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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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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贵先生不知道背后还有这么多算计,只是欢喜,因为元子要来营业部担任信贷股副股长。

    公孙主任说,三个股长一个套间太拥挤,安排另外腾出一个套间,作为元子和贵先生的办公室。元子抢先占了里间,她要贵先生守在门口。

    这一天甘茹副行长绕开公孙主任,直接通知贵先生:必须提前收回红房公司的贷款。贵先生赶紧去里间跟元子商量:这是为什么?

    元子十分解恨地说:不管为什么,就是应该收回,不然太便宜他们。她突然起身反锁了门,然后低声说:还有一件事,讲出来吓你一跳。

    元子说,她在当资产负债管理股副股长时,省分行来电话,批评汤谷分行非盈利资产占比太高,责令他们作出说明。非盈利资产主要指库存现金和固定资产,元子马上调阅相关资料,她无意中发现,库存现金很不正常。于是她去追查,结果越查越糊涂。查到后来她发现,很可能金库的实际库存现金,比账面记载的要少很多。

    第十二章 有力的手(6)

    贵先生不相信,金库的账、款必须一致,只要不一致就有可能白条顶库,就有可能被人动用了金库,那可是要人头落地的。

    元子说她也不相信,本来想进一步查库,但是遭到阻止;连曾如仪副行长也阻止她,说她无权查库,要她只做该做的事。

    贵先生建议她立即向公孙主任汇报,金库由营业部代管,公孙主任有权突击查库。

    元子摇头说:如果金库有问题,公孙主任恐怕就很难说了。她进一步靠近贵先生低声说:我在做事后监督的时候,就听人悄悄议论,说公孙主任对管理金库的厉德如和王枝枝特别照顾,一再鼓捣提拔他们,好像公孙主任跟他们达成什么交易了。

    贵先生呆愣愣地瞪着元子,他相信元子不会无中生有恶意编造,但也不相信公孙主任值得怀疑,他感到心惊r跳。愣了片刻他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急忙规劝元子:不关我们的事,不要管,千万别没事找事!元子叹息着说:想想都害怕,金库也有人敢动,好大的胆子……

    正说着有人敲门进来,是水娆,她说有笔贷款需要贵先生签字。

    贵先生回到自己办公桌,见是一份纺织供销公司的贷款申请,需要三千万购买钢材。贵先生不禁问:纺织供销公司也做钢材买卖?

    水娆文静腼腆,说话轻言细语,但她并非胆小怕事的人。她低声说:是曾如仪副行长的儿子关观介绍来的。关观要我跟你说一声,高抬贵手。

    贵先生“哦”了一声,他恍然大悟,暗暗高兴,这倒是讨好曾如仪副行长的机会。关观对他那么客气,果然是“礼施于人必有所求”。不过怎么知道这是关观介绍的呢?

    水娆见他一脸疑惑,小声解释:本来关观要当面跟你讲,我觉得你们面对面不好。你最好假装不知情,万一这笔贷款不能收回,你也好推脱。

    如果我推脱了,不就得你顶着吗?

    有个人顶着就行了,干吗再拉上一个陪绑。

    贵先生很喜欢水娆的乖巧,听了这话不由得凝望她,不知是在表达关爱还是感激。水娆红了脸,低头拿起贵先生搁在桌上的大哥大摆弄。

    贵先生看了信贷员意见,水娆直接表达:同意贷款三千万!他建议水娆修改得含糊点:给自己留点退路,不要下结论。并具体指导水娆:调查后认为,该笔贷款与其他贷款一样,也存在不确定风险……

    水娆问:这样模棱两可的意见,能通过审批吗?

    如果后面的审批人非要卡住不放,倒是给我们贴金了。见水娆一脸迷茫,贵先生进一步挑明:他们卡住不批,更能显出我们是在担着风险帮忙。能不能发放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有没有帮忙,是在怎样情况下帮忙,明白吗?

    水娆笑着说:你当股长的,水平就是比我们高得多。

    她弯下腰贴近贵先生提笔修改,贵先生在一旁指点。

    这一切都被元子听见了。元子走出来,他俩也没在意,元子就站在套间门口看,看得心头酸溜溜的,她怒气冲冲地返回自己的座位。

    元子又听见外面的水娆问贵先生:这大哥大怎么使啊?贵先生耐心教她,她试着拨了个号码,嘻嘻哈哈地跟对方说,是在用她股长的大哥大通话。大概对方也没使用过大哥大,水娆就解释大哥大有多好,说她股长拿在手头很气派,言语中充满对股长的无比崇敬。同时元子听见水娆嗔怪对方:不要瞎讲,让人听见了误会……

    元子胸中翻涌着恼怒和愤恨,却又不便发作,她拿起笔在纸上乱涂乱画。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第十二章 有力的手(7)

    水娆挂断电话,给贵先生解释,刚才通话的是她表姐,叫常馥,闲得发慌就喜欢瞎折腾。比如喜欢吃甜食,发胖了又吃减肥药,刚减点体重又吃甜食,再发胖再吃减肥药……

    元子恨恨地在纸上写下一连串“讨厌讨厌讨厌……”

    贵先生却不厌烦,饶有兴致地听水娆说下去。

    水娆又说,信贷股唯一的研究生桑可以大脚爱小鞋,桑可以一双脚勒得又红又肿,走路像袋鼠跳,却不肯换双大一点的鞋,说是逐渐就会适应。问她为什么喜欢穿小鞋?她说女人要生存就必须忍受各种苦难,必须把自己修理成男人喜欢的式样。女人如果个性张扬,那是自找的灾难,女人不是为自己活着的,是为了丈夫孩子公公婆婆……

    元子知道,桑可以根本不是水娆说的那种女人,水娆是在嫉妒桑可以,是在污损人家。元子霍然站起来,走出去问:水娆在说什么呢?

    水娆慌忙住口,她满脸都是畏惧的神色,叫了一声“元子股长”就急忙离开。

    贵先生脸上挂着微笑说:水娆真是有趣。元子眼圈一红,冲出门就没再回来。

    香香问贵先生,又是什么事惹得元子哭了?贵先生回想不出,香香要他去看看,元子却不开门。

    香香拿上钥匙开门进去,元子赌气不吃晚饭。香香发了火,责备元子害得大家不开心,她扯上元子过来一道吃晚饭,并说惩罚元子洗碗。

    吃过饭元子把碗一推,要贵先生洗碗去。贵先生笑笑起身收拾,他要元子陪他洗碗,说不然他感到委屈。元子不肯,但是当贵先生真的去了厨房,元子又跟进去,要贵先生戴上r胶手套。贵先生说他皮肤已经很粗糙,不怕腐蚀了。元子却要他必须戴上,直到贵先生照办了,她才露出笑容。

    香香在一旁取笑:可别给我找个这样的弟媳妇,谁吃得消呀。元子脸红了,但没有生气,只是冲过去跟香香嘻嘻哈哈嬉闹。

    晚饭后元子要去她阿姨家。她不爱去阿姨家吃饭,但也要经常去,她其实是去拿些喜欢的东西回来,把阿姨家当仓库了。

    元子一走香香就去摆弄她的琴谱,剩下贵先生无所事事。贵先生忽然想到该去公孙主任家,他想问个明白,为什么要提前收回红房公司贷款?

    公孙主任正在一个人喝闷酒,他似乎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眉头紧皱心事重重。

    贵先生倒上酒陪他,对他说:今天甘茹副行长找我,要我提前收回红房公司三亿贷款,我搞不懂这是为什么。

    公孙主任唉声叹气地说:原先我以为,他们仅仅是担心这笔贷款的风险。所以我还想,通过你给他们作个解释,这笔贷款没有风险,请两位行长尽管放心。现在才明白,根本不是担心什么风险,唉,不好说了!

    公孙主任只顾灌酒,不久他就把自己灌得醉眼迷离。恍恍惚惚中他说,四个行长之间的矛盾已经公开化。

    贵先生问:他们有什么矛盾?公孙主任说:维坤市长不信任光震行长。

    本来维坤市长要安排岳护生接替她做行长,可是省分行的承乾行长不同意。行长是省分行和汤谷市政府双重管理的干部,任何一方都不能单独决定,因此两边就闹得很僵,以至于汤谷分行的行长迟迟不能落实。

    后来搞了个折中,承乾行长默许维坤市长在峰县开发区搞开发贷款试验,维坤市长接受光震来汤谷当个过渡行长。光震行长只是来镀金的,他可能很快就要回到省分行做副行长。

    他走后谁来接任呢?维坤市长仍然要安排岳护生,准备任命岳护生为党组副书记,也就是明确岳护生的接班人地位。但是光震行长努力抬举甘茹副行长,他甚至鼓动省分行,干预汤谷市对岳护生的党内职务任命,不承认岳护生是常务副行长。

    公孙主任十分担心地说:我很怕闹到后来,他们为了排挤对方,就互相捉拿把柄,互相揪对方尾巴,闹到这一步将是你死我活,将有好多人掉脑袋。

    怎么可能严重到掉脑袋?他们能捉到对方什么把柄?公孙主任不肯说,贵先生只好进一步试探:那我们跟随哪一派呢?

    苍白的日光灯下,公孙主任的脸色也由通红转苍白,他竟然掉下眼泪,说他可能结局悲惨,光震行长把他归为岳护生和曾如仪一派。

    旁边的苏欣老师不愿意听这些烦心事,打断他,抱怨公孙主任酒喝得太多,都失态了。她毫不掩饰自己已经心力交瘁,不堪承受公孙主任传导的那些压力,她甚至流露出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态。

    回到自己宿舍,贵先生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公孙主任的潸然泪下,犹如一只升空的热气球d开一孔,让搭乘这只热气球的贵先生十分恐惧。

    他没想到竟然要分成两派,而公孙主任还不跟光震行长一派,他不能不想想自己何去何从:他应该疏远公孙主任,还是继续紧紧跟随公孙主任?

    更令他迷惑不解的是,公孙主任何至于流泪?未必他真的动过金库,未必光震行长正在追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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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蛛网争食(1)

    关观介绍的纺织供销公司,尽管水娆和贵先生签署的意见都是模棱两可,仍然顺利获得三千万贷款。

    看来无论甘茹副行长还是光震行长,至少目前还没表明将与曾如仪副行长对抗,不然他们完全可以拒绝签批这笔贷款。是不是表明他们仍然在争取团结?

    贵先生不可能把这些弄明白,不过他很高兴,他真的希望领导团结,真的希望不要搞成两派,不然他将无所适从。

    第二天,水娆来找贵先生,看元子不在她就拿出个包裹,神秘兮兮地说:关观要见你,被我拦住了,你们两个还是背靠背好。礼情都是我去领的,你不欠他们什么。

    贵先生要打开包裹,水娆凑近他耳朵说:那边只是我跟关观交接,没有第三人,没有留字据。你放心,假装一无所知,免得尴尬……

    突然元子开门进来,撞见水娆几乎贴在贵先生耳朵说话,元子马上沉下脸。水娆做贼心虚般大红了脸,赶紧招呼一声“元子股长”就慌忙离开了。

    元子见贵先生准备将手中包裹藏起来,她几步就冲上去,非要抢过来看。贵先生已经从水娆的神色中感觉到,这包裹里有秘密,他本能地闪开元子,抢步过去将门反锁了。同时央求元子:别闹了,等我慢慢解释。元子却不听解释,她要看包裹。贵先生按捺不住吼了一声:我的东西你想看就看吗?

    头一次听见贵先生吼叫,元子惊了一跳,她转身回到自己办公室怄气。

    贵先生急忙跟进去哄她,递过包裹任由她看。她却不看了:一堆脏东西,别脏了我眼睛。贵先生说:到底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说着他“刷”地撕开包裹,竟赫然是一堆钞票。

    元子吓得跌坐在沙发上,一脸惊骇。听贵先生讲了来历,元子一定要他退回去。贵先生说:我不要别人也会要去,这是我该得的一份。元子不听贵先生一叶障目的自我辩解,不容商量地坚持:必须退回去!

    贵先生只好对元子如实说,他很缺钱,他在外面欠了一大堆债,开销又是一天比一天大,这点钱对于他太重要了。

    元子拿过钱卡一卡大数,竟有六万元之巨。元子使劲摇头说:这会毁了你一生。贵先生不相信:无凭无据,怎么证明我拿了这些钱?元子说:你道高一尺,人家可能魔高一丈,你怎么知道无凭无据?起码水娆就是人证!

    贵先生颓然地坐下,元子主动靠上去,她推心置腹地说,她哥哥高点告诫过她:蜘蛛在蛛网上来去自由,蜻蜓如果去模仿,不仅不能自由行走,反而要变成蜘蛛的猎物。你一个人孤立无援,怎么敢去蛛网争食?

    见贵先生十分沮丧,元子问他到底欠了多少债,为什么会欠很多债?

    贵先生不正面回答,而是说:我相信财富在以多种方式进行多次分配,只有弱势群体才仅仅参加一次分配。

    元子说:这方面的事我不可能一无所知,但我相信我哥高点的话,隐性分配只能在蛛网上进行。一个人在没有成为蛛网成员前,去蛛网争食很危险。

    贵先生问:怎样才能成为蛛网成员呢?

    元子不回答,只是坚持一定把钱退回去。贵先生无可奈何,只得呼叫水娆来,当着元子的面将钱退还。退还后他心头空落落的,像是吃了好大的亏,甚至懊悔不迭。

    这一天贵先生在电梯口见到曾如仪副行长,他急忙上前招呼,竟是撞上一副y冷面孔,曾如仪副行长一副拒人千里的神情,根本不理睬他。电梯边的人都对着贵先生窃笑,笑得贵先生十分狼狈。

    第十三章 蛛网争食(2)

    贵先生猜想这当中一定有缘故,他惴惴不安,可不敢得罪曾如仪副行长。

    他垂头丧气地来到办公室,正好元子不在,他急忙叫来水娆问:关观是不是在恨我?水娆说:我把钱退给关观,关观很愤怒,他说你不肯跟大家串连在一起,就是非我族类必有异心,不肯成为同志就是共同的敌人。

    贵先生不想成为关观的敌人,他忧心忡忡地问:还有什么办法挽回?水娆说:除非把那六万元收下。贵先生问:收下来会有什么后果?水娆说:一切后果由我承担,你还是不相信我吗?

    贵先生不禁想,本来就是要讨好曾如仪副行长,现在弄得反而把人得罪了。他三千万贷款都敢签字,这六万又算什么,何况一切风险都有水娆顶着。于是贵先生瞒着元子,悄悄收下六万元。

    很快贵先生就接到曾如仪副行长的电话,曾如仪副行长说,她家里人聚会,只请贵先生一个外人参加。

    自此以后贵先生对水娆特别有好感,他觉得水娆很会办事。不仅能办成事,还不让领导担风险,水娆把风险一个人承担下来。于是面对水娆时,贵先生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特别关怀的目光。

    水娆很快乐,她从贵先生充满关爱的眼神中看出,她可以撒娇,她有事没事都爱去贵先生办公室。

    贵先生同样快乐,他很愿意跟水娆谈些工作以外的有趣事。他在水娆面前感到自己很高大,他可以颐指气使,可以发脾气,可以为人师表。

    水娆又拉上他一起走访客户,贵先生十分乐意,两个人常常是一早出去就整天不归。

    内部的事务,包括签报贷款、接待来访、处理疑难问题等等,都是元子在家支应。

    元子一开始还心平气和,她安排得井然有序。公孙主任也很满意,他说这样分工最好,贵先生带领信贷员走访客户,元子主管内部事务,里外都周全。

    可是不久,桑可以找元子诉苦。桑可以说,水娆整天跟贵先生泡在外面,连自己该做的案头工作都交给桑可以。桑可以又不能推托,她不想得罪水娆,但实在不堪重负。

    桑可以是信贷股唯一的研究生,她清高自持,决不会挑拨离间,也不搬弄是非,她在信贷员中广受尊重。

    现在连桑可以都忍无可忍,元子马上详细了解,果然发现有蹊跷,贵先生所谓的走访客户,经常只是带着水娆一个人。

    元子恨得当场就差点流下眼泪。她一赌气不干了,托言身体不适,没等下班就回宿舍了。

    贵先生以为元子当真病了,下班后贵先生就急忙去看她,可她不开门。香香要贵先生别去惹元子,过一阵元子就会消气。贵先生仍然不明白:元子为什么生气?显然香香知道,但香香什么也不说。

    元子不上班了,水娆少了许多顾忌,她一有空就泡在贵先生办公室。

    这一天刚刚上班,水娆又来贵先生办公室,两个人关上门,一起翻阅关观介绍的那家纺织公司报表。

    贵先生越看越不踏实,他总觉得报表是虚假的。水娆中专毕业就当信贷员,已经工作好多年了,她其实比贵先生懂得多。但她假装一点不懂,要贵先生教她:怎么看出报表虚假?

    能够有人如此诚恳地请教,贵先生自我感觉好极了。他不厌其烦地传道授业解惑,水娆像磁铁样吸附在他身边。

    元子突然开门进来,看见了两人正在翻看报表,几乎耳鬓厮磨,元子毫不掩饰她的愤怒,吓得水娆接近仓皇地逃跑。

    第十三章 蛛网争食(3)

    元子一定要跟贵先生调换办公室,从此元子守在门口,水娆每次见贵先生必须从元子眼皮下经过,她不敢随便来了。

    元子又提出,贵先生走访客户时,她要一起去。贵先生自然满心欢喜,只是担心人家说闲话。果然很快就有风言风语了,说两个股长形影不离,出入都是成双成对。

    甘茹副行长来找元子,她问元子:我的小姐,你不知道人言可畏吗?元子不许甘茹副行长瞎猜,甘茹副行长一脸严肃地提醒她:堵得住我的嘴,堵得了大家的嘴吗?元子说:他们爱说就说吧。甘茹副行长哈哈大笑,使劲拍打元子,显得高兴极了。

    不知不觉又到了中秋节。贵先生不禁想起去年的中秋节,想起旷君。一想起旷君,忽然想到欠她一万元钱,贵先生决定还给她。

    旷君又是不闩大门,贵先生一推就开了。卧室有客人,贵先生慌忙躲进西厢房。仍然那么干净整洁,仍然那么温馨,以至于贵先生感到胸口隐隐作痛。

    旷君慌忙支走客人,她手忙脚乱地给贵先生沏茶,显得战战兢兢,似乎很怕贵先生。

    贵先生本来想还了钱就走,见此情景又于心不忍,便盘腿坐下。

    旷君小心翼翼地在对面坐下,也不说话,只是凝望贵先生。贵先生问:你为什么要害我?旷君十分惶惑地摇着头,颤抖着问:我为什么要害你?

    贵先生很不想坦白那天在沸腾娱乐中心醉酒后的事,但现在,他犹豫一阵,还是讲了大概。他已经隐约感到,可能误会了旷君。

    果然旷君眼泪喷涌而出,泪水成串地掉下来,说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就遭贵先生嫌弃,原来是有这场误会。她哭得真是伤心,哭得蜷成一团。贵先生叹息一声抱起她,她拱进贵先生怀里,浑身都在颤抖。贵先生满怀怜惜地捧起她的脸亲吻,她努力收缩身体,似乎她愿意变得很小很小,让贵先生含在嘴里。贵先生明显感到她很轻,瘦得多了,他低声规劝:你不能不顾自己身体呀。旷君说:都是太伤心害的。贵先生说:当时我真恨啊!旷君一脸凄楚地说:你还是不相信我。

    贵先生要抱她上床,忽然想起大门:好像门还没闩。旷君不无悲哀地说:不用闩了,往后我们只是朋友,再不做那种事了。见贵先生迷惑不解的样子,旷君说:这样就显得我们都干净,我更愿意你多来看看。看你每次都惊惊惶惶,知道你很勉强。如果我们在一起干干净净,你就不会找理由恨我了。

    贵先生坦白地说:确实很害怕。

    旷君坐起来说:抱抱我就好了。贵先生抱紧她,她闭上眼,似乎已经很满足。

    贵先生要退还一万元钱,又惹得旷君哭了一场。贵先生只好收回,同时嘱咐旷君,只要有困难就跟他讲,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可怜虫,他再也不会去卖酒,不会遭人打了。

    旷君说,那伙抢了贵先生的酒还打他的人,已经查到了,是一伙假冒的市场管理员,有黑道背景,跟一个叫顺水漂的黑帮有牵连,所以不敢惹他们。

    贵先生早就把这事淡忘了,旷君还放在心上,他十分感动。他不无深情地叮嘱旷君:那就别去惹了。你一个人孤孤单单,要照顾好自己,免得我还要为你担心。

    旷君破涕为笑,说:根本不要你为我担心。我父母又给市里捐献了大笔慈善款,拜托那些领导照看我。你要有难处,说不定我还能帮你。

    贵先生哈哈大笑,却不说他笑什么。其实他是在想:我怎么会需要你的帮助!他觉得自己已是足够强大了。

    回到宿舍,贵先生洗过澡,看香香去了元子宿舍,他也穿着汗衫裤衩过去了。

    他与旷君只是一番搂抱,但心中升起的还没熄灭。现在又是裤衩偏紧,他那玩意儿被摩擦得蠢蠢欲动。他在靠近元子的沙发坐下,裤裆犹如撑起一个帆。他感到燥热难耐,于是起身去冰箱取饮料。

    冰箱在元子的沙发背后,贵先生从正面探过身去,元子被他整个笼罩起来。元子却不躲开,她被贵先生笼罩在身体下,只是急促地呼吸。

    贵先生坐回原位,发现元子一脸潮红,双眼迷离,正在偷偷看他。贵先生顿时心猿意马,禁不住也看着她,四目相遇时,元子也不闪避,便见着那火焰般热情呼呼燃烧,烧得人血y奔流,有些神志不清。

    香香悄悄起身离开,元子猛然意识到自己失态,娇嗔道:还不走。贵先生以为当真撵他走,便跟着香香离去。元子又恼又恨,使劲踹了沙发一脚。

    窗外正在下小雨,淅淅沥沥,勾起人无尽的惆怅……

    突然门外传来贵先生、香香十分慌乱的声音。元子开门看,见他俩准备下楼,忙问出了什么事。香香说:匡朴专门带信来,说苏欣老师去医院了。元子反手关上门,也要一起去。

    苏欣老师已经肝昏迷,公孙主任坐在病床边,孤独的身影映照在雪白的墙面上抽搐,他显得很无助。香香隔着病房玻璃看见了,“呜”的一声哭起来。公孙主任慌忙起来迎接,劝慰香香不要哭了,一哭就勾得大家难受。

    正在忙着抢救的医生护士,嫌他们碍手碍脚,赶他们出去。隔壁病房的人也来围观,都拥在门口、窗前。公孙主任说,别扎在病人堆里,到处是肝炎病人。三个人便去旁边的医生值班室。

    一位年轻的男医生,主动跟他们搭话。贵先生问:像苏欣老师这种病情,是不是很严重?他直言相告:有的病人就醒不过来了,即使醒来也是拖延几天。

    香香泪如雨下,贵先生也是心头发酸,他们差不多把苏欣老师当母亲。

    元子问:就没有办法了?年轻医生说:去上海或者沿滩市治疗,可能有一线希望,他们可以做肝脏移植。

    元子随手拿过贵先生手中的大哥大,和她哥哥高点通话。听元子讲明情况后,高点大包大揽地说,把病人送去沿滩市,一切由他来安排。

    第十四章 世事如棋(1)

    香香担心苏欣老师此去无归期,一定要跟去沿滩陪护,谁也劝不住她,只好遂她心愿。

    公孙主任要陪妻子去沿滩治病,上面就把峰县支行行长钟三郎调任营业部副主任,注明正科级,位列余从礼副主任之前。

    贵先生请教商淇股长:这样的安排是不是有特别用意?商淇股长分析,这是借刀杀人。

    商淇股长说,光震行长多次公开讲,他只是供在神龛上的一个牌位。很多人知道他名字,但并不知道他到底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他说过的话被层层过滤后走音走调了,他做过的事被多方渲染后变色变形了。他说,他和群众之间阻隔着一群巫师,这群巫师本领很大,面对群众他们代表行长,面对行长他们代表群众。他们相互交织成一张网,把群众笼罩起来,把他光震行长托举在网上,练习前滚翻、后滚翻、腾空、鱼跃……累得他汗流浃背,却又无可奈何。

    商淇股长断定,光震行长一直在努力撕破这张网。但是全行的上百个中层干部,无一不是维绅市长当行长时调整到位的,光震行长不敢贸然动手。

    现在公孙蒙请了长假,如同一盘死棋突然松动,光震行长必然要来做活这个眼。

    任命钟三郎为正科级副主任,这一招很高明,明摆着就是告诉两个人:如果钟三郎想当主任,就要阻止公孙蒙回来;如果公孙蒙想回来,就必须赶走钟三郎,不然没他位置。先让这两个人斗法,等他们两败俱伤后,光震行长再出面收场。

    晚上贵先生把商淇股长的分析,通过大哥大告诉公孙主任。似乎公孙主任早有准备,他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无力回天。他尽可能提醒贵先生:有些话本来不便跟你说,现在我照应不上你了,就都说了吧。记住,你要但求自保。

    公孙主任告诉贵先生,金瓯银行汤谷分行,差不多是维坤市长的私家宅院。

    维坤市长凭什么在汤谷说一不二,就是她拥有金瓯银行这份财力,连单一光书记也没这份财力。整个汤谷市的贷款规模不到八百亿,金瓯银行一家就占有四百多亿,金瓯银行打个喷嚏全市的企业都要感冒。因此掌握金瓯银行就掌握全市经济命脉,就能掌握一切,就能在汤谷说一不二。

    维坤市长使用金瓯银行的钱比使用财政资金还方便,使用财政资金要受人大常委会监督,使用金瓯银行的钱她基本上随心所欲。

    她一定不会放松对金瓯银行的控制,她只会把金瓯银行控制得更加牢不可破,决不会容忍光震行长在她的私家宅院挖墙动土。

    然而,光震行长不可能不挖墙动土。从总行到省分行,都在积极推动银行的完全垂直领导,就是要摆脱地方上对银行的控制。省分行派光震来,就是要从维坤市长手中抢回这座宅院。

    公孙主任提醒贵先生,两股力量迟早要摊牌。如果是蝇头小利,发扬点风格就让给对方了。金瓯银行可不是蝇头小利,现在就有五百多亿资产,每年还在以几十亿的规模增加。虽说这些资产不是私人所有,但是只要控制在手,随便指缝里漏一点,就能培养多少百万富翁。光是那贷款利率,既可以下浮百分之十,又可以上浮百分之三十,还有息外加息,一亿贷款就有上百万差额。几百亿呀,这么大的蛋糕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他叮嘱贵先生,不要靠近光震行长和甘茹副行长,也不要靠近岳护生副行长和曾如仪副行长。要像从前一样,夹起尾巴做人,小心谨慎做事,逢年过节把各方面打点照应好。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第十四章 世事如棋(2)

    通完电话,贵先生感到心慌,像吃苹果吞进了虫子,急切地需要帮助:他应该怎么办?公孙主任的那些话他不大相信,或者他不愿意相信,怎么会那么复杂?

    他叩开元子的门,元子放他进去,似乎元子并不希望他进去。香香在时,元子和贵先生之间如同隔了幅窗纱,突然扯掉这幅窗纱,两个人面面相觑,一时还不能适应。

    贵先生本来有很多话说,竟不知从何说起。他勉强把商淇股长的分析和公孙主任的关照,如实告诉了元子。可元子不爱听,或者是她不想参与这些事,她轻描淡写地说:不关我们的事,省点心吧。

    这一来又没话说了,或者是千言万语不知说什么好,贵先生呆坐一会儿就离开了。

    接下来的变化果然波诡云谲,差不多掀起惊涛骇浪。

    钟三郎调离峰县支行后,竟然是任命厉德如担任峰县支行副行长,并代理行长。同时任命王枝枝为出纳股长。

    贵先生急忙打电话问公孙主任,怎么会厉德如突然时来运转?

    电话那头的公孙主任暴跳如雷,怒骂厉德如是无耻叛逆。可公孙主任不肯讲其中的纠葛,只是诅咒:这头蠢猪,死无葬身之地!然后又是唉声叹气。

    贵先生马上联想到元子说的金库,不禁担心:难道公孙主任真是动过金库,遭厉德如揭发了?

    钟三郎打来电话,要贵先生、元子立即去他办公室,商淇股长已经在场。

    钟三郎满脸络腮胡,嗓门大,说话也急,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整个个显得毛手毛脚,还十分的狂妄自大。

    一坐定他就宣布:三十多个信贷员,光靠你们三个股长管不好。现在决定,信贷股分成五个组,金煌一组组长,水娆二组组长,桑可以三组组长……今后贷款审批和信贷员的管理,都由各个组长自行负责。你们三个股长,协助我抓一些协调方面的工作。没意见就回去!

    什么叫抓些协调方面的工作?贵先生惊得目瞪口呆,他知道就是把他们架空了,不要他们工作了。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元子扯他一把,他才y沉着脸回到办公室。

    商淇股长随后跟上来,反手关上门说:这是明摆着架空我们。我是无所谓的,你们应该再做些努力。

    贵先生如丧考妣,接近失魂落魄地问:以前并不认识他,不可能得罪他,为什么一来就要架空我们?

    意料中的事!只是没想到他如此急不可耐。很简单,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你和元子都是公孙蒙的人,我又没有用,他肯定要收掉你们权力,然后迫你们主动离开。

    贵先生还是不肯相信,将信将疑地问:难道光震行长也支持他这样干?

    商淇股长豆芽般瘦长的身子扭向窗户,探头看看窗外,似乎担心窗外有人偷听。窗外只有高层建筑的风声呼啸,借着风声掩护,他用力挥动长臂,像是发表演讲,也可以说他在愤怒声讨。他知道没有其他人听见,所以凛然不惧地说:光震行长,哼,这是他的故意安排!他就是要不长脑筋的钟三郎在营业部横冲直撞,直到搅得人怨,然后找个理由,比如说钟三郎群众基础不好,或者逮住钟三郎一点失误,再把钟三郎赶走,他又好盘活几个中层干部。从此啊,我看啊,营业部这个全行最大的部门,也是矛盾最集中的部门,就成铰r机了。那些光震行长不喜欢的中层干部,都有可能一个一个调来,看上去都是重用,实际上是“喀嚓喀嚓”都铰了。

    第十四章 世事如棋(3)

    元子抽出一张报纸,不屑一顾地说:随便他们折腾吧,我还不想干呢,正好落得清闲。

    商淇股长不尴不尬地笑笑,他可能知道一点元子的背景,他很像在表演,想煽动元子跟钟三郎对抗。可元子一脸的无所谓,让他很失望,他摇摇头,瘦长的身子差不多弯成弓,甩开大步就走了。

    贵先生可不想走,他忧心如焚,焦急不安地恳求元子:好不容易才坐上这位置,难道就这样被他架空了?难道就这样被他走?

    可能元子也一时蒙了,可能元子也不知道如何应对,她继续表现出无所谓的神情,笑嘻嘻地激将贵先生:再去抢回来呀。没胆量吧?嘻嘻,你活该!

    元子随即收拾桌面,说正好可以提前回昌明过春节,她现在觉得无官一身轻。

    贵先生叹息着回到里间办公室,把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电话告诉公孙主任。

    电话里的公孙主任似乎心烦意乱,很不想听到这些烦心事,他十分沉痛地说:钟三郎以为,把我这条狗撵走了,他这条狗就能讨好主子。他蠢蛋,光震是在招降纳叛!公孙主任徒叹奈何,说他鞭长莫及,其实他是大势已去,不能给予贵先生任何帮助。

    贵先生很不想卷进冲突中,他只是想保住自己的位置。

    送元子去飞机场后,贵先生准备了一份很重的礼情,他晚上去看钟三郎,想讨好钟三郎,想恳求钟三郎不要排挤他。

    钟三郎透过猫眼看见贵先生,连门都不开,隔了门扇粗声大气地说:有什么事明天来办公室谈。我不占用你下班时间,你也别下班了还来找!

    贵先生头一次遇到拒不收礼的人。他曾经为了送礼不堪重负,现在他低声下气地乞求:不影响领导休息,就是客户送来点小东西,我专门送来。就放在门口好吗?

    哎呀,你这个同志啊,你怎么能拿客户的东西?马上给我拿走,不然你知道什么后果!同时听见屋子里“啪”的一声,连灯也熄灭了。

    贵先生只好离开,要多沮丧就有多沮丧。他缓缓走下楼梯,双腿沉重,每迈一步都何其艰难。

    忽然听见“咚咚”的脚步声,有人上楼来。贵先生慌忙抬头,楼道灯光照着一张喜气洋洋的脸,竟然是刚当上组长的金煌,狭路相逢两个人都有些尴尬。

    贵先生下意识地背靠墙壁,把他未能送出去的礼情遮掩在背后。他感到羞惭,怕金煌耻笑,笑他有礼也送不出去。

    金煌诡秘地笑笑,洋洋得意地说:钟主任请我去喝茶,顺便了解点情况。哦,对了,他歪扭过身子低声说:有件事不说一声,怕对不住你老领导。

    贵先生听金煌叫他老领导,十分反感,似乎在暗示他要退出历史舞台了。再见金煌故弄玄虚的样子,贵先生厌烦得作呕,但他仍然笑着问:什么事啊?

    金煌说:红房公司在海南炒地皮,亏大了,方红亮已经被抓起来了。

    贵先生猛然一阵心惊r跳,不过他仍旧装着迷惑不解: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件事?

    金煌嬉皮笑脸地说:这种大事,不给你老领导汇报,怕你没思想准备,怕你遭他们诬陷。说完金煌就“咚咚咚”上楼了。

    贵先生愣在楼梯上,愣了好一阵,忽然如梦初醒,慌忙赶回宿舍。

    他打电话给红房公司财会科长钱方大,怕钱方大听出他惊慌失措,他没有直接询问,而是绕着弯子说:好久没看见你,你也不至于忙得连老朋友都忘记了吧,你和红亮都还好吧?钱方大哈哈一笑,他什么话也不说就挂断电话。

    第十四章 世事如棋(4)

    难道真是出事了?钱方大一句话不说,他是心头有鬼还是心头有愧?贵先生更加不知所措了,恨恨地骂:孙子!他立即想到:商人决不会讲情义,如果确实像金煌所说,方红亮已被抓起来,方红亮肯定不会替人遮掩,说不定已经招供出那些消费卡。

    如此一想贵先生毛骨悚然。即使方红亮还算仗义,他顶得住吗?听说现在审讯人有绝招,不打不骂,就是不让你睡觉,熬不过三天就感到生不如死,就会把一切招供出来。

    招供出来又会怎样?虽然贵先生没有动用这笔钱,但已经构成受贿事实。再想此事还将牵连元子,贵先生倒吸一口冷气,他宁肯自己粉身碎骨,也不能牵连元子。他急忙翻出两张卡来,几乎不假思索,立即去厨房点火烧个干净。

    烧完了才想到,谁知道他已经烧了?非要他交出来怎么办?

    假如方红亮已经招供,假如警察传讯他,这回可是跟上次不同。上次偷钱警察没掌握他什么,就没对他重点盘查,只是一般讯问,他才得以侥幸脱逃。如果这回传讯他,有方红亮旁证,他肯定发抖,肯定没有上次的理直气壮。为了不牵连元子,他可能供认不讳。

    他万分懊悔,不该烧了,应该退还他们!可是怎么退给他们,方红亮已经被抓,钱方大电话都不接,即使想退给也找不到人,而且要是人家不收呢?

    他心头的恐惧急剧膨胀,耳朵里回荡着金煌y阳怪气的声音:怕你没思想准备,怕你遭他们诬陷。他像是在被诅咒,他用力捶打自己的脑袋,在宿舍里长吁短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