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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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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后一直沉默的月瞳,忽然开口:“有的,逃生的路……还有一条。”

    语惊四座,大家抱着病急乱投医的心态,期待地看着他。

    “你们会原谅我吗?”月瞳却吞吞吐吐,似乎在为难什么,不太想说。

    白琯急了:“死到临头,你还在担心什么?结局再惨也好过你被赤虎虐死,师父被宵朗抓去吧?”

    “玉瑶,我骗了你,我不是修行五百年的猫妖,而是修行了五千年的灵猫,我父亲是灵猫一族的族长,我们家世世代代守护天路……”月瞳咬着唇,声音细若蚊鸣,满是愧疚,“五千年前,魔族入侵,父母战死沙场,兄弟姐妹无一幸免。只有我天生异瞳,法力低微,他们便留下性命,抓去拷问天路位置。可是我答应过父亲,守护天路是我族责任和荣光,宁死也不能说,魔族便将我监禁了三千多年,终于有天放松监禁警惕,让我找到空隙,用变化之术逃出来,躲躲藏藏上千年,蒙三尾狐妖相助,藏在西山。”

    我曾在上古典籍里见过灵猫的记载,是生于月圆之日的异兽,浑身雪白无一根杂毛,貌若虎,形如狮,吼叫如雷,精变化,善蛊惑,性残暴,后被菩萨收复,为镇魔之兽。

    这种可怕的妖兽,和月瞳小白猫何来半点相似之处?

    我膛目结舌,怎么也不敢相信。

    月瞳推开被子,缓缓站起身。他身形变高了,不再是青涩的十四五岁少年模样,而是二十多岁的青年,眉目展开,美貌依旧,只是金蓝瞳孔里少了天真无邪的幼稚,取而代之的是饱经折磨的沧桑,他愣愣地看着我,带着依恋和回忆,恍惚间,让我有自己是他世界上唯一宝物的错觉。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拂过我的发,如蜻蜓点水,一触而过。

    只有熟悉,没有讨厌的感觉。

    这一刻,我快要窒息。

    他说:“原谅我,我也是不得已。”

    我嘶哑地问:“为何要骗我?”

    月瞳垂下头,昏暗中,银色发丝如丝般撒过大红色被面上,有妖异的错觉,他说:“你来洛水镇不久,我便察觉到你的存在,原本以为你是来救我,很是欢喜,奈何身边有魔将乐青监视,我微弱的法力在三千多年的监禁中耗尽,既帮不上忙,也不敢透露身份,只好装疯卖傻,试图蒙混过去。偏偏你还在院子里布下镇魔符,让我进不去,只好从周韶那儿想办法,料想你如今是九天仙女,不会看不出破绽,待交还刘婉后,便死缠烂打让你收下我做徒弟,找机会说明真相,将来一起去天界。未料,乐青使计,将刘婉杀害,引动天雷,让你帮他度过雷劫,狐妖也表明投靠魔族的身份。身边又有妖魔监视,我急在心里,不敢作半句声……”

    “等等,”我听着不对劲,“我从未见过你,你怎会认识我?”

    月瞳微微一笑:“我们在一起长大,你没变成人的时候,我曾偷偷摸过你,差点把你掉地上打破,被父亲抓去吊起来狠狠抽了一顿。”

    周韶怒了:“什么叫摸过你?!我还没摸过呢!”

    月瞳不管他,伸出受伤的手,轻轻拉过我,柔声问:“师父,我曾问过,你可知你原形是什么?”

    我答:“是玉。”

    月瞳:“玉可以做什么?”

    我答:“玉可多用,做镯子、簪子、玉玺、玉佩、玉环、玉笛……”

    月瞳却转了话题:“魔族对我的拷问变得松懈,最重要原因是他们知道,得知天路下落也进不去。打开天路除需要灵猫引路,还需要一把钥匙。”

    “钥匙?”我想起原身奇怪的形状,似乎明白了什么。

    月瞳坚定地说:“你便是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以玉之精魄造就的打开天路唯一一把钥匙。”

    “这……怎可能,师父从来没告诉我,”我呢喃自语,“绝不可能!”

    月瞳道:“这是瑾瑜上仙好手段,木隐于林,所有人都没想到一把钥匙会变成仙人,在大家眼皮子底下走来走去。只恨宵朗不知从何得知真相,才将目光瞄上你。”

    原来,恶魔从最初看上的,是打开天路的钥匙,而不是我。

    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师父已落入宵朗手中。”唯一的侥幸破灭,我喉咙阵阵僵硬,硬撑着不让自己胡乱去想可怕的事情。若是想了,我怕自己会崩溃。

    月瞳再次向我伸出手,摸摸脑袋。我惊诧地看着他,挥手往日的相处光景,实在很难将他当大人看待,对此他自己也有些尴尬,讪讪解释道:“妖族节c本来就没那么强,灵猫也属猫族,都是雌性才有择偶权的种族,所以我和谁睡觉都无所谓,装得越蠢,大家的警惕就越低,谁会相信那样一只被欺负的没用猫会是灵猫族?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

    呆若木j的白琯终于回过神来,安慰:“别介意了,不好的事情终究会过去的。”

    周韶也说:“师公吉人自有天相,就算落入魔族手中,说不准也和月瞳一样逃脱了!”

    我深呼吸几下,稳住情绪问月瞳:“擅开天路,你便违背了父亲誓言,而且会被天界降罪,罪可至死。”

    月瞳说:“至少,你们不会变得和我一样。”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包含着浓浓的情谊。

    可是他不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腿再度隐隐作痛。

    不管是月瞳,还是我,被恶魔刻上的烙印,是一辈子也逃不掉的。

    “天已经黑了,等宵朗来就来不及了。玉瑶你别想了,继续呆在这里,我们一起被抓去魔界,对天界才是最大的危险,将功补过,他们未必会判我死刑的,留在这里才死路一条。”月瞳拆开手上绑着的绷带,红肿大半未消。他隔着门缝观察一下外面的三名魔将,迅速做出决定。

    周韶问:“我们连门都出不去,怎么行动?”

    “放心,天路的门口不是固定的,”月瞳站起身,警告大家,“我起初把原形强行缩小,变成猫的模样,如今变回原形,你们别吓着。”

    传说中凶悍无比的灵猫要出现了。

    大家很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

    月瞳忽而摇身,先化作娇小玲珑的猫咪,然后念动咒语,身形骤长,宛若虎师,洁白无瑕,毛皮丰厚。他撑了两下受伤的前爪,撑不动,痛得“喵”了一声,然后趴在床上,四肢伸展开,柔软得像块毯子,仿佛随时会打滚。

    周韶偷偷摸两把,嘀咕:“莫非灵猫就是变大的猫咪?”

    白琯松了口气:“幸好长得还是一样呆……”

    我义正词严地解释:“传说流传至今,多有偏差,不要太放在心上。”

    月瞳很尴尬。

    揭牌(修)

    纵使很多年后,想起今日之事,我都会懊恼。

    洛水镇的囚禁,日日夜夜的挑拨,残忍的刺青,苍琼的恐吓,心理和身体上的双重折磨,再加上三月之限,这些充满紧迫感的条件一直压迫着我的神经,如同拉紧的弓弦,不能呼吸,心里时时刻刻想的是如何逃脱。

    生路被一条条封锁,希望一点点灭绝。

    他步步为营,用无止尽的紧张和恐惧,夺去我所有的理智,迫使我失去判断,走入绝路。

    当万念俱灰之刻,月瞳点起希望的灯火,总是微弱,却足以让夜间濒死的飞蛾,疯狂扑进去。

    我不顾一切同意了月瞳的提议。

    月瞳用利齿咬开前爪上的肌肤,鲜血染红白色皮毛,一点一滴地撒在地上,如有生命般游动,慢慢勾画成复杂的法阵。兀长繁琐的咒语在他口中轻轻念出,仿佛凝固在空气中,盘旋不散。法阵中徐徐升起白色云雾,如飞天的彩带般舞动,继而纵横盘错,组成一座缥缈的大门,在半空中浮动。

    “这便是天路?”白琯惊叹着,向大门伸出手,却碰触不到任何实物,他困惑地问,“没有锁孔,如何进去?”

    月瞳变回人形,撕下被单,随便裹两下伤口,诚实地说:“不知道,我以前没钥匙。”

    我愣愣地看着眼前大门,仿佛它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分不开彼此。我甚至能感受到它的呼唤,它在让我回家。

    我缓缓往前踏了一步,内心传来阵阵不安,缠住脚步。

    此时,窗外响起炎狐的说话声:“宵朗大人什么时候到?待完事后,你们陪我去喝两杯如何?我闻到隔壁院子里似乎有好酒。”

    螣蛇道:“他传信说有些事,要晚点来。我不喝酒,你们自便。”

    炎狐劝道:“别那么死心眼,不给兄弟面子。”

    赤虎笑道:“算了吧,他日子过得和苦行僧似的,自开天辟地以来,何曾碰过酒?连女人都不沾!靠他娘的!老子怀疑他不是男人!”

    螣蛇:“……”

    炎狐:“哎呀哎呀,还在出任务啊!螣蛇你别打他了!给宵朗大人看到不好。”

    忽而,夜幕瞬间降临,三位魔将的打闹声瞬间停息,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白琯不安地问:“是不是宵朗来了?!”

    周韶如惊弓之鸟:“宵……宵朗很厉害吗?我爹娘,还有红英、绿柳、阿花、柔儿、金莲她们会不会有事?!”

    白琯忍无可忍道:“这时候你还有空挂念着你的美婢们?!”

    周韶手足无措:“那……那怎么办?”

    月瞳对我叫道:“阿瑶,别想了,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我顾不上那麽多,迅速走入云雾中,虚幻中的大门微微颤动,继而,化作流水向我涌来,如蚕茧般牢牢缠绕。我感受到有无数柔和的力量,无间隔地侵入五脏六腑,不再有悲伤和烦恼,灵魂仿佛被快乐抚慰,渐渐融为一体。

    门开了,化作一片如瀑光帘。

    月瞳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探入光帘,然后整个人大步流星地冲了进去,消失不见。白琯朝我看了眼,紧紧跟随,周韶依依不舍地看着自己家,眉头深锁,还是月瞳仗义跑回来,把他狠狠一脚踹了进去。

    我散去灵气,最后步入天路,光帘失去钥匙,化作无数萤光,消失不见。

    天路里,是一个白色冰晶铸就的d窟,闪耀着迷幻的光彩,如镜面般,可从四面八方看见倒影,美不胜收。d窟通道四通八达,就像迷宫,不知那条才是出口。我带着大家略微转了几个岔路口,就分不清东西南北,陷入迷路中。

    月瞳东嗅嗅西嗅嗅,时不时拔几根毛丢墙角做记号。周韶除了哀嚎,什么都不干,闹得我很焦虑。

    “左边。”白琯忽然开口,然后自顾自地带头走了。

    我只好跟上,不解地问:“你为何如此确定?”

    白琯回头,对着我笑得极灿烂:“我的感觉很准。”

    我们也想不出其他办法,只好跟着他碰运气。

    他没走到一个岔道口,都会停下来,闭着眼想半天,然后随意指一个方向前进。偶有出错,但终究是对的多,没走多少回头路。

    大约行了两个时辰,娇生惯养的周韶叫走不动,月瞳的伤口没包扎妥当,再次沁血,我们只好停下来歇息。由于逃离宵朗的魔掌,大家心情都愉快了许多,便聊起天来。

    我安慰月瞳:“虽然私开天路,但没有酿成严重恶果,就算被罚,也要罪轻一等。你是灵猫族唯一后裔,我是天路唯一钥匙,顶多就是被打回原形,关几千年禁闭,好好面壁思过,断不会将我们送上诛仙台魂飞魄散的。”

    月瞳无所谓地笑起来,露出尖尖的小虎牙,他往我身边靠近些许,盘着尾巴,仿佛漫不经心道:“如果能把我们关在一起,一辈子不出来也无所谓。”

    “别说傻话。”我尴尬地笑了两声,打混过去。

    “很傻吗?”月瞳用指尖轻轻摸过我的手背,“被魔界囚禁的日子里,只要没被拷问,我就不停地睡觉,每天都会做很多梦,梦里会看见我的家,那里有母亲的拥抱,父亲的关怀,兄弟姐妹们的欢笑,还有日落谷铺天盖地的野花也绿草,比大食进贡的地毯更华美。可是醒来后,身边只有冰冷黑暗。然后我会想起日落谷被火烧了,我的家没了,我所有的回忆也毁了……只剩下你。白玉温润,暖暖的,你依旧和我小时候摸到的一模一样。让我觉得,以前拥有的回忆,还未曾全部失去……”

    我明白他的心情。

    抓着仅有的回忆,反反复复地怀念。

    支撑着度过每一个孤独的日夜。

    纵使绝望,也不能停歇。

    我用力绑紧他伤口上最后一根布带,抬头间,猛地对上他的双瞳,金蓝色的光芒在水晶的倒映下微微闪耀,如明月光华,皎洁无暇,比冰雪更清澄,纵使饱受苦难,不能更改分毫。我的心阵阵酸痛,依旧笑着告诉他:“天妃很喜欢我,天帝待我甚好,以前也立过不少功劳。未必会严办我们,到时候求求情,说不准是可以在一起受罚的。

    月瞳不甚自信地说:“但愿如此。”

    周韶狐疑地看着他:“喂,你该不是想利用同情心来勾搭我家美人吧?”

    我狠狠踹了他一脚。

    周韶立刻做出可怜相,对我哭诉:“师父美人,等到了天界,我还能回家吗?我父母怎么办?洛水镇会不会被血洗?我……我舍不得他们啊!”

    我忽然也觉得他很可怜,安抚道:“你没犯过错,天界不会罚你。我先将洛水镇之事上报,再你交托给藤花仙子,托她帮忙照顾你。若你父母没事,便送回去和他们相见,若洛水镇有事,你也别担心,可以去阎王殿见他们!”

    周韶沉默了大半响,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阎王殿?”

    “嗯!”我很欢快地回答,“魔族不会那么无聊把你父母魂飞魄散的,若他们死了,必定会去阎王大殿,你让藤花仙子帮你打个招呼,就可以去找他们了。我以前认识阎王殿的公子,可以帮你写个纸条,让他安排一下,不管是要一起投胎,还是在地府挂个闲职混日子,都是容易的,还不用受生老病死之苦!”

    我努力安慰了很久。

    周韶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点。

    大家起身上路。

    月瞳一路走一路和我讨论宵朗之事,他听完详情后,问:“宵朗前两次出现时,我并未在场,但他和你立下赌约那天,是天谴过后,你昏迷几天醒来的时候吧?”

    “是。”这是刻骨铭心的记忆,我回答得没半点迟疑。

    月瞳甩着尾巴,半眯着眼,琢磨许久后才说:“猫族酷爱夜间行动,我也是警醒之人,断不会睡得毫无知觉。所以醒来后我很困惑,觉得周围有古怪,假借捉鼠为名,打算趁夜间查探,可后面连接几日都没异状,便怀疑是自己紧张过度。直到宵朗最后一次出现时,我闻到了淡淡香味,然后头脑有些混乱,躲避不及,便被长箭s穿了肩膀。”

    我叹息:“大概是魔族的法术或者迷香吧,宵朗出现的每个夜里,我头脑都会有些昏沉,不知白琯是否如此?”

    白琯专心走路,没有作答。

    月瞳不死心地盘问周韶:“宵朗最后一次出现的那天,我叫得那么大声,你没注意?”

    周韶心情不好,白了他一眼,反驳道:“我又不是聋子,当然有听见,但天下的猫声音得都差不多,我还在想,是那家野猫□叫那么响呢?谁会想到那个人是你啊?我那时在吃娘亲派人送来的燕窝粥,大约吃了大半碗,才将丫头打发走,然后又往墙孔瞄了几眼。”

    “等等!”我惊道,“月瞳受伤惨叫时,正是宵朗出没时,你怎可能什么奇怪的人都见不着?”

    周韶肯定地说:“我没觉得有什么很奇怪的动静,屋子里也是黑漆漆的,后来师父你点上灯,走出来把窗户关了,不知在屋子里做什么,我等到子时都没见你睡觉,侍候我的小青柳急得都快哭了,我也不好继续蹲下去,便自去睡了。”

    我说:“你说点灯的人是我?这怎么可能?我当时趴在床上动弹不得,点灯的是……是……”

    周韶见我慌乱,不解问:“当然是师父美人,我不会认错的。不过你似乎忘了卸下变化之术,还是师公的模样,穿着身黑衣,格外好看。让想起自己当年在桥头对你一见钟情,上前调戏,

    被爷爷骂是龙阳之好,狠狠打了一顿,p股上的疼痛还记忆犹新!”

    我结结巴巴地问:“你说……你看到师公在点灯?”

    周韶还在喋喋不休:“师公不是你变化出来的吗?在凡间不要变那么美貌,别以为美男子就没色狼窥视,那些登徒子怎会个个和我一样好心?若不是我家权势大,压得住,早爬你窗户了!”

    满场鸦雀无声。

    月瞳的瞳孔瞬间放大。

    我缓缓回头看向白琯。

    刻骨的恐惧沿着骨髓一点点向上攀升。

    赢家

    “是你吗?还是周韶看错了?”我抱着最后一丝期望问白琯。

    白琯轻轻勾起嘴角,笑容依旧,眉目行间里有说不出的嘲讽。

    他没有停下脚步,从我身边掠过,带头向前走去,转过弯,消失不见。

    我和月瞳、周韶三人呆立原地,进退两难,寂静的d窟中只剩急促的呼吸声。

    月瞳悄悄跟着他走了几步,在转角处偷看一眼,急急冲着我挥手道:“玉瑶,快来!”

    我不及细思,随他而去。眼前出现的是五条冰寒锁链,缠着一具没有头颅和四肢的身躯,悬挂在半空。白琯站在锁链下,背对着我们,静静仰头凝视。

    “那是什么?”我心里已有隐隐猜测。

    月瞳咽了下口水,脸色惨白。

    “呵……”白琯发出一声和年龄不相符的冷笑,沙哑中带着丝滑,是我做梦也忘不了的恐怖回忆。

    我抓紧月瞳的袖子,双腿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转念想起自己为人师表,不能畏缩,又强撑着站在最前端,想护着大家,却被月瞳一把抓住,拉向身后。然后他变回灵猫,不顾双足伤势,张牙舞爪,不停低吼,试图将我遮在后头。

    白琯根本没看我们,似乎在自言自语地问:“天路是什么?”

    月瞳大声反问:“难道天路不是连接凡间与天界的要道吗?”

    白琯不理不睬,向悬空锁着的身躯,尊敬道:“吾父,经过万年的囚禁,是该回归魔界的时候了。”

    锁链开始疯狂震动,仿佛在回应他的呼唤,场景诡异恐怖。

    淡淡黑气闪过,白琯的身子瞬间起了变化,待黑气散去时,已不再是孩童模样。黑发如瀑,垂至腰间,原本青衣已化作奢华黑袍,黑色异兽毛皮翻领,袖口有金丝银线绣的饕餮纹,每一寸都精美到极致。

    他抬起手,用珠冠束起长发,缓缓回过身来。

    同样的鼻子,同样的嘴,同样的容颜,和记忆中没有一丝差别。

    唯独不同的是墨色双瞳被血红的颜色取代,额间有一道盘旋着的火焰花纹。

    他轻轻微笑,唤了声:“阿瑶。”

    我摇摇欲坠。

    他急忙上前,想扶起我。

    我尖叫着推开他的手,拉着月瞳往后退去,不停摇头道:“你不是我师父!”

    “自然,”他紧紧盯着我和月瞳紧握的手,神色中闪过一丝不悦,转瞬消失不见,他双手环臂,傲慢地笑道:“我的名字是宵朗。”

    霸道的魔气疯狂涌现,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

    月瞳喃喃问道:“为什么?”

    宵朗不紧不慢地说:“这不是凡间通往天界的要道,而是我监禁父亲身躯的囚牢,亦是魔界心心念念多年,势要救回的人。我们对此作了很长时间的调查,发现灵猫引路和玉钥开门,都是必不可少的条件,可惜你们俩都是死脑筋的家伙,也吃得住刑,若是直接问,定会宁死不招。何况,我也舍不得对你用刑。”

    最后一句话,半开玩笑半认真,语气极其轻浮。

    我的声音在颤抖:“这是你真实模样?”

    “我还以为,你会更在乎我算计你的事。”宵朗嗤笑道,“这确实是我真实模样,乖徒儿,看见自己师父是无恶不作之徒,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吗?”

    “不!你是冒牌货!”我尖叫道。

    宵朗挑挑眉:“你怎知我不是他?”

    我决然道:“师父脖子后面有颗红色朱砂痣,你没有!而且虽然长得很像,但感觉不同,你的眉毛稍微高一点,我分得出!”

    宵朗惊诧地伸手摸摸自己脖子,沉吟片刻,不屑道:“你对他还真上心。”

    周韶的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个j蛋,躲在后面不停问:“怎么回事?”

    月瞳护着我,恨恨地问:“我逃亡洛水镇,藏在西山之事,你是知道的?”

    宵朗看他的眼神有些y森:“就凭你这头笨猫的本事,能逃得出魔界吗?是我授意看守将士故意将你放走,再至西山,让狐妖收留你,静静等待机会的。”

    月瞳的脸色白得和纸一样:“从玉瑶下凡的第一天,你就在算计我们?”

    “得知你下凡的第一天,我简直是狂喜,盼望那么多年的宝贝,终于到手了……”宵朗含笑看了我一眼:“要不露痕迹地一步步将你引去洛水镇,在那里定居,可不容易。而且你这女人的头脑顽固非同寻常,若不是得你慌不择路,怕是宁死都不会违反天界禁令,闯入天路。”

    我愣愣看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问:“为何你和他长得一样?”

    宵朗不高兴地说:“别提他了。”

    我担心地问:“你把我师父怎么了?”

    “不要张口闭口都是他了。”宵朗更加不悦,他大步流星地向我走来,掌心画出三道雷光,劈开月瞳,猛地将我推向冰壁,面孔靠得很近,语速缓慢,通红的瞳孔中尽是威胁,“看着我,好好记住。你是我的女人,绝不准想别的男人!哪怕他长得和我一样,也不行!”

    我急切再问:“师父在哪里?”

    宵朗深呼吸几口气,露出恐怖笑容:“他死了。”

    我摇头,大声道:“不可能!”

    “信不信由你。”宵朗怒气骤涨,似乎要把我整个人活吞下去,他冷冷道:“别担心,我会一点点把他从你脑海中赶走,再也没空去想。”

    我后知后觉想起:“钥匙已经利用完毕,你还要我做什么?”

    宵朗终于笑了,他一把抓起我脸蛋,左右细看,很“严肃”认真地调戏:“大概是你害怕的时候特别好看,我想带回家收起慢慢看……”

    好,这个问题研究完毕,可以忽略了。

    “算了,小事勿管,”我继续回归重点话题:“快将师父还我!”

    宵朗的话被打断,笑容慢慢僵硬,脸色发黑,和旁边的月瞳对比鲜明。

    长长的沉默中,我瞬间回过神来,脑子竟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冷静问:“我们之间的赌约还算数?

    宵朗缓了口气,没有作答。

    我再度问:“三月之期未到!你露出真面目!赌约是我赢了!”

    宵朗漫不经心地用手指轻抚玩弄我的发梢,轻浮道:“是,我的宝贝赢了。”

    我傲然抬起头,推开他道:“请兑现赌约吧。”

    我以为他一定会耍赖。

    未料,他笑了两声,爽快道:“好。”

    ==

    宵朗答应得太爽快,倒把我吓着了,心里忐忑不安,总觉得还有什么y谋。

    他眼里有几分宠溺,薄薄的双唇上挂满笑意,看不出虚实。

    “那个……”我弱弱开口求证。

    他忽然俯身,长长的睫毛几乎和我相贴,还来不及推开,他已靠近,用力按住我的手,吻上双唇。

    没有颤栗、没有快感、没有害怕、没有羞耻……他的舌撬开齿缝,柔软地侵入,和我的舌不停缠绕,我却没有任何感觉,只是很麻木地任他动作,看着周围晶壁,很不喜地皱了皱眉。

    月瞳从地上爬起,咆嚎着想进攻。

    周韶一跳三尺高,想冲过来拼命。

    我摇摇手,制止他们二人的鲁莽行动,待宵朗唇舌间松动些后,问:“好了吗?”

    宵朗缓缓松开手,迟疑片刻,笑道:“不会动怒的女人,真是没趣。”

    我继续刚刚的话题,公事公办道:“你赌约输了,以后不能纠缠我,还要把我师父还来。”

    宵朗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我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

    我不为所动:“请履行约定。”

    宵朗拿我没办法,摊手道:“当年你师父下凡,与我一战,约定胜者可得天路钥匙。他败了,被打碎三魂七魄,只余r身,封在魔界寒冰窟。我搜查了几千年,才发现钥匙的真身早已变成你,于是设计变成白琯模样,用你那没用的师父为诱,引你留在洛水镇。再让你和月瞳碰面,步步紧,引你打开天路之门……”

    我打断道:“你的不要脸功夫天下无双,过去的事,就不要复述了。”

    宵朗摸摸我的脸,不屑道:“你师父也不算什么好人。”

    我反驳:“师父再差,也比你好一万倍。”

    宵朗叹息:“你这孩子,最是顽固。”

    我赞同:“我本是石头。”

    宵朗半眯着眼睛,威胁道:“就算是石头,也会被打碎的时候,你总有一天会求我的。”

    我问:“做梦的时候?”

    宵朗给我呛厉害了,越来越生气。

    凡间有句俗话叫什么?

    死猪不怕开水烫?

    快死的人还在乎自己怎么死吗?所以我压根儿不怕他生气,牙尖嘴利,将下凡学会的难听话统统往这个不要脸的家伙身上招呼。

    我越无视他,他就越生气。

    最后宵朗怒极反笑,恐怖的笑声在空中回荡,他忽而转身,亮出一把带着雷光的巨剑,夹杂着无边怒气,一剑斩下,星火交错间,五条锁链寸寸碎裂,元魔天君的躯壳迅速落下,随着未尽剑气,卷入他怀中。宵朗再次挥剑,斩向虚空,空间开始扭曲,划出一条裂缝。

    充沛的仙气传来,灌满整个房间。

    在凡间压抑太久,我每寸肌肤都在饥渴地吸取天地灵气,往空虚的内丹里填充法力。

    “这是?”我问。

    宵朗冷静得很快,仿佛刚刚只是在做戏耍人。他冲着裂缝抬了抬下巴,鄙夷地说:“你师父死了,我不可能带在身边,若是你想要死人,可派人来魔界取,反正我对那玩意没多大兴趣。魔界难以侵入天界的封印,我只能把通道打开到天界边境,这里是云雾峰。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回去。”

    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告诉我师父没有死。我相信这种感觉,所以对宵朗的话不予置否,只狐疑看向裂缝,外面确实是熟悉的云雾峰景象。

    “小心,有血的味道。”月瞳警惕地说。

    我努力在空气中嗅了又嗅,却什么也闻不到。

    月瞳闭上眼,闻了一会,再道:“还有死尸的味道。”

    我瞪着耍人成瘾的宵朗,总觉得他不安好心。

    宵朗耸耸肩:“阿姐带着魔军征战天界,要抢回父亲的头颅,现在大概是血流成河了吧?两军交战,你若不敢过去,可以随我回魔界,做压寨娘子。”最后几个字他的声音放得很邪恶,活像凡间的流氓土匪。

    我没理他,带着月瞳和周韶,跳出裂缝。却见云雾峰远处有无数被火烧焦的巨树,小时候和师父一块儿来看的云海,也被烈风卷得七零八落,淡淡的血腥味终于飘入我迟钝的鼻中,盖过以往的花香,处处都是紧张的气息。

    宵朗也从裂缝中走出,倚着棵大树,笑吟吟地看着我:“你运气不错,阿姐似乎停止进攻了,现在是回去的最好时机。我给你一块我的金牌,若是遇到魔界士兵,便出示给他们看,只要不倒霉遇上我阿姐的直属部队,都不会拦你。”

    我接过金牌,又觉得他配合度高得让人生疑,不由问:“你究竟在想什么?”

    宵朗单手托着下巴,思索了许久,正经地回答:“想上你。”

    我没听懂,迷惘地看着他。

    宵朗很“严肃”地解释:“我在认真思考,等你回到我身边时,我该用什么手段才能把你这冷淡的家伙在床上折腾得欲生欲死?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让你在我身下哭着求饶,乖乖听话?”

    我感叹自己低估了他的不要脸程度,赶紧拉着月瞳和周韶逃跑。跑了几步,谨慎地回头看,以防有诈,却见宵朗还是倚在大树旁,双手环臂,旁边放着元魔天君的躯体,没有追的意思。

    他笑眯眯地看着我,还挥了两下手,就好像送妻子回娘家的丈夫似的说:“早点回来。”

    我“呸”了他一口,大声道:“我死也不会找你的!”

    宵朗充耳不闻,笑容更加灿烂:“我会等你的!”

    我头也不回,比兔子还快地逃离了这个疯子。

    寻访

    云雾峰与解忧峰相隔不远,中间有无数小路,我施展驱风遁地的法术,带着周韶和月瞳赶路,并不吃力,途中遇到七次魔族巡查的斥候,在出示宵朗给的金牌后,皆被放行。这让我对宵朗那卑鄙无耻变态的人格有了一丁点的指望。

    第八次遇到的是个豹族女妖,职位似乎很高。长相剑眉入鬓,颇很爷们,冲着月瞳只差没留口水,当场打晕拖回去做压寨相公。于是留着我们盘问:“金牌何处得来?”

    我很老实的说:“金牌是宵朗给的,

    她眼珠子盯着月瞳,问我:“宵朗大人和你有何关系?为何允许你前往敌营?是否有y谋?”

    我说:“对啊,我也觉得他有y谋,若是姐姐知道,能指点一二更好。”

    坦白过度不是好事,豹妖莫名其妙地认为我在耍她,还污蔑我偷了金牌,非要带回去给苍琼女神审问。

    我想起苍琼恐怖的威压,打死也不敢再见。

    豹妖更觉我心中有鬼,亮出兵器和獠牙。

    此时,山峰之端,传来混沌的吼声,迷雾间浮现曼妙身影,周围环绕着无数魔将和异兽。

    “来得正好!你和宵朗大人是何关系,问问便知晓,没得让天界的探子混了过去。”豹妖欲强行将我拖走。

    我带着一只断爪子的猫和一个没法力的凡人,自然不是对手。眼看快到天界边境,离解忧峰不远,怎肯就此放弃,当即凝三条魂丝在指尖,给月瞳递几个眼色,准备趁其不备,搏一把。

    未料,身后传来优哉游哉的熟悉声音:“放她过去。”

    我猛地回头,目瞪口呆。

    是宵朗懒洋洋地倚着棵榆树,衔着根草叶,正兴致勃勃地看我出丑。

    “是。”豹妖气焰消停,低眉顺眼,不敢阻拦。

    我磕磕绊绊地问:“你一直偷偷跟在我后面?”

    宵朗看戏看得很愉快:“看你担惊受怕,百般猜忌的模样,可真是好玩。下次偷偷骂人时记得多学几个新鲜点的词,‘卑鄙’这个词翻来覆去,我快听腻了。”

    我给吓得脸色发白,一把拖起月瞳要逃,另一把欲拖周韶,没想到扯了两下,怎么也扯不动。回头见他正痴痴迷迷地看着苍琼女神所在方向,双腿就像在地上生了根,怕是让他立刻扑过去,死在美人怀里都肯的。

    “别看了!要是她追过来就不得了了!”我和月瞳一人一边,拽住他胳膊,拼命往路上拉。

    周韶还在死死盯着苍琼,满脸呆气:“我不能相信,天下竟有如此美人,若是她笑一下,那该是……”

    我说:“别做梦了!听说苍琼只有杀人的时候才笑。”

    周韶开心地说:“太好了,我这就去给她杀。”

    我和月瞳都觉得这小子魔愣了,狠下心来,一人一拳,将其打晕,硬拖着跑回天界边境,恰好遇上杨戬部下的巡逻将士,他以前和我师父关系甚好,算是熟人,细细问明缘由后,便很好心地将我们送了回去。

    解忧峰上梨花依旧,白色的花瓣一片片凋零,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平静淡泊,没有人气,仿佛与世隔绝。

    屋檐上的风铃轻轻摇晃,这是熟悉的家园,熟悉的世界,安抚恐慌不断的心,让我终于平静下来。

    周韶渐渐苏醒,愣愣坐在门槛上,看着满天梨树发痴,不知在想什么。

    我去师父的藏宝库里翻出珍贵的雪肌膏,很慷慨地厚厚涂在月瞳受伤的爪子上,再用天蚕丝带绕了几圈,打了个漂亮的梅花结。

    月瞳好奇地四处打量,满意地说:“这就是你居住的地方?很美丽,树也多,挺适合猫居住。”

    我找出个猫儿眼镶的珠冠,帮他将长长的银发束起,再拿出师父以前的旧衣裳,让他们换去身上血迹斑斑的装束,自己也重整仪容,恢复在仙界以往的打扮,然后坐在桌前,认真写了一封书信,交由引路青蜂,让它们送给藤花仙子。再把发呆的周韶敲醒,唤他入屋,正色吩咐:“我和月瞳身犯重罪,天界很快就会查明,到时候身陷牢狱,怕是照顾不上你,所以托付给好友藤花仙子,她是个很好的人,断不会为难你。你住在百花园,可万万不要去调戏花仙们,否则惹怒了百花仙子……”

    百花仙子脾气很好,我也不知惹怒她会有什么后果,一时为难。

    周韶低头看着青石地板,呆呆地说:“师父,我的心跳得好快,就好像快死了。”

    我怒:“你以前对我也说过类似的话,难道不能换点新鲜词吗?”

    周韶面露惭色,低头认错。

    月瞳出言劝他:“我在魔界见识过苍琼女神的手段,你可万万不要起不应该的念头。”

    周韶很认真地点点头:“师父,我明白,这种女人是老虎,碰不得。”

    月瞳嘀咕:“老虎还没我凶,哪能和她比?”

    我告诉月瞳:“咱们做错了事,理应受罚,待会便去天宫,找天帝请罪。”

    月瞳耳朵抖了一下,软趴趴地垂下去,心虚问:“会怎么罚?”

    我分析:“天蓬元帅调戏嫦娥,被打落凡间,卷帘大将打碎琉璃盏,被罚去流沙河。我们俩的罪过应该比这个深很多,大概关起来被烈火烧,被风刃割,或者十世轮回做畜生,再倒霉一点就是送上诛仙台魂飞魄散吧?”我看月瞳的神色很紧张,尽可能摆出高兴的样子来安慰他,“宵朗的目标是我,这次的事主要责任也在我,你将罪责都推给我吧,就说是我你打开天路的,应该不至于魂飞魄散。如果是受刑,总有尽头,闭着眼,熬熬就过去了,如果是做畜生……你现在也是猫,区别不是很大啦!重新再修炼就好!”

    月瞳的脸色更难看了……

    我开始检讨自己是不是缺乏安慰人的天赋?

    月瞳叹了口气,似乎全身都松懈下去,他看着屋外漂亮的梨花,忽而狠狠用手指在我脑袋上弹了一下,骂我:“你都不惧死,我有何惧?咱们一同犯错,不管结果如何,总要一起担当。”

    我说:“人人都说我傻,我看你更傻。包黑脸说过,赔本的买卖做不得,做事要精明些。明明可以倒霉一个就完事,何苦将两人都拉下水?”

    月瞳说:“你死了,我一个人也是孤零零的。”

    我指着周韶道:“你还有师兄!”

    周韶从梦幻中回过神来:“你们刚刚说了什么?”

    月瞳瞪着我:“我年龄比你大几千岁,你管我叫声叔叔都当得起!”

    我想起他的身份,脸微微发烫,轻轻“咳”了一声,忽略这个小问题,继续说:“我心意已定。”

    月瞳拍拍我脑袋,含笑道:“你啊,就是太理智了点。”

    我见他没反对,就当默认。

    月瞳问:“何时去见天帝?要快点将魔界抢得元魔天君躯体之事上报,以免生灵涂炭。”

    我拿过桌边,师父离开前曾把玩的筝琴,上面他弄断的琴弦,一直没有修补,更添思念。我想起遇上宵朗后的种种往事,种种困