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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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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铁诚放下心来,仿佛下了决心,他站起身来,到酒橱边取出一瓶好酒,给自己和铁笑天斟满。

    “哦?!今天不喝茶了?!”铁笑天忽然有点明白他为什么把泡好的茶泼到桶里。

    “喝了很多年了,无论是谁,总会发腻!”吴铁诚冷静下来,恢复了以往的潇洒。

    “等了好多年吧?意外么?!”铁笑天微笑着问道。

    “有点,其实也不算太意外,那天第一次见到你,我心里就打了个突——大概我就是等这个人吧?!”吴铁诚笑了笑,话锋忽现,“和丸婆谈得如何?她可比我难对付!”

    这个家伙的心思远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复杂,不过不够大器,只要自己强势在手,小心控制,还是不怕他不为我所用。口中却应道,“还好吧?!总算成了朋友,呵呵……”

    “我会把黄副书记的经济问题、官场势力派系、个人隐私等等尽快整理出来……”

    “包括日常生活习惯、身边人情况等等,”铁笑天打断了他的话,“另外,还有两个预算打算交给你做——一个是关于武器的秘密开发研究、一个是关于我们私人部队的训练,我等下会给你详细资料。”他有意的稍显势力,果然惊得吴铁诚有些失态,随即感动不已,铁笑天已经表示了对他的绝对信任,让他受宠若惊。

    铁笑天长身而起,晃动着手中的高脚杯,酒色莹莹,令人目眩,他朗声诵道,“……俱往矣,数风流人物……”举杯相邀。

    “……还看今朝!”吴铁诚潇洒一笑,会意起身,一饮而尽。

    第二十九章 决 心(上)

    时间是一个躲在幽暗中调皮捣蛋的精灵,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可是一到某个时候,人们就会蓦然省起,异常惊讶的察觉到它的存在。都市人很骄傲,他们觉得生命很充实,生活的节奏如此之快,工作的强度如此之大,以至于他们往往把时间精确到秒,却忽视了“年”这个概念,有时候用另一种视角来看,不知道这是否算是一种悲哀?!

    海滨城市的新年都那么的与终不同,没有雪也不太冷,这样的气温,在别墅里燃起壁炉其实很没有必要,可是张明月和老佣人张妈依然不停的往里面添柴火,如同孩子一般,张明月在这个新年非常兴奋,在厨房与客厅奔波往返,仿佛异常忙碌。

    作为绅士,当然不能这么孩子气。铁笑天和张董事长摇晃着玫瑰色的葡萄酒,搁着一张放满食物的访水晶桌,安坐在柔软的阿拉伯沙发里。

    张董事长最近看上去不大舒心,额头上的皱纹仿佛比几个月前更加深刻了,脸上原本残留着的一丝润红也消逝得无影无踪,蜡黄蜡黄的看上去有气无力。按道理来说,作为一个老人,在这样的气氛下,应该是要表现得很高兴才对——即使他不高兴,可是他连这点做秀的心情也失去了,只是凝视着酒杯,默默不语。

    铁笑天在等待。通过这么久的观察,他开始有点了解这个老人,他判断董事长会有话说,而且是适合在这样的家庭气氛中说的话。

    “在公司还算习惯吧?!”张董事长若有所思,慢慢的拉开话题。

    “还行!”铁笑天扮演着晚辈的角色,口中应道。

    “我是没多少年干头了,往后还得看你的,”董事长眉心隐有忧色,“大禹能有今天,也算不大容易——你干得很好,我很欣慰!”

    铁笑天矜持一笑,谦虚中隐隐自傲。

    “都是自家人,公司的那些文件想必你也都看过——你一上任我就派人送过去了,”他目光游移,显得有些心神不定,“大禹的来历是有些不清白的……”

    铁笑天微微一笑,“没有很多东西是干净的,我明白,”他用安慰的眼神看着董事长,“只要我能洗干净——那就原本是纯洁的!”

    董事长仰起头来,看着天花板,眉心凝结成一个马蹄形,“‘洗干净’?”他苦笑一声,“谈何容易?!”他捏起一颗松仁,慢慢放进嘴里,“我一直都在洗,我一直都想把大禹洗干净——可惜到现在……”

    “黄副书记没多少年干头的,这么大岁数,难道还有什么想法?!”铁笑天故意把话拉偏方向。

    “他?呵呵,”董事长不屑一笑,“‘r食者鄙!’不足为虑!”

    “丸婆和我们关系不错,按理来说,合则两利,想必还是能当朋友看的!”铁笑天不急不燥,胸有成竹。

    “呵呵,女人当家,一箪一壶足矣,还没资格让我心烦!”张董事长紧紧盯着铁笑天,脸上不知是喜是怒。

    “哦?!那不知董事长……”做人就得知分寸,即使你知道,作为晚辈和下属,也是万万不能随口道出别人的心事的。

    张董事长忽然长叹一声,“我们大禹看上去势大财雄、根深蒂固、威风八面,其实……”他往铁笑天这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其实还是有个致命伤在别人手上……”

    铁笑天凝神敛目,沉着的盯着自己的酒杯,一言不发。

    “前不久公司秘密接待的那几位贵宾你还记得么?”张董事长提醒道,“那个东南亚人和hk特别行政区的客人?!”他带着淡淡的微笑,若有所思的看着铁笑天。

    “当然,我还兼任公司的公共关系部经理嘛。”铁笑天仿佛在回答一个极平常的问题,漫不经心的随口答道。

    “那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么?!”张董事长异常忧郁。

    “那又如何?!一个黑道的小喽罗,一个恐怖组织的小爬虫,难道真的能放在我们眼里去?!”铁笑天出其不意,脸上凝固着冰冷的笑意,惊得张董事长眼中异芒闪烁。

    张董事长错愕良久,方才回过神来,嘴角绽开一丝笑纹,“年轻人戒骄戒躁,不可轻敌。”

    到底是个人物,并没有把狐疑摆在面上问东问西,不过投桃报礼,铁笑天多少还得释他之疑。“呵呵,酒色这一关,不是什么人都能过得了的,”他傲然一笑,“难道我手下的公关小姐是吃干饭的么?”他迟疑了一下,“不过,他们所谓何来,嘴巴倒还算把得紧。”

    “天下熙熙,皆为名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张董事长摇摇头,“‘江山’船舶公司的王大富是我当年的合作伙伴——当年他弄私船,我接他的货,不过,现在倒成了那边的内线,一起来迫我就范!”

    他苦笑一声,“这次他们来,是要弄‘大买卖’,要我们大禹上他们的道,弄条出毒出枪的线出来……”

    铁笑天打断他的话,“看来是甩不脱了,”他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生意嘛,天下人都做得——多大风险,就有多大的回报,不是么?”

    张董事长摇了摇头,“不是不敢,”老头忽然满脸豪气,“当年我走南闯北,赤手空拳打下大禹这片江山,怕过谁来?!”他苦笑一声,“只是这次为人钳制,当个过路的小角色,为他人做嫁衣,成则他人受惠,败则大禹万劫不复——唉……”他看着手里的酒杯,“也怪我当年顾虑不周,几十年来光在官面上下功夫,在道上说不起话……”

    铁笑天默然不语。

    “我们是商人,做生意讲究的是平等往来——这一单生意明摆着就是给人家冒着风险打下手,出大力拿小头……”他绷起满是皱纹的老脸,咬了咬牙,“就这样也还罢了,江湖义气——怕的就是万一出了个什么漏子,人家还把我们当马前卒给甩罗……”

    铁笑天沉思半晌,“董事长的意思是……”他若有所思的拍打着沙发扶手,“这单生意做倒是做得——只是得要咱们说了算数?!”

    张董事长冷冷一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江湖上的事,我早就看透了,贴上了就甩不掉,他娘的……”他忽然骂了句粗话,吓了铁笑天一跳,“既然甩不掉,那老子就干一场,”忧郁的脸上忽然泛出青光,班驳着老人斑的脸上筋r一鼓一凹,异常难看,“咱们大禹资产亿万,难道甘为牛后?!”他铁青着脸,面孔异常y森,咯咯笑道,“以为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富家翁,就没胆没气了?——忒把我姓张的瞧得小了。”

    铁笑天看上去倒比这个失态的老人冷静多了,他注意到张董事长虽然一脸怒色,眼神却闪烁不定,暗暗的观察着自己,心中明白,“此事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大容易,倒是要好好筹划一下!”

    看着冷静如昔的铁笑天,张董事长心中暗暗点头,庆幸自己没选错人,怒色忽敛,一下子冷静下来,仿佛刚才暴怒失态的是另一个人,口中缓缓说道,“只要弄垮hk特别行政区的三合会,我就有把握重新洗牌,不管是猛虎组织还是病猫政府,管他黑手党还是白手帮,到了这里,进货出货都得看咱们的脸色!”

    铁笑天微笑道,“弄垮恐怕是不行的,人家怎么说也算百年老店了,招牌货——不过,换个掌柜的倒是平常得很。”

    第二十九章 决 心 (下)

    张董事长哈哈一笑,毫不掩饰的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铁笑天,“这话不错,”他渐渐严肃起来,缓缓说道,“三合会到了今天,也就没什么义气不义气了,早已沦为地地道道的‘金钱黑社会’,什么辈分、义气、规矩什么的,通通没人理,有钱的就是老大,”他看了一眼铁笑天,嘿嘿笑道,“现在的三合会按组织来分,分为两派,一派为‘东兴’;一派为‘洪兴’——hk特别行政区地方不大,多年来,两派为了争地盘、抢生意、收人手互相倾轧,积怨很深,不过这些年来,被一个人压了下去,这个人姓蒋,道上尊称‘蒋先生’!”

    “这倒不是这个姓蒋的辈分有多高,也不是什么做人‘义薄云天’——这个人很有手腕,交际广阔,和国际上的几个集团很是有一点往来,早年是在港的‘太平绅士’,后来又加入了英国国籍,被授予过‘勋爵’爵位,算是‘英国贵族’,现在和hk特别行政区的政府关系也很不错,以在港居民的‘民主人士’的身份参政议政——东兴做‘毒’‘赌’,洪兴做‘枪’‘嫖’,两派人马都得仰仗他帮忙出货进货,在地盘上也得靠他拉拢政府,关照安全,这么多年来,他也就靠着这一手,上下其手,拿着棒子洒着银子,又打又压,培养亲信,收服人心,成为两派人马共同的‘龙头’……”

    铁笑天微笑点头,口中应道,“不错不错,算是个人物!”

    “所以,只要此人一除,再制造点乱子挑拨‘东兴’和‘洪兴’的关系,引出积怨来,那我们就大有机会了……呵呵!!”张董事长说得兴奋,笑得和蔼。

    铁笑天微笑摆在脸上,心中凛然,这老头果然‘善良得很’,自己原来还真的有点走眼了。他摆了摆手,张董事长微微一怔。

    铁笑天微笑道,“恐怕这样还是不行——他们闹了多少年了?彼此同根同源,关系盘根错节,最后总是分了又和,动手了又和好,干掉姓蒋的,他们再闹一下,很快又会推出一个新的‘龙头’来的,对于外人,他们依然是铁板一块。再说,眼热这个‘龙头’位子的人恐怕不少,不可小窥天下英雄。”

    张董事长惊讶无比,疑惑的看着铁笑天。

    铁笑天的声音高亢起来,充满了说服力,“hk特别行政区哪个社团的势力最大?!”他嘿嘿一笑,看着一脸茫然的张董事长,“我想应该算是hk特别行政区政府——算来算去,不能把它算漏了。”

    “它手上有三万多警察,还有几万工作人员,有上百万市民的支持,还有数千驻港部队做后盾——哪一个社团能和它相抗衡?!”

    “以我们大禹现在的声势地位,要么就不做,要么就得大干一场——我们要入主hk特别行政区,这是一场风险多大的赌博啊?!但是回报呢?更丰厚——除了黑道上无法用商业利润比率来计算的生意外,对我们正当的商业竞争也是很有好处的——可以想象,我们的竞争对手经常处于种种‘意外’的灾祸中,或者我们的竞争产品总是发生大量的质量投诉?!或者谋个接近垄断的品牌会忽然遭受全岛范围的排斥、会发生公众‘集体自发组织’的游行抗议……嘿嘿!”铁笑天冷酷一笑,连张董事长这样的老江湖,心中都有点发毛。

    “所以,这个风险值得冒,所以,我们得把这个胜利拿到最彻底——不能做些暗杀挑拨的小事,那样于事无补,只是让那块‘小江湖’起点波澜而已——我们要做,就得让现在的三合会彻底失去元气,或者干脆彻底消灭它!!!”铁笑天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们也许会担心会有其他势力趁机而起,所以,这个问题得周密安排,”他笑了笑,“黑社会之所以叫黑社会,当然有其原因,一个势力要在一个地方崛起生存,建立起它的秩序,就必须要有它的生存之道,hk特别行政区的居民结构我不大了然,但我肯定,其中至少百份之九十五以上是华人——鉴于这个人文条件,外国的帮派势力是没有能力在短时间内和我们竞争的;”他端起酒杯,浅尝即止,看着目瞪口呆的董事长,微微一笑。

    “其次就算地域关系和历史渊源,潮州、福建、大圈等这几个社团就纳入视线了,多年下来,他们也算将近融入hk特别行政区社会,很是有些影响力的,也就是这个原因,他们和本土龙头三合会渊源极深,所以我们应该可以在洗牌中很容易打得他们一阙不振;”他凝视着张董事长,“那么现在,丸婆的社团就进入了替补梯队,从人文条件上讲,同文同种,同音同气,应该不会有什么排斥;从地域上讲,一衣带水,简直是一个锅里搅勺的,乡里乡亲;从渊源上讲,信奉一个关老爷,干同一行买卖,多年的合作伙伴,也具备了接受了条件——只要我们大禹给予充分的财力支持,让丸婆从现在开始整顿扩充,交际准备,就一定能抓住机会,比别人更早的入主登陆。”

    张董事长惟有摇头苦笑,这些好处他焉能不知,只是太过荒谬,仿佛离题万里。

    “当然,最关键的就是,怎样才能一举打垮三合会?!”铁笑天看穿了他的心思,双手不经意的拍打着沙发,“说来很简单,我的计划就是——利用政府的力量,剿灭三合会!”

    张董事长并没有嗤之以鼻,静静的等待着这个‘荒谬’的计划。

    “具体做起来,步骤就有些复杂,首先,我们先进行一个‘斩首行动’,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干净利落的干掉‘蒋先生’,点燃导火索;然后,以小股精干的力量,有组织、有计划的进行暗杀重要头目、在娱乐场所捣乱等手段,挑起纠纷,让两派在短时间内进行大规模火拼,在这个时候,注意渲染舆论,让所有市民人人侧目;时间——我们要选择台风频繁的时期,这个时候hk特别行政区内居民紧张、政府疲惫,在这个警力不敷使用、政府焦头烂额的时候进行纵火、抢劫、爆破、制造s乱,然后嫁祸给三合会,极力营造出三合会分子趁乱做乱,趁火打劫的情势来,造成hk特别行政区在某种程度上的社会动荡;再次,政府一定会进行一定规模的镇压,旗帜鲜明的、目标明确的对三合会进行打击,我们趁机暗杀部分相关政府官员,小规模的袭击警察,制造仇恨,有步骤的引导双方盲目的报复;最后,制造高c,以歼灭hk特别行政区政府脸面——‘飞虎队’某个分队为目的,打在痛处,打在脸上,同时引起公众对社会安全的不信任、引起政府对三合会力量的惊恐,全力以赴的、不遗余力的、斩草除根的追剿……”

    铁笑天悠悠的看着天花板,“据气象专家分析,今年会有一场大台风,天助我也……”

    一片沉默,张董事长亦久历风浪之人,也被这个疯狂的计划惊得呆了。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嘴唇蠕动,含糊不清,“这样……这样是不是闹得太凶了点……”

    铁笑天笑道,“说是说得凶了点,其实,大乱过去后,我们会发现我们也没做什么——进行纵火、爆破等行动时,我们会小心的选择地点,提前通知居民,杜绝伤亡无辜;至于暗杀官员……呵呵,当然是拣某些民脂民膏吃得太多的家伙干——不伤天理,不干人和,盗亦有道。”

    张董事长皱着眉头,“这要动用多少人?!我们有这个能力么?”

    “借力打力,十两拨千斤。”铁笑天口中朗朗诵道,“精锐之士,以一挡百,我们是用的‘精兵政策’,绝不蛮干,七、八人足矣!!!只是……”铁笑天眼中闪烁,“丸婆那头,还望‘岳父’大人用些心思去‘关照、知会’了!”

    张董事长仍然有些迟疑,皱着眉头思索不已。

    铁笑天见状,心中冷笑,口中一哼,“大禹关系到我和小月将来的幸福,谁敢打她的主意、破坏我们未来的幸福生活,我铁润霖必定让它万劫不复!!!”

    张董事长全身一震,恍然抬头,目光渐渐坚定起来,他凝视着铁笑天,终于缓慢而坚定的点了点头。

    铁笑天笑了笑,“董事长不必c心,这件事我会慢慢计划周详,不出则已,一出则定会‘庙算无遗,雷霆万钧;’即算不成,亦会‘置身事外,笑看风云。’”

    张董事长呆呆的看着尚在厨房忙碌的女儿,那边的影镜映出自己的影子,白发萧然,神情呆滞,忽然感觉自己如此苍老不堪,身心疲惫,他苦笑一声,举起酒杯,“这么多年来,奉承我的赞我‘英明睿智’;讨厌我的骂我‘老j巨滑’,平素亦以此自得,嘿嘿……”他摇了摇头,“‘江山代有才人出,’看到你,方才明白何谓‘井底之蛙’……”他摇头叹气,看上去有些颓丧,“年轻人就是年轻人,看来,快到交班的时候了……”

    铁笑天微微一笑,晃动着手里的葡萄酒,举杯回敬,“那是董事长抬爱。”

    第三十章 郁 闷 (上)

    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hk特别行政区九龙警署副署长梁阿金总警司站在他的办公室里,富态的双颊皱得苦巴巴的,光润白皙的胖脸最近竟然愁出许多小纹来。此刻,他站在装修得漂漂亮亮的采光玻璃面前,看着街上欢快的人潮,眼中竟有些许嫉妒。

    凭良心说,能混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已经很满意了。梁阿金很有自知之明,自己才具平庸,并非是能破大案能在黑白两道叱咤风云的人物。几十年前,梁阿金警官在港旗下宣誓入职,非常荣幸的加入了hk皇家警队,成为大街上身着军装、肩佩对讲机、右腰跨“点三八”左轮大口径警用手枪、左腰挂“市民服务指南”的巡逻“阿sir”——那个时候大伙儿都还是为伊丽莎白女王效忠。

    数十年来,不出风头,不冒风险,不抢功劳,不背黑锅,虽然不阿谀上司但也偶尔随大流拍拍马p,收锋敛芒独善其身但也偶尔迎纳同僚,转历冲锋队、便衣特案组、内政部、勤务部等各个部门,战战兢兢,勤勤恳恳,从巴巴的眼热着挂着百叶窗的办公室的小警察熬成单独对警务处长负责的部门长官,赢得街坊邻居的交口称赞,老梁家总算出了个人物,年节的舞狮采青、斗龙点睛他都可以转上一圈。他经常这样想,这一辈,不算冤枉了。心宽体胖。

    梁警司的名字土气了点,所以一般他喜欢别人叫他“did?leung”——自从他意识到要出席各种各样的酒会餐会之后。其实,出身底层的他从来就不喜欢那一套,他品不出一八几几年的葡萄酒与一九几几年新酒有啥区别,他也不觉得吃什么菜要配什么酒有何必要,可惜的是,除了警界中固定的年会外,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这会那patiy,他很多时候也不得不去。

    因为他是警队中负责全hk特别行政区“反黑社会组织”部门的最高长官——精确一点,应该是全行政区在“反三合会组织”行动中的第一道程序的决策人。

    眼下,他觉得,他很快会有大麻烦,他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市民们一无所知的上班下班,逛街购物,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甚至荒诞的想,这算不算是一种幸福?!小人物的幸福。

    他没有干过烽火硝烟、出生入死那类案子,他不是英雄好汉,不过,他毕竟是一个从警几十年、办案一生的老警察,虽然他没有任何可以呈上法庭的证据,但他还是觉得,一个风暴在酝酿,一个可以影响全hk特别行政区几百万市民生活的风暴在缓缓启动,他的感觉告诉他,一旦风暴咆哮的时候,立法会委员、行政长官、各司司长甚至每一个市民都会感受到它雷霆万钧、泰山压顶的威力。

    所有感觉来源于案头的一份报告。

    ……

    死者:中文名:蒋万有;英文名:peater。jong。

    国籍:英国(黄种人)

    年龄:52岁

    身份:昌盛发展有限责任公司董事,大不列颠联合王国勋爵,前太平绅士。

    死亡时间:20xx年x月x日……

    经过第一次案情分析整理之后,事情的经过应该是这样:20xx年x月x日凌晨,英国籍华人男子蒋万有于一时二十分左右结束与影视明星刘xx小姐的会面,从山顶别墅出发,亲自驾驶自己的“劳施莱施”(车上副驾驶座有私人司机一人,后座有保镖两人。)房车行驶在山顶大道上,估计是以其合法居所亚湾别墅为目的地,在山顶大道与鱼嘴大道交汇处因不明原因翻覆山脚,车身经过在坡度为六十度、高度为十八点二五米的翻滚,停止在大道护坡底处,据勘验专家初步结论,该车油箱在剧烈的翻滚碰撞中严重变形,在正常重力运动的物理力作用下两处破裂,裂口分别为十二厘米和九厘米左右,根据调查,当日该车曾在北区xxx加油站加油,那么根据当日行程计算,油箱内存油应该为邮箱容积的十分之七至十分之八左右——在翻滚过程中,因为金属碰撞或摩擦导致临温点或火花出现,引发车内轻度爆炸并在车身各处剧烈燃烧,而当时车内四人处于昏迷状态,无法自救,初步判断其中一人为高温灼烧致死,其他三人为吸入大量有毒气体窒息死亡……

    当梁阿金总警司看到这份报告的时候,他正悠悠的品着潮洲工夫茶,脑中计算着晚餐的食量,最近他的私人医生老劝他减肥,所以他对冒冒失失不喊报告直接冲进他办公室打断他思绪的部下异常恼火,但当他看完这份报告之后立刻就把那个漂亮的女医生忘到了九霄云外,这个人他从中年时代就开始研究,在和他绞尽脑汁的斗,他知道这个人的死亡意味着什么——至少会很有可能会打乱他平安退休的计划。

    后来他的脑子在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处于一片模糊之中,他依稀记得来了很多部门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在办公桌前面毕恭毕敬的向自己报告。

    第三十章 郁 闷(下)

    第一个是穿白大褂带眼镜的中年人,他说:根据尸体检验,判明了当事人的死亡时间,完全停止生命活动的时间大概在20xx年x月x日二时许,他居然还诡异而不无讨好的朝自己笑笑,说在当事人之一蒋某的消化道内提取了许多食物残y,发现大量酒精云云……梁阿金总警司恨不得一拳打碎他那副讨厌的眼镜,然后直接把他从办公室的窗户里扔到街上去,笑话!这个人是谁???酒后驾车?!交通事故?!你以为这是谁?是个老实的生意人?是个小市民?!谁会相信?!全hk特别行政区三万多警察有谁会相信?!——自己都不会相信,你能叫上面相信么?你能让那帮该千刀万剐的媒体记者们相信么?你能让全行政区几百万长着脑袋的市民相信么?!……

    接下来的几个人梁阿金总警司一直看得不大清楚,不知道是光线不好还是眼睛发花,其中一个这么说:我们着重调查了事故车辆,该车是由“洪兴”控制的一个叫“大发进出口有限责任公司”从英国订购的,于20xx年xx月xx日蒋某做大寿时献给他的寿礼,并于当日交付使用,但一直以来,这辆车的美容护理由“东兴”控制的一个叫“好又来”车行负责的(还未超过售后服务期,未曾维修过。),使用期为五个月二十二天又二小时(算上破了油箱燃烧的那个小时),据调查该车事故前两日曾在该车行美容过,事故前一日曾在北区xxx加油站加过油……梁阿金总警司未听完他的报告便挥手命令他即日起去勤务部报到,并对自己以前的领导方式、用人观念产生置疑。

    再后面的是一个年轻人,虽然染过的头发总警司看得很不舒服,但他还是对这个看上去很有朝气的部下抱有希望,年轻人胆怯的看了看他,说了这么一些话:我们把事故车辆拖了回来,并派出干练的专家在现场以事故地点为中心延展三千米为半径进行了逐寸逐寸的勘验,根据勘验结果,在事故地点检查到明显的车轮摩擦的痕迹,应该是紧急转向所致,所以,我们判断,在事故发生之时,该车曾在事故现场(事故地点为山顶大道一处弯道),遭遇一辆体积颇大的汽车,且很可能相互未交灯提示,待发现的时候已产生险情,故驾车人紧急转向,这是致使车身颠覆在道外的主要原因——我们曾对事故车残骸进行全面检查,发现有一处转向自动回复控制系统的机件有问题,经过专家检验测试,属于“金属疲劳”现象——虽然这对于“劳施莱施”这类世界知名品牌的公司来说,机率是非常小的,但是——这是一辆相当先进的富豪型小车,由成千上万个类似的非常小巧的“玩意”组成,所以,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年轻人吞吞吐吐委委婉婉的报告让梁阿金总警司稍微清醒了一些,也许是这个年轻人充满畏惧的表情让他感受了自己权力的威仪,他对他有着相当的好感,所以,他开始转变自己的思路,心中想到,“是嘛,什么都有可能的,肯尼迪总统那么大一个人物不也就让一个不到寸把长的东西给挂掉了?!何况这个家伙其实也不过是一个……”他用赞许的眼光看着年轻人,看得他神采飞扬、精神焕发。

    最后一个人颇受鼓舞,等了许久,他似乎都有些迫不及待了,抢上一步,敬了一个稍显夸张的警礼,恭敬的报告:本部门遵照您的指示,对事故相关事项进行了调查,根据交通警察部提供的电子监视资料,在事故发生前后两个小时内,共有七辆汽车经过该区域(含事故车辆),经过合理分析,全部排除潜在嫌疑,另根据公共交通司的资料,事故发生的时段并无公共汽车经过——其中路线符合的共有两路,其中一路为双层巴士,收班车与事故时间错开一个小时二十五分钟,一路为午夜小巴士,与事故时间错开四十七分钟……(他的神色有些得意,)我们分别监视了“东兴”“洪兴”最近的活动情况,根据调查,发现他们的几个头目在事故发生时去向不明,而且事故发生的消息传出之后,两派人马所控制下的麻将馆、夜总会、d厅、茶楼、财务公司等等纷纷提高戒备,并已发生几次小规模的冲突,我们已经逮捕了一部分相关……梁阿金总警司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一点好心情不翼而飞,他恨恨的注视着面前的这个蠢材,直看得眉色飞舞的他愕然止声,总警司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用大得连自己都快听不清的声音命令他约束自己手下,马上释放逮捕的人,写一份细致得象妈妈生孩子一样的报告,然后命令他滚出去——那个年轻人张了张嘴,在他开口缓和气氛或者为同僚求情之前,总警司冒着撕裂声带的危险,声浪更上一个台阶,命令他也一同滚出去。

    梁阿金总警司并没有老糊涂,他明白,hk特别行政区作为一个自由港,能有今天的繁华,实在是不容易。然而,他更明白,这个繁荣的背后,是多么的脆弱,一点点政治气候的变化,一次飓风、一场危机——随便他妈的什么能源危机、金融危机,都会直接反映到股票市场上、都会直接反映到期货交易上、都会反映到房地产交易的价格上,都会被迅速的释放到报纸、电视、杂志上,都会有人举着横幅牌子什么的跑到街上去喊去叫,去绝食去示威,地球那头的某个角落感冒了,这头就很有可能会咳嗽。作为一个老警察,他仍然记得,六十年代的大陆难民潮、全港动乱,再后来的越南难民潮、然后就是大圈帮……全港的混乱、惊恐,全港的此起彼伏的金铺、银行、运钞车的抢劫案……灾难!

    当然,对于hk特别行政区来说,它会起会落,会跌会涨,不管发生什么,它总会再度发展起来,总会再度繁荣。但是,对于梁阿金总警司来说呢?!对于维系治安责任的警察队伍来说呢?会有多少人殉职在黑道火拼枪战之中?会给全港造成多大的破坏?!……这些炮灰不管也罢,他惊恐的想起那些撤职的前辈,想起那些不名誉的退出警界结束职业生涯的警界官员们……

    黑道已成为hk特别行政区社会组成的一部分,一直以来,官兵和贼寇用非常合作的、彼此协调方式的维持着那种微妙的平衡,市民已经习惯黑道的存在,他们有时还对某些手腕高超的黑道龙头存在崇拜心理,孩子们喜欢那些身上纹得乱七八糟、头发染得花里胡哨的家伙,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黑道控制的产业已经成为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甚至有权威做过调查,据说还在全行政区gdp中占百分之多少,多么沉重的历史沉淀,多么强大的生命力,多么古怪的社会心理?!

    现在,这个人死了,官兵惊慌了,那边的平衡被自己打破了,他们要动了,这头恶兽蠢蠢欲动了,现代社会是一台多么精巧细密的机器啊,一方崩溃了,会产生多么的破坏?!他们要重新划分势力范围了,整个黑道要开始重新洗牌了,他们要重新推举一个新的龙头了,只是,这个龙头会在血腥中分娩,在杀戮中诞生。

    整个机器会象多米诺骨牌一样,稀里哗啦,伴随而去的还有hk特别行政区九龙警署副署长梁阿金总警司的职业生涯,或者还有更多的人。

    梁阿金总警司决定全力以赴,一生平安的他,决定为了人生中这最后一次的平安,放手一搏。

    只是,这一次,他搏得过么?!

    ※※※※※※

    三十一章 混 乱(上)

    顶楼的空气永远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而且幸运的是今天的阳光也是那么的柔和。老狼惬意的躺在一张宽大舒适的躺椅上,顶上支着一把花里糊哨的太阳伞,一旁的小几边立着一只盖着鲜柠檬的酒杯,很有沙滩式的浪漫感觉。

    唯一破坏这个氛围的是对面的手提式笔记本电脑,带来了些许工作的紧张。此刻,老狼正紧紧盯着这个小小的屏幕。

    和普通的笔记本不同的是,这台笔记本多了一支小小的天线,从一侧怪模怪样的斜伸出去,接收的信息被迅速消化在机身里,被里面大大小小的零件分解之后,反馈到了显示器上。

    显示器的画面被隔成数格。今天凌晨的时候,老狼手下的几个兄弟已经安装调试好了监视器的镜头,所以画面看上去非常的清晰。如果有谁凑上去瞧上一眼的话,一定会大感奇怪,因为画面上的东西平平无奇,更象是某个报社影楼在采景。

    第一格画面的内容是是一个标示着“大发雀友”的麻将馆,人来人往,看上去颇为热闹,第二格依稀可以判断出是一个装饰得非常华贵的夜总会,虽然已是下午,但显然营业的黄金时间还未到来,比起第一格麻将馆兴隆的生意可真是差得很远。第三格最离谱,居然是一个车流交汇的十字路口,红灯熄罢绿灯起,人流方过铁流行,对面的超大电子屏幕上交替显示着广告、天气、马会信息等等内容,实在是衬得起这座都市“东方之珠”的雅号。

    老狼伸手拿过酒杯,轻请抿了一口,美酒渗过薄薄的柠檬片滴进口里,真是鲜美非常。他看了看手表,计算着时间,嘴角逸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好象有事情发生了。第一格画面中的麻将馆渐渐的有些s动,不时有惊慌的人跑进跑出,老狼拿过一个小小的控制器,轻轻扭动,画面活动起来,镜头开始延伸,麻将馆门口纤毫毕露。

    大门好象在存在在地震现场,剧烈的摇晃着,令人想象着门背后的情景,应该是有人拼命的堵着门,而又有人拼命的要冲出来。摇晃了数秒钟之后,双方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两个身着西服的年轻人飞快的冲倒塌的大门口冲出来,奔跑在人行道上,不停的甩着袖子,麻将、色子纷纷从袖口里掉了出来,甩得满街都是,在他们身后,则是一群愤怒的大汉,追在前头的几个额头上鲜血淋淋,挥舞着手上随手弄到的家什,身上的衣服被拉出了数道大口子,隐隐可以看见里面狰狞的纹身,可惜没有安装录音设备,不然一定可以听到他们愤怒得近乎疯狂的咆哮。

    看来这一片是他们的地盘,而前头的几个是这条街的头面人物,所以两个年轻人不停的遭遇不断出现的堵截,而后面追赶的人群则如同百川汇海,越来越多,整条大街j飞狗跳,车逃人躲。

    几乎是同时,第二格画面的夜总会也沸腾起来,几条身着西装的大汉凌空飞起,以可以媲美奥运会跳水动作技术难度的姿势从大门飞出,四肢舒展,画了一道充满美感的抛物线,昂首、收腹、翻滚、转体,毫无瑕疵的重重砸在坚硬的人行道地面上。当然,肯定是没有一丝水花的。

    几位穿着暴露的小姐以极大的勇气,冒着透明的窄裙被撕裂的危险,从大门口冲了出来,披头散发,不顾白花花的大腿走光严重,捂着红肿的脸颊,疯狂的在人行道上四处逃逸。紧跟着她们的也是两个气派的年轻人,看来这二位和第一格画面中的两位老兄的遭遇一样,果不其然,他们前脚奔出,后脚就追出了一群灰头土脸的大汉,叫嚣着紧紧追赶。

    老狼微微一笑,手上动作,调节着镜头,锁定了四个年轻人,看来这四个年轻人身手都相当不错,尽管不停的被人拦截,但却没有一个人能使他们的速度稍微停一停,反而被他们一送一带,抛飞的身躯给后面的自己人制造的追赶的障碍。

    从画面景物的衔接来看,双方人马很快就要在第三格的十字路口撞车了,在两队汹涌的人群给hk特别行政区交通警察部产生麻烦之前,一辆笨重的双层巴士仿佛不受控制一般,从并排等待绿灯的车辆中冲出,摇摇晃晃的如同一个醉汉,在路口中心猛的打横,从笔记本的显示器上看去,仿佛一个小小的积木一般,在令人胆战心惊的侧翻摇晃之后,稳稳的立正。看得周围的司机行人目瞪口呆。

    驾驶座的车门被猛的推开,穿着制服的司机被人一脚踹出,狼狈的在街心摔了个嘴啃泥,一个身量稍显单薄的年轻人狼狈的跳了下来,几乎摔在地上,衣襟敞开,几个款式各异的钱包掉了出来,他身后巴士上的乘客纷纷把脸贴在车窗户上,愤怒的挥舞着拳头,由于车门无法打开,乘客们在几位勇敢的绅士带领下,从车窗中跳出,朝那位身材单薄的年轻人追了过去。

    从第三格的画面上可以清晰的看到,两队追赶的人马终于在路心撞车,但其中又莫名其妙的合着许多巴士乘客,整个路口的交通秩序已经被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