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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他受伤了似的叫着,好像从深渊跌落,想要抓住藤条一般:

    〃啊……啊……〃

    最后,他突然起身,抱住我一动不动,如同我当初抱着他一样。我一把将汗涔涔的他推倒在床上,打开头说:

    〃看,你被我打败了。〃

    窗外哐啷一声。我来不及穿衣服,探身推开窗子。见月光下一个黑影,跌坐在两棵榕树之间。他惊恐地抬起脸,是铁锤将军的义子。

    铁锤将军问:

    〃谁?〃

    他一边穿衣,一边伸手去取锤。

    我把他按倒在床上说:

    〃是猫。〃

    铁锤将军的义子瘫坐在那里,爬不起来。我连忙关上窗子。

    他不信,霍地坐起来,推开窗子看。

    外面空空如也。

    清晨。

    山谷里静寂无声,校场上传来阵阵锤响。铁锤将军和士卒们在赤膊c练,每一锤都用尽全力。

    这几个月来,我观察他们的生活,要么c练,要么修城,要么耕种,日日都在备战。他们丝毫不觉得单调乏味,像在履行天职,或者成了一种习惯。他们都力大无穷,食量惊人。每天都要补充新的能量,每天又似乎必须将这些能量用尽。敌人迟迟不来,除了生死相搏般地c练,用巨石修补巍峨的城垛,大面积开荒耕种之外,没有别的选择。

    他们没有女人。

    全城只有三个女人,我,妩媛婆婆和。

    年幼,又总在我身边。妩媛婆婆是众将嬉戏的对象,也只能适可而止。我是全城的女主,他们对我格外尊重,叹服我的美,想看却不敢正视。但我能感受到那些目光,灼热,像炉火一般灼热。无论是我在城上走动的时候,还是在河里洗浴的时候,那些目光都追逐着我。即使有时我根本看不见他们,但那些目光依然存在,比太阳的光线更为猛烈地注视着我。

    每当我出现,他们落锤的速度会明显加快,抬石头的吆喝会更加响亮,肩上的绳索会拉得更加笔直。他们喜欢我,却不敢和我亲近,因为我是三星城的女主,铁锤将军夫人。在这里,我才感觉到我是真正的公主。高贵、迷人、人人爱我却都又怕我。

    主城的校场依然为雾气笼罩。

    铁锤将军的义子见到我不敢抬头。他在七星赛中胜出后便正式成为铁锤七星的一员,他主动向铁锤将军请示,搬出了将军府,与长猿狼同住。他刚刚厮杀完毕,满脸是汗站在那里,低头盯着铁锤。我的裙摆都到他身边了,他还在那儿低头盯着铁锤。

    〃我儿。〃

    他是铁锤将军的义子,我当然可以这么叫他。我一开口,他便跪在地上了,仍是低头盯着铁锤,连眼睛的余光都不敢看我的裙角。

    〃我儿,你已是铁锤七星中的一员了。〃

    〃是。〃

    〃要专心练锤。〃

    〃是。〃

    〃将来也做铁锤将军,王自然会赏你的。〃

    〃是。〃

    我抚着他的头,他不言语,也不敢动,大滴大滴的汗落在铁锤上。我蹲下身子,看着他的眼睛,他慌忙将头扭向一边。

    我把它扳正了,附在他的耳朵上悄声说:

    问祖(3)

    〃我儿,我是你娘,你看不过分,你还没吃我奶呢。〃

    我狠狠地说完,高声大笑起来,在我肚子里已经煎得足够炽热、数度逡巡于我手心的那股气随着笑声飘走了。长猿狼在一旁不知为何也发出一串大笑,义子像条小狗俯在地上,扶锤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脸瞬间如水洗一般。

    这时,正在打斗的铁锤将军一怔神,他的铁锤几乎被铁锤黑星给震脱手。铁锤将军的头发上冒着热气,虎口在微微抖动。他看着手里渐渐静止的锤柄,神色极为惊异。

    铁锤黑星带马从铁锤将军身边经过。

    他拍着铁锤将军的肩膀说:

    〃晚上抡锤太多,白天手腕无力。〃

    说罢,铁锤黑星哈哈大笑。弦音、搔耳也跟着大笑。将士们刚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笑,见铁锤将军的脸y沉下来,都立即止住了。

    我一个人忍不住笑起来。

    笑声很响亮,既像是刚刚开始,又像刚才对义子的笑还没有结束。记得对我讲历年列国之事时,曾提到郭隗对燕昭王说的一番话。帝者之臣,其名臣,其实师;王者之臣,其名臣,其实友;霸者之臣,其名臣,其实仆;危困国之臣,其名臣,实为虏。铁锤黑星对于铁锤将军,亦师亦友,两人关系极为融洽。弦音、搔耳虽有尊卑之分,也是生死之交。

    但这样的玩笑也只有铁锤黑星能够开得起。

    铁锤将军盯着我,将手中的锤重重地掂了两下,嘿嘿地笑了。众军士也跟着嘿嘿地笑了,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我止住了笑,他们反而笑得更厉害了。

    我喝道:

    〃不许笑!〃

    话音未落,自己却再次笑出声来,众将士跟着一起放声大笑。

    那笑声纵情、热烈、放肆,三星城有史以来就没有过这样的笑声。它们久久在城上回荡,从一个敌楼传到另一个敌楼,然后音量不减向远方的山谷飘去。

    我的脸煞是烫人。

    石窟里凉风习习,可我的脸还是那么烫人。城上的笑声依旧跟随着,清晰入耳。

    那人在百神殿专心雕刻。黄帝像下一级左首的石壁上,一条手臂已经雕完,肩膀也现出轮廓。他见到我进来,看我的脸色先是一怔,然后又埋头工作了。今天石窟内只有他一个人,么虎和青琴都出去了。我感到有趣,他雕刻石像不是从头开始,而是从手开始。我还是头一次见人雕刻石像,而且是从手开始。

    那是一只近乎完美的手,圆润修长,充满活力,腕上还戴着手镯,每一处都雕得极为精细。我看着看着,觉得不对,心里有个声音说:

    〃这是我的手。〃

    他仿佛听到了,一边雕凿一边说:

    〃这是嫘祖的手,我在雕嫘祖。嫘祖乃西陵之女,黄帝居轩辕之丘,娶为正妃,生二子,一曰玄器,二曰昌意,皆有天下。嫘祖秘授古蜀王养蚕之法,民得衣以御寒暑,故古蜀王得名蚕丛,天下尊嫘祖为蚕神。古往至今,未有其像,今试雕之。〃

    这段关于嫘祖的事,人所共知,石匠此时讲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专门讲给我听。最后一句话音未落,他一锤砸在自己手上,血立即流出来。我拿了绢帕,要给他包扎,他不用,从地上抓起一撮黄土撒在伤口上。他一直躲着我的脸,不和我正面相对,好像生怕被烫着一般。土毕竟没用,血一会儿就渗出来,越发止不住,我不由分说用绢帕给他缠上。

    这时我和他目光相对。他的鼻翼碰到了我的发丝,脸立时红了;那热量沿着发丝传过来,我的脸热得几乎要涨开。

    城上的笑声夹杂着锤声再次传进来,声音大得山都快炸了。

    他推开我的手,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问:

    〃他们为何事如此大笑?〃

    〃一群傻瓜抡锤之后在傻笑。〃

    〃他们从来没这么笑过。〃

    〃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还笑!〃

    石匠盯着手上绢帕低头不语。我看到他手上血管里的血在急速奔流,手臂上的肌r像地震一般跳动。有一句话也以这样的速度跳动着来到我嘴边:

    〃我知道你是谁。〃

    他依旧盯着绢帕,没有反应。

    我起身绕着他走了三圈,最后在他身边停下脚步说:

    〃你是铁锤将军!〃

    〃我不是。〃

    〃那谁是?〃

    〃谁守三星城谁是。〃

    〃铁锤将军是自封的吗?〃

    〃不是,是从铁锤七星中赛出的。〃

    〃可比赛还没开始!〃

    〃这和我已经无关了。我不想再守城、杀人。〃

    〃参天之木,必有其根;怀山之水,必有其源。你活着总得有名字啊。〃

    〃名字,早晚会有的。〃

    〃那你说呀。〃

    〃他没告诉你吗?〃

    〃谁?〃

    〃你的夫君,铁锤将军,他说我是谁我就是谁。〃

    〃为何你不说?〃

    〃名字是让别人说的,自己说没用。〃

    〃他说你是石匠,只是个石匠。〃

    〃那就是吧。〃

    〃他还说你是个懦夫,被战争吓破胆的鼠辈。〃

    〃那是他说。〃

    〃你说呢?〃

    〃自己是谁自己知道,别人说也没用。〃

    〃到底怎样才有用?〃

    〃岁月,岁月会最后说话。〃

    问祖(4)

    〃你连名字都没有,岁月怎么说话?名字是鼎,鼎都没有往哪儿装东西?〃

    〃有仓者未必有米,赤手者未必没有城池。名字的意义不是起初就有,只有岁月才能给予。有名字的岁月未必记得住,没名字的岁月未必记不住,名不在初而在末。〃

    〃这话怎么讲?〃

    〃有名字的人也不会停止疑问:我到底是谁?大家都在寻找。〃

    〃这么说,有名字的和没名字的是一样的?〃

    〃是。生而无名而后名之比生而有名而后无名要好。〃

    〃我明白了。〃

    〃你还不完全明白。我妻生时无名,死时也无名。现在我给她起了个名字,我要把它刻在雕像的底座上,让以后看到雕像的人都知道她的名字。〃

    〃叫什么?〃

    〃我管河边的野花也叫这个名字。即便人们不到这个石窟,那野花开到哪里,哪里就有她的名字。〃

    〃到底叫什么?〃

    〃杜鹃。〃

    那个女人的名字叫杜鹃。杜鹃,那么普通的两个字,此时组合起来,仿佛一下子充满了魔力。我丢了魂魄似的呆立在那里,口中念着他刚刚说出来的这两个字。那个传说中杜宇的魂魄所化的小鸟只配叫子规或者布谷,杜鹃应该是花的名字,女人的名字!在世上,从古至今的女人中,我还没见过这么美的名字!

    要是往日在宫里,我一定让他把那雕像砸了,命令这个名字为我专用。现在不同了,地方不同了,情况变了,我也变了。

    我只有羡慕,羡慕这个女人,羡慕这个生在山谷死在山谷、生时无名死时无名、现在却有名的女人;羡慕她的名字,羡慕这个将人和花一同命名的名字。那些普通的花,每年都无声无息地开放的花,此时也有了自己的名字,而且和这样一个女人联系在一起。她的美和花的美交相辉映,变幻出一种无穷尽的美,超越了地域和时空的限制,贯穿了远古和未来。我仿佛看到这个女人死而复生了,这漫山遍野的花上都有了她的气息。她的生命翻过一道道山岭,伸展到天地的四极里去了。

    我的脸上浮现出杜鹃花醉人的红色,迷蒙地看着他将杜鹃的名字刻在石头上。

    太阳落山之前,我站在城墙边缘,置身于亦真亦幻的景致之中。脚下是清清的河水,河两岸开满了火红的杜鹃,一直延伸到半山腰。河面上浮了一层杜鹃花瓣,缓缓地飘动在云的倒影之上。

    我纵身跃下。

    到三星城以来,我曾无数次从城上跃下,但哪一次也没有今天这么美妙。从城堞飞落的感觉真好,不像是我在往下跳,而是城墙在向上飞。l露的城砖,墙缝里的壁虎,宁静的河面,岸上的花草,都向天上飞去。

    水中的小鱼嬉戏追逐着杜鹃花瓣,醉倒在碎银一般的水面之上,数量之多难以尽数。它们和花瓣一起随风漂荡,许久也不动一下,好像沉睡在梦中。

    我漂在杜鹃花瓣和众多的小鱼之中,感到一生从未有过的美好。似乎那散落在身体周围的花就是我,那些迷醉的鱼便是我的恋人。我愿永远这么漂着,云和蝴蝶都看着我,只是近近地看着,不敢落在我身上。月在我体内运行,光追逐着水流,我炙热如火,脸上和身上红得胜过晚霞。感觉中,我就是盛开的杜鹃中最妖娆的一朵,飘荡在舒缓的水波里,飘荡在脑海中所自我描绘的美轮美奂的梦境中。若可以和天地盟约立契,我愿用我的全部拥有来换这一刻,要它静止,永远静止,什么都不要,都不要,只要飘着,只要飘着。

    这样的梦,不要醒。

    夺位(1)

    三更时分,城上已无动静。

    山谷里的锤声还在继续,好似守更的梆子,断断续续;仿佛提醒着一件事,催促我们去做。铁锤将军仍在灯下研读兵书。

    自从铁锤黑星和他开了那个玩笑之后,他总是迟迟不肯上床。以往,他也有夜读的习惯,但只是在约定的时辰。只要我坐到了床上,他总是迫不及待,从新婚到几天前一直如此。眼下却不同,他从《六韬经略》一直看到《孙子兵法》和《乐毅残札》,不时还用棋子在反复推演着,沉迷于攻城掠地之术,回到了我没来以前的状态之中。

    我看着他灯下一动不动的身影,仿佛看到了他往昔孤身一人时的光景。他的每一个夜晚就是这样度过的:卧房之中,孤灯一盏,兵书三卷,棋子若干。

    他端坐在书案旁,伸手可及处放着他的大铁锤。他像铁锤一样静默无声,似乎室内只有他一人,我已经不复存在。我给他续茶,他不动;我给他添香,他仍然不动;我给他披衣,他还是不动。

    我说:

    〃将军,夜深了。〃

    他抬头看了看我,又埋下头,半晌才说:

    〃你先睡吧。〃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耳朵里是简牍翻动的声音和山谷里的锤声。他们都不睡觉,他们都在自己的世界里赶路。我虽不知这路各自的终点,但我明白,这是男儿……优秀的男儿……该走的路。而我只是一个外人,在他们这两条路的交叉口出现了,伫立着,观望着,聆听着。

    每次都是我睡着了,他才小心翼翼地上床,生怕把我弄醒。第二天我醒来时,他已经不在,书和棋都收拾得整整齐齐。

    他在逃避我的身体,以换取校场上的虎虎雄风。

    铁锤将军要从铁锤七星中赛出,这是三星城世代传下的规矩。他虽然已行铁锤将军之职,但还必须通过这一古老的仪式。他不想在夺甲之战中有任何闪失,狂妄的野心和自信早已在心底为他设定了目标,他所要的不是以微弱的优势获胜,而是绝对征服。

    他在忍耐着,用他的方式。

    我也忍耐着,却无法自制。

    欲望如同沉睡的火山,一旦被唤醒便一发不可收,想让它熄灭断无可能。自从研习了《素女经》,我已经感受到了床笫之间的快乐,悟出了通过迎合与进取达到美妙境界的方法。我的小肚子滋滋的有股气儿,急于表现,急于占有,急于征服。我体内无声的静月似乎变成了熊熊烈日,它喷着岩浆一样的火舌,冒着气泡,在我春情荡漾的肌体内迂回冲撞;可他却关闭了出口,憋得我几乎要炸开。我闻到了它野火般气息,闪着灵光,夹着奔涌的热浪,席卷我的全身。我的面颊比小腹还热,手心全是汗水,两肩不停地向一起靠拢,想要拥抱,想要相遇。双r夹在中间,挤得扁扁的。它们日益膨胀,阻碍两肩的相遇;它们越想拓展各自独有的空间,这空间越在缩小。它们相互倾轧,结果只好粘在一起。就这样,在那些只有锤声相伴的夜晚,我的双r和两肩交战着,想要挣脱,想要托起,想要飞翔。

    我睡着了,当然是装睡。

    当铁锤将军刚刚在我身边躺下,我便一下子抱住了他。

    〃将军!〃

    一旦我抓住锤柄,就由不得他了。我俨然已成铁锤七星中的一员……最为能征惯战的一员,仿佛也为这场迟来的战争准备了许多年,今日才来到战场。

    夺甲赛提前开始。

    我们疯狂地交战着,伴随一场场胜利,我欣喜若狂,一发不可收拾。我像一个争功的将军,总是希望再下一城,再下一城,我的战马已经无法收住奔腾的脚步。由于他上床很晚,每次交战完毕都已近天明。所以使得他第二天往往更加疲惫,在校场的表现越来越有失水准。

    他虽对我的人相爱如初,却对我的身体产生了恼怒。它总是有要求,新的要求,更为强烈的要求。在他看来,它已变成一个毁坏他功名的怪兽,永无休止地吞噬他的精力与武力。然而在他的表面却看不出任何恼怒的迹象,因为他有教养,懂礼仪。他也不会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当面拒绝。我们撕扯着,僵持着,继续着。每次他被撩起,就变成一个真正的武士,和我角力。有另一个铁锤将军隐藏在他体内,一旦进入两军对垒阶段,他已无法对他发号施令,任何金鼓都无法阻挡他向前飞奔。

    他在想退敌之策。

    终于有一天,他把他的铁锤放在我和他之间。

    铁锤躺下的时候,哐当一声。即使隔着被子,床板还是被它砸得一颤。

    他随后也躺下了,拉过被子将身体像蚕蛹一样裹严。我摸他的脸,他连头都钻到被子里。我不停地蹬腿,踹掉身上的被子,他置之不理。铁锤滚动着,撞到我的身体上,冰凉坚硬,磕得我骨头很疼。我望着窗棂,直到嘴唇撅得发酸,眼里浸满泪花。

    月光照在我们之间的铁锤上。它已经停止滚动,静静地躺在那里,泛着青光,像个熟睡的婴儿。

    山谷里的锤声也停息了。都安静了,只有我的呼吸还是那么不安,还有蜀锦下面的胸脯,在剧烈地起伏着。

    渐渐地,我习惯了挨着铁锤入眠。

    我摸着它,熟悉了它上面各种纹饰和纹饰上的每一个纹络以及它的每一处坑洼和突起。它的纹络是我手指的道路,漫长,交错纵横;它的坑洼和突起是我手指小憩的驿站,每天晚上,我的手指都在赶路,直到走得筋疲力尽才肯罢休。我同时也熟悉了它温度的变化,每次它僵硬地躺到我身边来的时候还是冷冰冰的,伴随我的爱抚和拥抱,它便有了呼吸,有了体温。然后越来越热,也柔软起来,但还保持着男人般结实的肌r和坚硬的骨骼,像一个真正的夫君,用柔情的低语将我送进梦乡。

    夺位(2)

    这是谁的铁锤?

    有着相同的纹饰和纹路,而我还摸着它。

    原来我已在石窟里。这样昏暗的光线好似夜晚,我真不知道自己业已醒来,还是游荡在梦中。铁锤将军入睡虽然一天比一天晚,可起得却一天比一天早,投入更为严酷和凶险的训练。在这场夺甲战之前的争战中,我被折磨得神情恍惚,不知不觉地养成了去石窟的习惯。仿佛我来时走的不是山路,而是梦中的一个通道,从铁锤将军的床上一转眼就到了石窟。

    石匠说:

    〃把锤子递给我。〃

    每次他这么叫我的时候,我都是一愣神儿。仿佛交出的不是锤子,而是和我身体相连的一部分。

    石匠接锤的时候不看我的眼睛,就像铁锤将军清晨从我怀里将铁锤抽走时不看我的眼睛一样。他们不看的意义尽管有很大不同,但有一点是一致的,那就是惧怕。

    他们都惧怕我的眼睛,都怕我体内的月s出的光。

    这一点我能感受得到。

    他的身上落满了石屑,头发和眉毛上都好似沾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他本人就像一个活动的雕像,在一锤一锤地向岩石敲击。而此时此刻,我的夫君……那个雄心万丈,自认为铁锤将军的名号非他莫属的人……也在奋力挥锤,砸向铁锤、铠甲和r体。我常常观看他们实战般的晨练,也常常驻足在d里。我不知道哪种敲击更有意义,何处驻足更有意义。我两处奔走着,观望着,期待着答案的来临。

    石壁上那只完美的手臂已经和躯体连接起来。那是一个生机勃勃的躯体,好像不是被雕出来的,而是她自己生出来的一样。一个女神悄悄隐现出她的全貌,她上半部是女身,下半部是蚕体,如在雾中游来。

    他偶尔停止敲击,在雕像前退步观望,顺带从远处看一眼满身灰尘的我:

    〃这里太呛,你早回吧。〃

    我不走,也不动。他便不再劝我离开,继续他未完的工程。我希望我身上的灰尘多些,再多些,使我看上去也像雕像一样。只有这些清凉的石灰和d里穿堂而过的凉风,才能冷却我每晚烧成的炭火般的身体。

    事实上我已经成了他的一个帮手,他也潜移默化地接受了这个帮手。虽然我一锤未动,但感觉上我也参与了雕刻。

    那一锤接一锤组成的节奏中,时间过得飞快。更让我高兴的是,我的感官专注于雕像的诞生,而忘记了身体的其他需求。但是,在这样的节奏中,白天和夜晚交替格外迅忽,好像白昼尚未开始,夜晚已经来临。每次从石窟出来,太阳总是那么铅红,既像是日落又像是日出。我从城上跃下,已经分不出河水的冷暖。水被我的身体烫起了白气,鱼儿不敢靠近;水草失去了色泽,眼前的景物都像青烟一样飘渺不定。

    这是赛前的夜晚。

    铁锤依旧横在我们之间。

    铁锤将军早上想要提走它,却被锤柄烫了一下。他吃惊地看着我……那个只罩一层蓝纱身体火红的我……倒退了两步。

    我将放在铁锤上的手移开。铁锤像燃尽的炭火一样,由红变黑,渐渐恢复了以往的颜色和温度。

    我拉了他的手叫道:

    〃将军!〃

    他没有答话,瞪着眼睛看着我。

    我将铁锤递给他说:

    〃你一定能胜。〃

    他接过锤,犹豫了一下,然后将他的唇印在我的额头上。

    〃你来看吗?〃

    我使劲地点点头说:

    〃我去!〃

    校场上业已准备就绪。

    士卒们排列整齐,盔明甲亮,每个人都戴着纵目头。

    广场前的高台上,放着老铁锤将军的坐榻。坐榻的后方,伫立着老铁锤将军的铜人,铜人身上披的是他当年的铠甲。鎏金的纵目高高凸起,注视着赛前的广场。铜人的左手高举着,手环之中c着老铁锤将军专用的铁锤。锤头的顶部有一条鎏金的夔龙,晨曦之中闪耀着光芒。

    铁锤将军的义子、长猿狼和他们那一拨儿赛出铁锤七星的另一位不参加比赛,因为他们实力尚弱,胜负早已判定,夺甲之争主要是在剩下的四人之中产生。铁锤将军必须接受铁锤黑星、弦音、搔耳的挑战,将其逐一击败,才能成为名副其实的铁锤将军,方可坐在老铁锤将军的位子上受甲接锤。

    晨风拂面,扶着我站在妩媛婆婆身边。

    铁锤七星在铜人前参拜已毕。

    义子举旗。

    鼓响。

    第一个出场的是搔耳。他力大无穷,百斤重的铁锤在手里宛如掏耳勺一般,故得名搔耳。两马相向冲出。出乎我意料之外,我以为铁锤将军会选择避开他的铁锤,以巧取胜。然而却恰恰相反,他选择了正面相碰。两锤相接的刹那,伴着一声闷响,空气中擦出了火花。

    搔耳的虎口被当场震裂。

    铁锤将军的第二锤劈下,搔耳的铁锤立即脱手,落在远处的士卒的脚边。石板当时碎裂,士卒们连连后退。

    铁锤将军将锤举起,与铜人举锤的姿势完全一致。搔耳抱拳,虎口在滴血,然后默默退下。只一个回合,二锤。

    我完全理解了一个多月来铁锤将军将铁锤每晚放在我俩中间的意义,心里的恼怒一下子烟消云散。他们都没有女人,为了赛场上的表现都憋足了劲,任何的懈怠都可能功亏一篑。

    夺位(3)

    这是男人的战场,没有女人的空间。

    我和士卒们一起欢呼起来。

    鼓响。

    弦音勒马而出。此人性情沉稳,深通音律,锤快如风。他舞锤时亦能感受到五声音阶的变化,曲在心中,越打越疯,不到乐曲结束不会收锤,故得名弦音。

    他在两个回合之中对铁锤将军连下五锤。

    锤起之时,他高声叫道:

    〃宫音震脾!〃

    〃商音震肺!〃

    〃角音震肝!〃

    〃徵音震心!〃

    〃羽音震肾!〃

    这五锤都被铁锤将军逐一挡开。锤锤相碰,震得我的脾、肺、肝、心、肾直颤。铁锤将军一带马,用弦音相同的锤法连击五锤。

    他也高声叫道:

    〃宫音震脾!〃

    〃商音震肺!〃

    〃角音震肝!〃

    〃徵音震心!〃

    〃羽音震肾!〃

    五锤击罢,弦音胯下的马开始摇晃。他注视着手中抖动的铁锤,就像聆听一首从未听过的新曲。接着,他的身体也抖动起来,脸上露出十分费解的表情。不一会儿,连人带锤瘫倒在马背上,旋即一同跌落马下。

    铁锤将军收锤,还是铜人举锤的姿势。

    我想高声呼喊,可周身的气脉被震得紊乱,嘴巴张开了却发不出声音。周围的士卒们也是如此,嘴巴大大地张着,做呼喊状。搔耳由于离得最近,虎口滴血不止,锤再次从手中跌落,滚到脚边。紧接着,他手捂胸口卧倒在地上,抖成一团。

    铁锤黑星抚了一下配剑,在马上一抱拳道:

    〃请!〃

    铁锤将军回礼:

    〃老将军请!〃

    鼓响。

    铁锤黑星是老铁锤将军的结义兄弟,与老铁锤将军一道同是三星城首任城主的义子。他原用剑,后改练锤。他左手持锤,把右手仍旧留给了剑。他将锤法与剑法融为一体,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境地。

    士卒们屏住呼吸。

    铁锤黑星出锤似剑,虚虚实实,速度极快。锤比剑重不止几十倍,偌大的锤头在前,更是重达百斤,能这样变化莫测地出招,真是令人瞠目结舌。铁锤将军重锤出击,可每次都被铁锤黑星化解。铁锤黑星突然间反手一记重锤,打了铁锤将军一个措手不及,正中左臂。与此同时,他右手突然出剑,直刺铁锤将军的面门。铁锤将军急忙躲避,那剑却改为横劈,铁锤将军胸前的一排甲片应声而落。

    我和同时发出一声尖叫。

    铁锤将军在马上正了正身形,看看胸前,甲片已然掉了七颗。穿甲的线绳断茬整齐,内袄亦有一寸长的破口。

    铁锤黑星叫道:

    〃没有人可以越过我的剑!〃

    叫罢,他收剑入鞘,持锤以待。

    三星城夺甲之战的规矩,锤先落地者败。铁锤将军并不算输,但刚才也是非常危险。他举锤过头,在空中空抡了两下,随后发出一声虎啸龙吟般的怒吼,举锤杀将过来。

    这回他锤法大变,也是以锤当剑,刺、挑、抹、点,速度比铁锤黑星还快,众人看得眼花缭乱。铁锤将军的锤神出鬼没,一锤击在铁锤黑星左手下端的锤柄上,铁锤横向飞出。正待铁锤黑星用另一只手去空中接锤时,他却锤头掉转,锤柄点在了铁锤黑星的胸上。砰的一声,铁锤黑星在马上腾空而起。铁锤将军一个飞扑,一手接住铁锤黑星,一手出锤去接他空中飞落的锤。他和铁锤黑星一同落地,铁锤黑星的锤平稳地停在他的锤头之上。

    我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两步,铁锤军的军阵也向前走了两步。

    铁锤黑星取下锤,将锤往地下一墩,同时拜伏于地:

    〃我输了。你用我们的锤法打败我们,我等输得心服口服,请铁锤将军就甲!〃

    众将士一同拜伏于地:

    〃请铁锤将军就甲!〃

    铁锤将军的喜悦溢于言表,在铁锤黑星的陪伴下气宇轩昂地向高台上的铜人走去。他路过我身边的时候,兴冲冲地看了我一眼。

    他在我耳畔狠狠地说了两个字:

    〃晚上!〃

    铁锤将军在铜人旁站立,他的脸被头上的金饰映得格外灿烂。

    我和与众将士一道下拜:

    〃请铁锤将军就甲!〃

    铁锤将军向众人挥手。正待落座,突然有人大喊一声:

    〃慢!〃

    大家寻声望去,只见搔耳在人丛中直起了身形。刚才他给铁锤将军震得气脉大乱,现在才缓过劲来。他起立时身体还在微微发抖,扶了铁锤才最终直起腰。

    铁锤将军面露不解之色。

    铁锤黑星正在取铜人上的头盔和头,怒道:

    〃搔耳,败了就败了,你这是为何?〃

    搔耳道:

    〃我是败了,无话可说。但夺甲的规矩是全城之内,赛出七星,七星之中,胜者就甲。〃

    弦音纳罕道:

    〃这不是比完了吗?〃

    搔耳道:

    〃没有。还有一人,位在七星。〃

    说罢他将手向对面山谷中一指:

    〃他没有比!〃

    校场上活跃的气氛立时凝固了。搔耳向前动了一步,碰到了他脚下的铁锤。铁锤滚动着,锤柄的顶端几乎不动,只是锤头在地上来回画着扇弧。它兀自地画着,在石板上擦出的声音格外刺耳,又一时停不下来。

    夺位(4)

    铁锤黑星大笑道:

    〃他已开岩凿神多年,不修锤法,还比什么!〃

    弦音叱责道:

    〃一个不理战事的疯子,还位在七星个p!〃

    说完,他一脚踏住了搔耳的锤,它终于不动了。弦音脚尖一挑,那锤飞起来,搔耳一把抓在手中,身体晃了晃,站稳了。

    他向队列里走去,低声嘟囔道:

    〃我只不过随便说说。〃

    铁锤将军神色极为不悦。他在台上绕着老铁锤将军铜人来回踱步,越踱越快。最后他停了下来,脸色已经恢复了常态。

    铁锤黑星、弦音道:

    〃何必多此一举,请将军就甲!〃

    铁锤将军看了我一眼,以一种不容置疑的神情一摆手说:

    〃不,要比!我要让三星城的人都看清楚,谁的铁锤第一,谁才是真正的铁锤将军!〃

    第三部分

    我们就像彼此有着某种神秘关系的两对情侣,目光交错,相互注视着。两道光柱隔在我们之间,无数石灰的粉尘在光柱里飞蛾一般舞蹈。接着,他俩将目光聚焦在对方的伴侣上。

    就甲(1)

    铁锤将军的义子和长猿狼率队而去,不多时原班人马返回。石匠根本不见,他们在石窟外把来意说了,里边没有答话。

    铁锤将军问:

    〃见到人了吗?〃

    〃没见到,青琴在d口不让进。〃

    〃一个青琴就把你们拦住了,没用的东西!〃

    铁锤将军命弦音带人去请,也是原班人马返回,石匠还是没来。

    〃见了吗?〃

    〃没见。么虎把门,他说他家主人正雕雕像,不许打扰。〃

    〃那你不会喊吗?〃

    〃喊了,他听见了,说不来。〃

    铁锤黑星不耐烦地说:

    〃我就知道他不敢来,来也是输,真是多此一举,请将军就甲吧!〃

    铁锤将军看了看弦音,弦音低头不语。又看我,我也不知如何是好。我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复杂心情,那就是希望他们比,同时又希望不要比。因为他们同是老铁锤将军的义子,都有可能成为铁锤将军,只有赛过才知道谁最名副其实。但是看过这几场惊心动魄的比赛,我心有余悸。万一他输了怎么办,万一他把他打死了怎么办?然而,一种残忍的心绪却在诸多的乱丝中冲将出来,那就是要比!只有比,才能知道我究竟是否嫁对了人,才知道他是否真的是我儿时梦想和此生企盼的最终托付。我不禁对父王气恼起来,他只是让我嫁给铁锤将军,我都已经成为人妇了,却还不知道嫁的到底是不是铁锤将军!

    这时,铁锤将军的话把众人的声音压了下去:

    〃好,我去请!〃

    我随铁锤将军来到山谷,我们在离d窟还有一小段路的半山腰处下马,将马拴在林中。么虎果然在d口守候。他见到了我和铁锤将军一同走来,一惊,连忙躬身向铁锤将军施礼。

    〃请将军留步,我前去禀报。〃

    么虎转身进入石窟,旋即返回:

    〃将军请!〃

    这是铁锤将军自从老铁锤将军死后第一次走进石窟。d内大大小小的神像让他目不暇接,但他对这些神像不感兴趣,我们径直来到石匠所在的百神殿中的黄帝窟。只见石匠正在拂嫘祖雕像手中桑叶上的灰尘,这片饱满的桑叶正被一只戴着手镯的玉手持着,那尊嫘祖雕像已经正式完成。

    两束阳光从石缝里透s进来,照在嫘祖雍容祥和的面庞上。

    在这样的光线下,透过石灰屑,这尊优雅的嫘祖雕像身上呈现出了某些和我极为相似的影像!

    有那么一会儿,我把她完全当成了我的再生。但细看,却又完全不同。更令我惊诧的是,看着看着,她的嘴角上突然出现了他亡妻杜鹃的笑容!

    我和铁锤将军注视着嫘祖雕像和石匠。

    石匠和嫘祖雕像注视着我和铁锤将军。

    我们就像彼此有着某种神秘关系的两对情侣,目光交错,相互注视着。两道光柱隔在我们之间,无数石灰的粉尘在光柱里飞蛾一般舞蹈。接着,他俩将目光聚焦在对方的伴侣上。

    我惶恐地注视着他俩。

    铁锤将军说:

    〃你还雕了不少玩艺儿呀!〃

    石匠没有回答,继续注视着我。他的目光比眼前的两道光柱还要强烈,我受不了这样的目光,尤其是当着铁锤将军,这样的注视让我恐慌。我又看了嫘祖雕像一眼,然后低下了头。

    铁锤将军说:

    〃父亲大人就在校场,你该去参拜。你在d里待的时间太久了。〃

    石匠把头转向暗影里说:

    〃我已经适应了这里的光线,不想出去了。〃

    铁锤将军说:

    〃可这夺甲之赛,你必须参加。〃

    石匠的语调突然忧伤起来:

    〃我输了,不用比了。〃

    〃你还没比,否则将士们不服。〃

    〃不比了,我已经输了!〃

    〃总得比过再说,父亲大人也希望我们比。〃

    石匠突然发起怒来:

    〃不要再讲了,让这些石头安静些好不好!〃

    我刚要开口,他冲我们吼道:

    〃此处就是我的城,不要来打搅我!〃

    他把铲和刷恶狠狠地扔到地上,又上前来推我们:

    〃走吧,都走吧!都回到各自的城中去吧!〃

    铁锤将军看了一眼嫘祖像,气呼呼地哼了一声,拉着我大步离去。我的手被铁锤将军牵着,身体完全不能自已;眼睛的余光里,石匠抓着嫘祖像的双臂,将脑门儿俯在她胸前,一下一下地磕着,磕着。

    校场上,士卒们的队列仍旧整齐如初。鼓手开始击鼓,全体将士齐声高喊:

    〃请铁锤将军就甲!请铁锤将军就甲!请铁锤将军就甲!〃

    铁锤将军余怒未息,上前将鼓手手中的槌夺下,扔在地上。他围着老铁锤将军铜人来回踱步,校场上立时鸦雀无声,只有他的战靴在石板上发出沉重的声响,他每多转一圈校场上的凝固气氛便加重一成,巫提山上的雪峰在倾斜,仿佛即刻就要崩塌一般。

    他停下脚步,冷冷地叫道:

    〃搔耳!〃

    搔耳战战兢兢地出列:

    〃在!〃

    铁锤将军命令道:

    〃你带上三百士卒把他请来!〃

    搔耳面红耳赤,领令而去。铁锤将军在校场上打转,一直等到日落,雪峰和山岭都隐遁在黑暗中,搔耳也没有回来。

    就甲(2)

    晚上,月亮将两棵榕树的树影投到窗前,铁锤将军在室内继续打转。房中异常憋闷,我不安地看着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夜空里再也没有铁锤的敲击声,山谷和城上都静得可怕,没有一丝的风,仿佛整个夜空马上要裂开。

    搔耳仍在谷中,他被么虎拦在d外,无计可施。事情因他引起,不完成使命他不敢回城。

    这个莽撞的人只好饿着肚子和士卒们一同叫阵:

    〃战场弃婴!〃

    〃胆小鼠辈!〃

    〃不敢应战!〃

    叫骂声此起彼伏,即使在室内也依然听得真真切切。

    铁锤将军沉浸在自己的怒火中不能自拔,对我视而不见。若不是搔耳多嘴,他顺利就甲,那么今夜将是一个多么美好的良宵。我知道他会用什么方式来庆祝,因为我明白他说那两个字的含义,可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铁锤黑星等又试图劝他就甲,但他执意不肯。这关乎他的名,也关乎铁锤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