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小说网 > 都市言情小说 > 官道之色戒 > 第 237 部分

第 237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瑶瑶抬头望天,向后跑了几步,敏捷地跃起,扬起手腕,来了记漂亮的扣杀,随后盯着羽毛球的落点,诧异地道:“为什么?”

    王思宇故意慢了一步,弯腰把羽毛球拾起,笑着道:“因为你太懒了,又太娇气,不喜欢学习,这三样工作,都是很辛苦的,可没想象中那样容易。”

    瑶瑶双手叉腰,翻了下白眼,很无语地道:“谁家女孩子不是这样子啊,再说了,人家还每天起床锻炼呢,也不知家里谁最懒了!”

    王思宇摆摆手,笑着道:“舅舅是工作太累,早晨才起不来。”

    “借口呢!”瑶瑶撇了撇嘴,挥动着羽毛球拍,得理不饶人地道:“可你每次到了周末,也都睡得跟那什么似的,根本叫不起来!”

    “看球!”王思宇笑着跃起,又把球打向一个刁钻的角度,和这小家伙讲道理,简直是浪费时间,她就算是听懂了,也会顶回来,牙尖嘴利的样子,倒有几分媚儿的性格,想来是近墨者黑了。

    半个小时后,廖景卿准备好了早餐,媚儿也起床了,把王思宇的西服熨烫好,四人围坐在餐桌旁用了早点,王思宇心情大好,破例用公车将瑶瑶送到学校。

    “舅舅,拜拜!”瑶瑶跳下车子,回头笑了一下,眼睛眯成月牙状,扮了个可爱的鬼脸,便转过身子,乐颠颠地跑了出去,和两个相熟的女生打了招呼,开开心心地进了校园。

    直到小家伙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王思宇才笑着摆了摆手,司机把车子调过头,缓缓地离开,这时,附近一辆车上,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摇下车窗,探头向前望去,眯着眼睛道:“好像是王书记,这是他家的孩子?不可能啊!”

    上午十点钟,在二号礼堂开了会,王思宇返回办公室,p股刚刚挨到椅子,就接到省委书记赵胜达打来的电话,自从谈了滨海市市长人选的问题后,两人就再没进行过直接的工作沟通。

    赵胜达是何等人物,堂堂一个省委书记,手握大权的封疆大吏,城府之深,远非常人能比,他自然清楚,在上次的人事调整问题上,是王思宇在私下里做了手脚,才导致意外发生。

    尽管很是生气,但实际上,这种小动作还在他的容忍范围内,毕竟,讨论的人选是滨海市的市长,王思宇作为市委书记,还是很有发言权的,既然对方在暗地里活动,没有公开抵制,也就是不想挑战他的权威。

    在这点上,赵胜达看得还是很准的,他也是从基层一步步干上来的,清楚强硬抵制和艺术斗争之间的区别,只要没有撕破脸,就可以继续靠沟通来解决问题,处于他的位置上来看问题,自然是稳定压倒一切,除非必要,不想看到官场上弥漫的硝烟。

    对这只渐渐得势的小老虎,赵胜达也是不敢轻视的,把人事方面的相关事宜讲过以后,他拿起杯子,把话锋一转,笑眯眯地道:“思宇同志,我周三要带队出国,怎么样,一起出去?”

    王思宇笑笑,当然清楚这是客套话,出访队伍的成员名单,至少在一个月前就拟定了,不可能临时变动,于是笑着摆手,轻声道:“赵书记,还是不必了,这边的工作也忙,一时还真脱不开身。”

    “嗯,也好!”赵胜达喝了口茶水,放下杯子,沉吟着道:“这次出去,可能要有半个月的时间,你们在家里可要把工作干好,还有最重要的一条,要和杜山搞好关系,不能再闹矛盾了!”

    王思宇愣了一下,随即醒悟,笑着道:“赵书记,我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只要杜省长不再生出事端,我们自然可以相安无事了。”

    赵胜达叹了口气,拿手摸着头发,语气舒缓地道:“思宇同志,杜省长在滨海工作多年,对那里很有感情,这是应该理解的,你不要做出些过格的举动,免得刺激到他。”

    “放心好了,我会尊重省委领导。”王思宇淡淡一笑,嘴里虽然这样说,心里却在感叹,滨海这边的情势,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只要动了许伯鸿,就意味着斗争的开始,他就要提高警惕,随时留意杜山的反扑,而到那时,卢金旺也调走了,没了投鼠忌器之忧,杜山的出手,将再无顾忌可言,一定极具威胁。

    赵胜达听了,有些不放心地道:“思宇同志,可要记住咱们的约法三章,别像上次那样,和他们串联起来,搞突然袭击,否则,我从国外回来,一定要找你算账。”

    这话里面威胁的意思太明显了,王思宇也有些头皮发麻,试探着道:“赵书记,这话有些听不懂了,上次的事儿,可和我没关系。”

    “别装糊涂!”赵胜达敲了下桌子,又缓和了语气,心平气和地道:“就在刚才,杜山找过我了,说你背着省里,在暗中调查许伯鸿,有这事儿吧?”

    王思宇心里‘咯噔’一下,暗叫糟糕,杜山的动作够快的,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捅到了赵胜达那里,自己这边就很难解决了,如果还按照原来的方案办,怕是摘不清责任了。

    皱眉想了想,他抬起头,目视前方,语气强硬地道:“赵书记,我们现在调查的是一宗腐败案,涉案嫌疑人中,涉及到一位许书记的亲属,目前他是否与案件有关,我还不太清楚,但如果有问题,那是一定要查下去的。”

    赵胜达摆了摆手,语气变得极为轻松,有些不以为然地道:“许伯鸿同志这个人,我很了解,他还是不错的嘛,能有什么问题?”

    王思宇却淡淡一笑,轻声道:“赵书记,还是应该等案子调查完,才能下这个定论。”

    话音过后,电话那边忽然没有声音了,出奇地安静,随后,伴着‘啪嗒’一声,电话被挂断了,耳边响起一阵嘟嘟的盲音。

    王思宇摸着红色的话机,思索良久,才轻轻放下,点上一颗香烟,摇头道:“没办法,绕来绕去,终究还是绕不过赵书记这尊大佛,只不过,想不和这位省委书记发生正面冲突,就把难题解决掉,又谈何容易呢?”

    第一百零四章 小卒子过河,有进无退!

    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拿下一个许伯鸿会有这样困难,这人其貌不扬,名声不显,倒还真是块难啃的骨头,连省委赵书记都被搬了出来,当做后盾。

    本打算来个先斩后奏,却没想到,事情出现了变化,王思宇将面临着两难的选择,或者放弃原来的计划,又或者,激流勇进,冒着和赵胜达翻脸的风险硬来。

    选择了前者,不但意味着在这轮交锋当中,杜山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同时,也将宣告与南粤谢家的初次合作失败,省城的政治格局,将会恢复原来的形态。

    但选择了后者,就有可能跨越了对方划定的红线,直接挑战省委书记赵胜达的权威,从而招致这位封疆大吏的报复,到那时,将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位省委书记,虽然不见得能把王思宇拉下马,不过,赶出南粤还是不成问题的,这种意图,也许不必惊动中央,只在私下活动,就有可能实现,若论对官场规则的把握,对方可是老手。

    赵胜达没有表明最后的态度,就直接把电话挂断,这样的举动,给王思宇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他却没有离开办公室的意思,而是一动不动地坐在皮椅上。

    “哒、哒、哒!”敲门声响起,市委秘书长侯晨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过来,将一封信放在王思宇的办公桌上,随后束手而立,面带忧色地道:“王书记,这是紫鑫矿业那边职工代表的来信,他们在信中发出警告,三天内,如果不把公司的管理人员放回去,就要过来示威!”

    王思宇点点头,接过那封信,抽出信件,翻了几下,见上面措辞是很凌厉,还按了许多指印,不过,理由却并不充分,也不合乎逻辑,就把信件丢下,摇头道:“侯晨同志,我不相信这是工人们的决定,应该有人在幕后唆使的,他们想向市委施压,干扰市委对矿难事故的调查。”

    侯晨拉开椅子坐下,神色复杂地道:“王书记,我已经派了工作组过去,尽量安抚工人们的情绪,让他们把心思放在生产上,与此同时,也给分局打了招呼,让他们盯着点儿,别闹出乱子。”

    “可以,但要注意工作方法,不要弄巧成拙,反而激化矛盾。”王思宇本人处理过许多起群体事件,他是比较反感动用警力的,但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要提防些,免得被人钻了空子,搞出其他事端,维稳方面如果出了问题,滨海的工作立时就会陷入被动。

    侯晨点点头,没有说话,在看到信件的那一刻,他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一张面色y沉的脸孔,也马上联想到,可能是许伯鸿在背后捣鬼,想要围魏救赵,或者是转移视线,缓解压力,进攻往往是最好的防守,能够让对方焦头烂额,自己就能从容许多了。

    不过,他与王思宇的判断大体一致,写这封信的人,多半是在虚张声势地恫吓,不见得敢让工人闹事,要知道,紫鑫矿业的那位董事长,可是位大名鼎鼎的商界精英,在很多省份都有矿产企业。

    然而,无论是从事哪个行业,起家较早的企业家,没有几个身上不带有原罪,非到迫不得已,这些人是不敢直接卷入政治纠纷里的,因为他们承担不起后果,至于普通工人,很少会因为高管被抓出来闹事,他们和绝大多数人一样,只要能够维持生计,就已经很满足了。

    当然,这种话,他是说不出口的,直到目前,侯晨也认为自己是常务副省长杜山的人,毕竟,在他仕途最艰难的时间里,仿佛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当初找了很多老领导,都没有出来说话,只有杜山挺身而出,力排众议,让他免去一场牢狱之灾,对此,他是心怀感激的。

    但侯晨也很清楚,滨海的官场生态,正在发生缓慢却是不可逆转的变化,政治的天平,已经在向面前这位年轻的京城太子倾斜,在这种关头,与王书记对立是不明智的,他不愿重蹈覆辙,也不想夹在中间为难,在经过仔细权衡之后,就毅然选择了调离,到省里去过渡一下,随后平安到站,安享晚年。

    王思宇喝了口茶水,放下茶杯,见侯晨没有离开,就皱眉道:“秘书长,还有别的事情?”

    侯晨点点头,探过身子,犹豫着道:“王书记,事情还有缓和的余地吗?”

    王思宇笑笑,轻声道:“怎么,秘书长,你也是来当说客的?”

    “算是吧。”侯晨点了一颗烟,慢吞吞地吸着,在缭绕的烟雾中开口道:“王书记,我和卢市长都要调走了,但还是希望滨海这边能越来越好,也都不希望您和杜省长闹矛盾。”

    王思宇展颜一笑,目光温和地看着他,微笑道:“秘书长,你不应该来劝我啊,那边能把手缩回去,事情也就好办了。”

    “我知道,可是……”侯晨把话说了半截,又咽了回去,轻声道:“王书记,老许那边很想请您吃顿饭,时间地点都由您定,卢市长会作陪。”

    “不必了!”王思宇的声音变得有些冷淡,拿起桌上的信件,轻轻晃了晃,微笑道:“我不喜欢这样的请柬,所以无论是敬酒,还是罚酒,都不想吃了。”

    侯晨脸上闪过失望之色,旋即恢复了平静,他也知道多说无益,就叹了口气,起身道:“王书记,您也该下班了,别熬得太晚,要注意身体。”

    王思宇笑着点头,目送着他出去,拿起签字笔,在黑皮本子上写了四个刚劲有力的大字:“绝不退缩!”

    回到家里,用过晚餐,王思宇进了书房,屏气凝神,正在练习书法,忽然接到省纪委书记艾嘉兴打来的电话,对方用极为低沉的声音道:“思宇同志,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

    王思宇放下狼毫笔,注视着那首李太白的名诗,笑着道:“早就猜到了,是赵书记施加压力了吧?”

    “是啊,是啊!”艾嘉兴似乎有些意兴阑珊,萧索地道:“给我这边下了规矩,他回国之前,绝不可以双规任何一位副厅级以上的干部,赵书记是真火了,以前,从未说过类似的话。”

    王思宇眉头一挑,冷笑道:“艾书记,你决定退出了?”

    艾嘉兴摆摆手,轻声道:“还没有,现在这个时候,叶部长正在赵书记家里做客,要等他们商议完之后,再做决定。”

    王思宇冷笑了一下,点头道:“这是要分别谈话,各个击破了!”

    艾嘉兴点点头,压低声音道:“宇少,我想征求下你的意见。”

    王思宇没有吭声,思索良久,才轻声道:“艾书记,不能乱了阵脚,他搞分头谈话,我们就搞民主生活会,当然,他要是没时间参加,那就是他的问题!”

    艾嘉兴惊呆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诧异地道:“宇少,你的意思,是要正面宫了?”

    王思宇深吸了口气,点头道:“他把高压线放到许伯鸿这里,本身就是极其错误的行为,我们不妨开会讨论下杜山的问题,大家敞开心扉,把问题摆在桌面上谈!”

    艾嘉兴皱起眉头,暗自思忖着,要在民主生活会上批评常务副省长杜山,那是不用打腹稿的,好几位常委都能侃侃而谈,然而,这种摊牌的方式,过于激烈了些,不要说他了,叶向真也不会同意。

    想到这里,他站了起来,摸着手机走到窗边,眺望着远处的夜空,摇头道:“思宇同志,还是慎重些好,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我们都要尊重赵胜达同志的意见,这是最基本的组织原则。”

    “是在要价,还是真的要缩了?”王思宇心念如电,揣摩着老家伙的真实意图,试探着道:“艾书记,我曾经讲过,实在不行,就不要勉强,可以试着由上面来解决问题,如果出了责任,由我全力承担。”

    艾嘉兴赶忙摆手,皱眉道:“不要再惊动中纪委了,那样问题会愈来愈复杂,这样吧,明天你到省城来一次,咱们和叶部长面议。”

    王思宇点点头,斩钉截铁地道:“也好,艾书记,不管你们如何选择,我就一条,小卒子过河,有进无退!”

    艾嘉兴挂断电话,叹了口气,轻声道:“这小子,倒真是个难缠的主,这是要不达目的不罢休了,可和一家之主叫板,光有勇气还是不够的啊!”

    官场斗争的残酷性,艾嘉兴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南粤官场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般的大震荡,众人心中还都留有y影,没想到,还不到半年时间,就又面临了危机。

    挑起争端容易,最终息事宁人可就难了,如果这件事情成了导火索,引爆省委常委们之间的矛盾,搞不好,就又是一场政治风暴,众位省委常委当中,必然有人要倒台。

    从现在的形势来分析,省委赵书记的优势还是很明显的,中央对其非常信任,而周松林初到南粤,也不应成为牺牲品,至于其他人,包括省长马千里在内,就都不好说了。

    滨海这边,王思宇把手机丢下,又拿起狼毫笔,饱蘸墨汁,挥毫泼墨,他虽然不通书法,但笔法张扬恣意,也有种峥嵘气象。

    没过多久,周松林也得到了风声,打电话过来,试探着问道:“小宇,我刚刚得到消息,事情有了变化,省委赵书记可能要推迟去欧洲的商务考察,滨海的事情,能否放缓?”

    王思宇苦笑了一下,轻声道:“不行,这次如果避了,以后再想翻身,恐怕就没机会了!”

    周松林皱起眉头,冷静地道:“赵书记在家里,风险太大,我们全无胜算!”

    王思宇点了一颗烟,沉吟道:“现在的问题,是不能让常委们单独面对他,否则,等他做通了工作,我们就成了砧板上的鱼r,任人宰割。”

    周松林叹了口气,摇头道:“既然你一意孤行,那也没什么办法了,我这就去联系马千里,和他商讨对策。”

    王思宇点点头,淡淡地道:“谢家交给我!”

    第一百零五章  恭敬不如从命!

    省委书记赵胜达的书房,布置得古朴大气,除了摆放着各式书籍的红木书柜外,还有一个专门的立式展示柜,里面摆着各式陶瓷器皿,房间里虽然烟雾缭绕,但檀香味仍然很浓。

    屋子里坐了三个人,靠近墙边的真皮沙发上,坐着常务副省长杜山,他穿着深灰色西服,衬衫上还打着暗红色花纹领带,正跷着二郎腿,信手翻着报纸,嘴角上扬,表情有些冷漠。

    而省委组织部长叶向真,则坐在对面的藤椅上,手里拿着一份材料,眉头紧锁,面色凝重,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他的嘴唇轻轻地蠕动着,像是默读,又像是在吸吮。

    靠近窗边的大红檀木书桌上,堆起半尺高的文件,书房的主人,省委书记赵胜达就坐在书桌后面,他身穿浅色的真丝睡袍,脸上戴着一副老花镜,左手夹烟,右手执笔,正伏案办文。

    赵胜达有个特点,夜间思维极为敏捷,办文速度很快,一般的文件,抓过来扫上几眼,就在上面做了寥寥几笔的批示,随手丢在旁边,饶是如此,每晚的工作量,也有些令人吃不消。

    几分钟后,他停顿了一下,揉着发酸的手腕,头也不抬地道:“怎么样,说说吧。”

    叶向真叹了口气,把材料丢在茶几上,轻声道:“这份材料里面反应的问题,有些还是存在的,以后有时间,我会去找王思宇同志谈谈,年轻干部嘛,犯了错误不怕,及时改正就好。”

    斜对面的杜山听了,眉头一挑,把报纸放在膝盖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叶向真,伸手指着乌黑发亮的皮鞋,轻蔑地道:“向真同志,这样的批评是不是太轻了点,有隔靴搔痒的嫌疑。”

    叶向真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表情变得格外平静,他不想争论,因为杜山既然在场,就意味着,省委书记赵胜达不满意了,要借助别人的嘴巴,来敲打自己。

    既然如此,越是辩解,越是吃亏,索性当木雕泥塑,闭口不谈,任他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叶向真是官场的老油条,深谙蛰伏之术,尚未得势之时,极少硬碰硬地还击。

    “不是隔靴搔痒,而是言之无物!”赵胜达抬起头,把老花镜摘下,极为不满地道:“向真同志,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有一点要注意,别总当好好先生,那是对工作不负责任的表现!”

    叶向真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色倏地变得涨红,他低头喝了口茶水,就慢吞吞地摸出烟,塞到嘴里,点上火,闷头吸了起来,仍抱着先前的态度,不回应,也不反驳。

    杜山也有些吃惊了,按照惯例,都是赵胜达装弹,他来发炮,可这次,赵书记居然亲自开火,打出一记重炮,这是极为少见的,欣慰之余,也觉得有些言重了,令叶向真当场下不了台。

    烟雾缭绕中,叶向真咳嗽几声,表情却变得愈发平静下来,半晌,抬头望着赵胜达,微笑道:“赵书记批评的对,在这方面,我应该向杜山同志学习,他的原则性很强,敢说话,会办事!”

    杜山脸上现出愕然之色,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不由得开始佩服对方了,这份唾面自干的淡定功夫,委实深湛,换做自己,是断然忍不住的,虽不至于拂袖而去,起码也会据理抗争。

    可这位谢家的当家人,却坦然背了下来,还顺便送了自己一记高帽,人家既然端正了态度,这批斗会就不太好开了,正所谓抬手不打笑脸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了。

    赵胜达却恼火了,把签字笔猛地拍在书桌上,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墙角的沙发边坐下,指了指杜山,语气冷淡地道:“老杜,材料你也是看过的,你来说说吧,别怕得罪人,要敢放炮。”

    杜山点点头,调整了坐姿,目光平视前方,义正言辞地道:“第一,他生活作风上的问题很不好,家里养着几个漂亮女人,经常开着豪华车招摇过市,好像一辆是宝马,一辆是保时捷。”

    “等等。”赵胜达打断了他的讲话,拿手指着叶向真,板着面孔道:“老叶,咱们这里没有秘书,你别光用耳朵听着,还是应该记录一下,免得到时和王思宇同志谈心时,讲不出道道来。”

    叶向真把半截烟熄灭,丢进烟灰缸,打开旁边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黑皮本子,放在膝盖上,抽出钢笔,刷刷地写了几行字,随后抬头望着杜山,轻声道:“可以了,杜省长,请继续。”

    杜山抬高了音量,继续抨击道:“第二,这位同志,骄傲自大,目中无人,眼里很少有其他干部,到了滨海以后,搞得干部离心离德,人心不稳,市委班子变成一团散沙,毫无战斗力!”

    叶向真迟疑了下,没有立即做记录,这个批评其实较上个更重些了,如今不像以前了,生活作风问题,其实不算大问题,组织上对类似的问题,向来是只拍苍蝇不打老虎的,到了一定级别,都是以说服教育为主,很少动真格的。

    可下面这条要是讲出来,那是要摊牌的,自己脾气好,那是因为要忍辱负重,顾全大局,使得南粤谢家能够持续地兴旺下去,而滨海那位京城太子,可就不见得有这样的觉悟了,搞不好,当场就会炸庙,到那时,谁出来收拾残局?

    赵胜达也皱了下眉头,觉得帽子太大,一旦扣下去,容易翻脸,就摆摆手,沉吟着道:“骄傲自大,目中无人是有的,连接我的电话时,态度都不能端正,省委领导里,他还能服谁?”

    叶向真轻吁了口气,拿笔在本子上写了‘骄傲自大,目中无人’八个大字,打了圈圈,其后的内容,虽然没有写上去,但已经记牢,这话是一定要传出去的,让王思宇和杜山贴身r搏,谢家回旋的余地就大了。

    赵胜达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看着杜山,鼓励地道:“老杜,接着说。”

    杜山却有些失望了,通过刚才这番话的试探,他已经隐约摸到了赵胜达的底线,对于那位京城太子,老头子也是有顾忌的,仍以敲打为主,不想彻底解决问题,这次的事情,多半是雷声大,雨点小,甚至是最后不了了之。

    这让他不禁有些沮丧,批评的调门也降了下来,又不疼不痒地谈了几个问题,就板着面孔,不再吭声,这就是做棋子的悲哀了,你唱了黑脸,别人却在卖人情,到了秋后算账时,板子铺天盖地打过来,却不知有谁会给自己当盾牌。

    果然,和以往一样,赵胜达开始往回拉,他缓和了语气,沉吟道:“老叶,我再补充几句,你也写上,虽然错误不少,但这个王思宇同志,还是干出了点名堂,滨海打黑他有功,经济提速他有份,有能力,也有魄力,只要改正了错误,就是好同志。”

    叶向真拿笔写完,把本子合上,放在旁边,喝了口茶水,笑着说:“赵书记,放心好了,这个意见,我会传达下去的。”

    赵胜达点点头,又问:“老叶,滨海的许伯鸿同志,你怎么看?”

    叶向真心里一跳,赶忙说:“老许还是不错的,老同志嘛,工作能力强,原则性好,关键时刻能靠得住,适合的时候,也可以顶上来,独当一面是没问题的。”

    杜山有些不情愿地接过话题,皱眉道:“叶部长,就是这样一位好同志,可因为写了你手中的举报材料,就遭到打击报复,连儿媳妇都被滨海市纪委带走了,这不是明摆着整人嘛!”

    这话说得有些刺耳,其实是想表达下不满情绪,借机向赵胜达吐下苦水,顺便施加压力,请赵书记务必把人保下来,这倒是他惯用的伎俩了。

    赵胜达笑笑,没有和他计较,而是看着叶向真,用敲打的口吻道:“老叶,你对许伯鸿评价还很高,可在上次的常委会上,他们提出的滨海市长人选是季黄潮,你并没反对,好像还很支持啊。”

    叶向真见对方眼露精光,心里一沉,情知不妙,赶忙坐直了身子,轻声解释道:“赵书记,当时很意外,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数,我见您也没明确反对,就也跟着投了赞成票。”

    赵胜达冷哼了一下,双手摸着沙发扶手,眯着眼睛道:“那是有人在搞串联,打伏击。”

    杜山喝了口茶水,索性把话挑明了,淡淡地道:“那次是马千里和周松林搞的鬼,下面也有人配合了,那两人有野心,想篡位,老叶,我们应该提高警惕,别当了人家的马前卒。”

    “不会,不会。”叶向真笑着点头,含糊地应和着,似乎是在说不会当马前卒,也可以视为马千里和周松林并无野心,不会谋权篡位,至于怎么理解,就是因人而异了。

    对这次的谈话,赵胜达还是感到满意的,他希望达到的效果有两个,一是借机敲打叶向真,让谢家人安分些,不要浑水摸鱼,更不要倒向对手那边。

    另外,也想通过这位省委组织部长,给王思宇施加压力,拉住他前冲的脚步,既然一个杜山不足以牵制对方,那再加上一个叶向真,应该足够了。

    赵胜达是很自信的,以他对于叶向真的了解,此人行事谨慎,极少冒险,在自己没有失势前,应该不会公然倒戈,因为,那将导致灾难性的后果,无论是他个人,还是声威赫赫的谢家,都承担不起。

    当然,为了安抚叶向真,过些日子,还应该给谢家些好处,巴掌打完了,自然要给甜枣了,只要谢家人听话,他这位南粤的大家长,是不会亏待对方的。

    又聊了一会,杜山接了个电话,就起身道:“赵书记,那我先走了,下面出了点事情,要赶紧过去处理。”

    赵胜达点点头,笑着道:“好,好,那你去吧,要注意休息,别忙得太晚!”

    叶向真起身,把杜山送到门口,返回沙发边坐下,笑着道:“赵书记,没什么事情,我也回去了,明天上午,我就联系王思宇同志,和他进行一次深谈。”

    赵胜达‘嗯’了一声,向外努努嘴,像是很随意地道:“老叶,他们搞的很僵,让我很为难。”

    叶向真笑笑,喝了口茶水,摇头道:“其实也好解决,那几人调出来,就没事儿了,让他们实现双赢嘛,免得斗来斗去,咱们也不得消停。”

    赵胜达摇了摇头,轻声道:“杜山虽然脾气不好,是个炮筒子,但还算听话,滨海那个太傲了,要是……实在降服不住,就请他另寻别处吧,这个话,你要捎给他,委婉点,别伤了他。”

    叶向真心头凛然,表情严肃地道:“赵书记,明白,我会如实转告。”

    赵胜达点点头,站了起来,意味深长地道:“老叶,咱们以前合作的很好,要保持下去。”

    “会的。”叶向真伸出手,把黑皮本子放进公文包里,又请示了两项工作问题,就起身告辞,在回家的路上,他给艾嘉兴打了电话,笑着道:“老头子发火了,挨了一顿板子。”

    艾嘉兴叹了口气,有些疑惑地道:“真是想不通,区区一个许伯鸿,怎么会让赵书记这样上心,连出国考察的事情都推迟了,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叶向真笑着摇头,叹息道:“老艾,你这可想错了,十个许伯鸿也不会放在老头子的眼里,他是担心在滨海那位的撺掇下,这个联盟开始启动,到那时,就是一台绞r机,难以控制了。”

    艾嘉兴本来百思不得其解,经他提醒,茅塞顿开,也悚然一惊,由衷地赞许道:“还是老兄高明,看透了其中玄机,只是,这两边都不好得罪,我们该怎样做?”

    叶向真笑笑,轻声道:“双头蛇吧,我往东走,你向西行,无论分得多远,都要给谢家留下后路,这样虽不至于两边通吃,但总比孤注一掷要好些,运气好时,也能多抢些带r的骨头。”

    话音过后,两人同时笑了起来,笑声里,叶向真却眯起了眼睛,脑海里忽然闪过王思宇的身影,暗自慨叹,这个年轻人,在这样的年纪,就会让老头子如临大敌,若是以后得了气候,恐怕就又是一番光景了,无论如何,这条船上,都要踩上一只脚!

    第一百零六章 大闹组织部!

    次日上午,拿到孙建斌送来的卷宗,王思宇安排好工作,就驱车赶往省城,车子拐进省委大院后,他先去了周松林的办公室,把卷宗递了过去。

    尽管调查尚未完全结束,但单凭现在掌握的证据,对许伯鸿进行双规,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当然,这种逻辑放在其他地方还好,放在官场里,就显得极为幼稚了。

    官场里是最讲究潜规则的地方,对于犯了错误的干部,也都是区别对待的,有时就像西游记里写的那样,没后台的妖怪,自然可以被一棒打死,神仙的坐骑,就要另当别论了。

    周松林戴上老花镜,把调查材料抽出来,仔细看完,就放到旁边,轻声道:“小宇,昨晚和马千里商议过了,现在还不到摊牌的时机,你要耐心些,不能蛮干。”

    王思宇皱了下眉头,不解地道:“老爷子,马省长怎么说?”

    周松林叹了口气,轻声道:“和我的想法大体相同,赵胜达是政治局委员,也是北方派系南下战略的重要棋子,从东北蛙跳到南粤扎根,是受中央支持的,可以施压,但不能公开叫板。”

    王思宇拿手指了下卷宗,皱眉道:“那他怎么办,就这样放过了?”

    周松林笑了笑,把材料收起来,放到抽屉里,语气温和地道:“交给我来处理吧,不要因小失大,更不能自乱阵脚。”

    王思宇有些失望了,摇头道:“赵胜达的家长作风太严重了,被他这样掣肘,在滨海很难有所作为,搞不好,咱们辛苦一场,却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那也不能急躁。”周松林拿手敲着桌子,不紧不慢地道:“许伯鸿不是问题,他只是赵胜达的一个观察点,也是止损点,用来测试你是否听话,还有其他各方的反应,他真正要保的,其实是杜山,而我们就要让出时间和空间,麻痹对手,同时,也让杜山充分表演,充分暴露。”

    王思宇拿起杯子,喝着茶水,半晌,才抬头反驳道:“老爷子,若是连许伯鸿都动不了,那杜山更不要想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赵胜达都离不开这把快刀。”

    周松林点点头,表情严肃地道:“所以才需要时间嘛,现在明显时机不够成熟,连三成的把握都没有,怎么可以和对方硬撼呢,除非动用京城的势力,可那样一来,会影响到大局,得不偿失。”

    王思宇笑笑,没有吭声,他很清楚,老爷子是官场老将,讲究的是含而不露的水磨功夫,能沉得住气,缓缓用劲,而自己习惯打攻坚战,每次搞斗争,都是风风火火,摧城拔寨,完全不是一套路数。

    在周松林这里坐了半个钟头,王思宇告辞离开,去了省委组织部,来到叶向真的办公室,进屋后,秘书泡了茶水,悄悄地退了出去,叶向真笑着走过来,轻声道:“宇少,你这次可捅了篓子,害得我都挨了批评。”

    “那可罪过大了!”王思宇笑着拱拱手,半开玩笑地道:“也许批评的本意,是在喊部长回家。”

    叶向真心头一震,深深地看了王思宇一眼,坐在他的旁边,递过一颗烟,微笑道:“果然是目光如炬,难怪杜山那样的人物,也被你得上房跳梁。”

    王思宇摸出打火机,锃的一声打着火,把香烟点上,皱眉吸了一口,摇头道:“叶部长,冤枉啊,不是我得他没路走,而是他把我架在火上烤,你看,这不已经在冒烟了?”

    叶向真哈哈一笑,爽朗地道:“宇少,真会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王思宇笑笑,有些自嘲地道:“这就是胳膊扭不过大腿了,真不知道,我这受气的小媳妇,还要当上多久。”

    “是应该耐心些。”叶向真敛起笑容,拿手指着茶杯,微笑道:“宇少,喝茶,消消火气,心平气和的时候,咱们再谈些事情。”

    “是代表组织上谈心吧?”王思宇掸了掸烟灰,跷起二郎腿,斜睨着他,露出些许桀骜不驯的气质,他这几天还真在火头上,随时都可能一蹦三丈。

    叶向真心细如发,察言观色之下,也有所警觉,就改变了策略,笑着安抚道:“公事也有,不过,主要还是传达信号,赵书记对你在滨海的工作,大体上还是满意的。”

    王思宇淡淡一笑,声音冷淡地道:“满意是满意,就是多少有些不放心,不然,也不会把出国考察的时间都推迟了,他老人家倒瞧得起我,唯恐我在家里搞地震。”

    叶向真低头喝茶,笑而不语,良久,才叹息道:“赵书记还是通情达理的,只是他身边的有些同志不太好,喜欢说小话。”

    王思宇叹了口气,把香烟熄灭,丢到烟灰缸里,轻声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这个打击面太广了。”叶向真微微一笑,拿手在王思宇的腿上拍了一下,回到办公桌后,打开黑皮本子,表情严肃地道:“思宇同志,现在代表组织上,问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王思宇点点头,也端正了姿态,正色道:“叶部长,请提问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叶向真拿起签字笔,注视着黑皮本子上的记录,斟酌着字句道:“请问,你家里是不是有两辆车子,一辆是宝马车,一辆是红色的保时捷跑车?”

    “有的。”王思宇心里暗自吃惊,有些摸不到头脑,难道这是在暗示,斗争要迅速升级了吗?

    叶向真抬起头,目光温润地注视着王思宇,轻声道:“车辆的来源,车主都是谁呢?”

    王思宇微微一笑,神色自若地道:“宝马车的车主,是我的姐姐,她是一位知名画家,之前也是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名叫廖景卿……。”

    “廖景卿?”叶向真愣了一下,抬手打断王思宇的发言,好奇地道:“她是不是有个名号,叫芜菁夫人?”

    王思宇点点头,不解地道:“叶部长,怎么,你和她相识?”

    “没有,不过,实在是闻名已久了。”叶向真放下笔,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笑着道:“去年冬天,我还买了她的水墨山水画,是一幅《寒烟图》,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幅作品,就挂在书房的西墙上,画家功底很深,只是寥寥几笔,随意点染,那遒劲的树干,光秃的枯枝,晦暗低沉的天空,和连绵不绝的雪山,尽收画中,韵味无穷。”

    王思宇倒有些吃惊了,笑着道:“真没想到,叶部长对书画方面,还有这样深厚的造诣。”

    叶向真摆摆手,颇为感慨地道:“王书记,实不相瞒,家父原来也是位画家,只是不太出名,他是喜欢画马的,生平最喜欢徐悲鸿的作品,每日都要临摹,可惜,没赶上好时候,过早去世了。”

    王思宇点点头,知道其中可能别有隐情,不便追问,就岔开话题,轻声道:“听说,徐悲鸿最擅长的作品,倒不是画马,而是油画里的l体美人,他喜欢以马赠人,可那些美人,却是收藏在家里,秘不示人的。”

    “还有这样的事情?倒是头次听说!”叶向真拿手搔了下后脑,也发觉一时兴起,居然跑题了,就笑着摆手道:“扯远了,扯远了,离题万里,思宇同志,咱们还是回到正事儿上吧。”

    王思宇笑笑,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继续道:“至于那辆保时捷跑车,是我妹妹的,她叫柳媚儿,母亲是华西的一位知名企业家,公司马上就要上市了。”

    叶向真拿笔记录下来,沉吟道:“思宇同志,你和她们是亲属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