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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他心头的恐惧急剧膨胀,耳朵里回荡着金煌y阳怪气的声音:怕你没思想准备,怕你遭他们诬陷。他像是在被诅咒,他用力捶打自己的脑袋,在宿舍里长吁短叹。

    突然大哥大响,他慌忙抓在手,居然是钱方大打来的。钱方大说,他担心家里的电话已被窃听,所以专门出来,他现在是在打公用电话。

    钱方大说:海南那边确实栽了,方红亮总经理确实进去了,但是没关系,要救他出来的人很多。现在不便多讲,过些时候再详细谈。

    挂断电话,贵先生瘫在椅子上,像是累得气喘吁吁。不过总是如释重负了,他长长地嘘了一口气:你们没事我也平安,横竖不再沾惹你们了!

    忽然想到水娆给他的六万现金,他激跳的心再次悬浮起来。如果归还吧,必定得罪曾如仪副行长。如果拿去上交,更是愚不可及,别像当年赔给金煌两千元,反而授人以柄。他横竖想不出个万全之策,只好安慰自己:走一步看一步吧。

    得到的正在失去,贵先生更加忧愁烦闷。他小心检查了藏匿十万美元的浴池,更加坚定地认识到:这十万美元无论如何不能销毁。万一败露,他一分钱没动用,可能罪不至死。如果烧了或者扔了,那将造成重大损失,必定死有余辜。

    春节后元子回来,贵先生赶去机场接她。

    一见面元子怔怔地望着他,满脸满眼都是心痛。贵先生接过行李,元子问:你病了?贵先生说:好好的呀。元子问:怎么瘦了一圈呢?贵先生叹口气说:睡不好觉。元子问:还在为那小股长的事忧心?贵先生不想说这些烦心事,壮大胆子,笑嘻嘻地说:你不在,我一个人不习惯。元子立即绯红了脸,含着娇羞瞪他一眼。

    一上出租车,元子又活跃起来,要贵先生猜,她带回什么新闻?贵先生一路猜她一路笑,总也猜不出。元子哈哈笑着说,她哥哥高点爱上香香了,可惜香香不搭理高点,害得高点春节回家失魂落魄。

    贵先生要打电话问香香,元子阻止他,低声说:妈妈说不能急,要我慢慢说动香香。

    第十四章 世事如棋(5)

    她怎么总是把姨妈叫妈妈,贵先生忍不住问:是你姨妈吧?

    姨妈就是妈妈,表哥就是哥哥,从小就这样叫的。

    那姨父呢?

    姨父不要我叫他爸爸,如果叫他爸爸,我就要改姓,就对不起我父亲。他要我永远记住父亲,一提起我父亲他就忍不住流泪,他特别怀念我父亲……顿一顿,元子十分不情愿地说:我们家的事你不准问,一句都不能问!

    上班后贵先生对元子说,他还是想讨好钟三郎,打算把礼情送到钟三郎办公室。

    元子坚决不同意,她很生气,责备贵先生:就那么一个小股长,不让当就不当好啦,你太小看自己。再说那钟三郎算什么,你一再低三下四,丢人不丢人啊!

    可贵先生还是想去讨好,他实在不甘心就这样被架空。终于把元子激怒了,她拦住贵先生说:你太在乎这个小股长,我去找他!便冲了出去。

    钟三郎在接待客人,元子只好退出来。过一阵元子再去,钟三郎说他正要出门,驱赶元子走开。元子被迫退到走廊,压住怒火问:那你哪时有空?

    钟三郎仗恃自己在峰县支行当行长时,跟峰县县长束空关系密切,而束空又是维坤市长的外甥,于是他滋养出了山大王的霸气,连光震行长都不放眼里。加上他对元子的背景和脾气一无所知,很不客气地驱赶元子:哪时都没有空!

    元子给钟三郎一句话噎住了,她那小姐脾气一下子就发作了。她拦住钟三郎:我问你,为什么不要我们当股长的做事?谁这样安排的?

    钟三郎不屑一顾地说:上面定的。

    上面谁定的?

    钟三郎烦了:集体研究决定的。

    假借集体名义,就是你定的!

    钟三郎也火了,厉声呵斥元子:这营业部是你主持工作还是我主持工作?有你这样对领导说话的吗?

    元子一脸鄙夷地说:就你钟三郎,还想当领导,还想一手遮天,当心你年三十看黄历——没日子了。

    立即围上来不少看热闹的人,都禁不住哄笑起来,笑得钟三郎恼羞成怒:你目无领导,无法无天了!他一把推开元子,推得元子跌跌撞撞。元子怒骂他:张牙舞爪,你像流氓,呸!

    钟三郎一向自我感觉良好,没几个人入得了他的法眼。来营业部又是三板两斧就理顺了,他满心以为,都已经对他俯首帖耳了。现在竟然遭一个姑娘当众骂他流氓,他感到颜面扫地,气血攻心,他气急败坏地抓过元子:我怎么流氓了?你给我说清楚,不说清楚别想走!

    元子要挣脱他的手,却是挣脱不开,元子扬手就是一耳光。

    没想到元子还敢打人,钟三郎怒吼一声:我就流氓一回!他反手还击一耳光,打得元子倒退几步。

    贵先生一直在旁边提心吊胆,他本来想拉上元子回去,又怕元子当众使性子令他难堪,一直犹犹豫豫。现在见钟三郎打人,贵先生一团火直冲脑门,他箭步冲上去,一个刺拳就把钟三郎打翻了。幸好钟三郎不经打,如果钟三郎奋起反抗,说不定贵先生就戳他眼睛了。

    见钟三郎如此不堪一击,贵先生油然而生一种异样感觉。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强大,他轻蔑地“哼”了一声,像英雄一样搀扶上元子,大摇大摆地离开。

    但是,回到办公室他就双腿发软,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他很害怕,不知道会给他什么处分。即使不开除他,日后他怎么在钟三郎手下过日子?

    后来才知道,这件事闹得可是大了,闹成了一场巨大风波。

    第十四章 世事如棋(6)

    钟三郎打人固然不对,元子也有过错,最不应该的是贵先生,竟然殴打上司,而且“无缘无故”。分行立即召开党组会,专门研究如何处理当事人。

    岳护生副行长提议,严厉处分贵先生,以儆效尤。

    曾如仪副行长想息事宁人,说贵先生虽有过错,但是念他少不更事,建议从宽处理。不过为了维护钟三郎的威信,对贵先生的行为也不能姑息迁就,她说:对于主任和股长来说,孰轻孰重很清楚。

    光震行长则是说不出的兴奋,他简直喜上眉梢。

    他来接任维坤市长的行长职务,如同一头狮子闯进另外的狮群,摆在他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是顺从,二是征服。一味地顺从他将被排斥,他将形同虚设,那会让省分行失望,那会辜负承乾行长对他的殷切期待;然而如果贸然征服,他又将遭到集体反扑,毕竟他势单力孤,毕竟他闯进的是人家的地盘。

    他既不表明顺从,也不气势汹汹地征服,只是暗中积蓄力量。

    然而他没有太多的时间等待,他必须尽快出手。省分行一位副行长即将退休,他正好符合补缺的条件。可省分行的一把手承乾行长暗示他,除非他能把汤谷分行从维坤市长手中夺回来,完全归省分行掌控。因为承乾行长也承受着巨大压力,总行要求承乾行长:必须把所有分支机构完全掌控,尤其汤谷分行,决不能保有自留地!

    要从维坤市长手头夺回汤谷分行,那是谈何容易。银行本来就是双重管理体制,行政关系隶属上级行,组织关系在地方,因此周维坤作为市长,她控制任何一家银行都是名正言顺的,都是代表地方政府履行管理职责。何况维坤市长当副市长时,就一直兼任汤谷分行行长,何况维坤市长还得到高踆同志信任,即使承乾行长也要忌惮她几分。

    可是,一天不把汤谷分行控制在手,承乾行长就一天不得安宁。除了总行给他施加的压力,他自己对汤谷分行也是实在不放心,他时刻都在担心汤谷分行“轰”的一声炸出个天坑。果然如此的话,他也将被炸得遍体鳞伤,总行必定追究他的责任。

    他又不便亲自出面,他不能公然地跟维坤市长争长论短,他非常清楚维坤市长的能量,他只能“引而不发,跃如也”。因此他指使光震来冲锋陷阵。

    光震行长同样清楚这当中的利害,只是他别无选择,只能选择策略。

    他非常清楚,他还没有积累到足够的力量,短期内他也不可能培养出足够的亲信。于是他选择了借力打力,他要在对方的力量中拉拢一批打击另外一批,从而削弱对方。当对方力量遭到严重削弱后,他的力量自然就增强了。

    所以他任用钟三郎,并非出于信任,而是一箭双雕。

    钟三郎一直唯束空马首是瞻,他把峰县支行拱手交给束空,以至于峰县支行长期脱离分行掌控,连光震行长都不能对峰县支行发号施令。

    光震行长早就想挪动钟三郎,正好公孙蒙请长假,正好把钟三郎调来营业部。这样做既可以调虎离山,又能挑起钟三郎跟公孙蒙的拼杀。

    把钟三郎调离峰县后,他立即安排厉德如去接管。让厉德如去接管,则是有更深一层考虑。

    厉德如主动向光震行长揭发,说公孙蒙动用过金库。光震行长马上意识到,凭他公孙蒙没有这个胆量,很可能常务副行长岳护生和分管财务会计的副行长曾如仪,也参与其中。

    果然如此的话,厉德如的揭发就是背叛,就是走上不归路。从此厉德如就像一条丧家犬,被光震行长牵在手中,既可以对那些动用过金库的人形成足够威吓,又可以随时把厉德如抛舍出去,作为光震行长与那些对手讨价还价的筹码。书包网 。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十四章 世事如棋(7)

    岳护生、曾如仪都不知道,厉德如已经揭发公孙蒙,他们还想笼络厉德如,他们也害怕厉德如背叛。所以他们不断地在光震行长面前鼓捣,他们说:维坤市长曾经讲过,厉德如可以适当提拔,并且安排公孙蒙跟厉德如谈过话了。仅仅是为了尊重光震行长,才拖延到光震行长到任后决定。

    光震行长正好顺水推舟,安排厉德如去峰县支行。与此同时他严厉警告厉德如:既然回到正确道路上,就不能再有任何动摇,就必须争取将功赎罪,否则将追究你伙同公孙蒙盗用金库的责任。

    厉德如并不糊涂,他十分清楚,光震行长这样安排他,是要他夺回峰县支行,是要让峰县支行摆脱束空的控制。

    从束空手中夺回峰县支行,差不多是虎口拔牙,厉德如肯定斗不过束空。因此如有必要,光震行长还可以借助束空的手,把厉德如巧妙地清除,光震行长对叛徒从不手软,无非是等待时机。

    没想到情况突起变化,钟三郎竟敢殴打纪元子。光震行长立即意识到机不可失,铲除钟三郎的时机已经提前到来。一旦铲除钟三郎,他又好盘活几个棋子。

    他心花怒放,却不动声色。

    等到岳护生和曾如仪发表意见后,他斩钉截铁地说:殴打女职工,就是流氓行为!营业部几十个女职工,由得他钟三郎想打谁就打谁?仅凭这一条,就表明钟三郎已经丧失金融从业人员职业道德,影响极其恶劣,必须开除,而不光是批评。纪元子正当防卫,贵先生属于见义勇为,应该表彰!

    岳护生和曾如仪都面面相觑,他们感到匪夷所思,这完全是颠倒是非。他们坚决否定光震行长开除钟三郎的提议,但甘茹副行长同意光震行长意见,于是四个党组成员形成对峙。重大问题必须多数同意,二对二就难办了。

    僵持一阵,光震行长说:不然这样,护生同志代表我们党组,去向维坤市长汇报,请她决定。

    护生副行长有时清醒有时糊涂。也可能他并不糊涂,而是他与钟三郎利害攸关,他必须保住钟三郎,他果然赶去向维坤市长汇报。

    光震行长却抢先打个电话,对维坤市长夸大其词地描述,说钟三郎蛮横地殴打纪元子。

    维坤市长在电话里就暴跳如雷,她像被人动了祖坟,愤怒得声音都颤抖了。

    她跟元子家可不是一般关系。她一再地把元子弄来汤谷,倒不是拿元子作为“奇货可居”的人质,而是她对元子充满母亲般的情感。她长期在高踆同志身边工作,那时的元子都是她照顾,她差不多把元子从小带大,几乎把元子当自己女儿,她怎么容得下钟三郎殴打元子。

    正在她怒不可遏时,护生副行长专程赶来,要替钟三郎求情。

    维坤市长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训斥:下级跟上级打架,责任一定在上级!动手打人这是小事吗?钟三郎一向粗暴,这一点我还不知道?我看你跟钟三郎一样糊涂,大事抓不住只在小事上纠缠。光震同志是一把手,不涉及原则问题就要尊重他的意见,这也是我的意见!

    钟三郎不服,说自己冤啊,但他无力回天,只能苦苦哀求光震行长,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要开除他,他已经五十岁,另外谋一份工作很不容易。

    与此同时,维坤市长也通知光震行长:对于被处理的同志,一般不宜赶出家门,赶出家门就脱离控制,就可能节外生枝。

    于是光震行长又生一计,他决定只是免去钟三郎的职务,把他继续留在营业部,但不安排具体工作。光震行长打算利用满腹怨气的钟三郎,在营业部制造摩擦,以便掣肘新到任的营业部主任尤成,免得营业部结成铁板一块。

    第十四章 世事如棋(8)

    一般人不知道背后暗藏了这么多算计,都感到不可思议:为什么反而处分钟三郎?为什么贵先生、纪元子反而什么事也没有?一时间激起轩然大波,几乎人人议论。替钟三郎鸣冤叫屈的人很多,不过也就是背后唧唧喳喳而已,没有人敢于出来仗义执言。

    峰县开发区支行行长尤成,被调任营业部正科级副主任,他步入了钟三郎同样的道路。

    尤成相貌委琐,横竖看不出他有什么过人才德,却是三十多岁就当上中层干部。

    后来有人打听到,他之所以脱颖而出,就是靠娶了常馥为妻。

    常馥原先是个草头班马戏团的驯兽小姐,整天与一头粗壮的秃头猩猩为伴。日久厌烦了,加上颠沛流离不胜其苦,她早就想以其美貌另觅前途。

    后来她结识了在银行工作的尤成,尽管当时的尤成只是个普通信贷员,但在一般人眼中还是很有地位,所以常馥不嫌他长相寒碜,常馥心甘情愿地嫁给了他。

    那时期特别流行跳舞,经常是领导带头自办舞会,还邀请家属参加。常馥不仅浓艳妖娆,还长袖善舞,她立即被追捧成舞会上的明星。她使出了驯兽手段,立即就有领导跌倒在她石榴裙下。虽然风言风语很多,但是一看尤成从此青云直上,多半人觉得尤成还是值得的。

    尤成比钟三郎聪明,他即使不知道元子、贵先生是何方神圣,仅凭这两个人如此年轻就当上信贷股长,便知道招惹不得。惹不起他就敬而远之,客客气气地把贵先生、元子拒于千里之外。

    他跟钟三郎一样,仍然不要贵先生、元子管事,继续把他们架空。然后重用他妻子的表妹水娆,差不多由水娆接替了信贷股长职务。

    水娆特别害怕元子,又对贵先生心存一种说不清的感情。即使贵先生、元子不再管事,她也不敢行使股长职权。她很想把这两尊佛送走,于是到处放风说,纪元子和贵先生都是光震行长的心腹,千万惹不得,一惹就是钟三郎的下场。

    看上去她没说贵先生、元子坏话,实际效果却是挑起了嫉恨。

    维坤市长兼任行长时,她威望非常高,魄力非常大,职工福利非常好,她广受拥戴。而光震行长还不能控制局面,职工经常听到的都是光震行长的坏话,因此对光震行长的不满情绪与日俱增。

    但是有多少不满,也不敢冲着光震行长发泄,于是都把不满发泄在光震行长的所谓心腹头上。

    经过水娆的挑动,贵先生、元子首当其冲。加上本来就有很多人心头不服:贵先生、元子凭什么“木秀于林”!

    贵先生、元子强烈感受到了这种压力,同时感到很孤立。只有桑可以一如既往地把他们当领导,桑可以决不接受水娆当她领导。其他信贷员则是见风使舵,他们有事只向水娆汇报,没有多少人继续理睬贵先生和元子。

    尤成不要贵先生、元子管事,信贷员又不理睬他们,他们在营业部已经难以立足。元子主动找到甘茹副行长说,她不想干了,想走了。

    甘茹副行长却是喜笑颜开,她很愿意看见元子和贵先生遭孤立、遭议论、遭排斥,这样一来,元子、贵先生才会死心塌地地成为她和光震行长的心腹。

    甘茹副行长安慰元子说:想管事还不容易,只要你肯管。放心吧,都有安排!

    果然早有安排,否则不会把尤成调离峰县开发区支行。

    光震行长去对维坤市长说,他想把元子尽快提拔上来,给元子创造更多锻炼机会。

    不过他说,如果在市内提拔,只是熟悉银行业务,不利于全面发展。他考虑把元子放到峰县开发区支行提拔,那是个非常特殊的支行,更能锻炼人,还没多少工作压力。

    维坤市长十分赞同,她只是担心没人照顾元子,害怕出意外。

    光震行长介绍了贵先生和元子的关系,他说他们两个已经密不可分了,他考虑继续安排贵先生照顾元子。

    维坤市长并没看出光震行长这样安排的深刻用意,她一听元子有贵先生照顾,就放心了。她还很满意,以为:开发区那边去两个年轻人也好。有不懂的,还有束空同志帮助他们,可以把他们照顾好、培养好。

    不久贵先生、元子就被光震行长叫去谈话,两个人都惊得瞠目结舌。他们无论如何想不到,会派他俩去峰县开发区支行担任副行长,并由贵先生主持工作。

    当确认光震行长所言不虚时,元子欢天喜地,马上答应:好呀好呀,听说那地方不错,不好玩我们再回来。

    尽管贵先生不认为这是去玩,但他也不会想到,这是要他们夺取整个峰县开发区,而不仅仅是争夺一个支行。他们将要面对的,是维坤市长的外甥束空县长,这可不像一拳打倒钟三郎那么便当,而是一场狼烟四起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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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丛林生活(1)

    汤谷山和它的支脉考山,如同浓墨重彩书写的“人”字,莽莽苍苍仰卧在羲和盆地。当中夹了条干支河,奔流直下横贯汤谷市,最终经过羲和省省会昌明市,汇入那条叫狂水的大江浩荡东去。

    汤谷与省会昌明相距十分遥远,几乎孤悬在外,却不是蕞尔小城。无论城市规模、经济水平还是文化积淀,都与长江三角区、珠江三角区、渤海湾一带的城市不相上下,仅仅因为它是“藏在深山人未识”的内陆地级城市,才鲜为人知。它的辖地包括城内东、南、西、北四区和登、临、绝、境、望、一、峰七个县。

    城南区子午路,是汤谷市的中心干道。子午路上一幢三十层大楼,这就是金瓯银行羲和省汤谷市分行,习惯简称它金瓯银行。

    抬头仰望,金瓯银行楼顶遍植仿真热带雨林植物,或者果实累累,或者花团锦簇,四株巨大的阔叶乔木迎风屹立在楼顶四角。

    大楼为银灰色铝塑板贴面,蓝色大玻璃窗户。正前方的雨棚,由八根大理石圆柱支撑,棚顶如展翅双翼。

    光震行长和甘茹副行长,都亲自来送元子、贵先生走马上任。

    汽车从子午路拐弯,经过干支大桥,来到干支河对面的考山脚下城北区。再经过一条汤谷至昌明的高速公路,一小时后到达峰县。

    从峰县城关镇出道口往北,驶入一条坑坑洼洼正在建设的南北一级公路,再过半小时便是古集镇。继续往北去,就是贵先生的家乡清溪镇。

    清溪河发源于考山北峰,在清溪镇汇集成河,一路流经古集镇和峰县城关镇,然后汇入干支河。

    古集镇沿着清溪河建造,是峰县仅次于城关镇的第二大集镇。

    古集镇正在建设开发区,为了避免老镇遭破坏,便在老镇旁边另外开辟一块地方,平地建设一座新城。

    新城的纵横干道已经竣工,工业园区、生活园区也显现雏形,中心公园、学校、医院已先期完工。

    在中心公园与生活区、古集老镇的交会处,并排矗立两座楼房:一座三角形,楼前大块停车场,这是开发区管委会办公楼;另一座仿古建筑,楼前大片草坪,这是金瓯银行峰县开发区支行营业楼。

    支行营业楼前站满了人,看见汽车停下就“噼里啪啦”响起掌声。下车仰望,支行营业楼上拉了条横幅——欢迎贵贵同志纪元子同志。见此情形贵先生十分兴奋,同时又有些慌张。

    光震行长首先向贵先生、元子介绍两个人,一个是开发区管委会主任胡加仁,另一个是南北一级公路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乌保元。

    胡加仁四十多岁,一张慈母般的面孔,如果不是一身男装,可能误会他是个大妈。

    乌保元超过五十岁,粗壮结实,身板笔直,皮肤粗糙。

    见了贵先生和元子,加仁说:行长派来一对金童。保元紧跟着说:不会错,就是一对金童。甘茹副行长笑起来,笑得元子很不好意思,不过她倒不生气,还喜气洋洋。

    进会议室坐下,听情况介绍。这时贵先生才知道,胡加仁和乌保元都是分行派来的,因为以前从未接触过所以面生。

    整个开发区和南北一级公路,都是由金瓯银行全额投资建设并且直接管理的,峰县政府仅仅是帮助协调。这是维坤市长首创的一种模式,叫开发贷款试验,也就是划出一个区域给银行,由银行投资建设,同时政府转让部分行政权力。

    维坤市长对此的解释是:原来的银行以单个企业为贷款对象,以单个企业实现的效益为最终还款来源。现在尝试以一块地方为贷款对象,以一块地方所产生的综合效益作为最终还款来源。一种是散点投资方式,一种是板块投资方式。

    第十五章 丛林生活(2)

    光震行长十分严肃地叮嘱他们:这么一块地方,所有投资都是我们的,因此整个开发区都是我们的,不是峰县的,也不是其他任何人的。再说得明白一点,管委会是加仁的,公路是保元的,支行是贵先生和纪元子的。你们四个人,代表金瓯银行在这里看家护院,如果丢失了,或者搞乱了,我们的五亿贷款和投资就要被蚕食鲸吞。不用多说你们也明白,那将意味着什么。责任重于泰山呀同志们,你们决不能玩忽职守!

    顿一顿,光震行长转过庞大身躯,面对兴奋不已的元子,不能说是语重心长,更像是提醒,或者是期待:肯定有干扰,你们必须顶住一切压力。如果顶不住压力,放任自流,那会是什么后果,你们应该清楚。特别是支行这头,专门管钱的,好几亿啊,要是被人打开缺口,后果不堪设想。尤其要提醒纪元子和贵先生,必须坚持原则,工作上必须六亲不认。如果有人要你们放弃原则,那不是爱护你们,那是送你们进监狱。这不是危言耸听,不要到时候怪我没讲清楚。我讲清楚了吗?

    元子、贵先生都没听懂他的意思,但又似乎都懂得这点道理。这道理很简单,不过是要他们坚持原则。他们并不想违背原则,他们觉得自己肯定能坚持原则。于是元子说“清楚了”,贵先生说“懂了”,他们都使劲点头。

    很快贵先生和元子就发现,事情可不是那么简单。

    他们强烈感受到,开发区支行根本不是他俩能控制的,甚至不受分行控制。他俩名义上是行长,实际上完全被架空了。

    支行的信贷股长杜鹏举、会计股长杜天禄、储蓄股长杜妞妞、办公室主任杜小荷,四个人的父亲是嫡亲四兄弟,他们是同一祖父门下的堂兄妹,开发区支行的一切都掌控在他们手中。

    这是非常奇怪的现象,银行工作要求近亲回避,他们却集中在同一支行。

    更让贵先生意想不到的是,那个叫杜小荷的人,居然很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直到有一天,杜小荷上身穿羊毛衫下身穿裙子上班,贵先生才猛然想起,这身装束与那年他在公共汽车上遇见的少妇装束惊人相似。

    虽然当时没有看清她眉目,但对她侧面轮廓的印象十分深刻,贵先生断定杜小荷就是那少妇。贵先生非常心虚,很怕杜小荷认出他。一旦被杜小荷认出,那才尴尬呢,如果杜小荷从此纠缠他,他将怎么摆脱?怎么会天地如此之小,偏偏在不该遇上的地方遇上她!

    好在杜小荷似乎并未认出他,或者是不想揭穿他。但贵先生还是很不踏实,他不敢跟杜小荷接触,唯恐自己哪个举动勾起杜小荷的回忆,说不定就把他认出来。

    贵先生尽量躲避杜小荷,也尽量不跟杜家其他人接近。即使杜家兄妹主动接近他,他也避之犹恐不及,他三言两语就把杜家兄妹支开,不给杜家兄妹任何亲近的机会。

    杜家兄妹却因此以为,贵先生的行为表明跟他们势不两立,不然何至于一来就疏远他们,一来就防备他们?

    不过他们还是尽量跟贵先生、元子套近乎,他们既不想放弃对支行的实际控制权,也不想跟贵先生、元子对抗。

    这一天杜鹏举来请贵先生、元子,说他父亲过生日。元子当即答应,她一定去,她没见过乡下人如何过生日。

    下班后,司机殷雄接上他们,沿着一条机耕道往前行驶。夕阳下的麦苗碧绿油亮,油菜花金灿灿一片,河边几个牧童横坐在牛背上,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第十五章 丛林生活(3)

    山坡上几个人在对着他们的轿车指指点点,突然一个中年男子脱下裤子,翘起那玩意儿冲着轿车方向撒n,一道弯弯的水柱博得旁边人大笑喝彩。

    殷雄猛然急刹车,他冲上山坡,他抬腿一脚就把那中年男子踢翻。马上有人提起锄头冲过来围攻,殷雄拔出p股后面手枪,肆无忌惮地“啪啪”鸣枪警告。宁静的乡村顿时惊恐弥散,连那中年男子一起,一伙人吓得四散狂奔。

    这是干什么呀,不就几个农民嘛,跟他们耍威风,你算什么能耐!贵先生责备殷雄太张狂了,竟然拔出手枪。

    殷雄说:这些人看到轿车就仇恨。不给他们点厉害,说不定就朝我们车上扔狗屎牛粪。

    他们为什么看到轿车就仇恨?

    这地方,穷山恶水净出刁民。

    你胡说八道!贵先生的家乡清溪镇比这里还要偏僻,他知道山里人非常淳朴,决不会无缘无故地恨。

    元子听出贵先生的话很戗人,以前贵先生说话惟恐得罪人,现在贵先生也疾言厉色训斥人,“得意就猖狂!”元子抿嘴笑笑,她尽量语气温和地问殷雄:你怎么有手枪?

    殷雄说:古集这地方可不平静。有一股黑帮叫顺水漂,经常来这里活动。除非外面稍微松动点,他们才去外面兴风作浪。如果外面风声紧了,他们就来古集躲藏,这里就很不太平。所以连银行司机都编入了经济警察编制,要我们随时佩枪,防备他们劫车,他们以为银行的车都有钞票。

    不一会儿轿车开进一个大晒场。已是暮色朦胧,几根竹竿高挑着大灯泡,还有五彩灯笼。晒场上人声鼎沸,摆满了酒席。

    很多人上来迎接,支行的人都在场,都来给杜鹏举的父亲祝寿,看得出杜鹏举广有人缘,或者是很有权势。

    贵先生和元子被人簇拥着,走进一座显赫的红砖青瓦楼房。门口有人收礼,贵先生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红包递过去,收礼人在礼单上记下一笔,然后长声吆喝:三——百元,银行客人,请——了!

    元子也掏出皮夹,杜鹏举急忙说:贵行长已经礼情很重了。元子仍然抽出一沓钞票,她点也没点就递过去。收礼人再一声吆喝:七——百元,贵——客,楼上请看——座!杜鹏举“啐”他一声说:都是贵客。收礼人赶紧改口:前头一位,三百元——也是贵——客,楼上请看——座!元子忍不住要笑,马上意识到自己如今是行长,不能再嘻嘻哈哈,便抿了嘴尾随贵先生上楼。

    楼上好几个单间,一个最大的单间里,已经坐了几个人,见贵先生和元子进来他们并不起身,显然他们都是有些地位的贵客。

    杜鹏举介绍:我的两位行长。几个人大吃一惊,他们没想到行长会如此年轻。他们纷纷站起来,杜鹏举逐一介绍:开发区管委会副主任田三亩、大垭口村支部书记过学农、古集供销社主任过老六,还有几位厂长经理,在这小镇上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贵先生、元子按照杜鹏举的安排坐下,在他俩中间空出首要座位,说是留给峰县县长束空的。

    束空还没来,就一直要等他。等一阵元子不耐烦了,她拉上贵先生下楼看热闹。

    晒场上灯亮如白昼,男女老少各色人等齐集。都不开席,入夜透着寒意,桌上的菜就任由它凉着。

    几位银行的姑娘围上来,贵先生、元子都认得,是被称为四朵金花的文娴、宛秀、房紫燕、翟姑。

    她们纷纷问元子:衣服是什么品牌,平时用什么化妆品,发型是哪里做的,一直问到鞋子袜子该去哪里买。元子很喜欢她们,就跟她们打趣逗乐,引出阵阵欢声笑语。

    第十五章 丛林生活(4)

    她们又来大胆地赞扬贵先生。房紫燕卖弄她的相面术,有板有眼地说:贵行长“额丰而隆不受贫穷,额广而方有田有庄”。天生发财相,当我们行长最合适了,我们都好沾光发财。

    翟姑很相信房紫燕的相面术,一脸虔诚地问:按照贵行长这面相,他会娶个什么样的娘子?

    房紫燕笑嘻嘻地说翟姑:像你这样的,“昂面姑娘恶商议,虽为良妇亦私情”,肯定不合适啦!

    大家都哈哈大笑,反而把贵先生笑得很窘。愈是如此,她们愈是感到趣味盎然,把元子也搭上逗笑。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元子、贵先生都有些不适应,他们重新回到楼上。

    束空仍是不来。元子实在耐不住了,不管杜鹏举如何挽留,她坚决地扯上贵先生下楼,要找四朵金花拼出一桌先开席。

    几个姑娘蜂拥而上,马上挤满一桌。元子把住酒瓶,威吓说要把四朵金花灌得花容失色。可是一开酒瓶,元子皱起了眉头,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普通高粱酒。殷雄特别机灵,不知他是从哪里打听来的,或者是他们也习惯了喝咕咚酒,他立即去找杜鹏举拿了咕咚酒来。

    旁边几桌还是不开席,有人就偷偷吃,大多数人坐在座位上望着这边憨憨地嘿嘿笑,有的要过来围观,又怕遭殷雄驱赶,只好远远地站在晒场灯光下起哄。

    头一次在众目睽睽下喝酒,又是中心人物,贵先生和元子都很兴奋。像是在展示自己,他们都很释放。四朵金花也酒量不差,她们莺歌燕舞般嬉闹,不时地欢声雷动,非常尽兴,非常开心。

    趁她们缠绕元子时,贵先生抬头张望一圈灯火通明的晒场,无意间他眼睛余光扫见一张似曾相识的脸。他慌忙定睛看,远处一盏灯笼下,静悄悄地坐着一位姑娘,正在朝这边看得发呆。她猛然发现贵先生在眺望,她慌忙别过脸,这一举动立即让贵先生想起安枝春。

    贵先生假装上茅房,他急忙走过去。快走近那姑娘时,姑娘却拔腿跑开,她的倩影摇摇摆摆地消失于旷野中。

    正在这时束空赶到,被人众星拱月般簇拥着。

    看样子束空不过三十来岁,皮肤白净得令人嫉妒。一身装束很时髦,一副大红大紫的明星派头,即使在灯光下也能看出他神采飞扬。

    他显得兴高采烈,对簇拥在身边的人不理不睬,只是粗声大气地问:元子行长在哪里呀?元子很惊讶,她并不认识束空,杜鹏举急忙介绍他们认识。

    束空伸手要握住元子,元子从不轻易跟人握手,束空只好缩回手。他有些尴尬,但仍然做了个请的姿势,仍然大笑着请元子入席。

    元子很不想上楼,无奈杜鹏举一再地恳求,贵先生也来靠近元子说:我们是来工作的,别使性子呀。元子这才跟上去。

    束空不肯入首要座位,一定要推举元子入首坐。见束空对元子如此看重,满桌的人都不明所以,猜想一定有特别原因,于是都对元子几近敬畏。

    坐定后束空得意洋洋地说:厉德如,你们认识吗?不听招呼!来我峰县地盘上,p股还没坐稳呢,就想跟我讲一二三,什么规章制度。这不,刚刚把他狠狠地教育了一顿,耽误我好多时间,一路紧赶慢赶还是迟到,让元子行长久等了。

    元子抬举出贵先生,介绍说:贵行长,支行由他当家,有话你跟他讲。

    杜鹏举早就向束空介绍过贵先生,但束空不把贵先生放在眼里。元子再次介绍,束空仍是对贵先生不屑一顾。

    第十五章 丛林生活(5)

    贵先生本来还对束空充满敬意,本来还想讨好这个县长。现在见束空如此傲慢,如此蔑视他,而对元子又是殷勤得过头,他油然想起刘冠英博士,心头很不舒服。于是贵先生尽量表明,他也未必把束空放在眼里,只跟管委会副主任田三亩等人说话。

    束空大马金刀地自认一盅罚酒后,提议除元子外都干一盅。贵先生喝酒一向豪爽,他一口就干了。

    束空发现贵先生面前酒盅是空的,便不承认贵先生已经干过,非要贵先生重新添上。本来一盅酒是小事,但不能这样被迫接受。贵先生很想得到束空尊重,而不是被束空仗势欺侮。贵先生捂住酒盅再次解释:真是先干了的。

    束空问其他人:是不是干过了?

    坐在贵先生旁边的田三亩,分明看见贵先生已经干过,这会儿却说:没见贵行长干过。

    田三亩怎么能这样说话,为了讨好束空就黑白颠倒,贵先生很生气。他被四朵金花缠住已经喝到六分量,这会儿正好酒劲上来,他倔犟着就是不肯再添一盅。他争辩说:我喝酒从不作假使诈。

    贵先生一定不喝,束空很没面子,他涨红了脸警告:在我峰县地面上,本县叫人喝酒,没有敢说不喝的!

    可贵先生觉得,开发区是峰县地面上的特区,开发区并不归峰县管辖,束空应该稍微客气点,束空凭什么如此蛮不讲理。何况贵先生大小也是行长,也是有点地位的人,因此贵先生不肯轻易屈从。他和元子一样,目前还不知道束空是维坤市长的外甥,否则他肯定迁就束空,不会随便跟束空斗气。

    见场面弄僵了,杜鹏举恳求贵先生给他点面子。旁边人也来劝,反而像是贵先生耍赖了,田三亩甚至抢过贵先生的酒盅。

    贵先生更加生气,他年轻气盛难免好勇斗狠。他突然起身,大声呼喊换上大杯,要跟束空比出高低。

    束空说:喝酒只图活跃气氛,硬拼伤身体。贵先生却不依不饶,非要跟束空比出高低。终于把束空激怒了,束空大声威吓:在我峰县地面上,还没人敢跟我比高低!

    田三亩把大杯添满,足有四两白酒,贵先生一仰脖子,咕咚几口喝个干净,呛得一通咳嗽。元子递给他一张餐巾纸,十分关切地望着他,同时冰冷地乜了束空一眼,毫不掩饰对束空的轻蔑。

    束空很不愿意看见元子这种冰冷神情,又见贵先生不碰杯就抢先喝完,他恼羞成怒,也一口喝干,呼唤继续添满。

    贵先生已经醉眼迷离,束空准备穷追猛打,他先把第二杯干了,迫贵先生也喝下。

    贵先生挣扎着要站起来,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