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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声甫毕,只见树上一枝羽箭飞将下来,却是丘处机闪开四箭,

    接住了最后一箭,以甩手箭手法投掷下来,只听得“啊”的

    一声,一名黑衣人中箭落马,滚入了草丛之中。

    丘处机拔剑跃下,剑光起处,两名黑衣人已然中剑。为

    首的黑衣人叫道:“好贼道,原来是你!”刷刷刷三枝短弩随

    手打出,长刀劈风,勒马冲来。丘处机剑光连闪,又是两人

    中剑落马。杨铁心只看得张大了口合不拢来,心想自己也练

    得十年武艺。但这位道爷出剑如此快法,别说抵挡,连瞧也

    没能瞧清楚,刚才如不是他手下容情,自己早就死于非命了。

    但见丘处机来去如风,正和骑马使刀那人相斗,那使刀

    的也甚了得,一柄刀遮架砍劈,甚为威猛。再斗一阵,郭杨

    两人已看出丘处机存心与他缠斗,捉空儿或出掌击、或以剑

    刺,杀伤对方一人,用意似要把全部来敌一鼓歼灭,生怕伤

    了为头之人,余党一哄而散,那就不易追杀了。

    只过半顿饭时间,来敌已只剩下六七名。那使刀的知道

    不敌,一声呼哨,双腿一夹,拨转马头就逃。丘处机左掌前

    探,已拉住他的马尾,手上一用劲,身子倏地飞起,还未跃

    上马背,一剑已从他后心c进,前胸穿出。丘处机抛下敌尸,

    勒缰控马,四下兜截赶杀,只见铁蹄翻飞,剑光闪烁,惊呼

    骇叫声中,一个个尸首倒下,鲜血把白雪皑皑的大地片片染

    红。

    丘处机提剑四顾,惟见一匹匹空马四散狂奔,再无一名

    敌人剩下,他哈哈大笑,向郭杨二人招手道:“杀得痛快吗?”

    郭杨二人开门出来,神色间惊魂未定。郭啸天道:“道长,

    那是些甚么人?”丘处机道:“你在他们身上搜搜。”

    郭啸天往那持刀人身上抄摸,掏出一件公文来,抽出来

    看时,却是那装狗叫的临安府赵知府所发的密令,内称大金

    国使者在临安府坐索杀害王道乾的凶手,着令捕快会同大金

    国人员,克日拿捕凶手归案。郭啸天正自看得愤怒,那边杨

    铁心也叫了起来,手里拿着几块从尸身上检出来的腰牌,上

    面刻着金国文字,却原来这批黑衣人中,有好几人竟是金兵。

    郭啸天道:“敌兵到咱们国境内任意逮人杀人,我大宋官

    府竟要听他们使者的号令,那还成甚么世界?”杨铁心叹道:

    “大宋皇帝既向金国称臣,我文武百官还不都成了金人的奴才

    吗?”丘处机恨恨的道:“出家人本应慈悲为怀,可是一见了

    害民j贼、敌国仇寇,贫道竟是不能手下留情。”郭杨二人齐

    声道:“杀得好,杀得好!”

    小村中居民本少,天寒大雪,更是无人外出,就算有人

    瞧见,也早逃回家去闭户不出,谁敢过来察看询问?杨铁心

    取出锄头铁锹,三人把十余具尸首埋入一个大坑之中。

    包惜弱拿了扫帚扫除雪上血迹,扫了一会,突觉血腥之

    气直冲胸臆,眼前一阵金星乱冒,呀的一声,坐倒在雪地之

    中。杨铁心吃了一惊,忙抢过扶起,连声问道:“怎么?”包

    惜弱闭目不答。杨铁心见她脸如白纸,手足冰冷,心里十分

    惊惶。

    丘处机过来拿住包惜弱右手手腕,一搭脉搏,大声笑道:

    “恭喜,恭喜!”杨铁心愕然道:“甚么?”这时包惜弱“嘤”了

    一声,醒了过来,见三个男人站在周身,不禁害羞,忙回进

    屋内。

    丘处机微笑道:“尊夫人有喜啦!”杨铁心喜道:“当真?”

    丘处机笑道:“贫道平生所学,稍足z慰的只有三件。第一是

    医道,炼丹不成,于药石倒因此所知不少。第二是做几首歪

    诗,第三才是这几手三脚猫的武艺。”郭啸天道:“道长这般

    惊人的武功若是三脚猫,我兄弟俩只好说是独脚老鼠了!”三

    人一面说笑,一面掩埋尸首。掩埋完毕后入屋重整杯盘。丘

    处机今日一举杀了不少金人,大畅心怀,意兴甚豪。

    杨铁心想到妻子有了身孕,笑吟吟的合不拢口来,心想:

    “这位道长会做诗,那是文武双全了。”说道:“郭大嫂也怀了

    孩子,就烦道长给取两个名字好吗?”丘处机微一沉吟,说道:

    “郭大哥的孩子就叫郭靖,杨二哥的孩子叫作杨康,不论男女,

    都可用这两个名字。”郭啸天道:“好,道长的意思是叫他们

    不忘靖康之耻,要记得二帝被虏之辱。”

    丘处机道:“正是!”伸手入怀,摸出两柄短剑来,放在

    桌上。这对剑长短形状完全相同,都是绿皮鞘、金吞口、乌

    木的剑柄。他拿起杨铁心的那柄匕首,在一把短剑的剑柄上

    刻了“郭靖”两字,在另一把短剑上刻了“杨康”两字。

    郭杨二人见他运剑如飞,比常人写字还要迅速,刚刚明

    白他的意思,丘处机已刻完了字,笑道:“客中没带甚么东西,

    这对短剑,就留给两个还没出世的孩子吧。”郭杨两人谢了接

    过,抽剑出鞘,只觉冷气森森,剑刃锋利之极。

    丘处机道:“这对短剑是我无意之中得来的,虽然锋锐,

    但剑刃短了,贫道不合使,将来孩子们倒可用来杀敌防身。十

    年之后,贫道如尚苟活人世,必当再来,传授孩子们几手功

    夫,如何?”郭杨二人大喜,连声称谢。丘处机道:“金人窃

    据北方,对百姓暴虐之极,其势必不可久。两位好自为之吧。”

    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开门走出。郭杨二人待要相留,却见

    他迈步如飞,在雪地里早已去得远了。

    郭啸天叹道:“高人侠士总是这样来去飘忽,咱们今日虽

    有幸会见,想多讨教一点,却是无缘。”杨铁心笑道:“大哥,

    道长今日杀得好痛快,也给咱们出了一口闷气。”拿着短剑,

    拔出鞘来摩挲剑刃,忽道:“大哥,我有个傻主意,你瞧成不

    成?”

    郭啸天道:“怎么?”杨铁心道:“要是咱们的孩子都是男

    儿,那么让他们结为兄弟,倘若都是女儿,就结为姊妹

    ……”郭啸天抢着道:“若是一男一女,那就结为夫妻。”两

    人双手一握,哈哈大笑。

    包惜弱从内堂出来,笑问:“甚么事乐成这个样子?”杨

    铁心把刚才的话说了。包惜弱脸上一红,心中也甚乐意。

    杨铁心道:“咱们先把这对短剑掉换了再说,就算是文定

    之礼。如是兄弟姊妹,咱们再换回来。要是小夫妻么……”郭

    啸天笑道:“那么对不起得很,两柄剑都到了做哥哥的家里

    啦!”包惜弱笑道:“说不定都到做兄弟的家里呢。”当下郭杨

    二人换过了短剑。其时指腹为婚,事属寻常,两个孩子未出

    娘胎,双方父母往往已代他们定下了终身大事。

    郭啸天当下拿了短剑,喜孜孜的回家去告知妻子。李萍

    听了也是喜欢。

    杨铁心把玩短剑,自斟自饮,不觉大醉。包惜弱将丈夫

    扶上了床,收拾杯盘,见天色已晚,到后院去收j入笼,待

    要去关后门,只见雪地里点点血迹,横过后门。她吃了一惊,

    心想:“原来这里还有血迹没打扫干净,要是给官府公差见到,

    岂不是天大一桩祸事?”忙拿了扫帚,出门扫雪。

    那血迹直通到屋后林中,雪地上留着有人爬动的痕迹,包

    惜弱愈加起疑,跟着血迹走进松林,转到一座古坟之后,只

    见地下有黑黝黝的一团物事。

    包惜弱走进一看,赫然是具尸首,身穿黑衣,就是刚才

    来捉拿丘处机的人众之一,想是他受伤之后,一时未死,爬

    到了这里。她正待回去叫醒丈夫出来掩埋,忽然转念:“别鬼

    使神差的,偏偏有人这时过来撞见。”鼓起勇气,过去拉那尸

    首,想拉入草丛之中藏起,再去叫丈夫。不料她伸手一拉,那

    尸首忽然扭动,跟着一声呻吟。

    包惜弱这一下吓得魂飞天外,只道是僵尸作怪,转身要

    逃,可是双脚就如钉在地上一般,再也动弹不得。隔了半晌,

    那尸首并不再动,她拿扫帚去轻轻碰触一下,那尸首又呻吟

    了一下,声音甚是微弱,她才知此人未死。定睛看时,见他

    背后肩头中了一枝狼牙利箭,深入r里,箭枝上染满了血污。

    天空雪花兀自不断飘下,那人全身已罩上了薄薄一层白雪,只

    须过得半夜,便冻也冻死了。

    她自幼便心地仁慈,只要见到受了伤的麻雀、田j、甚

    至虫豸蚂蚁之类,必定带回家来妥为喂养,直到伤愈,再放

    回田野,若是医治不好,就会整天不乐,这脾气大了仍旧不

    改,以致屋子里养满了诸般虫蚁、小禽小兽。她父亲是个屡

    试不第的村学究,按着她性子给她取个名字,叫作惜弱。红

    梅村包家老公j老母j特多,原来包惜弱饲养j雏之后,决

    不肯宰杀一只,父母要吃,只有到市上另买,是以家里每只

    小j都是得享天年,寿终正寝。她嫁到杨家以后,杨铁心对

    这位如花似玉的妻子十分怜爱,事事顺着她的性子,杨家的

    后院里自然也是小鸟小兽的天下了。后来杨家的小j小鸭也

    慢慢变成了大j大鸭,只是她嫁来未久,家中尚未出现老j

    老鸭,但大势所趋,日后自必如此。

    这时她见这人奄奄一息的伏在雪地之中,慈心登生,明

    知此人并非好人,但眼睁睁的见他痛死冻死,心下无论如何

    不忍。她微一沉吟,急奔回屋,要叫醒丈夫商量,无奈杨铁

    心大醉沉睡,推他只是不动。

    包惜弱心想,还是救了那人再说,当下捡出丈夫的止血

    散金创药,拿了小刀碎布,在灶上提了半壶热酒,又奔到坟

    后。那人仍是伏着不动。包惜弱扶他起来,把半壶热酒给他

    慢慢灌入嘴里。她自幼医治小鸟小兽惯了的,对医伤倒也有

    点儿门道,见这一箭s得极深,一拔出来只怕当时就要喷血

    毙命,但如不把箭拔出,终不可治,于是咬紧牙关,用锋利

    小刀割开箭旁肌r,拿住箭杆,奋力向外一提。那人惨叫一

    声,晕死了过去,创口鲜血直喷,只s得包惜弱胸前衣襟上

    全是血点,那枝箭终于拔了出来。

    包惜弱心中突突乱跳,忙拿止血散按在创口,用布条紧

    紧扎住。过了一阵,那人悠悠醒来,可是疲弱无力,连哼都

    哼不出声。

    包惜弱吓得手酸足软,实在扶不动这个大男人,灵机一

    动,回家拿了块门板,把那人拉到板上,然后在雪地上拖动

    门板,就像一辆雪车般将他拖回家中,将他安置在柴房之中。

    她忙了半日,这时心神方定,换下污衣,洗净手脸,从

    瓦罐中倒出一碗适才没喝完的j汤,一手拿了烛台,再到柴

    房去瞧那汉子。见那人呼吸细微,并未断气。包惜弱心中甚

    慰,把j汤喂他。那人喝了半碗,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包惜弱吃了一惊,举起烛台一瞧,烛光下只见这人眉清

    目秀,鼻梁高耸,竟是个相貌俊美的青年男子。她脸上一热,

    左手微颤,晃动了烛台,几滴烛油滴在那人脸上。

    那人睁开眼来,蓦见一张芙蓉秀脸,双颊晕红,星眼如

    波,眼光中又是怜惜,又是羞涩,当前光景,宛在梦中,不

    禁看得呆了。

    包惜弱低声道:“好些了吗?把这碗汤喝了吧。”那人伸

    手要接,但手上无力,险些把汤全倒在身上。包惜弱抢住汤

    碗,这时救人要紧,只得喂着他一口一口的喝了。

    那人喝了j汤后,眼中渐渐现出光彩,凝望着她,显是

    不胜感激。包惜弱倒给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拿了几捆稻

    草给他盖上,持烛回房。

    这一晚再也睡不安稳,连做了几个噩梦,忽见丈夫一枪

    把柴房中那人刺死,又见那人提刀杀了丈夫,却来追逐自己,

    四面都是深渊,无处可以逃避,几次都从梦中惊醒,吓得身

    上都是冷汗。待得天明起身,丈夫早已下床,只见他拿着铁

    枪,正用磨刀石磨砺枪头,包惜弱想起夜来梦境,吓了一跳,

    忙走去柴房,推开门来,一惊更甚,原来里面只剩乱草一堆,

    那人已不知去向。

    她奔到后院,只见后门虚掩,雪地里赫然是一行有人连

    滚带爬向西而去的痕迹。她望着那痕迹,不觉怔怔的出了神。

    过了良久,一阵寒风扑面吹来,忽觉腰酸骨软,十分困倦。回

    到前堂,杨铁心已烧好了白粥,放在桌上,笑道:“你瞧,我

    烧的粥还不错吧?”包惜弱知道丈夫因自己怀了身孕,是以特

    别体惜,一笑而坐,端起粥碗吃了起来。她想若把昨晚之事

    告知丈夫,他嫉恶如仇,定会赶去将那人刺死,岂不是救人

    没救彻?当下绝口不提。

    忽忽腊尽春回,转眼间过了数月,包惜弱腰围渐粗,愈

    来愈感慵困,于那晚救人之事也渐渐淡忘了。

    这日杨氏夫妇吃过晚饭,包惜弱在灯下给丈夫缝套新衫

    裤。杨铁心打好了两双草鞋,把草鞋挂到墙上,记起日间耕

    田坏了犁头,对包惜弱道:“犁头损啦,明儿叫东村的张木儿

    加一斤半铁,打一打。”包惜弱道:“好!”杨铁心瞧着妻子,

    说道:“我衣衫够穿啦!你身子弱,又有了孩子,好好儿多歇

    歇,别再给我做衣裳。”包惜弱转过头来一笑,却不停针。杨

    铁心走过去,轻轻拿起她的针线。包惜弱这才伸了个懒腰,熄

    灯上床。

    睡到午夜,包惜弱蒙眬间忽听丈夫斗然坐起身来,一惊

    而醒,只听得远处隐隐有马蹄之声,听声音是从西面东来,过

    得一阵,东边也传来了马蹄声,接着北面南面都有了蹄声。包

    惜弱坐起身来,道:“怎么四面都有了马?”杨铁心匆匆下床

    穿衣,片刻之间,四面蹄声越来越近,村中犬儿都吠叫起来。

    杨铁心道:“咱们给围住啦!”包惜弱惊道:“干甚么呀?”杨

    铁心道:“不知道。”把丘处机所赠的短剑递给妻子,道:“你

    拿着防身!”从墙上摘下一杆铁枪,握在手里。

    这时东南西北人声马嘶,已乱成一片,杨铁心推开窗子

    外望,只见大队兵马已把村子团团围住,众兵丁手里高举火

    把,七八名武将骑在马上往来奔驰。

    只听得众兵丁齐声叫喊:“捉拿反贼,莫让反贼逃了!”杨

    铁心寻思:“是来捉拿曲三吗?这几日却不见他在村里,幸好

    他不在,否则的话,他的武功再强,也敌不过这许多兵马。”

    忽听一名武将高声叫道:“郭啸天、杨铁心两名反贼,快快出

    来受缚纳命。”

    杨铁心大吃一惊,包惜弱更是吓得脸色苍白。杨铁心低

    声道:“官家不知为了何事,竟来诬害良民。跟官府是辩不清

    楚的。咱们只好逃命。你别慌,凭我这杆枪,定能保你冲出

    重围。”他一身武艺,又是在江湖上闯荡过的,这时临危不乱,

    挂上箭袋,握住妻子右手。

    包惜弱道:“我来收拾东西。”杨铁心道:“还收拾甚么?

    统通不要了。”包惜弱心中一酸,垂下泪来,颤声道:“我们

    这家呢?”杨铁心道:“咱们只要留得性命,我和你自可在别

    地重整家园。”包惜弱道:“这些小j小猫呢?”杨铁心叹道:

    “傻孩子,还顾得到它们吗?”顿了一顿,安慰她道:“官兵又

    怎会跟你的小j小猫儿为难。”

    一言方毕,窗外火光闪耀,众兵已点燃了两间草房,又

    有两名兵丁高举火把来烧杨家屋檐,口中大叫:“郭啸天、杨

    铁心两个反贼再不出来。便把牛家村烧成了白地。”

    杨铁心怒气填膺,开门走出,大声喝道:“我就是杨铁心!

    你们干甚么?”两名兵丁吓了一跳,丢下火把转身退开。

    火光中一名武官拍马走近,叫道:“好,你是杨铁心,跟

    我见官去。拿下了!”四五名兵丁一拥而上。杨铁心倒转枪来,

    一招“白虹经天”,把三名兵丁扫倒在地,又是一招“春雷震

    怒”,枪柄挑起一兵,掼入了人堆,喝道:“要拿人,先得说

    说我又犯了甚么罪。”

    那武官骂道:“大胆反贼,竟敢拒捕!”他口中叫骂,但

    也畏惧对方武勇,小敢近。他身后另一名武官叫道:“好好

    跟老爷过堂去,免得加重罪名。有公文在此。”杨铁心道:

    “拿来我看!”那武官道:“还有一名郭犯呢?”

    郭啸天从窗口探出半身,弯弓搭箭,喝道:“郭啸天在这

    里。”箭头对准了他。

    那武官心头发毛,只觉背脊上一阵阵的凉气,叫道:“你

    把箭放下,我读公文给你们听。”郭啸天厉声道:“快读!”把

    弓扯得更满了。那武官无奈,拿起公文大声读道:“临安府牛

    家村村民郭啸天、杨铁心二犯,勾结巨寇,图谋不轨,着即

    拿问,严审法办。”郭啸天道:“甚么衙门的公文?”那武官道:

    “是韩相爷的手谕。”

    郭杨二人都是一惊,均想:“甚么事这样厉害,竟要韩跶

    胄亲下手谕?难道丘道长杀死官差的事发了?”郭啸天道:

    “谁的首告?有甚么凭据?”那武官道:“我们只管拿人,你们

    到府堂上自己分辩去。”杨铁心叫道:“韩丞相专害无辜好人,

    谁不知道?我们可不上这个当。”领队的武官叫道:“抗命拒

    捕,罪加一等。”

    杨铁心转头对妻子道:“你快多穿件衣服,我夺他的马给

    你。待我先s倒将官,兵卒自然乱了。”弦声响处,箭发流星,

    正中那武官右肩。那武官啊哟一声,撞下马来,众兵丁齐声

    发喊,另一名武官叫道:“拿反贼啊!”众兵丁纷纷冲来。郭

    杨二人箭如连珠,转瞬间s倒六七名兵丁,但官兵势众,在

    武官督率下冲到两家门前。

    杨铁心大喝一声,疾冲出门,铁枪起处,官兵惊呼倒退。

    他纵到一个骑白马的武官身旁,挺枪刺去,那武官举枪挡架。

    岂知杨家枪法变化灵动,他枪杆下沉,那武官腿上早着。杨

    铁心举枪挑起,那武官一个筋斗倒翻下马。

    杨铁心枪杆在地下一撑,飞身跃上马背,双腿一夹,那

    马一声长嘶,于火光中向屋门奔去。杨铁心挺枪刺倒门边一

    名兵丁,俯身伸臂,把包惜弱抱上马背,高声叫道:“大哥,

    跟着我来!”郭啸天舞动双戟,保护着妻子李萍,从人丛中冲

    杀出来。官兵见二人势凶,拦阻不住,纷纷放箭。

    杨铁心纵马奔到李萍身旁,叫道:“大嫂,快上马!”说

    着一跃下马。李萍急道:“使不得。”杨铁心哪里理她,一把

    将她拦腰抱起,放上马背。义兄弟两人跟在马后,且战且走,

    落荒而逃。

    走不多时,突然前面喊声大作,又是一彪军马冲杀过来。

    郭杨二人暗暗叫苦,待要觅路奔逃,前面羽箭嗖嗖s来。包

    惜弱叫了一声:“啊哟!”坐骑中箭跪地,把马背上两个女子

    都抛下马来。杨铁心道:“大哥,你护着她们,我再去抢马!”

    说着提枪往人丛中冲杀过去。十余名官兵排成一列,手挺长

    矛对准了杨铁心,齐声呐喊。

    郭啸天眼见官兵势大,心想:“凭我兄弟二人,逃命不难,

    但前后有敌,妻子是无论如何救不出了。我们又没犯法,与

    其白白在这里送命,不如上临安府分辩去。上次丘处机道长

    杀了官兵和金兵,可没放走了一个,死无对证,谅官府也不

    能定我们的罪。再说,那些官差、金兵又不是我们兄弟杀的。”

    当下纵声叫道:“兄弟,别杀了,咱们就跟他们去!”杨铁心

    一呆,拖枪回来。

    带队的军官下令停箭,命兵士四下围住,叫道:“抛下兵

    器弓箭,饶你们不死。”

    杨铁心道:“大哥,别中了他们的j计。”郭啸天摇摇头,

    把双戟往地下一抛。杨铁心见爱妻吓得花容失色,心下不忍,

    叹了一口气,也把铁枪和弓箭掷在地下。郭杨二人的兵器刚

    一离手,十余枝长矛的矛头立刻刺到了四人的身旁。八名士

    兵走将过来,两个服侍一个,将四人反手缚住。

    杨铁心嘿嘿冷笑,昂头不理。带队的军官举起马鞭,刷

    的一鞭,击在杨铁心脸上,骂道:“大胆反贼,当真不怕死吗?”

    这一鞭只打得他自额至颈,长长一条血痕。杨铁心怒道:“好,

    你叫甚么名字?”那军官怒气更炽,鞭子如雨而下,叫道:

    “老爷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姓段名天德,上天有好生之德的

    天德。记住了吗?你到阎王老子那里去告状吧。”杨铁心毫不

    退避,圆睁双眼,凝视着他。段天德喝道:“老爷额头有刀疤,

    脸上有青记,都记住了!”说着又是一鞭。

    包惜弱见丈夫如此受苦,哭叫:“他是好人,又没做坏事。

    你……你干吗要这样打人呀?你……你怎么不讲道理?”

    杨铁心一口唾沫,呸的一声,正吐在段天德脸上。段天

    德大怒,拔出腰刀,叫道:“先毙了你这反贼!”举刀搂头砍

    将下来。杨铁心向旁闪过,身旁两名士兵长矛前挺,抵住他

    的两胁。段天德又是一刀,杨铁心无处可避,只得向后急缩。

    那段天德倒也有几分武功,一刀不中,随即向前一送,他使

    的是柄锯齿刀,这一下便在杨铁心左肩上锯了一道口子,接

    着第二刀又劈将下来。

    郭啸天见义弟性命危殆,忽地纵起,飞脚往段天德面门

    踢去。段天德吃了一惊,收刀招架。郭啸天虽然双手被缚,腿

    上功夫仍是了得,身子未落,左足收转,右足飞出,正踢在

    段天德腰里。

    段天德剧痛之下,怒不可遏,叫道:“乱枪戳死了!上头

    吩咐了的,反贼若是拒捕,格杀勿论。”众兵举矛齐刺。郭啸

    天接连踢倒两兵,终是双手被缚,转动不灵,身子闪让长矛,

    段天德自后赶上,手起刀落,把他一只右膀斜斜砍了下来。

    杨铁心正自力挣双手,急切无法脱缚,突见义兄受伤倒

    地,心中急痛之下,不知从哪里忽然生出来一股巨力,大喝

    一声,绳索绷断,挥拳打倒一名兵士,抢过一柄长矛,展开

    了杨家枪法,这时候一夫拚命,万夫莫当。长矛起处,登时

    搠翻两名官兵。段天德见势头不好,先自退开。杨铁心初时

    尚有顾忌,不敢杀死官兵,这时一切都豁出去了,东挑西打。

    顷刻间又戳死数兵。众官兵见他凶猛,心下都怯了,发一声

    喊,四下逃散。

    杨铁心也不追赶,扶起义兄,只见他断臂处血流如泉涌,

    全身已成了一个血人,不禁垂下泪来。郭啸天咬紧牙关,叫

    道:“兄弟,别管我……快,快走!”杨铁心道:“我去抢马,

    拚死救你出去。”郭啸天道:“不……不……”晕了过去。

    杨铁心脱下衣服,要给他裹伤,但段天德这一刀将他连

    肩带胸的砍下,创口占了半个身子,竟是无法包扎。郭啸天

    悠悠醒来,叫道:“兄弟,你去救你弟妇与你嫂子,我……我

    是……不成了……”说着气绝而死。

    杨铁心和他情逾骨r,见他惨死,满腔悲愤,脑海中一

    闪,便想到了两人结义时的那句誓言:“但愿同年同月同日

    死。”抬头四望,自己妻子和郭大嫂在混乱中都已不知去向。

    他大声叫道:“大哥,我去给你报仇!”挺矛向官兵队里冲去。

    官兵这时又已列成队伍,段天德传下号令,箭如飞蝗般

    s来。杨铁心浑不在意,拨箭疾冲。一名武官手挥大刀,当

    头猛砍,杨铁心身子一矮,突然钻到马腹之下。那武官一刀

    砍空,正待回马,后心已被一矛刺进。杨铁心掷开尸首,跳

    上马背,舞动长矛。众官兵哪敢接战,四下奔逃。

    他赶了一阵,只见一名武官抱着一个女子,骑在马上疾

    驰。杨铁心飞身下马。横矛杆打倒一名兵士,在他手中抢过

    弓箭,火光中看准那武官坐骑,嗖的一箭s去,正中马臀,马

    腿前跪,马上两人滚了下来。杨铁心再是一箭,s死了武官,

    抢将过去,只见那女子在地下挣扎着坐起身来,正是自己妻

    子。

    包惜弱乍见丈夫,又惊又喜,扑到了他怀里。杨铁心问

    道:“大嫂呢?”包惜弱道:“在前面,给……给官兵捉去啦!”

    杨铁心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救她。”包惜弱惊道:“后面

    又有官兵追来啦!”

    杨铁心回过头来,果见一队官兵手举火把赶来。杨铁心

    咬牙道:“大哥已死,我无论如何要救大嫂出来,保全郭家的

    骨血。要是天可怜见,你我将来还有相见之日。”包惜弱紧紧

    搂住丈夫脖子,死不放手,哭道:“咱们永远不能分离,你说

    过的,咱们就是要死,也死在一块!是吗?你说过的。”

    杨铁心心中一酸,抱住妻子亲了亲,硬起心肠拉脱她双

    手,挺矛往前急追,奔出数十步回头一望,只见妻子哭倒在

    尘埃之中,后面官兵已赶到她身旁。

    杨铁心伸袖子一抹脸上的泪水、汗水、血水,把生死置

    之度外,一心只想救出李氏。为义兄保全后代,赶了一阵,又

    夺到了一匹马,抓住一名官兵喝问,得知李氏正在前面。

    他纵马疾驰,忽听得道旁树林一个女人声音大叫大嚷,急

    忙兜转马头,冲入林中,只见李氏双手已自脱缚,正和两名

    兵士厮打。她是农家女子,身子壮健,虽然不会武艺,但这

    时拚命蛮打,自有一股刚勇,那两名兵士又笑又骂,一时却

    也奈何她不得。杨铁心更不打话,冲上去一矛一个,戳死了

    两兵,把李氏扶上坐骑,两人同乘,回马再去找寻妻子。

    奔到与包氏分手的地方,却已无人。此时天色微明,他

    下马察看,只见地下马蹄杂沓,尚有人身拖曳的痕迹,想是

    妻子又给官兵掳去了。

    杨铁心急跃上马,双足在马腹上乱踢,那马受痛,腾身

    飞驰。赶得正急间,忽然道旁号角声响,冲出十余名黑衣武

    士。当先一人举起狼牙棒往他头顶猛砸下来。杨铁心举矛格

    开,还了一矛。那人回棒横扫,棒法奇特,似非中原武术所

    使家数。

    杨铁心以前与郭啸天谈论武艺,知道当年梁山泊好汉中

    有一位霹雳火秦明,狼牙棒法天下无双,但除他之外,武林

    豪杰使这兵刃的向来极少,因狼牙棒份量沉重,若非有极大

    膂力不易运用自如。只有金兵将官却甚喜用,以金人生长辽

    东苦寒之地,身强力大,兵器沉重,则阵上多占便宜。当年

    金兵入寇,以狼牙棒砸击大宋军民。众百姓气愤之余,忽然

    说起笑话来。某甲道:“金兵有甚么可怕,他们有一物,咱们

    自有一物抵挡。”某乙道:“金兵有金兀术。”甲道:“咱们有

    韩少保。”乙道:“金兵有拐子马。”甲道:“咱们有麻札刀。”

    乙道:“金兵有狼牙棒。”甲道:“咱们有天灵盖。”那天灵盖

    是头顶的脑门,金兵狼牙棒打来,大宋百姓只好用天灵盖去

    抵挡,笑谑之中实含无限悲愤。

    这时杨铁心和那使狼牙棒的斗了数合,想起以前和郭啸

    天的谈论,越来越是疑心,瞧这人棒法招术,明明是金兵将

    官,怎地忽然在此现身?又斗数合,枪招加快,挺矛把那人

    刺于马下。余众大惊,发喊逃散。

    杨铁心转头去看骑在身后的李氏,要瞧她在战斗之中有

    无受伤,突然间树丛中s出一枝冷箭,杨铁心不及闪避,这

    一箭直透后心。李氏大惊,叫道:“叔叔,箭!箭!”杨铁心

    心中一凉:“不料我今日死在这里!但我死前先得把贼兵杀散,

    好让大嫂逃生。”当下摇矛狂呼,往人多处直冲过去,但背上

    箭伤创痛,眼前一团漆黑,昏晕在马背之上。

    当时包惜弱被丈夫推开,心中痛如刀割,转眼间官兵追

    了上来,待要闪躲,早被几名士兵拥上一匹坐骑。一个武官

    举起火把,向她脸上仔细打量了一会,点点头,说道:“瞧不

    出那两个蛮子倒有点本事,伤了咱们不少兄弟。”另一名武官

    笑道:“现下总算大功告成,这趟辛苦,每人总有十几两银子

    赏赐罢。”那武官道:“哼,只盼上头少克扣些。”转头对号手

    道:“收队罢!”那号兵举起号角,呜呜呜的吹了起来。

    包惜弱吞声饮泣,心中只是挂念丈夫,不知他性命如何。

    这时天色已明,路上渐有行人,百姓见到官兵队伍,都远远

    躲了开去。包惜弱起初担心官兵无礼,哪知众武官居然言语

    举止之间颇为客气,这才稍稍放心。

    行不数里,忽然前面喊声大振,十余名黑衣人手执兵刃,

    从道旁冲杀出来,当先一人喝道:“无耻官兵,残害良民,统

    通下马纳命。”带队的武官大怒,喝道:“何方大胆匪徒,在

    京畿之地作乱?快滚开些!”一众黑衣人更不打话,冲入官兵

    队里,双方混战起来。官兵虽然人多,但黑衣人个个武艺精

    熟,一时之间杀得不分胜负。

    包惜弱暗暗欢喜,心想:“莫不是铁哥的朋友们得到讯息,

    前来相救?”混战中一箭飞来,正中包惜弱坐骑的后臀,那马

    负痛,纵蹄向北疾驰。

    包惜弱大惊,双臂搂住马颈,只怕掉下马来。只听后面

    蹄声急促,一骑马追来。转眼间一匹黑马从身旁掠过,马上

    乘客手持长索,在空中转了几圈,呼的一声,长素飞出,索

    上绳圈套住了包惜弱的坐骑,两骑马并肩而驰。那人渐渐收

    短绳索,两骑马奔跑也缓慢了下来,再跑数十步,那人呼哨

    一声,他所乘黑马收脚站住。包惜弱的坐骑被黑马一带,无

    法向前,一声长嘶,前足提起,人立起来。

    包惜弱劳顿了大半夜,又是惊恐,又是伤心,这时再也

    拉不住缰,双手一松,跌下马来,晕了过去。

    昏睡中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等到悠悠醒转,只觉似是

    睡在柔软的床上,又觉身上似盖了棉被,很是温暖,她睁开

    眼睛,首先入眼的是青花布帐的帐顶,原来果是睡在床上。她

    侧头望时,见床前桌上点着油灯,似有个黑衣男子坐在床沿。

    那人听得她翻身,忙站起身来,轻轻揭开了帐子,低声

    问道:“睡醒了吗?”包惜弱神智尚未全复,只觉这人依稀似

    曾相识。那人伸手在她额头一摸,轻声道:“烧得好烫手,医

    生快来啦。”包惜弱迷迷糊糊的重又入睡。

    过了一会,似觉有医生给她把脉诊视,又有人喂她喝药。

    她只是昏睡,梦中突然惊醒大叫:“铁哥,铁哥!”随觉有人

    轻拍她肩膀,低语抚慰。

    她再次醒来时已是白天,忍不住出声呻吟。一个人走近

    前来,揭开帐子。这时面面相对,包惜弱看得分明,不觉吃

    了一惊,这人面目清秀,嘴角含笑,正是几个月前她在雪地

    里所救的那个垂死少年。

    包惜弱道:“这是甚么地方,我当家的呢?”那少年摇摇

    手,示意不可作声,低声道:“外边官兵追捕很紧,咱们现下

    是借住在一家乡农家里。小人斗胆,谎称是娘子的丈夫,娘

    子可别露了形迹。”包惜弱脸一红,点了点头,又问:“我当

    家的呢?”那人道:“娘子身子虚弱,待大好之后,小人再慢

    慢告知。”

    包惜弱大惊,听他语气,似乎丈夫已遭不测,双手紧紧

    抓住被角,颤声道:“他……他……怎么了?”那人只是不说,

    道:“娘子这时心急也是无益,身子要紧。”包惜弱道:“他……

    他可是死了?”那人满脸无可奈何之状,点了点头,道:“杨

    爷不幸,给贼官兵害死了。”说着只是摇头叹息。包惜弱伤痛

    攻心,晕了过去,良久醒转,放声大哭。

    那人细声安慰。包惜弱抽抽噎噎的道:“他……他怎么去

    世的?”那人道:“杨爷可是二十来岁年纪,身长膀阔,手使

    一柄长矛的吗?”包惜弱道:“正是。”那人道:“我今日一早

    见到他和官兵相斗,杀了好几个人,可惜……唉,可惜一名

    武官偷偷绕到他身后,一枪刺进了他背脊。”

    包惜弱夫妻情重,又晕了过去,这一日水米不进,决意

    要绝食殉夫。那人也不相强,整日只是斯斯文文的和她说话

    解闷。包惜弱到后来有些过意不去了,问道:“相公高姓大名?

    怎会知道我有难而来打救?”那人道:“小人姓颜,名烈,昨

    天和几个朋友经过这里,正遇到官兵逞凶害人。小人路见不

    平,出手相救,不料老天爷有眼,所救的竟是我的大恩人,也

    真是天缘巧合了。”

    包惜弱听到“天缘巧合”四字,脸上一红,转身向里,不

    再理他,心下琢磨,忽然起了疑窦,转身问道:“你和官兵本

    来是一路的?”颜烈道:“怎……怎么?”包惜弱道:“那日你

    不是和官兵同来捉拿那位道长、这才受伤的吗?”颜烈道:

    “那日也真是冤枉。小人从北边来,要去临安府,路过贵村,

    哪知道无端端一箭s来,中了肩背。如不是娘子大恩相救,真

    是死得不明不白。到底他们要捉甚么道士呀?道士捉鬼,官

    兵却捉道士,真是一塌胡涂。”说着笑了起来。

    包惜弱道:“啊,原来你是路过,不是他们一伙。我还道

    你也是来捉那道长的,那天还真不想救你呢。”当下便述说官

    兵怎样前来捉拿丘处机,他又怎样杀散官兵。

    包惜弱说了一会,却见他怔怔的瞧着自己,脸上神色痴

    痴迷迷,似乎心神不属,当即住口。颜烈一惊,陪笑道:“对

    不住。我在想咱们怎样逃出去,可别再让官兵捉到。”

    包惜弱哭道:“我……我丈夫既已过世,我还活着干甚么?

    你一个人走吧。”颜烈正色道:“娘子,官人为贼兵所害,含

    冤莫白,你不设法为他报仇,却只是一意寻死。官人生前是

    英雄豪杰之士,他在九泉之下,只怕也不能瞑目罢?”

    包惜弱道:“我一个弱女子,又怎有报仇的能耐?”颜烈

    义愤于色,昂然道:“娘子要报杀夫之仇,这件事着落在小人

    身上。你可知道仇人是谁?”包惜弱想了一下,说道:“统率

    官兵的将官名叫段天德,他额头有个刀疤,脸上有块青记。”

    颜烈道:“既有姓名,又有记认,他就是逃到了天涯海角,也

    非报此仇不可。”他出房去端来一碗稀粥,碗里有个剥开了的

    咸蛋,说道:“你不爱惜身子,怎么报仇呀?”包惜弱心想有

    理,接过碗来慢慢吃了。

    次日早晨,包惜弱整衣下床,对镜梳好了头髻,找到一

    块白布,剪了朵白花c在鬓边,替丈夫带孝,但见镜中红颜

    如花,夫妻俩却已人鬼殊途,悲从中来,又伏桌痛哭起来。

    颜烈从外面进来,待她哭声稍停,柔声道:“外面道上官

    兵都已退了,咱们走吧。”包惜弱随他出屋。颜烈摸出一锭银

    子给了屋主,把两匹马牵了过来。包惜弱所乘的马本来中了

    一箭,这时颜烈已把箭创裹好。

    包惜弱道:“到哪里去呀?”颜烈使个眼色,要她在人前

    不可多问,扶她上马,两人并辔向北。走出十余里,包惜弱

    又问:“你带我到哪里去?”颜烈道:“咱们先找个隐僻的所在

    住下,避一避风头。待官家追拿得松了,小人再去找寻官人

    的尸首,好好替他安葬,然后找到段天德那个j贼,杀了替

    官人报仇。”

    包惜弱性格柔和,自己本少主意,何况大难之余,孤苦

    无依,听他想得周到,心中好生感激,道:“颜相公,我……

    我怎生报答你才好?”颜烈凛然道:“我性命是娘子所救,小

    人这一生供娘子驱使,就是粉身碎骨,赴汤蹈火,那也是应

    该的。”包惜弱道:“只盼尽快杀了那大坏人段天德,给铁哥

    报了大仇,我这就从他于地下。”想到这里,又垂下泪来。

    两人行了一日,晚上在长安镇上投店歇宿。颜烈自称夫

    妇二人,要了一间房。包惜弱心中惴惴不安,吃晚饭时一声

    不作,暗自抚摸丘处机所赠的那柄短剑,心中打定了主意:

    “要是他稍有无礼,我就一剑自杀。”

    颜烈命店伴拿了两捆稻草入房,等店伴出去,闩上了房

    门,把稻草铺在地下,自己倒在稻草之中,身上盖了一张毡

    毯,对包惜弱道:“娘子请安睡吧!”说着闭上了眼。

    包惜弱的心怦怦乱跳,想起故世的丈夫,真是柔肠寸断,

    呆呆的坐了大半个时辰,长长叹了口气,也不熄灭烛火,手

    中紧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