且跟我的姓罢!”段誉笑道:“那也好,那你得叫我

    做大哥了。你几岁?”钟灵道:“十六!你呢?”段誉道:“我

    大你三岁。”

    钟灵摘起一片草叶,一段段的扯断,忽然摇了摇头,说

    道:“你居然不愿学‘一阳指’的功夫,我总是难以相信。你

    在骗我,是不是?”

    段誉笑了起来,道:“你将一阳指说得这么神妙,真能当

    饭吃么?我看你的闪电貂就厉害得多,只不过它一下子便咬

    死人,我可又不喜欢了。”钟灵叹道:“闪电貂要是不能一下

    子便咬死人,还有甚么用?”段誉道:“你小小一个女孩儿,尽

    想着这些打架杀人的事干甚么?”

    钟灵道:“你是真的不知,还是在装腔作势?”段誉奇道:

    “甚么?”钟灵手指东方,道:“你瞧!”

    段誉顺着她手指瞧去,只见东边山腰里冒起一条条的袅

    袅青烟,共有十余丛之多,不知道是甚么意思。

    钟灵道:“你不想杀人打架,可是旁人要杀你打你,你总

    不能伸出脖子来让他杀罢?这些青烟是神农帮在煮炼毒药,待

    会用来对付无量剑的。我只盼咱们能悄悄溜了出去,别受到

    牵累。”

    段誉摇了摇折扇,大不以为然,道:“这种江湖上的凶杀

    斗殴,越来越不成话了。无量剑中有人杀了神农帮的人,现

    今那容子矩给神农帮害了,还饶上了那龚光杰,一报还一报,

    已经抵过数啦。就算还有甚么不平之处,也当申明官府,请

    父母官禀公断决,怎可动不动的便杀人放火?咱们大理国难

    道没王法了么?”

    钟灵啧、啧、啧的三声,脸现鄙夷之色,道:“听你口气

    倒像是甚么皇亲国戚、官府大老爷似的。我们老百姓才不来

    理你呢。”抬头看了看天色,指着西南角上,低声道:“待得

    有黑云遮住了月亮,咱们悄悄从这里出去,神农帮的人未必

    见到。”段誉道:“不成!我要去见他们帮主,晓谕一番,不

    许他们这样胡乱杀人。”钟灵眼中露出怜悯的神色,道:“段

    大哥,你这人太也不知天高地厚。神农帮y险狠辣,善于使

    毒,刚才连杀二人的手段,你是亲眼见到了的。咱们别生事

    了,快些走罢。”段誉道:“不成,这件事我非管一管不可,你

    倘若害怕,便在这里等我。”说着站起身来,向东走去。

    钟灵待他走出数丈,忽地纵身追去,右手一探,往他肩

    头拿去。段誉听到了背后脚步声音,待要回头,右肩已被抓

    住。钟灵跟着脚下一勾,段誉站立不住,向前扑倒,鼻子撞

    上山石,登时流出鼻血。他气冲冲的爬起身来,怒道:“你干

    么如此恶作剧?摔得我好痛。”钟灵道:“我要再试你一试,瞧

    你是假装呢,还是真的不会武功,我这是为你好。”

    段誉忿忿的道:“好甚么?”伸手背在鼻上一抹,只见满

    手是血,鲜血跟着流下,沾得他胸前殷红一滩。他受伤甚轻,

    但见血流得这么多,不禁“哎哟、哎哟”的叫了起来。

    钟灵倒有些担心了,忙取出手帕去替他抹血。段誉心中

    气恼,伸手一推,道:“不用你来讨好,我不睬你。”他不会

    武功,出手全无部位,随手推出,手掌正对向她胸膛。钟灵

    不及思索,自然而然的反手勾住他手腕,顺势一带一送,段

    誉登时直摔出去,砰的一声,后脑撞在石上,晕了过去。

    钟灵见他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下,喝道:“快起来,我有话

    跟你说。”待见他始终不动,心下有些慌了,过去俯身看时,

    只见他双目上挺,气息微弱,已然晕了过去,忙伸手捏他人

    中,又用力搓揉他胸口。

    过了良久,段誉才悠悠醒转,只觉背心所靠处甚是柔软,

    鼻中闻到一阵淡淡的幽香,慢慢睁开眼来,但见钟灵一双明

    净的眼睛正焦急的望着自己。钟灵见他醒转,长长舒了口气,

    道:“幸好你没死。”段誉见自己身子倚靠在她怀中,后脑枕

    在她腰间,不禁心中一荡,随即觉到后脑撞伤处阵阵剧痛,忍

    不住“哎哟”一声大叫。

    钟灵吓了一跳,道:“怎么啦?”段誉道:“我……我痛得

    厉害。”钟灵道:“你又没死,哇哇大叫些甚么?”段誉道:

    “要是我死了,还能哇哇大叫么?”

    钟灵噗哧一笑,扶起他头来,只见他后脑肿起了老大一

    个血瘤,足足有j蛋大小,虽不流血,想来也必十分痛楚,嗔

    道:“谁叫你出手轻薄下流,要是换作了别人,我当场便即杀

    了,叫你这么摔一交,可还便宜了你呢。”

    段誉坐起身来,奇道:“我……我轻薄下流了?哪有此事?

    真是天大的冤枉。”

    钟灵于男女之事似懂非懂,听了他的话,脸上微微一红,

    道:“我不跟你说了,总之是你自己不好,谁叫你伸手推我这

    里……这里……”段誉登时省悟,便觉不好意思,要说甚么

    话解释,又觉不便措辞,只道:“我……我当真不是故意的。”

    说着站起身来。

    钟灵也跟着站起,道:“不是故意,便饶了你罢。总算你

    醒了过来,可害我急得甚么似的。”段誉道:“适才在剑湖宫

    中,若不是你出手相助,我定会多吃两记耳光。现下你摔了

    我两次,咱们大家扯了个直。总之是我命中注定,难逃此劫。”

    钟灵道:“你这么说,那是在生我的气了?”段誉道:“难道你

    打了我,还要我欢欢喜喜的说:‘姑娘打得好,打得妙’?还

    要我多谢你吗?”钟灵拉着他的手,歉然道:“从今而后,我

    再也不打你啦。这一次你别生气罢。”段誉道:“除非你给我

    狠狠的打还两下。”

    钟灵很不愿意,但见他怒气冲冲的转身欲行,便仰起头

    来,说道:“好,我让你打还两下就是。不过……不过你出手

    不要太重。”段誉道:“出手不重,那还算甚么报仇?我是非

    重不可。要是你不给打,那就算了。”

    钟灵叹了口气,闭了眼睛,低声道:“好罢!你打还之后,

    可不能再生气了。”

    过了半晌,没觉得段誉的手打下,睁开眼来,只见他似

    笑非笑的瞧着自己,钟灵奇道:“你怎么还不打?”段誉伸出

    右手小指,在她左右双颊上分别轻弹一下,笑道:“就是这么

    两下重的,可痛得厉害么?”钟灵大喜,笑道:“我早知你这

    人很好。”

    段誉见她站在自己身前,相距不过尺许,吹气如兰,越

    看越美,一时舍不得离开,隔了良久,才道:“好啦,我的大

    仇也报过了,我要找那个司空玄帮主去了。”

    钟灵急道:“傻子,去不得的!江湖上的事你一点儿也不

    懂,犯了人家忌讳,我可救不得你。”段誉摇头笑道:“不用

    为我担心,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在这儿等我。”说着大踏步便

    向青烟升起处走去。

    钟灵大叫阻止,段誉只是不听。钟灵怔了一阵,道:“好,

    你说过有瓜子同吃,有刀剑齐挨!”追上去和他并肩而行,不

    再劝说。

    两人走不到一盏茶时分,只见两个黄衣汉子快步迎上,左

    首一个年纪较老的喝道:“甚么人?来干甚么?”段誉见这两

    人都是肩悬药囊,手执一柄刃身极阔的短刀,便道:“在下段

    誉,有事求见贵帮司空帮主。”那老汉道:“有甚么事?”段誉

    道:“待见到贵帮主后,自会陈说。”那老汉道:“阁下属何门

    派?尊师上下如何称呼?”

    段誉道:“我没门派。我受业师父姓孟,名讳上述下圣,

    字继儒。我师父专研易理,于说卦、系辞之学有颇深的造诣。”

    他说的师父,是教他读经作文的师父。可是那老汉听到甚么

    “易理”、“说卦、系辞”,还道是两门特异的武功,又见段誉

    折扇轻摇,颇似身负绝艺、深藏不露之辈,倒也不敢怠慢了,

    虽想不起武林中有哪一号叫做“孟述圣”的人物,但对方既

    说他“有颇深的造诣”,想来也不见得是信口胡吹,便道:

    “既是如此,段少侠请稍候,我去通报。”

    钟灵见他匆匆而去,转过了山坡,问道:“你骗他易理、

    难理的,那是甚么功夫?待会司空玄要是考较起来,只怕不

    易搪塞得过。”段誉道:“周易我是读得很熟的,其中的微言

    大义,司空玄若要考较,未必便难得到我。”钟灵瞠目不知所

    对。

    只见那老汉铁青着脸回来,说道:“你胡说八道甚么?帮

    主叫你去!”瞧他模样,显是受了司空玄的申斥。段誉点点头,

    和钟灵随他而行。

    三人片刻间转过山坳,只见一大堆乱石之中团团坐着二

    十余人。段誉走近前去,见人丛中一个瘦小的老者坐在一块

    高岩之上,高出旁人,颏下一把山羊胡子,神态甚是倨傲,料

    来便是神农帮的帮主司空玄了,于是拱手一揖,说道:“司空

    帮主请了,在下段誉有礼。”

    司空玄点点头,却不站起,问道:“阁下到此何事?”

    段誉道:“听说贵帮跟无量剑结下了冤仇,在下适才眼见

    无量剑中二人惨死,心下甚是不忍,特来劝解。要知冤家宜

    解不宜结,何况凶殴斗杀,有违国法,若教官府知道,大大

    的不便。请司空帮主悬崖勒马,急速归去,不可再向无量剑

    寻仇了。”

    司空玄冷冷的听他说话,待他说完,始终默不作声,只

    是斜眼侧睨,不置可否。

    段誉又道:“在下这番是金玉良言,还望帮主三思。”司

    空玄仍是好奇地瞧着他,突然间仰天打个哈哈,说道:“你这

    小子是谁,却来寻老夫的消遣?是谁叫你来的?”段誉道:

    “有谁教我来么?我自己来跟你说的。”

    司空玄哼了一声,道:“老夫行走江湖四十年,从没见过

    你这等胆大妄为的胡闹小子。阿胜,将这两个小男女拿下了。”

    旁边一条大汉应声而出,伸手抓住了段誉右臂。

    钟灵叫道:“且慢!司空帮主,这位段相公好言相劝,你

    不允那也罢了,何必动蛮?”转头向段誉道:“段大哥,神农

    帮不听你的话,咱们不用管人家的闲事了,走罢!”

    那阿胜伸出大手,早将段誉的双手反在背后,紧紧握住,

    瞧着司空玄,只待他示下。司空玄冷冷的道:“神农帮最不喜

    人家多管闲事。两个小娃娃来向我罗里罗唆,这中间多半另

    有蹊跷。阿洪,把这女娃娃也绑了起来。”另一名大汉应道:

    “是!”伸手来抓钟灵。

    钟灵身子一晃,斜退三步,说道:“司空帮主,我可不是

    怕你。只是我爹妈不许我在外多惹是非。你快叫这人放了段

    大哥,莫要得我非出手不可,那就多有不便。”

    司空玄哈哈大笑,道:“女娃娃胡吹大气。阿洪,还不动

    手?”阿洪又应道:“是!”伸手便向钟灵手臂握去。钟灵右臂

    一缩,左掌倏出,掌缘如刀,已在阿洪的颈中斩了下去。阿

    洪低头避过,钟灵右手拳斗地上击,砰的一声,正中阿洪下

    颏,打得他仰天摔出。

    司空玄淡淡的道:“这女娃娃还真的有两下子,可是要到

    神农帮来撒野,却还不够。”斜目向身旁一个高身材的老者使

    个眼色,右手一挥。这老者立即站起,两步跨近,他比钟灵

    几乎高了二尺,居高临下,双手伸出,十指如鸟爪,抓向钟

    灵肩头。

    钟灵见来势凶猛,急于向旁闪避。那高老者左手五指从

    她脸前五寸处一掠而过,钟灵只感劲风凌厉,心下害怕,叫

    道:“司空帮主,你快叫他住手。否则的话,我可要不客气了。

    将来爹爹骂我,你也没甚么好。”她说话之间,那高老者已连

    续出手三次,每一次都被钟灵急闪避过。司空玄厉声道:“抓

    住她!”高老者左手斜引,右手划了个小小圆圈,陡地五指翻

    转,已抓住了钟灵右臂。

    钟灵“啊”的一声惊呼,痛得花容失色,左手一抖,口

    中嘘嘘两声,突然间白光一闪,高老者闷哼一声,放脱了她

    手臂,坐倒在地。闪电貂在他手背上一口咬过,跃回钟灵手

    中。

    司空玄身旁一名中年汉子急忙抢上前去,伸手扶起高老

    者,只觉他全身发颤,手背上黑漆一片。钟灵又是两声尖哨,

    闪电貂跃将出去,窜向抓住段誉的阿胜面门。阿胜伸手欲格,

    闪电貂就势一口,咬中了他掌缘。这阿胜武功不及高老者,更

    加抵受不住,当即缩作一团,大声叫嚷。钟灵挽了段誉的手

    臂,转身便走,低声道:“祸已闯下,快走!”

    围在司空玄身旁的都是神农帮中的好手,这些人一生采

    药使药,可说甚么毒物都见识过了,但这闪电貂来去如电,又

    如此剧毒,却是谁都不识其名。司空玄叫道:“快抓住这女娃

    娃,莫让她走了。”四条汉子应声跃起,分从两侧包抄了上来。

    钟灵连声呼哨,闪电貂从这人身上跃到那一人身上,只

    一霎眼间,已将四条汉子一一咬过,每条汉子不是滚倒在地,

    便缩成了一团。

    神农帮帮众虽见这小貂甚是可怖,但在帮主之前谁也不

    敢退缩,又有七八人呼啸追来。钟灵叫道:“要性命的便别过

    来!”那七八人各执兵刃,有的是药锄,有的是阔身短刀,只

    盼用兵刃挡得住闪电貂的袭击。但那小貂快过世间任何暗器,

    只后足在刀背上一点,一弹之下便已咬中敌人,刹那间七八

    人又皆滚倒。

    司空玄撩起长袍,从怀中急速取出一瓶药水,倒在掌心,

    匆匆在手掌及下臂涂抹了,两三个起落,已拦在钟灵及段誉

    的身前,沉声喝道:“站住了!”

    闪电貂从钟灵掌心弹起,窜向司空玄鼻梁。司空玄竖掌

    一立,心下暗自发毛,不知自己这秘制蛇药是否奈何得了这

    只从所未见的毒貂,倘若无效,自己的性命和神农帮可都就

    此毁了。那貂儿刚张口往他掌心咬去,突然在空中一个转折,

    后足在他手指上一点,借力跃回。闪电貂体内聚集诸般蛇毒,

    司空玄的秘制蛇药极具灵效,善克蛇毒,闪电貂闻到药气强

    烈,立时抵受不住。司空玄大喜,左掌急拍而出,掌风凌厉,

    钟灵闪避不及,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掌风余势所至,噗

    的一声,将段誉击得仰天便倒。

    钟灵大惊,连声呼哨,催动闪电貂攻敌。闪电貂再度窜

    出,但司空玄掌上蛇药正是它的克星,要待咬他头脸大腿,司

    空玄双掌飞舞,得它无法近前。

    司空玄见这貂儿纵跳若电,心下也是害怕,不住口的连

    发号令。

    数十名帮众从四面八方围将上来,手中各持一捆药草,点

    燃了火,浓烟直冒。段誉刚从地下爬起,突然一阵头晕,又

    即摔倒,迷迷糊糊之中只见钟灵的身子不住摇晃,跟着也即

    跌倒。两名帮众奔上来想揪住钟灵,闪电貂护主,跳过去在

    两人身上各咬了一口。众人大骇倒退,四下里团团围住,叫

    嚷吆喝,却无从下手。

    司空玄叫道:“东方烧雄黄,南方烧麝香,西方北方人人

    散开。”

    诸帮众应命烧起麝香、雄黄。神农帮无药不备,药物更

    是无一而非上等精品。这麝香、雄黄质纯性强,一经烧起,登

    时发出气味辛辣的浓烟,顺着东南风向钟灵吹去。不料闪电

    貂却不怕药气,仍是矫夭灵活,霎时间又咬倒了五名帮众。

    司空玄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叫道:“铲泥掩盖,将女娃

    娃连毒貂一起活埋了。”帮众手上有的是挖掘药物的锄头,当

    即在山坡上挖起大块泥土,纷向钟灵身上抛去。

    段誉心想祸事由己而起,钟灵惨遭活埋,自己岂能独活,

    奋身跃起,扑在钟灵身上,抱住了她,叫道:“左右是同归于

    尽。”只觉土石如雨,当头盖落。

    司空玄听到他“左右是同归于尽”这句话,心中一动,见

    四下里滚倒在地的有二十余名帮众,其中七八名更是帮中重

    要人物,连自己两个师弟亦在其内,若将这女娃娃杀了,虽

    然出了一口恶气,但这貂儿毒性大异寻常,如不得她的独门

    解药,只怕难以救活众人,便道:“留下二人活口,别盖住头

    脸。”

    片刻之间,土石已堆到二人颈边。钟灵只觉身上沉重之

    极,段誉抱住了自己,两人身子都被埋在土中,只露出头脸

    在外,再也动弹不得。

    司空玄y恻恻的道:“女娃娃,你要死是要活?”钟灵道:

    “我自然要活。你若将我和段大哥害死,你这许多人也活不成

    了。”司空玄道:“好!那你快取解治貂毒的药物出来,我便

    饶你一命。”钟灵摇头道:“饶我一命是不够的,须得饶我们

    二人两命。”司空玄道:“好罢!饶你两人小命,那也可以。解

    药呢?”钟灵道:“我身上没解药。这闪电貂的剧毒只有我爹

    爹会治。我早跟你说过,你别我动手,否则一定惹得我爹

    爹骂我,你又有甚么好处?”司空玄厉声道:“小娃娃这时候

    还在胡说八道,老爷子一怒之下,让你活生生的饿死在这里。”

    钟灵道:“我跟你说的全是实话,你偏不信。唉,总而言

    之,这件事糟糕之极,只怕瞒不过我爹爹,那便是如何是好?”

    司空玄道:“你爹爹叫甚么名字?”钟灵道:“你这人年纪也不

    小啦,怎地如此不通情理?我爹爹的名字,怎能随便跟你说?”

    司空玄行走江湖数十年,在武林中也算颇有名声,今日

    遇到了钟灵和段誉这两个活宝,倒也真是束手无策。他牙齿

    一咬,说道:“拿火把来,待我先烧了这女娃娃的头发,瞧她

    说是不说。”一名帮众递过火把,司空玄拿在手里,走上两步。

    钟灵在火光照耀之下看到他狰狞的眼色,心中害怕,叫

    道:“喂,喂,你别烧我头发,这头发一烧光,头上可有多痛!

    你不信,先烧烧你自己的胡子看。”司空玄狞笑道:“我当然

    明白很痛,又何必烧我的胡子才知。”举起火把,在钟灵脸前

    一晃。钟灵吓得尖声叫了起来。

    段誉将她紧紧搂住,叫道:“山羊胡子,这事是我惹起的,

    你来烧我的头发罢!”钟灵道:“不行!你也痛的。”司空玄道:

    “你既怕痛,那就快取解药出来,救治我众弟兄。”

    钟灵道:“你这人真笨得可以啦。我早跟你说,只有我爹

    爹能治闪电貂的毒,连我妈妈也不会。这闪电貂世所罕见,是

    天生神物,牙齿上的剧毒怪异之极,你道容易治么?”

    司空玄听得四周被闪电貂咬过的人不住口怪声呻叫,料

    想这貂毒确是难当已极,否则这些人都是极要面子的好汉,纵

    使给人斫断一手一脚,也不能哼叫一声。他们早已由旁人敷

    上了解治蛇毒的药物,但听着这呻吟之声,显然本帮素有灵

    验的蛇药并不生效,更有人取出治蝎毒、治蜈蚣毒、治毒蜘

    蛛毒的诸般药,在给闪电貂咬过的小帮众身上试用,那些人

    只有叫得更加惨厉。司空玄怒目瞪着钟灵,喝道:“你的老子

    是谁?快说他的名字!”

    钟灵道:“你真的要我说?你不害怕么?”

    司空玄大怒,举起火把,便要往钟灵头发上烧去,突然

    间后颈中一下剧痛,已被甚么东西咬了一口。司空玄大骇,忙

    提一口气护住心头,抛下火把,反手至颈后去抓,突觉手背

    上又是一痛。原来闪电貂被埋在土中之后,悄悄钻了出来,乘

    着司空玄不防,忽施奇袭。司空玄接连被咬了两口,只吓得

    心胆俱裂,当即盘膝坐地,运功驱毒。诸帮众忙铲沙土往闪

    电貂身上盖去。闪电貂跳起来咬倒两人,黑暗中白影闪了几

    闪,逃入草丛中不见了。

    司空玄手下急忙取过蛇药,外敷内服,服侍帮主,又将

    一枚野山人参塞在他的口中。司空玄同时运功抗御两处貂毒,

    不到一盏茶时分,便已支持不住,一咬牙,左手从腰间抽出

    一柄短刀,刷的一下,将右手上臂砍了下来,正所谓毒蛇螫

    腕,壮士断臂,但后颈中了蛇毒,总不成将脑袋也砍了下来。

    诸帮众心下栗栗,忙倒金创药替他敷上,可是断臂处血如泉

    涌,金创药一敷上去便给血水冲掉。有人撕下衣襟,用力扎

    在他臂弯之处,血才渐止。

    钟灵看到这等惨象,吓得脸也白了,不敢再作一声。司

    空玄沉声问道:“给这鬼毒貂咬了,活得几日?”钟灵颤声道:

    “我爹爹说,可活得七天,不过……不过你司空帮主内力深厚,

    武功了不起,只怕……一定能多活几日。”

    司空玄哼了一声,道:“拉这小子出来。”诸帮众答应了,

    将段誉从土石中拉了出来。钟灵急叫:“喂,喂,这不干他的

    事,可别害他。”手足乱撑,想乘机爬出。诸帮众忙用泥土填

    满段誉先前容身的dx,钟灵随即转动不得,不禁放声大哭。

    段誉心中也甚害怕,但强自镇定,微笑道:“钟姑娘,大

    丈夫视死如归,在这些恶人之前不可示弱。”钟灵哭道:“我

    不是大丈夫!我不要视死如归!我偏要示弱!”

    司空玄沉声道:“给这小子服了断肠散。用七日的份量。”

    一名帮众从药瓶中倒了半瓶红色药末,段誉吞服。钟灵大

    叫:“这是毒药,吃不得的。”段誉一听“断肠散”之名,便

    知是厉害毒药,但想身落他人之手,又岂能拒不服药?当即

    慨然吞下,嗒了嗒滋味,笑道:“味道甜咪咪的,司空帮主,

    你也吃半瓶么?”

    司空玄怒哼一声。钟灵破涕为笑,随即又哭了起来。

    司空玄道:“这断肠散七日之后毒发,肚肠寸断而亡。你

    去取貂毒解药,若在七日之内赶回,我给你解毒,再放了这

    小姑娘。”钟灵道:“单是解药还不够的,尚须我爹爹运使独

    门内功,才解得了这闪电貂之毒。”司空玄道:“那么叫他请

    你爹爹来此救你。”钟灵道:“你这人话倒说得容易,我爹爹

    岂肯出山?他是决不出谷一步的。”司空玄沉吟不语。

    段誉道:“这样罢,咱们大伙儿齐去钟姑娘府上,请你尊

    大人医治解毒,不是更加快捷么?”钟灵道:“不成,不成!我

    爹爹有言在先,不论是谁,只要踏进我家谷中一步,便非死

    不可。”

    司空玄心想:“此间无量剑之事未了,也不能离此他去。

    倘若误了这里的事,天山童姥怎能饶我?只有死得更惨。”后

    颈上貂咬之处麻痒越来越厉害,忍不住呻吟了几声。

    钟灵道:“司空帮主,对不住了!”司空玄怒喝:“对不住

    个p!”段誉道:“司空帮主,你对钟姑娘口出污言,未免有

    失君子风度。”

    司空玄怒道:“君子你个乃乃!”心想:“我身上给种下了

    ‘生死符’,发作之时苦楚难熬,不如就此死了,一干二净。”

    向钟灵道:“我管不了这许多,你不去请你爹爹也成,咱们同

    归于尽便了。”言语中竟有凄恻自伤之意。

    钟灵想了想,说道:“你放我出来,待我写封信给爹爹,

    求他前来救你。你派个不怕死的人送去。”司空玄道:“我叫

    这姓段的小子去,为甚么另行派人?”钟灵道:“你这人真没

    记心!不论是谁踏进我家谷中一步,便非死不可。我早说过

    了的,是不是?我不愿段大哥死了,你知不知道?”司空玄y

    沉沉的道:“他不能死,难道我手下的人便该死了?不去便不

    去,大家都死好了。瞧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钟灵呜呜咽咽的又哭了起来,叫道:“你老头儿好不要脸,

    只管欺侮我小姑娘!这会儿江湖上人人都知道啦!大家都在

    说神农帮司空帮主声名扫地,不是英雄好汉的行径。”

    司空玄自管运功抗毒,不去理她。

    段誉道:“由我去好了。钟姑娘,令尊见我是去报讯,请

    他前来救你,想来也不致于害我。”钟灵忽然面露喜色,道:

    “有了!我教你个法儿,你别跟我爹爹说我在这里,他如杀了

    你,就不知我在甚么地方了。不过你一带他到这儿,马上便

    得逃走,否则你要糟糕。”段誉点头道:“这法子倒也使得。”

    钟灵对司空玄道:“司空帮主,段大哥一到便即逃走,你

    这断肠散的解药如何给他?”司空玄指着远处西北角的一块大

    岩石,道:“我派人拿了解药,候在那边。段君逃到那块岩石

    之后,便能得到解药。”他要段誉请人前来救命,称呼上便客

    气些了,于是传下号令,命帮众将钟灵掘了出来,先用铁铐

    铐住她双手,再掘开她下身的泥土。

    钟灵道:“你不放开我双手,怎能写信?”司空玄道:“你

    这小妮子刁钻古怪,要是写甚么信,多半又要弄鬼。你拿一

    件身边的信物,叫段君去见令尊便了。”

    钟灵笑道:“我最不爱写字,你叫我不用写信,再好也没

    有。我有甚么信物呢?嗯,段大哥,你将我这双鞋子脱下来,

    我爹爹妈妈见了自然认得。”

    段誉点点头,俯身去除她鞋子,左手拿住她足踝,只觉

    入手纤细,不盈一握,心中微微一荡,抬起头来,和钟灵相

    对一笑。段誉在火光之下,见到她脸颊上亮晶晶地兀自挂着

    几滴泪珠,目光中却蕴满笑意,不由得看得痴了。

    司空玄看得老大不耐烦,喝道:“快去,快去,两个小娃

    娃尽是你瞧我、我瞧你的干甚么?段兄弟,你赶快请了人回

    来,我自然放这小姑娘给你做老婆。你要摸她的脚,将来日

    子长着呢。”

    段誉和钟灵都是满脸飞红。段誉忙除下钟灵脚上一对花

    鞋,揣入怀中,情不自禁的又向钟灵瞧去。钟灵格的一声,笑

    了出来。

    司空玄道:“段兄弟,早去早归!大家命在旦夕,倘若道

    上有甚耽搁,谁都没了性命。钟姑娘,此间前往尊府,几日

    可以来回?”钟灵道:“走得快些,两天能到,最多四天,也

    便回来了。”司空玄稍觉放心,催道:“快快去罢!”

    钟灵道:“我说道路给段大哥听,你们大伙儿走开些,谁

    都不许偷听。”司空玄挥了挥手,诸帮众都走得远远地。钟灵

    道:“你也走开。”司空玄暗暗切齿,心想;“待我伤愈之后,

    若不狠狠摆布你这小娃娃,我司空玄枉自为人了。”当下站起

    身来,也走了开去。

    钟灵叹了口气,道:“段大哥,咱二人今日刚会面,便要

    分开了。”段誉笑道:“来回四天,那也没有甚么。”

    钟灵一双大眼向他凝视半晌,道:“你先去见我妈妈,跟

    她说知情由,再让我妈去跟我爹说,事情就易办得多。”于是

    伸出脚尖,在地下划明道路。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