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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郭靖将洪、柯二人送到楼边,回身又来寻找完颜洪烈,岂

    知适才只到烟雨楼边这一转身,不但完颜洪烈影踪不见,连

    沙通天、裘千仞等也不知去向。又听得周伯通叫道:“咦,老

    毒物呢?逃到哪里去啦?”

    此时湿雾浓极,实是罕见的异象,各人近在身畔,却不

    见旁人面目,只影影绰绰的见到些模糊的人形,说话声音听

    来也是重浊异常,似是相互间隔了甚么东西。众人虽屡经大

    敌,但这时斗然间都似变了瞎子,心中无不惴惴。黄蓉靠在

    父亲身旁,马钰低声发号施令,缩小阵势。人人侧耳倾听敌

    人的动静。

    一时之间,四下里寂静无声。过了一会,丘处机忽然叫

    道:“听!这是甚么?”只听得周围嗤嗤嘘嘘,异声自远而近。

    黄蓉惊叫:“老毒物放蛇,真不要脸!”洪七公在楼头也

    已听到,高声叫道:“老毒物布蛇阵,大伙快到楼上来。”周

    伯通的武功在众人中算得第一,可是他生平怕极了蛇,发一

    声喊,抢先往烟雨楼狂奔。他怕毒蛇咬自己脚跟,楼梯也不

    敢上了,施展轻功跃上楼去,坐在楼顶最高的屋脊之上,兀

    自心惊胆战。

    过不多时,蛇声愈来愈响。黄蓉拉着父亲的手奔上烟雨

    楼。全真诸子手牵着手,摸索上楼。尹志平踏了个空,一个

    倒栽葱摔了下去,跌得头上肿了一个瘤,忙爬起来重新抢上。

    黄蓉没听到郭靖声音,心中挂念,叫道:“靖哥哥,你在

    哪里?”叫了几声,不听答应,更是担心,说道:“爹,我去

    找他。”只听郭靖冷冷的道:“何必你找?以后你也不用叫我。

    我不会应你的!”原来他就在身边。

    黄药师大怒,骂道:“浑小子,臭美么?”横臂就是一掌。

    郭靖低头避开,正要还手,却听嗖嗖箭响,几枝长箭腾腾腾

    的钉在窗格之上。众人吃了一惊,只听得四下里喊声大作,羽

    箭纷纷s来,黑暗中不知有多少人马,又听得楼外人声喧哗,

    高叫:“莫走了反贼!”

    王处一怒道:“定是金狗勾结嘉兴府贪官,点了军马来对

    付咱们!”丘处机叫道:“冲下去杀他个落花流水。”郝大通叫

    道:“不好,蛇,蛇!”众人听得箭声愈密,蛇声愈近,才知

    原来完颜洪烈与欧阳锋暗中安排下了毒计,只是这场大雾却

    不在众人意料之中,是祸是福,倒也难说。洪七公叫道:“挡

    得了箭,挡不了蛇;避得了蛇,又避不了箭!大伙儿快退。”

    只听周伯通在楼顶破口大骂,双手接住了两枝长箭,不住拨

    打来箭。

    那烟雨楼三面临水。官军乘了小舟围着烟雨楼放箭,只

    因雾大,一时却也不敢近。

    洪七公叫道:“咱们向西,从陆路走。”他是天下第一大

    帮会的首领,随口两下呼喝,自有一股威势。混乱之中,众

    人都依言下楼,摸索而行,苦在睁目瞧不出半尺,哪里还辨

    东西南北?当下只得拣箭少处而行,各人手拉着手,只怕迷

    路落单。

    丘处机、王处一手持长剑,当先开路,双剑合璧,舞成

    一团剑花,抵挡箭雨。

    郭靖右手拉着洪七公,左手伸出去与人相握,触手处温

    软油腻,握到的却是黄蓉的小手。他心中一怔,急忙放下,只

    听黄蓉冷冷的道:“谁要你来睬我?”

    猛听得丘处机叫道:“快回头,前面遍地毒蛇,闯不过去!”

    黄药师与马钰殿后,阻挡追兵,听到丘处机叫声,急忙转头。

    黄药师折下两根竹枝,往外扫打。烟雾中只听得蛇声吱吱,一

    股腥臭迎面扑来。黄蓉忍耐不住,哇的一声,呕了出来。黄

    药师叹道:“四下无路可走,大家认了命罢!”掷下竹枝,把

    女儿横抱在手。

    以众人武功,官兵s箭原本挡不住去路,但西毒的蛇阵

    中毒蛇成千成万,只要给咬上一口,立时便送了性命。众人

    听到蛇声,无不毛骨悚然。黄药师玉箫已折,洪七公金针难

    施,最难的还是在大雾迷蒙,目不见物,纵然有路可逃,也

    是无从寻找。

    正危急间,忽听一个人冷冷的道:“小妖女,竹棒给我瞎

    子。”却是柯镇恶的声音。黄蓉听他说到“瞎子”二字,即明

    其意,心中一喜,忙将打狗棒递了过去。柯镇恶不动声色,接

    棒点地,说道:“大伙儿跟着瞎子逃命罢。烟雨楼边向来多烟

    多雾,有啥希奇?否则又怎会叫作烟雨楼?

    他是嘉兴本地人氏,于烟雨楼旁所有大道小路自幼便皆

    烂熟于胸,他双目盲了,平时不及常人,这时大雾瀰漫、乌

    云满天,对他却毫无障碍。他察辨蛇嘶箭声,已知西首有条

    小路并无敌人,当下一跷一拐的领先冲出。岂知这小路近数

    年来种满青竹,其实已无路可通。柯镇恶幼时熟识此路,数

    十年不来,却不知小路已成竹林,只走出七八步便竹丛挡道,

    无法通行。丘处机、王处一双剑齐出,竹杆纷纷飞开,众人

    随后跟来。马钰大叫:“周师叔,快来,你在哪里?”周伯通

    坐在楼顶,听得四周都是蛇声,哪敢答应?只怕毒蛇最爱咬

    的便是老顽童身上之r,若给群蛇听到自己声音,那还了得?

    众人行出十余丈,竹林已尽,前面现出小路,耳听得蛇

    声渐远,但官军的呐喊声却愈来愈响,似是有人绕道从旁包

    抄。群雄怕的只是蛇群,区区官军怎放在眼内。刘处玄道:

    “郝师弟,你我去冲杀一阵,杀几名狗官出气。”郝大通应道:

    “好!”两人提剑欲上,突然箭如蝗至,两人忙舞剑挡架。

    再走一会,已至大路,电光乱闪,霹雳连响,大雨倾盆

    而下,只一阵急雨,雾气转瞬间给冲得干干净净,虽然仍是

    乌云满天,但人影已隐约可辨。众人都道:“好了,好了,大

    雾可散啦。”柯镇恶道:“危难已过,各位请便。”将竹棒递给

    黄蓉,头也不回的径向东行。

    郭靖叫道:“师父!”柯镇恶道:“你送洪老侠往安稳处所

    养伤,再到柯家村来寻我。”郭靖应道:“是!”

    黄药师接住一枝s来的羽箭,走到柯镇恶面前,说道:

    “若非你今日救我性命,我也不愿对你明言……”柯镇恶不待

    他话完,迎面一口浓痰,正好吐在他鼻梁正中,骂道:“今日

    之事,我死后无面目对六位兄弟!”黄药师大怒,举起手掌。

    郭靖见状大惊,飞步来救,心想这一掌拍将下去,大师父哪

    里还有性命?

    他与柯、黄二人相距十余步,眼见相救不及,微光中却

    见黄药师举起了的手缓缓放下,哈哈大笑,说道:“我黄药师

    是何等样人,岂能跟你一般见识?”举袖抹去脸上痰沫,转身

    向黄蓉道:“蓉儿,咱们走罢!”郭靖听了他这几句话,心下

    大疑,疑心甚么却是模糊难明,只隐隐觉得有甚么事情全然

    不对,霎时之间,又如眼前出现了一团浓雾。

    猛听得喊声大作,一群官兵冲杀过来。全真六子各挺长

    剑,杀入阵去。

    黄药师不屑与官兵动手,回身挽着洪七公手臂,说道:

    “七兄,咱们老兄弟到前面喝几杯再说。”洪七公正合心意,笑

    道:“妙极,妙极!”转瞬间两人没入黑暗之中。

    郭靖欲去相扶柯镇恶,一小队官兵已冲到跟前。他不欲

    多伤人命,只伸双臂不住将官兵推开。混乱中但听得丘处机

    等大呼酣斗,原来官兵队中杂着完颜洪烈带来的亲军,还有

    裘千仞手下的铁掌帮众,强悍殊甚,一时杀之不退,郭靖只

    怕师父在乱军中遭害,大叫:“大师父,大师父,你在哪里?”

    这时厮杀声、兵刃声乱成一片,始终不闻柯镇恶答应。

    黄蓉从柯镇恶手中接过竹棒后,便一直在他身旁,见他

    唾吐父亲,争端又起,心想这事闹到这个地步,一生美梦,总

    是碎成片片了。此后军马冲杀过来,她却倚树悄然独立,大

    队兵马在她身旁奔驰来去,她恍似不闻不见,只是呆呆出神,

    忽听得“啊哟”一声呼叫,正是柯镇恶口音。她循声望去,只

    见他倒在路边,一名军官举起长刀,向他后心砍落。

    柯镇恶滚地避开,坐起身子回手一拳,将那军官打得昏

    了过去,刚挺腰想要站起,又即摔倒。黄蓉奔近看时,原来

    他腿上中了一箭,当下拉住他臂膀扶了起来。柯镇恶用力摔

    脱她手,可是他一足本跛,另一足中箭后酸软无力,身子摇

    晃几下,向前扑出,又要跌倒。黄蓉伸右手抓住他后领,冷

    笑道:“逞甚么英雄好汉?”左手轻挥,已使“兰花拂x手”拂

    中了他右肩“肩贞x”,这才放开他衣领,抓住他左臂。柯镇

    恶待要挣扎,但半身酸麻,动弹不得,只得任由她扶住,口

    中不住喃喃咒骂。

    黄蓉扶着他走出十余步,躲在一株大树背后,只待喘息

    片刻再行,官兵忽然见到二人,十余枝羽箭嗖嗖s来。黄蓉

    抢着挡在前面,舞竹棒护住头脸,羽箭都s在她软猬甲上。柯

    镇恶听着箭声,知她舍命相救,心中一软,低声道:“你不用

    管我,自己逃罢!”黄蓉哼了一声,道:“我偏要救你,偏要

    你承我的情。瞧你有甚么法子?”二人边说边行,避到了一座

    矮墙之后。羽箭虽已不再s来,但柯镇恶身子沉重,黄蓉只

    累得心跳气喘,没奈何倚墙稍息。柯镇恶叹道:“罢罢罢,你

    我之间,恩怨一笔勾销。你去罢,柯瞎子今后算是死了。”黄

    蓉冷冷的道:“你明明没死,干么算是死了?你不找我报仇,

    我却偏要找你。”竹棒倏伸倏缩,已点中了他双腿弯里的两处

    “委中x”。这一下柯镇恶全没防备,登时委顿在地,暗暗自

    骂胡涂,不知这小妖女要用甚么恶毒法儿折磨自己,心中急

    怒交迸,只听得脚步细碎,她已转出矮墙。

    这时厮杀之声渐远渐低,似乎全真诸子已将这一路官兵

    杀散,人声远去之中,隐隐又听得郭靖在大叫“大师父”,只

    是呼声越来越远,想是找错了方向,待要出声招呼,自己伤

    后中气不足,料来他也难以听见。又过片刻,四下一片寂静,

    远处公j此起彼和。柯镇恶心想:“这是我最后一次听到j啼

    了!明天嘉兴府四下里公j啼声仍是一般啼鸣,我却已死在

    小妖女手下,再也听不到了。”

    想到此处,忽听脚步声响,有三人走来,一人脚步轻巧,

    正是黄蓉,另外两人却是落脚重浊,起步拖沓。只听黄蓉道:

    “就是这位大爷,快抬他起来。”说着伸手在他身上推拿数下,

    解开他被封的x道。柯镇恶只觉身子被两个人抬起,横放在

    一张竹枝扎成的抬床之上,随即抬了行走。

    他大是诧异,便欲询问,忽想莫再给她抢白几句,自讨

    没趣,正迟疑间,只听刷的一响,前面抬他的那人“啊哟”叫

    痛,定是吃黄蓉打了一棒,又听她骂道:“走快些,哼哼唧唧

    的干么?你们这些当官军的就会欺侮老百姓,没一个好人!”

    接着刷的一响,后面的人也吃了一棒,那人可不敢叫出声来

    了。

    柯镇恶心想:“原来她去捉了两名官军来抬我,也真亏她

    想得出这个主意。”这时他腿上箭伤越来越疼,只怕黄蓉出言

    讥嘲,咬紧了牙关半声不哼,但觉身子高低起伏,知是走上

    了一条崎岖的小道。又走一阵,树枝树叶不住拂到身上脸上,

    显是在树林之中穿行。两名官军跌跌撞撞,呼呼喘气,但听

    黄蓉挥竹棒不住鞭打,只赶得两人拚了命支撑。

    约莫行出三十余里,柯镇恶算来已是巳末午初。此时大

    雨早竭,太阳将湿衣晒得半干,耳听得蝉鸣犬吠,田间男女

    歌声遥遥相和,一片太平宁静,比之适才南湖恶斗,宛似到

    了另一个世界。

    一行人来到一家农家休息。黄蓉向农家买了两个大南瓜,

    和米煮了,端了一碗放在柯镇恶面前。柯镇恶道:“我不饿。”

    黄蓉道:“你腿疼,当我不知道么?甚么饿不饿的。我偏要你

    多痛一阵,才给你治。”

    柯镇恶大怒,端起那碗热腾腾的南瓜迎面泼去,只听她

    冷笑一声,一名官兵大声叫痛,想是她闪身避开,这碗南瓜

    都泼在官兵身上。黄蓉骂道:“嚷嚷甚么?柯大爷赏南瓜给你

    吃,不识抬举吗?快吃干净了。”那官兵给她打得怕了,肚中

    确也饥饿,当下忍着脸上烫痛,拾起地下南瓜,一块块的吃

    了下去。

    这一来,柯镇恶当真恼也不是,笑也不是,半站半坐的

    倚在一只板凳边上,心下极是尴尬,要待伸手去拔箭,却怕

    创口中鲜血狂喷,她当然见死不救,多半还会嘲讽几句。正

    自沉吟,听黄蓉说道:“去倒一盆清水来,快快!”话刚说完,

    拍的一声,清清脆脆的打了一名官兵一个耳括子。柯镇恶心

    道:“小妖女不说话则已,一开口,总是叫人吃点苦头。”

    黄蓉又道:“拿这刀子去,给柯大爷箭伤旁的下衣割开。”

    一名官兵依言割了。黄蓉道:“姓柯的,你有种就别叫痛,叫

    得姑娘心烦,可给你来个撒手不理。”柯镇恶怒道:“谁要你

    理了?快给我滚得远远的。”话未说完,突觉创口一阵剧痛,

    显是她拿住箭杆,反向r里c入。柯镇恶又惊又怒,顺手一

    拳,创口又是一下剧痛,手里却多了一枝长箭。原来黄蓉已

    将箭枝拔出,塞在他的手中。

    只听她说道:“再动一动,我打你老大个耳括子!”柯镇

    恶知她说得出做得到,眼前不是小妖女的对手,给她一刀杀

    了,倒也干净爽脆,但若让她打上几个耳括子,临死之前却

    又多蒙一番耻辱,当下铁青着脸不动,听得嗤嗤声响,她撕

    下几条布片,在他大腿的创口上下用力缚住,止住流血,又

    觉创口一阵冰凉,知她在用清水洗涤。

    柯镇恶惊疑不定,寻思:“她若心存恶念,何以反来救我?

    倘说是并无歹意,哼,哼,桃花岛妖人父女难道还能安甚么

    好心?定是她另有毒计。唉,这种人诡计百出,要猜她的心

    思实是千难万难。”转念之间,黄蓉已在他伤处敷上金创药,

    包扎妥当;只觉创口清凉,疼痛减了大半,可是腹中却饿得

    咕噜咕噜的响了起来。

    黄蓉冷笑道:“我道是假饿,原来当真饿得厉害,现下可

    没甚么吃的啦,好罢,走啦!”拍拍两响,在两名官军头上各

    击一棒,押着两人抬起柯镇恶继续赶路。

    又走三四十里,天已向晚,只听得鸦声大噪,千百只乌

    鸦在空中飞鸣来去。

    柯镇恶听得鸦声,已知到了铁枪庙附近。那铁枪庙祀奉

    的是五代时名将铁枪王彦章。庙旁有座高塔,塔顶群鸦世代

    为巢,当地乡民传说铁枪庙的乌鸦是神兵神将,向来不敢侵

    犯,以致生养繁殖,越来越多。

    黄蓉问道:“喂,天黑啦,到哪里投宿去?”柯镇恶寻思:

    “若投民居借宿,只怕泄漏风声,引动官兵捉拿。”说道:“过

    去不远有座古庙。”黄蓉骂道:“乌鸦有甚么好看?没见过么?

    快走!”这次不听棒声,两名官军却又叫痛,不知她是指戳还

    是足踢。

    不多时来到铁枪庙前,柯镇恶听黄蓉踢开庙门,扑鼻闻

    到一阵鸦粪尘土之气,似乎庙中久无人居,只怕她埋怨嫌脏,

    哪知她竟没加理会。耳听她命两名官军将地下打扫干净,又

    命两人到厨下去烧热水;耳听她轻轻唱着小曲,甚么“鸳鸯

    双飞”,又是甚么“未老头白”的。过了一会,官军烧来了热

    水。黄蓉先替柯镇恶换了金创药,这才自行洗脸洗脚。

    柯镇恶躺在地下,拿个蒲团当作枕头,忽听她啐道:“你

    瞧我的脚干么?我的脚你也瞧得的?挖了你一对眼珠子!”那

    官军吓得魂不附体,咚咚咚的直磕响头。黄蓉道:“你说,你

    干么眼睁睁的瞧着我洗脚?”那官军不敢说谎,磕头道:“小

    的该死,小的见姑娘一双脚生得……生得好看……”

    柯镇恶一惊,心想:“这贼厮鸟死到临头,还存色心!小

    妖女不知要抽他的筋,还是剥他的皮。”哪知黄蓉笑道:“凭

    你这副蠢相,也知道好看难看。”砰的一声,伸棒绊了他一个

    筋斗,居然没再追究。两名官军躲向后院,再也没敢出来。

    柯镇恶一语不发,静以待变。只听黄蓉在大殿上上下下

    走了一周,说道:“王铁枪威震当世,到头来还是落得个为人

    所擒,身首异处,又逞甚么英雄?说甚么好汉?嗯,这杆铁

    枪只怕还当真是铁铸的。”

    柯镇恶幼时常与朱聪、韩宝驹、南希仁、张阿生等到这

    庙里来玩耍,几人虽是孩子,俱都力大异常,轮流抬了那杆

    铁枪舞动玩耍,这时听黄蓉如此说,接口道:“自然是铁打的,

    还能是假的么?”黄蓉“嗯”了一声,伸手抽起铁枪,说道:

    “倒有三十来斤。我弄丢了你的铁杖,一时也铸不及赔你。明

    儿咱们分手,各走各的,你没兵器防身,暂且就拿这杆枪当

    铁杖使罢。”也不等柯镇恶答话,到天井中拿了一块大石,砰

    砰嘭嘭的将铁枪枪头打掉,递在他手中。

    柯镇恶自兄长死后,与六个结义弟妹形影不离,此时却

    已无一个亲人,与黄蓉相处虽只一日,不知不觉之间已颇舍

    不得与她分离,听她说到“明儿咱们分手,各走各的”,不禁

    一阵茫然,迷迷糊糊的接过铁枪,觉得比用惯了的铁杖是沉

    了些,却也将就用得,心想:“她给我兵器,那当真是不存恶

    意了。”

    只听她又道:“这是我爹爹配制的田七鲨胆散,对你伤口

    很有好处。你恨极了我父女,用不用在你!”说着递了一包药

    过来。柯镇恶伸手接了,缓缓放入怀中,想说甚么话,口中

    却说不出来,只盼她再说几句,却听她道:“好啦,睡罢!”

    柯镇恶侧身而卧,将铁枪放在身旁,心中思潮起伏,哪

    里睡得着。但听塔顶群鸦噪声渐竭,终于四下无声,却始终

    不听她睡倒,听声音她一直坐着,动也不动。又过半晌,听

    她又轻轻吟道:“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

    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听她翻复低吟,似是咀

    嚼词中之意。柯镇恶不通文墨,不懂她吟的甚么,但听她语

    音凄婉,似乎伤心欲绝,竟不觉呆了。

    又过良久,听她拖了几个蒲团排成一列,侧身卧倒,呼

    吸渐细,慢慢睡熟,柯镇恶手抚身旁铁枪,儿时种种情状,突

    然清清楚楚的现在眼前。他见到朱聪拿着一本破书,摇头晃

    脑的诵读;韩宝驹与全金发骑在神像肩头,拉扯神像的胡子;

    南希仁与自己并力拉着铁枪一端,张阿生拉着铁枪另一端,三

    人斗力;韩小莹那时还只四五岁,拖着两条小辩子,鼓掌嘻

    笑。她小辫子上结着鲜红的头绳,在眼前一晃一晃的不住摇

    动。

    突然之间,眼前又是漆黑一团。六个结义弟妹,还有亲

    兄长,自己的一双眼珠,都是先后毁在黄药师和他门人的手

    下。胸中一丛仇恨之火,再也难以抑制。

    他提着铁枪,悄没声的走到黄蓉身前,只听她轻轻呼吸,

    睡得正沉,寻思:“我这么一枪下去,她就无知无觉的死了。

    嘿,若非如此,黄老邪武功盖世,我今生怎能报得深仇?他

    女儿睡在这里,正是天赐良机,教他尝一尝丧女之痛。”转念

    又想:“这女子救我性命,我岂能恩将仇报?咳,杀她之后,

    我撞死她身旁,以酬今日之情就是。”言念及此,意下已决,

    心道:“我柯镇恶一生正直,数十年来无一事愧对天地。此刻

    于人睡梦之中暗施偷袭,自非光明磊落的行径,但我一死以

    报,也对得住她了。”举起铁枪,正要向黄蓉当头猛击下去,

    忽听远处有人哈哈大笑,声音极是刺耳,静夜之中更令人毛

    骨悚然。

    黄蓉给笑声惊醒,跃起身来,突见柯镇恶高举铁枪,站

    在身前,不觉吃了一惊,叫道:“欧阳锋!”

    柯镇恶听她惊醒,这一枪再也打不下去,又听得有数人

    说着话渐渐行近,只是隔得远了,言语却听不清楚。再过片

    刻,脚步声也隐隐听到了,竟有三四十人之多。这庙中前殿

    后院他无一处不熟,当下低声道:“老毒物他们定是见到了鸦

    塔,向这边走来,咱们且躲一躲。”黄蓉道:“是。”将睡过的

    一列蒲团踢散。柯镇恶牵着她手,走向后殿,伸手推门,通

    向后殿的门却给闩上了。柯镇恶骂道:“这两个贼官军!”料

    想两名官军乘黑逃走,怕黄蓉发觉,先行闩上了门。这时已

    不及举枪撞门,耳听得大门被人推开,知道大殿中无处可以

    躲藏,低声道:“神像背后。”

    两人刚在神像后坐定,便有十余人走入殿中,跟着嗤的

    一响,柯镇恶闻到一阵硫磺气息,知道已有人晃亮火折。只

    听欧阳锋道:“赵王爷,今日烟雨楼之役虽然无功,但也已大

    挫敌人的锐气。”完颜洪烈笑道:“这全仗先生主持全局。”欧

    阳锋嘿嘿的笑了数声,说道:“小王爷安排下妙计,调集嘉兴

    府官兵,万箭齐发,本可将这批家伙一网打尽,不料迟不迟,

    早不早,刚好有这场大雾,却给群j溜了。”

    一个年轻的声音道:“有欧阳先生与裘帮主两位出马,群

    j今日虽然逃走,日后终能一一歼灭。只恨晚辈来迟了一步,

    没能见到欧阳先生大展神威,实是可惜之极。”柯镇恶认得是

    杨康的声音,不由得怒火填膺,又听梁子翁、彭连虎、沙通

    天等各出谀言,纷纷奉承欲阳锋,说他如何独斗全真群道,杀

    得众道士狼狈不堪。裘千仞却并未同来。

    柯镇恶听这许多高手群集于此,连大气也不敢透一口,适

    才他要与黄蓉同归于尽,不知怎的,此时却又惟恐给敌人发

    现,伤了黄蓉与自己的性命。只听完颜洪烈的从人打开铺盖,

    请完颜洪烈、欧阳锋、杨康三人安睡。

    杨康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欧阳先生,令侄武功既高,

    人品又是潇洒俊雅,晚辈与他投缘得很,只盼从此结成好友,

    不料他竟为全真教众杂毛所害。晚辈每一想起,总是难过之

    极。全真教那群恶道,晚辈立誓要一个个亲手杀了,以慰欧

    阳世兄在天之灵。只可惜晚辈武功低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

    足。”

    欧阳锋默然良久,缓缓的道:“我侄儿不幸惨死,先前我

    还道是郭靖这小子下的毒手,适才听你转述丘处机之言,方

    知是全真教一群恶道所为。现今我白驼山已无传人,我收了

    你做徒儿罢。”杨康高声叫道:“师父,徒儿磕头。”声音中充

    满了喜悦之情,跟着咚咚咚咚几声,想是爬在地下向欧阳锋

    磕头。

    柯镇恶心想这人好好一个忠良之后,岂知不但认贼作父,

    更拜恶人为师,陷溺愈来愈深,只怕是再难回头的了,心中

    愈益愤怒。

    只听完颜洪烈道:“客地无敬师之礼,日后再当重谢。”欧

    阳锋喟然道:“珍珠宝物,白驼山也有一些,欧阳锋只是瞧着

    这孩子聪明,盼望我一身功夫将来有个传人罢了。”完颜洪烈

    道:“小王失言,先生勿罪。”梁子翁等纷纷向三人道喜。

    正乱间,忽然一人叫了起来:“傻姑饿了,饿死啦,怎不

    给我吃的?”

    柯镇恶听得傻姑叫喊,大是惊诧,心想此人怎会与完颜

    洪烈、欧阳锋等人混在一起。只听杨康笑道:“对啦,快找些

    点心给大姑娘吃,莫饿坏了她。”过了片刻,傻姑大声咀嚼,

    吃起东西来。她一边吃,一边道:“好兄弟,你说带我回家去,

    叫我乖乖的听你话,怎么还不到家?”杨康道:“明儿就到啦,

    你吃得饱饱的睡觉罢。”

    又过一会,傻姑忽道:“好兄弟,那宝塔上悉悉索索的,

    是甚么声音?”杨康道:“不是鸟儿,就是老鼠。”傻姑道:

    “我怕。”杨康笑道:“傻姑娘,怕甚么!”傻姑道:“我怕鬼。”

    杨康笑道:“这里这许多人,鬼怪哪里敢来?”

    傻姑道:“我就是怕那个矮胖子的鬼。”杨康强笑道:“别

    胡说八道啦,甚么矮胖子不矮胖子的。”傻姑道:“哼,我知

    道的。矮胖子死在婆婆坟里,婆婆的鬼会把矮胖子的鬼赶出

    来,不让他住在坟里。他要来找你讨命。”杨康喝道:“你再

    多嘴,我叫你爷爷来领你回桃花岛去。”傻姑不敢再说。忽听

    沙通天喝道:“喂,踏着我的脚啦。给我安安静静的坐着别动!”

    想是傻姑怕鬼,在人丛中乱挨乱挤。

    柯镇恶听了这番说话,疑云大起:傻姑所说的矮胖子,定

    是指三弟韩宝驹了,他命丧桃花岛上,明明是为黄药师所杀,

    他的鬼魂怎会来找杨康讨命?傻姑虽然痴呆,但这番话中必

    有原因,苦于强敌当前,无法出去问个明白。忽又想到:“黄

    药师在烟雨楼前对我言道:‘我黄药师是何等样人,岂能跟你

    一般见识?’他既不屑杀我,又怎能杀我五个弟妹?但若不是

    黄药师,四弟又怎说亲眼见他害死二弟、七妹?”

    正自心中琢磨,忽觉黄蓉拉过自己左手,伸手指在他掌

    心中写了一字:“求”,接着一字一字的写道:“……你一事”。

    柯镇恶在她掌心中写道:“何事”。黄蓉写道:“告我父何人杀

    我”。

    柯镇恶一怔,不明她用意何在,正想拉过她手掌来再写

    字询问,突觉身旁微风一动,黄蓉已跃了出去,只听她笑道:

    “欧阳伯伯,您好啊。”

    众人万料不到神像后面竟躲得有人,只听得擦擦、铮铮

    一阵响处,各人抽出兵刃,将她团团围住,纷纷呼喝:“是谁?”

    “有刺客!”“甚么人?”

    黄蓉笑道:“我爹爹命我在此相候欧阳伯伯大驾,你们大

    惊小怪的干甚么?”

    欧阳锋道:“令尊怎知我会来此?”黄蓉道:“我爹爹医卜

    星相,无所不通,起个文王先天神课,自然知晓。”欧阳锋有

    九成不信,但知就算再问,她也不会说真话,便笑笑不语。沙

    通天等到庙外巡视了一遍,不见另有旁人,当下环卫在完颜

    洪烈身旁。

    黄蓉坐在一个蒲团上,笑吟吟的道:“欧阳伯伯,你害得

    我爹爹好苦!”

    欧阳锋微笑不答,他知黄蓉虽然年幼,却是机变百出,只

    要一个应对不善,给她抓住了岔子讥嘲一番,在众人之前可

    是难以下台,当下只静待她说明来意,再定对策。只听她说

    道:“欧阳伯伯,我爹爹在新塍镇小蓬莱给全真教的众老道围

    住啦,你若不去解救,只怕他难以脱身。”欧阳锋微微一笑,

    说道:“哪有此事?”

    黄蓉急道:“你说得好轻描淡写!大丈夫一身做事一身当,

    明明是你杀了全真教的谭处端,不知怎的,那些臭道士始终

    纠缠着我爹爹。再加上个老顽童周伯通从中胡搅,我爹爹又

    不肯分辩是非,那怎么得了?”

    欧阳锋暗暗心喜,说道:“你爹爹武功了得,全真教几个

    杂毛,怎奈何得了他?”黄蓉道:“全真教的牛鼻子再加上个

    老顽童,我爹爹便抵挡不住。我爹爹又命我前来对你说,他

    苦思了七日七夜,已参透了一篇文字的意思。”欧阳锋道:

    “甚么文字?”黄蓉道:“斯里星,昂依纳得。斯热确虚,哈虎

    文砵英。”

    这几句叽哩咕噜的话,柯镇恶与完颜洪烈等都听得不明

    所以,欧阳锋却是大吃一惊,这是《九y真经》上卷最后一

    篇中的古怪言语,难道黄药师当真参详透了?他心中虽怦然

    而动,脸上却丝毫不动声色,淡然说道:“小丫头就爱骗人,

    这些胡言乱语,谁又懂得了?”黄蓉道:“爹爹已把这篇古怪

    文字逐句译出,从头至尾,明明白白。我亲眼所见,怎会骗

    你?”欧阳锋素服黄药师之能,心想这篇古怪文字要是始终无

    人能解,那便罢了,若有一人解识得出,则普天下舍黄药师

    之外更无旁人,仍是淡淡说道:“那可要恭贺你爹爹了。”

    黄蓉听他言中之意,仍是将信将疑,又道:“我看了之后,

    现下还记得几句,不妨背给你听听。”当下念道:“或身搔动,

    或时身重如物镇压,或时身轻欲飞,或时如缚,或时奇寒壮

    热,或时欢喜躁动,或时如有恶物相触,身毛惊竖,或时大

    乐昏醉。凡此种种,须以下法导入神通。”

    这几句经文只把欧阳锋听得心痒难搔。原来黄蓉所念的,

    正是一灯大师所译《九y真经》总纲中的一段。这诸般怪异

    境界,原是修习上乘内功之人常所经历,只是修士每当遭逢

    此境,总是战战兢兢的镇慑心神,以防走火入魔,岂知竟有

    妙法将心魔导化而为神通,那真是无上宝诀了。只因黄蓉所

    念确是真经经文,并非胡乱杜撰,欧阳锋内功精湛,入耳即

    知真伪,至此更无疑念,问道:“下面怎样说?”

    黄蓉道:“下面有一大段我忘了,只记得下面又说甚么

    ‘遍身毛孔皆悉虚疏,即以心眼见身内三十六物,犹如开仓见

    诸麻豆等,心大惊喜,寂静安快。’”她所背经文,头一段是

    怪异境界,次一段是修习后的妙处,偏偏将中间修习之法漏

    了。

    欧阳锋默然,心想凭你这等聪明,岂能忘了,必是故意

    不说,但不知你来说这番话是何用意。

    黄蓉又道:“我爹爹命我来问欧阳伯伯,你是要得五千字

    呢,还是得三千字?”欧阳锋道:“请道其详。”黄蓉道:“若

    是你去助我爹爹,二人合力,一鼓灭了全真数,那么这篇九

    y神功的五千字经文,我尽数背给你听。”欧阳锋微笑道:

    “倘若我不去呢?”黄蓉道:“爹爹请你去给他报仇,待杀了周

    伯通与全真六子后,我说三千字与你。”欧阳锋笑道:“你爹

    爹跟我交情向来平平,怎地这般瞧得起老毒物?”黄蓉道:

    “我爹爹说道:第一,害死你侄儿的,是全真教的嫡派门人,

    想来你该报仇……”

    杨康听了这话,不由得打个寒噤,他是丘处机之徒,黄

    蓉这话明明说的是他。傻姑正在他的身旁,问道:“好兄弟,

    你冷么?”杨康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

    黄蓉接着道:“第二,他译出经文后就与全真道士动手,

    不及细细给我讲解,想这部奇书旷世难逢,岂能随他湮没?当

    今只有你与他性情相投。承欧阳伯伯瞧得起,当日曾驾临桃

    花岛求亲,你侄儿虽不幸为全真派门人所害,但我爹爹说,谅

    来你也还会顾念你侄儿,因此要你修习神功之后再转而授

    我。”欧阳锋胸口一酸,心下琢磨:“这番话倒也可信,若无

    高人指点,谅这小丫头纵把经文背得滚瓜烂熟,也是无用。”

    转念一想,说道:“我怎知你背的是真是假?”

    黄蓉道:“郭靖这浑小子已将经文写与你了,我说了译文

    的关键决窍,你一加核对,自知真假。”欧阳锋道:“话倒不

    错,让我养养神,明儿赶去救你爹爹。”黄蓉急道:“救兵如

    救火,怎等得明日?”欧阳锋笑道:“那么我给你爹爹报仇,也

    是一样。”他算计已定,经文在自己掌握之中,将来着黄蓉

    说出经文关键,自能参详得透全篇文义,此时让黄药师与全

    真教斗个两败俱伤,岂不妙哉?

    柯镇恶在神像背后,听两人说来说去,话题不离《九y

    真经》,寻思黄蓉在他掌中写了“告我父何人杀我”七字,不

    知是何用意。只听黄蓉又道:“那你明日一早前去,好么?”欧

    阳锋笑道:“这个自然,你也歇歇罢!”

    只听黄蓉拖动蒲团,坐在傻姑身旁,说道:“傻姑,爷爷

    带了你到桃花岛上,怎么你在这里?”傻姑道:“我不爱跟着

    爷爷,我要回自己家去。”黄蓉道:“是这个姓杨的好兄弟到

    岛上来,带你坐船,一起来的,是不是?”傻姑道:“是啊,他

    待我真好。”

    柯镇恶心念一动:“杨康几时到过桃花岛上?”只听黄蓉

    问道:“爷爷哪里去啦?”傻姑惊道:“你别说我逃走啊,爷爷

    要打我的。”黄蓉笑道:“我不说,不过我问你甚么话,你须

    得好好回答。”傻姑道:“你可不能跟爷爷说,他要来捉我回

    去,教我认字。”黄蓉笑道:“我一定不说。你说爷爷要你认

    字?”傻姑道:“是啊,那天爷爷在书房里教我认字,说我爹

    爹姓曲曲儿,我也姓曲曲儿,他写了个曲曲儿的字,叫我记

    住。又说我爹爹的名字叫曲曲儿甚么风。我老是记不得,爷

    爷就生气了,骂我傻得厉害。我本来就叫傻姑嘛!”

    黄蓉笑道:“傻姑自然是傻的。爷爷骂你,爷爷不好,傻

    姑好!”傻姑听了很是高兴。黄蓉道:“后来怎样?”傻姑道:

    “我说我要回家,爷爷更加生气。忽然一个哑巴仆人进来东指

    西指、咿咿啊啊的,爷爷说:‘我不见客,叫他们回去罢!’过

    了一会,那哑巴送了一张纸来,爷爷看了一看,放在桌上,就

    叫我跟哑巴出去接客人。哈哈,那矮胖子生得真难看,我向

    他干瞪眼,他也向我干瞪眼。”

    柯镇恶回想当日赴桃花岛求见之时,情景果真如此,初

    时黄药师拒见六人,待朱聪将事先写就的书信送入,傻姑才

    出来接待,可是三弟现时已不在人世,心中不禁酸痛。

    只听黄蓉又问:“爷爷见了他们么?”傻姑道:“爷爷叫我

    陪客人吃饭,他自己走了。我不爱瞧那矮胖子,偷偷溜了出

    来,见爷爷坐在石头后面向海里张望,我也向海里张望,看

    见一艘船远远开了过来,船里坐的都是道士。”

    柯镇恶心道:“当日我们得悉全真派大举赴桃花岛寻仇,

    抢在头里向黄药师报讯,请他暂行避让,由江南六怪向全真

    派说明原委。可是在岛上始终没见全真诸子到来,怎么这傻

    姑又说有道士坐船而来?”

    只听黄蓉又问:“爷爷就怎样?”傻姑道:“爷爷向我招手,

    叫我过去。我吓了一跳,原来我溜了出来玩,他早就瞧见啦。

    我不敢过去,怕他打。他说我不打你,你过来。我就过去。他

    说他要坐船出海钓鱼,叫我等那些道士上岸之后,领他们进

    去,和矮胖子他们六个人一起吃饭。我说我也要去钓鱼。爷

    爷说不许我去钓,叫我领道士进屋去,他们认不得岛上的路。”

    黄蓉道:“后来呢?”

    傻姑道:“后来爷爷就到大石头后面去开船,我知道的,

    那些道士生得难看,爷爷不爱见他们。”黄蓉赞道:“是啊,你

    说得一点儿也不错。爷爷甚么时候再回来?”傻姑道:“甚么

    回来?他没回来。”

    柯镇恶身子一震,只听黄蓉问道:“你记得清楚么?后来

    怎么?”只听她问话的声音也微微发颤,显是问到了重大的关

    节所在。

    傻姑道:“爷爷正要开船,忽然飞来了一对大鸟,就是你

    那对鸟儿啊。爷爷向鸟儿招手呼哨,这对鸟儿就飞了下来,鸟

    脚上还缚着甚么东西,那真好玩呢。我大叫:‘爷爷,给我,

    给我!’……”说到这里,当真大叫起来。杨康叱道:“别吵

    啦,大家要睡觉。”

    黄蓉道:“傻姑,你说下去好了。”傻姑道:“我轻轻的说。”

    果真放低了声音说道:“爷爷不理我,在袍子上撕下一块布来,

    缚在大鸟足上,把大鸟又放走了。”黄蓉嗯了一声,自言自语:

    “爹爹要避开全真诸子,怪不得无暇去取金娃娃,但不知雌雕

    身上那枝短箭是谁s的?”问道:“谁s了鸟儿一箭?”傻姑道:

    “s箭?没有啊。”说着呆呆出神。黄蓉道:“好,再说下去。”

    傻姑道:“爷爷见袍子撕坏了,就脱了下来,叫我回去给他拿

    过一件。等我拿来,爷爷却不见啦,道士的船也不见啦,只

    有那件撕坏的袍子抛在地下。”

    她说到这里,黄蓉不再询问,似在静静思索,过了半晌,

    才道:“他们去了哪里呢?”傻姑道:“我瞧见的。我大叫爷爷,

    听不到他答应,就跳到大树顶上去张望,我见爷爷的小船在

    前面,道士的大船跟在后面,慢慢的就都开得不见了。我不

    爱去见那矮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